6

天台。

大姨看到我语气急促：“文文，我们以为你妈是想追你。谁知道她一转身就往楼上跑，还要跳楼啊！文文，你快劝劝你妈，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

我舅舅拽着我往前走：“你赶紧跟你妈说你不出国了，不去留学了。你赶紧把你妈哄下来！”

我看着我妈站在天台的护栏平面上，没说话。

她双目通红，愤恨的看着我：“张子文，你要出国就是要逼我死！”

“你爸从小不管你，是我一个人把你养大！你知道我这些年多辛苦吗？现在你却这么对我！你对得起我吗！”

“我为了你放弃我的事业，你爸还要跟我离婚！凭什么！我就要拖着他！再说，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给你花钱难道还想养别的女人吗！”

“你倒好。有出息了。就不想要我了？我给你洗衣做饭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做的多？我陪你熬夜刷题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啰嗦？”

“养个儿子养成你这样，我真是悔啊！我不如死了算了！”

我妈说着一转身。

其余人大喊：“不要啊！”

楼下也传来阵阵警笛声。

我镇定的走上前。

我妈厉色道：“你别过来！”

我不为所动，继续上前。拖过那把破凳子，往旁边挪了五步。

然后在所有人意外的神色中，我踩着凳子走上跟我妈一样高度的护栏，一字一句道：“你跳吧，我陪你。”

7

我妈大为震撼。瞪着眼看我，嘴巴蠕动着，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大姨踉跄了两步，急道：“文文，你跟着胡闹什么！”

我舅舅也一脸急色：“秋曼，你赶紧下来！你看看孩子都当真了！”

天台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我妈扭头看了看，进退两难。最后有些羞愤的看着我：“张子文！你还是人吗？我是你亲妈，你就这么逼我！”

“呵。”

我不由失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奔涌而出。

我看着她，又看向我舅舅、大姨，还有匆匆赶来的我姑姑、舅妈们。

他们一个个神色慌张，好言宽慰：“秋曼，文文，你们这是干什么？一家人有事慢慢商量，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多危险啊！”

“文文，你赶紧劝你妈，有什么事你们下来商量啊！”

“秋曼。孩子不懂事好好教，你别冲动啊。”

“文文，你赶紧先下来，别吓着你妈了！”

我充耳不闻，镇定的说道：“你们都说我爸跑了，我妈辛辛苦苦照顾我。是，我妈是辛苦。但你们知道吗？我从小，连一块橡皮的形状、一支笔的颜色都不能做主！”

我鼻头一酸，簌簌落泪：“不管什么事……只要我妈不同意，我就一定不能做！我的选择我的喜好，她从来就不在乎！”

“我没有一刻可以放松，也没交过一个朋友。我的生活除了学习、必须拿第一，就是听我妈诉苦。”

说到这，我看向我妈：“你总说为了我不离婚，但我爸都说了离婚了他要我的抚养权，他还会给你补偿费，也不会阻止我们见面。你为什么不离婚？你这么辛苦，你这么不容易，那你就离婚啊！你为什么不离！”

“还有你总说为了我你付出你的事业。初中开始我就说我自己会做饭，我会照顾自己。我劝你去过你的人生，我让你安心去上班。你愿意吗？你只想着掌控我！”

“你总是一味付出，自我感动。可你问过我，我要吗？！”

我妈见我神色激动，慌乱的想上前拉住我。

我喝道：“你别过来！”

“还有你们！谁再往前一步，我立马跳下去！”

亲戚们神色焦急，全都不敢再动。穿着救援服的工作人员也陆续上场。

我妈停在原地，难得放软姿态：“文文，你先下去。妈不跳了，妈知道错了。妈以后都不逼你了好不好？”

我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妈，我了解你。如果我真的出国留学不回来，你答应吗？你保证以后都不再控制我的人生吗？”

我妈神色犹豫，痛苦挣扎，最后商量着：“妈答应你以后不管你了，但你就不能为了我，留在妈妈身边吗？”

8

我又哭又笑的摇摇头：“然后呢？你打算怎么继续安排我的人生？逼着我相亲，结婚，生孩子。还得二胎。但凡这期间我有任何不答应的，你就故技重施再跳楼逼我？”

我妈无措的摇着头，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时我的手机拼命响起。

我知道是我爸，我没接。

但他又打给我姑姑，我姑姑开了扬声器：“文文，是你爸爸！你好好听你爸爸的话！”

手机那边传来我爸焦急的大喊：“文文！听爸爸的，有什么事等爸爸回去再说，好吗？”

我看着悄悄靠近我们的人，无奈道：“太迟了。”

我对我妈的反抗，自救之路，已经走到死局，一切都太迟了！

我喊着：“爸，对不起。”

“文文！不要！我不允许你死！求求你文文，看在爸爸的份上，你要好好的活着呀！”

“爸，这辈子我对不起你。如果有下辈子，我再好好报答你。”

其他人被我的话吓得不敢动弹。

我最后看着我妈：“妈，我不想跳舞，我想吃苹果派。东西不要全都是奶黄色，我喜欢粉色。可以吗？”

我妈似有所感，拼命点头：“文文！妈答应你！妈全都答应你！”

我微微一笑，扭头看了眼底下的万丈深渊。

但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脱。

“——文文！”

9

预想中的坠落感突然停滞。

在一片尖叫吵嚷中，我抬头看向死死抓着我手的男人。

他额角青筋暴突，看着我大吼道：“别放弃啊！只要活下去，一定会有希望！”

我看着他，有一丝震撼和动容。

我妈扑在一旁，不顾劝阻探着身体看着我：“张子文！你竟然真敢跳下去！你就这么想死吗！”

“我都答应你会听你的，你还想怎么样！”

我看着我妈，无声的流着眼泪：“妈，我从来就不想你怎么样。是你，你一直要我怎么样。我太累了。”

我看着那个男人：“不是你没救了我。你不用自责。是我，我在拼了命自救！”

说着，我不顾他的努力，用力全力，挣扎着切断自己最后一丝生息。

那人的抓着我扯烂的衣袖，不甘道：“张子文！”

……

陷入黑暗前，我仿佛看到我这一生的走马灯。

有一年生日，大姨难得凑巧，带我去吃我妈说的“垃圾食品”。

我非常开心。

因为我总听我同学说起，却从不曾尝过。我妈从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

大姨问我要什么，我看着菜单，雀跃的要了一个苹果派。

我妈却说：“苹果有什么好吃的？苹果做的派不就更难吃了！还是点菠萝派吧，酸酸甜甜又不腻。”

我大姨笑：“孩子喜欢，随她去呗。”

我妈坚持：“回头吃不完不是浪费吗？就点菠萝派！她不吃我吃，真是惯着他了。”

后来我的菠萝派没吃完，我也没有机会再去点过苹果派。

然后到了小学，我回家换了衣服，哭着跟我妈说我不要穿奶黄色的衣服。

我十分委屈：“同学都说黄色显黑。说我又丑又黑还穿这么显眼，笑我是土包子。妈，我本来就不喜欢奶黄色。我再也不想穿奶黄色的衣服了！我喜欢粉色！”

我妈不耐烦的抢过衣服丢进洗衣机，不以为意：“你本来就黑，说就说呗。而且奶黄色这么好看，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买新衣服给你还买错了？再说男生穿什么粉色！”

然后不止衣服，我妈把我的书包头绳文具袋，统统换成了奶黄色。

她说要治治我的毛病：“你得正视你自己的不足！省得以后一点不如意就挑三拣四。真当你自己是王子啊！”

……

我不是王子，也不想当王子。

我穷其一生，只是想获得我妈一次认可，一次尊重。

希望她能接受我自己的选择，仅此而已。

10

我妈晕倒在地，其余人也没想到我会真跳楼。

那个救我的男人抓着我妈，双目通红的质问：“你为什么要说话！你为什么要刺激她！”

“我都已经拉住他了！我都已经要把他救回来了！”

他的同事一边道歉一边把他拽走。

我妈也彻底昏死过去。

11

在我的灵堂，我爸跟我妈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我爸怒道：“李秋曼！我已经向法院提了强制走离婚手续。我跟你分居这么多年，早就没有夫妻感情和夫妻生活的事实。你就算不同意我也不会再理你！”

我妈扯着我爸，同样歇斯底里：“离就离！要不是这么多年你在外面快活，我跟文文怎么会走到今天？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文文！”

我爸拽开她，冷哼：“是谁害死文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李秋曼，当初你连我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每次上厕所几分钟你都要管。如果不是你控制欲这么强，我怎么会跟你离婚？别说文文，谁跟你一起生活都会被你逼疯！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我妈一怔，又立马摇头否认。然后拼命撕打我爸：“你胡说！”

“我没有控制你！更没有控制文文！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了这个家！我辛辛苦苦一辈子，我对文文那么好——”

我爸不耐烦的想甩开她。最后迫不得已扇了她一巴掌，狠狠把她推倒在地：“够了！你闭嘴吧！”

“文文自己有手有脚，用得着你天天栓裤腰带一样把他带在身上吗？这次如果不是你逼着他留下来，他未来大好前途至于自杀吗？！”

我爸说着，哽咽道：“你知不知道他跟我说可以出国留学的时候他有多开心！李秋曼，早知道文文最后会被你逼死，当初我就应该拼了命，也要把文文带走！”

我爸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妈瘫坐在地，又哭又笑的摇着头，不停说她没有害死我，她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亲戚们看着她，个个红着眼。想劝不敢劝，也不知道怎么劝。

背后纷纷议论，好好的喜事变成丧事。

有说我就是矫情，我妈对我这么好结果我这么想不开，害了我妈辛苦上辈子，还苦了下半辈子。

也有复盘，说我宁愿死也不跟我妈过，说我妈平时确实对我也太严厉。什么都要做主，我一点空间都没有。才会把我逼疯。

不管好的坏的，最后都叹：这么优秀的孩子，年纪轻轻，可惜了。

12

学校知道我的事，让我舍友把我的东西全部整理好。因为报了警，警察调查了我的东西确认我自杀无误后，才又转交给我妈。

他们看了我的日记，又询问了几个舍友同学。他们跟我妈说，怀疑我之前一直有郁抑症。安慰我妈人死不能复生，要保重身体。

我妈大吼大叫把人赶走：“文文一直好好的，又乖又懂事。他怎么可能有抑郁症！”

“你们就是觉得他死了，怕担责任。所以才胡言乱语污蔑他！我家文文怎么可能有精神病！”

警察没跟她纠结抑郁症到底是什么病。叹着气离开了。

我妈在沙发呆坐半天，才摸着那本日记本。喃喃道：“你竟然还藏了一本。”

我妈从小就喜欢翻我的东西，对她而言我没有隐私没有自尊。

我的房间不能锁门，我的东西她全部要检查。

高一我写了第一本日记，她翻看以后冷笑道：“张子文，你写这些东西是太闲了吗？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够你做是吧？”

“还有你写着你觉得我给你压力很大？你怎么不好好反省是你自己没有用！我给你补课花了那么多钱，你竟然连第一名都保不住！你还有脸怪我？”

当时我又羞又恼：“妈！你怎么随便翻我东西！”

我妈一边撕掉我的日记一边怒吼：“什么你的我的！你哪样东西不是我给你的！你买日记本的钱不是我给你的零花钱？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是我提供给你的？”

“我想翻就翻，想看就看！”

“还有张子文，我警告你。再让我看见你把时间花在这种没意义的东西上，我打死你！”

从那以后，我连唯一的情绪出口都被彻底锁死。

而我妈也变本加厉的盯着我。

可是现在，看着我仅剩的只言片语。我妈泣不成声。

13

这本日记是我大二开始写，我从不曾带回家。我妈到宿舍检查我的东西，我就让舍友帮我藏在她的床铺里。

我记录的第一件事，是因为有一个周末我外婆生病了，我妈必须去看她。叮嘱我留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许出门。

那是我第一个周末不用回家。也是我第一次偷偷跟舍友出门逛街。

我吃了人生第一个苹果派，是自由的味道。

我能记一辈子。

而且为了不忘记今天的快乐，我才决定把每一个细节和小时候的遗憾，清清楚楚记录在本子里。

也许是我妈想到我临死前说的苹果派，后知后觉，崩溃痛哭。

“我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文文你竟然能记一辈子。文文，你为什么早不跟妈妈说你要吃苹果派？妈妈答应你，妈妈给你买一堆的苹果派我都愿意啊！”

我真的没说我想吃苹果派吗？

对她而言，就当我没说吧。

我妈哭了一阵，又继续往后翻。然后停在某一页，久久不动。

那一页记录了有个女生跟我告白，我对她有点朦胧的好感，但还是拒绝了她。因为我妈不同意我谈恋爱，我也对告白这件事有很大的阴影。

因为高三那年我曾收到一封情书，但坏就坏在我没及时发现，是我妈翻我书包时第一个看到了。

她骂我，还打我。然后不顾我的阻拦，带着我去学校找那个女生算账。

事情闹得很大，那个女生丢尽脸面，后来每次见我都仇视我。

全班也开始孤立我，生怕沾染一点麻烦我妈也找他们算账。

我只能在临近高考的紧张时刻，努力压下这些情绪。把全部精力更加投入放到学习中，以此来自我麻痹。

日记后面的内容都很琐碎。

但大部分都是我如何逃避我妈的控制后我的小窃喜和小欢愉。还有就是受到我妈的无端的贬低打压后，我的委屈、不甘和压抑。

我妈看到一小半就忍不住合上日记本。所以她不知道我后面已经变的麻木和绝望。

她在沙发哭得几乎晕厥。

这次是真的哭得要晕厥。

14

但好在，我爸想来拿我的东西，看看有什么能当作纪念的。

他及时发现我妈，给她喂了救心丹。

我爸见我妈没什么大碍，他到我的房间，找了又找，找了又找。

最后无可奈何的看着我妈，淡漠道：“文文的东西呢？怎么除了衣服和学习用品，一点小东西都没有？”

我妈怔怔的看着我爸，低下头，没说话。

我爸蹙眉：“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做纪念的。你用不着全都藏起来吧？”

在我爸逐渐不耐中，我妈才缓慢的开口：“没有……文文没有小东西。”

我爸不解：“什么叫没有？他从小到大的玩具呢？故事书也行。更何况我给他买了那么多小汽车和公仔。还有过生日的水晶球和电子琴。”

“李秋曼，文文都走了。你连一样东西都不肯留给我吗？”

他不知道，不是我妈故意不给他。

而是我妈，从来就不给我。

我妈忍不住哭道：“我怕耽误他学习，我……我都丢了。”

我爸瞪眼看她，后知后觉。随即愤怒的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到地上。

“李秋曼。要不是杀人犯法，我一定杀了你给文文陪葬！”

我妈吓的往后缩，瑟缩的解释着：“我，我真的是不想耽误他学习。要是玩玩具上瘾怎么办？看书已经很辛苦了，还看那些有的没的，眼睛近视怎么办？”

“李秋曼！”

我爸忍无可忍，咬牙切齿：“你的那点心思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就是担心他收了我的礼物跟我好。你不就是怕他要我不要你！”

“一个男孩子，从小到大连一个玩具都找不出来。你还说你对他好？”

“你就是控制狂！见不得他有一天放松，一刻快乐！”

“李秋曼，你真让我恶心！”

我爸对我妈积怨已久，此时更是达到顶峰。因为他跟我妈分居后，刚开始我过生日和过年他都会来找我看我。

可我妈扔了他给我的蛋糕，也不许他进门。

我哭着躲在我爸怀里，我妈抢过我，劈头盖脸扇了我两巴掌，然后警告我爸：“你要是再敢偷偷找他，我就打死他！”

我爸知道我妈说一不二的性格，他顾虑着自己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我，跟着亲妈我妈总不会害我。

所以他后来给了钱和爱，却没法陪伴我。

15

后来我爸带走了我的日记本。

临走时他仿佛瞬间苍老，失去了大半活力。

再后来他跟我妈判了离婚，两个人再也不曾联系过。

如果以后都不再婚，那么我爸也将从此无妻、无子。孤独终老。

16

我妈开始整天待在我的房间，不是哭就是喃喃自语。

我大姨来看她，开解她：“文文是好孩子，要是看到你这样会难过的。秋曼，你振作一点，生活还要继续啊。”

我妈抱着我的枕头，上面贴着我初中的入学照片：“文文，你不是想吃苹果派吗？大姨来了，大姨请你吃苹果派好不好？”

然后看着我大姨：“姐，文文要苹果派，不要菠萝派！你帮她点苹果派啊！”

我大姨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秋曼，你别这样。你别吓姐姐。”

我妈不理她，抱着我的枕头往外走：“你不点我自己做。苹果呢？文文要吃的苹果呢！”

后来我舅舅舅妈、姑姑也来看过我妈。

但我妈言行疯癫，抱着贴着我照片的枕头看到人就拉着他问：“文文呢？我的文文怎么还没回家？”

“他已经好久没来看我了。我给他买了新衣服，房间的床单被套也都换了。全是他爱的粉色。他怎么还不来看看？”

“哦，文文肯定还在跟我生气。一定是我又惹他不开心了。”

“姐，哥。文文说不想当老师，要跟他爸一样学什么工程？你们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找他们学校老师商量一下，我们给文文转学吧？”

我舅舅一脸心酸，嘴巴张了半天，最后重重叹息。

我姑姑上前拉着我妈，无可奈何又疲惫道：“秋曼，文文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你这样疯疯癫癫的，大家都不安生！”

我妈脸色一变，狠狠的推开我姑姑：“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能诅咒我的文文！”

我大姨哭着拉住她的手：“秋曼，我们知道你受不了这个打击。但文文……文文真的已经走了。你这样，他泉下有知也不能安心啊。”

我妈惊慌的看着他们，一个劲往后退。

“不可能！不可能！”

她看着我的照片，咬咬牙，把所有人都赶走了：“滚！你们全都给我滚！”

“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家文文优秀，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我们文文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抛下我！”

“你们都滚啊！”

我妈把所有人赶走，把自己关在我的房间。

她一遍遍跟我道歉：“对不起文文，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以后都听你的，你回来好不好？”

“不不不。你不用回来，你活着就好。妈妈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文文，妈求你了。对不起……”

17

番外

我妈的眼泪滴落在我的照片。

一束白光闪过，我飘荡多日的灵魂感受到一阵吸引。彻底脱离我妈身旁。

我身处一处虚无的空间，面前有一团黑影。

它的声音非男非女，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张子文，最后的真心之泪让你获得了解脱。你可以去投胎了。”

说罢，又是一阵白光。我开始了投胎之路。

这段路上，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记忆也开始混乱、消散。

我看到我跟我爸妈一家三口手牵着手逛街。

然后我们走进一家餐厅。

我爸笑道：“文文今天想吃什么呀？”

我笑眯眯道：“苹果派！”

我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好好好，文文每次来都点苹果派，真是吃不腻。我都想尝尝了。”

我爸看着我妈，满眼宠溺：“那就两个苹果派，一个菠萝派。你要是吃不惯，再跟我换。”

……

后来我上小学，我哭着跟我妈说我穿黄衣服同学都笑我土包子。

我妈怒气冲冲带我到学校找他们算账。把辱骂我的同学全都训了一顿，要他们挨个跟我道歉，还带我去买了我喜欢的粉色衣服。

……

高考结束填报志愿。

我爸说我曾想报土木工程，虽然辛苦不能常回家，但如果我喜欢，他跟妈妈也支持我的决定。

我笑着拒绝了：“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我想留在家，多些时间陪爸爸妈妈。我考虑当教师或者律师。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

再后来，我研究生毕业，事业有成。

我爸妈见我生活工作已经稳定，两人便到处旅游，经常跟我通电话分享喜悦和报平安。

我们一家三口，互相依靠又各自有自己的人生。

父母子女之间的爱，从来不是控制。

是得体的退出，是成就的放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