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宫墙筑梦:工科才女的生成法则(裴龙杰柳如眉)最新章节列表_全本宫墙筑梦:工科才女的生成法则全文阅读
我被拖进慎刑司时。
掌刑太监甩来的鞭子缠住我腕间胎记。
那是我偷换身份时,照着真公主描的朱砂痣,
而跪在地上替我求情的侍卫突然扯开衣领,
露出与我identical的蝶形疤痕。
他嘶吼着“妹妹”的瞬间,殿门轰然洞开,
当今圣上举着染血的金簪冲进来,
簪头嵌着的珍珠正是我昨夜塞进假公主发髻的、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可他猩红的眼底倒映着我身后,刚被杖毙的“假公主”指尖正捏着半张纸,
上面是我亲爹。
那个被圣上满门抄斩的叛臣。写给我的密信,
写着“圣上才是你真正的杀父仇人”。
01.断头龙榻与不归之路
软竹轩的窗棂糊着新换的桑皮纸,
却挡不住穿堂而过的风,
把案上临摹的《簪花仕女图》卷成歪扭的筒。
我,苏茵,吏部侍郎家那个据说“木讷寡言”的嫡女,
此刻正对着铜镜往脸上扑粉。
手一抖,白粉簌簌落在青绿色的宫装前襟,
像极了工地上未筛净的石灰。
三天前,新帝裴龙杰的圣旨像块冰砖砸在软竹轩,
“茵才人,戌时侍寝”八个字让教习嬷嬷当场晕过去。
满宫都在传,这位新君的龙榻是“断头台”,
侍寝路是“不归路”,前七任妃嫔全在次日清晨被白绫赐死。
如今后宫只剩四人:
能背《资治通鉴》的皇后沈清漪、
腰肢比柳条还软的贤贵人柳如眉、
随手一画就能换十匹云锦的慧才人林晚晴,
以及我这个连“琴棋书画”四个字都写不全的穿越女。
“才人,该去承乾宫了。”
宫女绿萼的声音带着哭腔,
把一床猩红锦被裹在我身上。
锦被带着熏香,却掩不住我冷汗的咸腥味。
我脑子里飞速倒带:昨儿背的《静夜思》只剩
“床前明月光”,跟柳如眉学的水袖舞卡在第三转,
林晚晴教的兰花指到现在还是鸡爪样。
完蛋,这哪是侍寝,分明是带着才艺去刑场表演。
“苏茵,吏部侍郎嫡女?”
他的声音像磨过的玉石,冷得发脆。
我哆嗦着点头,膝盖快碰到冰凉的金砖地。
他却转回头继续批奏折,仿佛我是个会喘气的柱子。
更要命的是,他身后的屏风上绣着幅《猛虎下山图》,
老虎的眼睛在烛火里一明一灭。
活像盯着猎物的死神。
后半夜的梆子敲过,我的眼皮重得像绑了铅块。
裴龙杰终于放下狼毫,指节敲了敲桌沿:
“无事便退下吧。”
退下?然后等着明早的白绫?
不行!我猛地抬头,裙摆一甩就想跳舞。
结果裙角勾到凳腿,“扑通”摔了个狗吃屎。
发髻散了半边,玉簪滚到裴龙杰脚边。
他弯腰捡起玉簪,指尖擦过簪头的碎玉时。
我瞥见他袖口露出的银质护腕。
上面刻着半朵残缺的莲花。
这图案怎么跟我毕业设计图纸的角落标记那么像?
“臣女……臣女会作诗!”
我爬起来,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背到第三句卡壳了,满脑子都是“欲穷千里目”后面该接“更上一层楼”,
还是“结构设计需验算抗风载”。
裴龙杰嘴角抽了抽,把玉簪扔回给我:
“还有何特长?”
死就死吧!我抢过他桌上的宣纸,沾饱墨汁就往下怼。
本想画林晚晴教的远山。
结果手滑画出个歪歪扭扭的矩形。
完蛋,这形状……像极了灾民安置点的户型图!
“这是何物?”裴龙杰的手指点在纸面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我盯着那矩形,突然福至心灵:
“回陛下,这是‘灾民临时居所’的草图。”
我抓起他的朱砂笔,在纸上画出纵横的线条。
“此为承重墙,此处开侧窗采光,屋后挖排水沟
,十间房连排而建,共用山墙,能省三成木料。”
他的目光从纸上移到我脸上。
那双总是结冰的眼睛里,竟透出点火星子:
“继续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我忘了自己在皇帝寝宫。
忘了断头龙榻的传说,
像给甲方讲方案似的唾沫横飞:
“若在墙角埋入陶管,可防地基受潮;
屋顶加三角桁架,能抗暴雨……”
裴龙杰听得极专注,甚至把案头的蜜渍梅子推到我面前。
那是我穿越三个月来,第一次在宫里见到零食。
更离谱的是,当我讲到。
“人均居住面积需保证三尺见方”时,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像冰山裂开条缝,映得烛火都暖了几分:
“苏茵,你这脑子……倒是有趣。”
那晚,我躺在龙榻内侧,听着裴龙杰在桌边翻动图纸的沙沙声。
他没碰我,甚至给我盖了条锦被。
临睡前,我偷偷摸了摸枕头下藏着的发簪。
那是我准备自尽用的。
现在看来,或许工科生的脑回路。
真能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搭出条活路来?
窗外的月亮移到中天时,我听见裴龙杰低声自语。
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贤妃若还在世,定喜欢你这样的……”
贤妃?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名字好像在哪本野史里见过。
是裴龙杰那位早逝的生母。
难道,他留我一命。
不仅因为图纸,还因为……我像某个死去的人?
锦被下的手指突然发冷。
看来,这宫墙里的生存游戏。
从来就不是靠画几张图纸那么简单。
02.图纸上的生机与帝王的好奇
软竹轩的铜盆里浮着昨夜未熄的艾草灰,
我盯着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
仍觉得像场梦。三天前从承乾宫活着回来时,
绿萼扑通跪在地砖上,磕得额头见红,
而隔壁的贤贵人柳如眉隔着窗纱扔来句“狐狸精”,
倒把廊下打盹的灰鸽子惊得扑棱棱飞起来。
“才人,皇后娘娘差人送了安神汤。”
绿萼捧着青瓷碗进门,碗沿凝着水珠,
“慧才人也遣人来过,说您若得空,想讨教‘图纸上的山水’。”
我接过汤碗,瓷壁的凉意渗进掌心。
沈清漪的疑惑藏在那碗温吞的汤水里,
林晚晴的好奇写在“图纸山水”的措辞间,
而柳如眉的嫉妒……大概正磨着她那把嵌玉的银剪,
等着剪碎我这点可怜的“恩宠”。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今早的圣旨。
裴龙杰又召我侍寝。
绿萼替我簪上一支素银步摇时,手还在抖:
“才人,要不咱装病吧?”
装病?我扯了扯嘴角。
在这位新帝眼皮子底下,装病跟找死没区别。
再说,昨儿我偷偷托小太监往工部送的“丈量尺”草图,
到现在还没回音呢。
承乾宫的烛火比上次更亮,裴龙杰坐在主位。
案上摊着的不仅是我画的灾民户型图。
旁边还压着张宣纸。
上面用朱砂笔改得密密麻麻。
他指节敲了敲图纸左上角:
“你说这‘山墙共用’可省木料,但若某间房走水,火势是否会牵连整片?”
我凑近一看,心猛地一跳。
他居然在图纸旁画了简易的防火隔离带示意图,
虽然线条粗糙,思路却跟现代消防规范不谋而合。
“陛下圣明!”
我赶紧摸出袖中藏着的炭笔。
在图上补画斜线。
“可在此处砌半人高的风火墙,用黏土掺石灰夯实,再覆一层琉璃瓦……”
“琉璃瓦?”他挑眉,“造价不菲。”
“但能保百年无虞。”
我直视他的眼睛,
“比起木料失火后反复重建,长远看反而是省钱。”
裴龙杰沉默片刻,突然把砚台往我面前推了推:
“你且说说,这‘比例尺’究竟是何物?”
来了。我深吸口气,抓起桌上的宣纸卷成筒:
“陛下看这纸筒,若它是实际十丈长的宫墙,画在纸上只需三寸。
这三寸与十丈的‘比例’,便是比例尺。”
我掏出早备好的竹片标尺。
上面刻着我偷换概念的“寸分”刻度。
“比如这尺上一刻,代表实际五尺,绘图时按此缩放,便能以小见大。”
他接过标尺,指尖摩挲着竹片上的刻痕,
目光锐利如刀:
“苏茵,你这本事,究竟从何学来?”
空气瞬间凝固。
我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
“臣女自幼顽劣,不爱女红,只喜跟着家父的幕僚看些‘海外杂记’,
里面偶有提及这般‘取巧丈量之法’。
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我赌他查不到“海外杂记”的出处,
更赌他需要我这“取巧之法”。
裴龙杰盯着我颤抖的后颈。
久到我怀疑膝盖要嵌进砖缝里。
忽然,他扔来一卷明黄绸布:
“起来吧。朕准你组建测量小队,三日内测出太极殿至玄武门的实地尺寸。”
绸布落在我肩头,印着朱红的“钦此”二字。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个时辰就飞遍后宫。
我去库房领工具时,
柳如眉带着两个宫女堵在回廊拐角,
她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得叮当作响:
“苏才人好大的本事,竟能让陛下把工部的差事交给你?”
她身后的宫女捧着个锦盒。
打开来是支镶着东珠的金步摇。
“妹妹这素银步摇也太寒酸了,
姐姐送你支好的,省得给陛下丢人。”
我没接。那金步摇的珠串摆成凤凰样式,
尾羽却歪向一侧。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骂我“鸠占鹊巢”。
“多谢贤贵人美意,”
我福了福身,故意晃了晃袖中的竹尺。
“只是臣女如今忙着丈量宫墙,
戴太贵重的首饰怕误了差事。”
柳如眉的脸色比她腕上的翡翠还青。
我转身就走,听见她在背后啐了声“下贱胚子”。
回到软竹轩,林晚晴正坐在窗前。
手里捏着张绢帕,上面竟画着我那日在承乾宫画的户型图草稿。
“茵妹妹,”她见我进来,把绢帕递给我,
“你这图上的‘方格’,可是用来定方位的?”
我心里一动。
林晚晴的父亲曾是钦天监少监。
她对“方位”“星象”定然有些研究。
“姐姐慧眼,”我指着绢帕,
“这叫‘坐标网格’,横为‘x轴’,纵为‘y轴’,
能精准定位宫中每处建筑的位置。”
我没说“坐标”是现代术语,
只说是“海外杂记”里的“定方之术”。
林晚晴听得入神。
突然从妆奁里取出个紫檀木匣:
“这是家父留下的‘司南’,妹妹或能用得上。”
司南躺在锦缎上,磁勺柄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接过时,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指。
这大概是后宫里第一个对我释放善意的人。
黄昏时,李德全带着一队人来到软竹轩。
为首的老匠人抱着一捆标有“工部”字样的木尺,
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天方夜谭。
我展开裴龙杰给的绸布圣旨,清了清嗓子:
“奉陛下旨意,明日卯时三刻,太极殿前集合,开始丈量宫墙。”
绿萼在我身后替我展平衣摆,低声说:
“才人,听说皇后娘娘今早去了趟御书房,出来时脸色不大好。”
我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宫墙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沈清漪的怀疑、柳如眉的嫉恨、林晚晴的试探,
还有裴龙杰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这宫墙里的每一寸土地,恐怕都比图纸上的墨线更难丈量。
夜深人静时,我拿出林晚晴给的司南,
磁勺稳稳指向南方。
我用炭笔在图纸角落画下一个小小的十字。
这是我给自己定的“坐标”,
无论前路是龙榻还是断头台。
总得先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忽然,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我吹灭烛火,摸到枕头下的发簪。
那支被裴龙杰捡过的碎玉簪。
此刻冰凉得像块寒铁。
03.宫墙下的丈量与人心的试探
卯时的露水还凝在太极殿的铜鹤嘴上。
测量小队已在丹陛下列阵。
李德全捧着鎏金铜盒站在左侧。
工部老匠作陈老头抱着木尺蹲在右侧。
六个挎刀侍卫的甲片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我攥着林晚晴给的司南,
磁勺在锦缎上轻轻晃动,
映着我袖口偷塞的自制水准仪。
那是根竹筒灌了水,两端蒙着羊皮纸,
此刻水面正微微起伏。
“茵才人,这‘水准’究竟如何用法?”
陈老头磕了磕旱烟袋,皱纹里全是不信。
他干了四十年工部活计。
大概从没被个六品才人指挥过。
我没说话,蹲下身把竹筒平放在石阶上。
指着两端羊皮纸上的水位线:
“陈师傅请看,若两线齐平,便知此处地面高低。”
话音刚落,竹筒突然一斜。
水差点泼出来。
身后传来环佩叮当声。
柳如眉带着八个舞姬摇摇摆摆走来。
水袖扫过我的测量标尺。
“哎呀”一声跌在陈老头脚边:
“哟,这不是茵才人吗?妹妹正练着‘霓裳羽衣舞’,
不想扰了你的‘玩泥巴’大业。”
舞姬们哄笑起来,
有人故意踩乱我刚撒在地上的石灰线。
李德全咳嗽两声想开口,
我却抢先一步扶起柳如眉,指尖在她袖中掐了把:
“贤贵人说笑了,陛下钦点的灾民安置图,
缺了这宫墙尺寸可建不起来。
若是耽误了工期,让城外流民没处过冬……”
我故意顿了顿,盯着她腕上的翡翠镯子,
“怕是贵人您的舞衣再华美,也暖不了圣心吧?”
柳如眉的笑容僵在脸上,翡翠镯子撞得“当”一声响。
她身后的舞姬们收了笑,
连晨风吹过檐角铁马的声音都清晰起来。
我松开手,对李德全说:
“李总管,劳烦让侍卫清出测量通道。”
李德全立刻挥手,甲胄铿锵间。
柳如眉被“请”到了三丈开外。
陈老头看着我的眼神变了,把旱烟袋往腰里一插:
“才人吩咐,老奴照办。”
丈量到御花园假山时,难题来了。
那座九曲桥横跨锦鲤池,桥面随山势起伏。
木尺根本没法拉直。
陈老头挠着白胡子:“只能分段量,回头凑数。”
“凑数会有误差。”
我蹲在池边,解下腰间的绸带。
量出自己步长三尺六寸。
“陈师傅,您帮我记步数:从桥头到桥中,
我走了二十八步;桥中到桥尾,十九步。”
接着,我捡起块石子扔进池心。
估摸着水面到桥面的垂直距离。
“勾三股四弦五,桥长可用勾股定理算出。”
陈老头愣住了:“啥……勾啥?”
我扯过他的账本,用炭笔在背面画图:
“您看,这是直角三角形,底边是步长总和,
高是池深,斜边就是桥的实际长度。”
李德全凑过来看,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妙啊!这样算出来,怕是比攀着桥栏杆量还准!”
陈老头盯着图看了半晌,突然对着我拱手:
“才人真乃神人也!老奴活了六十岁,
头回见这般丈量法。”
我接过图,指尖触到绢面上细腻的笔触。
图的角落画着个极小的罗盘,
旁边题了句“定方以正位,度地以居民”。
这是《周礼》里的句子。
“多谢林姐姐!”我真心实意地福了福身,
“有了这图,明日就能测完东宫区域。”
林晚晴笑了,眼角梨涡浅浅:
“我父亲生前常说,‘舆图之上有江山’。
妹妹如今做的,正是绘江山之事。”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碟桂花糕,
“这是我亲手做的,妹妹尝尝。”
桂花糕的甜香混着墨香。
竟让我想起大学时通宵赶图后。
在便利店买的糯米糍。
我突然觉得,这宫墙里并非全是寒冰。
至少眼前这个人,递来的不是匕首。
而是块带着温度的糕点。
掌灯时分,我正在软竹轩整理数据,
绿萼突然指着窗外:“才人快看!”
承乾宫方向,一盏宫灯正缓缓移向御花园。
灯影里,裴龙杰穿着常服,负手立在九曲桥头。
望着池水里的月影。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
白天我算桥长时,扔进去的那块石子,
此刻大概还沉在池底。
“才人,陛下好像在看咱们这边。”
绿萼的声音带着紧张。
我吹灭烛火,借着月光在图纸上标注最后一笔。
窗外的宫灯停了片刻,便慢慢移开了。
但我知道,那双眼睛,恐怕比司南的磁勺更精准。
早已把我这几天的一举一动,都量进了他心里。
后半夜,我梦见自己站在高楼顶上放线。
脚下是鳞次栉比的宫殿。
裴龙杰穿着龙袍站在丹陛下。
手里拿着把跟我那竹筒水准仪一模一样的工具。
正抬头对我笑。
梦醒时,枕巾已被冷汗浸湿。
绿萼端着洗脸水进来,
见我盯着窗外发呆,
小声说:“才人,今晨柳贵人宫里传出消息,
说她昨夜‘失足’掉进了荷花池,冻着了呢。”
我接过毛巾,擦脸时嘴角忍不住上扬。
看来,有些丈量,不必用尺子。
比如人心的深浅,用点勾股定理以外的“边角料”。
也能算出个大概。
只是不知道,裴龙杰心里那杆秤。
何时会把握这“海外奇人”的分量。
称得清清楚楚?
04.龙榻之秘与过往的阴影
丈量完东宫最后一寸宫墙那晚,
月亮正圆得像块被磨平的玉璧。
我攥着满是汗渍的图纸冲进承乾宫时。
裴龙杰正在看星象图。
墨玉镇纸下压着张泛黄的绢本。
上面画着个飞檐斗拱的楼阁。
落款是“贤妃李氏绘”。
“陛下,测量数据核完了!”
我把图纸铺开在他案上。
手指点着玄武门的坐标。
“按比例尺换算,从太极殿到北宫门共长三百七十二丈,误差不超过三尺!”
裴龙杰没看图纸,却盯着我沾着墨点的鼻尖:
“苏茵,你多久没合眼了?”
我这才觉得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
测量这半月。
白天跑断腿,夜里算数据。
连绿萼都抱怨我枕头上的炭笔灰能堆成小山。
“回陛下,不碍事……”
话音未落,脑袋“咚”地砸在图纸上。
墨迹晕开,正好染在“灾民安置区”的标记上。
再醒来时,身上盖着件玄色龙纹披风。
带着淡淡的雪松香。
裴龙杰坐在对面的圈椅里。
手里攥着枚羊脂玉扳指。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
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见我睁眼,他指了指案上的醒酒汤:
“喝了吧。”
我捧着温热的玉碗。
突然想起睡前那声闷响。
我居然在皇帝的书案上睡着了,
还不知有没有流口水。
“陛下恕罪,臣女……”
“你梦见什么了?”
他突然打断我,目光落在我攥着披风角的手指上。
“睡梦中一直在说‘脚手架要加固’。”
我脸颊发烫,想起梦里那个搭到一半就摇晃的宫殿。
“臣女……臣女老家闹过地震,见过房屋倒塌的惨状。”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提起“老家”,虽然是编的。
裴龙杰沉默片刻,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鬓角一道极淡的疤痕。“朕生母贤妃,”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声音轻得像风。
“当年也总说‘宫殿要坚固,才不会压着底下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
贤妃?那个传说中因“贪污工程款”被赐死的女人?
“她本是江南营造世家之女,”
裴龙杰的手指划过窗棂上的雕花,
“嫁给先帝后,最喜画建筑图,连坤宁宫的地砖纹样都是她改的。”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
“后来她负责重修太庙,却在大典前夜‘失足’摔死在脚手架上。”
“失足?”我脱口而出。
“太庙的脚手架都是工部精心搭建的,怎会……”
“是啊,怎会?”
裴龙杰转过身,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当时人人都说她监守自盗,用劣质木料换了白银,可朕在她遗物里找到的。
只有半张画着‘抗震斗拱’的图纸。”
他从袖中掏出个锦盒,
里面是支断成两截的狼毫笔,
笔杆上刻着“李氏”二字。
我突然明白。
为何他第一次见我画图纸时眼神会变。
为何他总在深夜看星象图。
那不是看星星。
是在看当年贤妃负责的工程方位。
“陛下留着臣女,是因为臣女像贤妃?”
我轻声问,指尖捏紧了披风。
裴龙杰走近,身上的雪松香裹住我:
“你比她更像块顽石。”
他指尖擦过我额角的碎发。
动作轻得不像那个会赐死妃嫔的帝王。
“她当年太想证明自己,结果……”
他没说下去,只是把断笔放回锦盒。
“苏茵,在这宫里,‘有用’是好事,但别让别人知道你‘太有用’。”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原来那些被赐死的妃嫔,并非全因侍寝。
而是她们的“有用”触到了某些人的逆鳞?
柳如眉的家族、保守派的大臣。
还有当年陷害贤妃的势力……
那天,我在御花园的太湖石后。
听见两个老太监闲聊。
“当年贤妃娘娘死得蹊跷,听说她发现了太庙木料被人换了,正要上报呢……”
“嘘!这话也敢说?如今柳家势头正盛,
她家小姐跟当年参与换木料的刘御史可是沾亲带故……”
柳如眉!我攥紧袖中的图纸。
难怪她三番五次刁难我。
原来她的家族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幕后黑手之一!
中午时分,柳如眉进来了软竹轩。
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
“茵妹妹,”她笑得格外亲热。
“姐姐给你带了西域进贡的‘
凝香露’,
涂在脸上能永葆青春呢。”
绿萼警惕地挡在我身前,我却接过漆盒:
“多谢贤贵人,只是臣女糙皮肤,
怕是用不惯这么金贵的东西。”
“妹妹说笑了,”
柳如眉挨着我坐下,袖口的麝香熏得我头疼。
“姐姐知道你怪我前几日不小心弄脏了图纸,这不,特意来赔罪。”
她压低声音。
“其实妹妹你何必跟皇后娘娘较劲呢?
只要你我联手……”
“联手做什么?”我打断她,打开漆盒。
里面果然是一小瓶莹白膏体,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联手给我下毒,还是联手诬陷我通敌?”
柳如眉脸色煞白: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从刘御史说起。”
我盯着她的眼睛。
“听说贤贵人的外祖母,正是刘御史的堂妹?
当年太庙换木料的事,
刘御史可是主管之一呢。”
柳如眉“嚯”地站起来,珠翠乱颤:
“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陛下心里清楚。”
我把凝香露推回去。
“贤贵人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毕竟比起脸,
保住脑袋更重要。”
柳如眉跺着脚走了,裙摆扫翻了桌上的茶盏。
绿萼捡起碎片,后怕地说:
“才人,您怎么敢这么跟她说话?”
“因为有人想让我活着。”
我想起裴龙杰昨夜说的。
“别让别人知道你太有用”。
突然明白,他留着我。
或许不仅是因为图纸。
更是因为我这颗“顽石”。
能替他撬开某些尘封的伤疤。
傍晚,皇后沈清漪派人来请。
案上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墨兰。
“听说你丈量完宫墙了?”
她放下书卷,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是,回娘娘,就等陛下定夺灾民安置图了。”
我福身行礼,注意到她茶盏旁放着半张纸。
上面写着“贤妃冤案疑点”几个字。
沈清漪给我倒了杯茶,茶汤是极淡的碧色:
“哀家年轻时,也读过些杂书,知道‘以术求存,不如以智求安’。”
她望着窗外的夕阳。
“陛下性子刚硬,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你这丈量之术虽好,却要记住。
宫墙里的‘尺寸’,从来不是用尺子量的。”
我捧着茶盏,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
“娘娘是说……”
“哀家是说,”她打断我,指尖划过墨兰的叶片,
“当年贤妃若不是急着拿出‘抗震斗拱’的图纸,或许能活得更久。
有时候,藏起锋芒,比亮出刀刃更安全。”
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
“尤其是当你发现,某些人的‘舞步’,
和当年太庙倒塌的‘节奏’,竟有些相似时。”
柳如眉的家族、刘御史、太庙的劣质木料……
所有线索在我脑中串联起来。
沈清漪这是在提醒我。
柳如眉的阴谋。
可能不止是后宫争宠那么简单。
从坤宁宫出来时,天色已黑。
路过承乾宫时。
我看见裴龙杰站在廊下。
手里拿着我画的测量图,正在灯下细看。
他身后的屏风上。
那幅《猛虎下山图》在烛火里明明灭灭。
老虎的眼睛像是活了过来。
正盯着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我知道,这宫墙里的丈量,才刚刚开始。
而我脚下的每一步。
都可能踩在裴龙杰母亲当年未走完的血路上。
回到软竹轩。
我把柳如眉送的凝香露倒进铜盆。
清水瞬间变成诡异的紫色。
绿萼吓得捂住嘴。
我却拿起毛笔,在图纸背面写下一行字:
“贤妃案,柳家,刘御史,木料换白银”。
窗外,一只夜枭突然叫了起来。
声音凄厉。
像极了多年前那个死在脚手架下的女人。
在黑暗里发出的无声呐喊。
05.灾民行宫与朝堂的风波
灾民行宫的图纸摊在御书房的檀木长案上。
裴龙杰的指尖划过图中用朱砂标注的排水系统。
那是我照着现代化粪池原理改良的陶管网络。
末端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沼气池”示意图。
旁边注着“可省薪柴”。
“这‘沼气’为何物?”
裴龙杰敲了敲图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三天前我把细化后的方案交给他时。
他正在看户部送来的灾情奏折。
奏折里说京畿流民已达三万。
寒雪将至,流民们正用树皮混合观音土充饥。
“回陛下,沼气是粪便发酵产生的气体,”
我忍着尴尬解释。
“用陶管收集后,可作燃料,煮饭照明皆可。”
为了让这方案更接地气。
我特意让陈老头在图纸旁画了灶台和灯盏的图样。
“行宫分区设老弱区、妇孺区、工坊区,工坊可让流民制作草席、陶器,以工代赈。”
裴龙杰突然合上奏折,
龙袍袖口扫过图纸边缘:
“好!就按你说的建!工部拨银三万两,由你与陈老头共同督办。”
消息传到朝堂,像往滚油锅里泼了瓢冷水。
那天早朝,保守派领袖、吏部尚书刘懋(正是柳如眉那位沾亲带故的刘御史之子)第一个出列,
象牙笏板差点戳到金銮殿的柱子:
“陛下!万万不可让一介女流插手国之工程!
此乃牝鸡司晨,坏我朝纲!”
“刘大人此言差矣。”
我父亲,吏部侍郎苏文清出列。
官帽上的玉簪微微晃动。
“小女虽为女子,但其方案经工部老匠作核验,确能节省建材三成,
且分区合理,可解流民燃眉之急。”
“哼!纸上谈兵罢了!”
刘懋冷笑,
“她懂什么叫‘夯土筑基’?懂什么叫‘斗拱承重’?
我看她是想借工程捞钱,步她那叛臣祖父的后尘!”
这话戳中我家隐痛。
我那素未谋面的祖父曾因“贪墨河工款”被罢官。
裴龙杰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龙椅扶手被他捏得“咯吱”响。
“刘大人,”
我突然从殿角的女官队列里走出,
裙摆扫过冰凉的金砖,
“若论夯土,臣女知‘三分黄土七分石灰,层层夯实可抵百年’;
若论斗拱,臣女绘有‘抗震斗拱’详图,可使建筑遇震不倒。”
我展开随身带着的缩小版图纸,高高举起,
“至于捞钱”我盯着刘懋泛白的眼角。
“臣女方案中明确要求,每笔用料皆需登记造册,
每日公示,若有贪墨,甘愿受千刀万剐。”
裴龙杰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殿角的铜缸:
“苏才人,你且到殿中,详细讲讲这‘抗震斗拱’。”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我站在金銮殿中央,
对着满朝文武,用炭笔在御赐的白石板上画图:
“传统斗拱如叠积木,地震时易散;此斗拱加铁榫连接,
如木桶箍铁条,可晃而不散……”
我看见父亲在队列里悄悄抹了把汗,
而陈老头站在工部官员中,对着我使劲点头。
当我讲到“沼气池可防瘟疫”时,
原本中立的礼部尚书捋着胡须开口:
“陛下,苏才人之策,虽惊世骇俗,却颇有道理。
流民聚集之地,防疫indeed要紧。”
刘懋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拿不出反驳的话。
裴龙杰敲了敲龙椅扶手:
“此事已定,苏茵暂领‘行宫监造’之职,
赏六品顶戴。再有非议者,以‘阻误民生’论处!”
退朝时,柳如眉的父亲。
工部侍郎柳宏在宫门口“不小心”撞掉我的图纸。阴阳怪气道:
“苏才人好大的威风,只是不知这图纸上的‘沼气’,会不会把行宫炸上天?”
我弯腰捡图纸。
指尖触到他靴底粘着的木屑。
那是劣质松木的碎屑。
当晚,我就让绿萼带着陈老头的徒孙。
扮成送水杂役,混进工部堆放建材的库房。
三日后的工程例会上,柳宏得意洋洋地呈上验收单:
“陛下,首批木料已按苏才人之要求采买,请查验。”
我没看验收单,却让侍卫抬上两块木料:
“这是臣女今日在工部库房‘借’的。”
我用斧头劈开其中一块,木质疏松,虫眼密布,
“按方案要求,立柱需用成年柏木,此乃三年生松木,
且虫蛀严重,若用于承重柱,不出三月必塌!”
柳宏脸色煞白:“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问问负责采买的王主事便知。”
我示意绿萼呈上账本。
“这是王主事的采买记录,柏木价银三两一根,
他却以松木充数,每根贪墨二两七钱。”
账本上的墨迹还没干透,
旁边附着王主事与刘懋府中管家的密会画像。
那是林晚晴根据绿萼描述画的。
裴龙杰猛地将奏折摔在柳宏脸上:
“柳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灾民行宫里动歪心思!”
柳宏瘫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我望着阶下瑟瑟发抖的众人。
突然明白,在这朝堂上。
光有图纸不够,还得有挥斧头的勇气。
散会后,裴龙杰在御花园的八角亭等我,
手里拿着我画的沼气池图纸。
“苏茵,”他递给我一块暖玉,
“今日做得不错。”
玉温润如水,贴着皮肤很舒服。
“谢陛下。”我接过玉,却发现他袖口沾着片木屑。
和柳宏靴底的一模一样。
原来他早就知道,却故意让我来揭穿。
“陛下早就察觉木料有问题了吧?”
我抬头看他,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
像幅被拉长的图纸。
裴龙杰没说话,只是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指尖划过我耳后那颗不起眼的痣。
“行宫动工后,让李德全给你派两队侍卫,”
他望着远处柳如眉宫里透出的灯光。
声音低得像耳语。
“有些人,见不得别人把路走通。”
我攥紧那块暖玉,突然觉得。
这宫墙里的每一块砖。
都像是朝堂博弈的筹码。
而我这张来自未来的图纸。
能否真的为流民筑起避寒的行宫。
还是会变成另一块砸向自己的砖头。
此刻仍是未知数。
但至少,我手里有斧头,也有图纸。
这就够了。
06.并肩作战与情愫暗生
行宫工地的夯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我蹲在刚筑起的土墙边。
用手指沾着石灰水在木板上画图。
陈老头举着墨斗站在一旁。
白胡子上沾着草屑:
“才人,这‘圈梁’真能让土墙不裂?”
“陈师傅,”我用木片敲了敲土墙,
“就像给木桶加道铁箍,地震时墙身才不会散架。”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落下片阴影。
裴龙杰穿着常服站在身后。
玄色披风上沾着工地的尘土。
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陛下?”我慌忙起身,石灰水洒了满手。
自打行宫动工,他每隔三天就来一趟。
有时带着李德全,有时只带两个侍卫。
来了就往工棚里一坐。
看我跟工匠们吵吵嚷嚷地改图纸。
“手脏了。”
他放下食盒,掏出块素白手帕递过来。
帕子上绣着半朵莲花。
和他护腕上的图案一样。
我接过帕子擦手。
闻到上面淡淡的雪松香。
突然想起上次在他书房睡着时。
披在身上的也是这味道。
食盒里是温热的羊肉羹和几个麦饼。
“御膳房新做的,你尝尝。”
裴龙杰坐在堆着木料的矮凳上。
拿起我的水准仪竹筒看了看。
“今日又有什么新名堂?”
“在试夯土墙的配比。”
我掰了块麦饼塞进嘴里。
饼里居然加了碎羊肉。
“陛下,您看这土,掺了糯米浆和碎瓷片,硬度堪比青砖。”
裴龙杰没说话,只是伸手替我拂掉头发上的草屑。
指尖触到我耳后的皮肤时,我像被针扎似的抖了一下。
他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暗,却很快转开话题:
“前几日户部报,又有两千流民涌到京郊,
行宫能提前完工吗?”
“按现在的进度,再有二十天就能盖好第一批房屋。”
我指着远处正在搭屋顶的工匠,
“就是瓦匠有点缺,柳……”
我及时把“柳宏”咽了回去。
自从上次木料事发,
柳宏被降职,工部换了个还算靠谱的主事。
裴龙杰却听懂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瓦匠的事,朕让李德全去办。你只需管好质量。”
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个小木雕,
是个歪歪扭扭的水准仪,
“看你天天拿着竹筒比划,朕让小厨房师傅雕了个玩玩。”
我接过木雕,
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苏茵”二字。
笔画生涩,像是新手刻的。
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一下。
穿越过来这么久。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不是为了拉拢、也不是为了利用的礼物。
三天后,我在工地上指挥工匠搭脚手架时。
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沙堆里。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工棚的木板床上。
裴龙杰坐在旁边。
正在用帕子沾着水擦我的额头。
“陛下……”我想坐起来,却浑身没力气。
“躺着。”他按住我的肩膀。
语气带着我从未听过的严厉。
“太医说你劳累过度,再敢这样,
朕就把你锁回软竹轩。”
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头,。
突然想起李德全说过。
裴龙杰当年夺嫡时。
曾被关在宗人府暗室三个月。
出来时见不得光,也不再信任何人。
“陛下,”我轻声问。
“您是不是……很久没信过别人了?”
裴龙杰的动作停了。
帕子上的水滴滴在我手背上。
“朕母妃死的时候,”
他望着工棚外的夕阳,声音很轻。
“抱着她画的图纸,说‘阿杰,以后要住不会塌的房子’。
可后来,连她自己住的宫殿都塌了。”
我突然明白,他对建筑的执念。
对“坚固”的追求,
全源于那场深刻骨髓的背叛。
“陛下,”我鼓起勇气。
“臣女的图纸或许不完美,但绝不会塌。”
裴龙杰转过头,眼睛里映着夕阳的光,
也映着我的影子。
“苏茵,”他握住我的手,掌心带着薄茧。
“在这宫里,只有你让朕觉得……不那么像坐在龙椅上,倒像在看星星。”
我不知道看星星是什么感觉。
但我知道,他掌心的温度。
让我这颗在异世漂泊的心。
突然有了想停靠的念头。
林晚晴来工棚送点心时。
正好撞见裴龙杰握着我的手。
她“哎呀”一声把食盒掉在地上。
又赶紧捡起来,脸红红地说:
“陛下,臣女只是来给茵妹妹送些桂花糕……”
裴龙杰像没事人一样松开手,
拿起一块糕点:
“做得不错,赏。”
林晚晴走的时候。
偷偷对我眨了眨眼。
口型说:“不一样哦。”
皇后沈清漪则是在我病好后召我去坤宁宫,
给了我一本《营造法式》的抄本:
“哀家看你在工地上忙,这书或许有用。”
她看着我手腕上裴龙杰送的木雕水准仪,淡淡说,
“帝王之心如海,能载舟亦能覆舟,
但若是艘坚固的船,总能多漂些时候。”
我捧着书走出坤宁宫,夕阳把宫墙染成金红色。
裴龙杰站在不远处的廊下。
见我出来,朝我招了招手。
“病好了?”
他问,眼神里带着我熟悉的审视。
但又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像工棚里未熄的炉火,暖烘烘的。
“好了。”我举起手里的《营造法式》,
“谢娘娘赐书。”
裴龙杰笑了笑,伸手替我把书合上:
“走,朕带你去看样东西。”
他带我走到行宫工地的最高处。
那里能看见整个京城的轮廓。
夕阳下,村民们正在新盖的房屋前忙碌。
孩子们在未完工的廊下追逐打闹。
“你看,”裴龙杰指着那些房屋,
“像不像你画的图纸?”
“比图纸好看。”
我轻声说,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或许在这吃人的宫墙里。
除了求生,我还能做点别的。
比如,和眼前这个复杂的帝王。
一起搭座不会塌的房子。
也搭座……不会塌的心墙。
风吹过工地,卷起些尘土。
裴龙杰下意识地把我往他身后拉了拉。
我闻到他披风上的雪松香。
和着泥土的味道。
突然觉得,这宫墙里的风。
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07.宫闱秘辛与“断头台”的真相
行宫落成大典前夜。
西北风卷着雪沫子往人领口里钻。
我攥着李德全给的铜哨。
蹲在新盖的暖阁屋顶。
看着柳如眉的贴身宫女鬼鬼祟祟地往柴房搬运油纸包。
陈老头在下面扯着嗓子喊:
“都检查烟囱!别让火星子溅出来!”
这是我设的局。
三天前,我故意在柳如眉宫里的眼线面前“泄露”,
说大典前夜要在柴房堆放庆典用的烟花。
此刻柴房四周,侍卫早已埋伏妥当。
屋顶的瓦片下还藏着灌满水的牛皮袋。
果然,子时三刻,柴房突然爆出火光。
柳如眉穿着一身夜行衣。
正往油纸上泼桐油,嘴里还念叨着:
“苏茵!我让你得意!”
我吹响铜哨,埋伏的侍卫一拥而上。
李德全举着灯笼冲进去。
照见柳如眉脸上狰狞的笑。
“贤贵人,这是何苦?”
我从屋顶跳下,掸了掸身上的雪。
柳如眉看见我,像疯了一样扑过来:
“是你!你算计我!”
她指甲差点挠到我脸。
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搜查柳如眉的住处时。
在她妆奁夹层里发现了密信。
信上用朱砂写着:
“事成之后,助你登上后位-刘。”
刘懋的字迹我认得。
上次朝堂对峙时。
他的笏板上就刻着同样的笔锋。
更骇人的是,信底下还压着半张图纸。
画的正是当年贤妃负责的太庙偏殿。
某处斗拱被用红笔圈出。
旁边写着“换松木,可致坍塌”。
裴龙杰看完密信,手指捏得纸页簌簌响。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图纸上的红圈,
眼神比殿外的雪还冷。
李德全扑通跪下:
“陛下,老奴想起来了!当年贤妃娘娘出事前,
曾让小的去查木料来源,
说‘太庙的柏木闻着像松木’,
后来小的就被调去了浣衣局……”
“断头台”的真相,在这一刻轰然揭开。
裴龙杰屏退所有人。
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
“苏茵,你知道朕为什么杀侍寝的妃嫔吗?”
他从袖中掏出个磨损的锦盒。
里面不是珠宝。
而是几缕烧焦的头发和半块带血的玉佩。
“这是母妃死时留下的。”
他指尖划过玉佩上模糊的“李”字,
“她明明说过,太庙的脚手架加固过,绝不会塌。
可那些和柳家、刘家勾结的人,
怕她查出木料被换,就先下手为强。”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朕登基后,发现当年的验工册上,
有十几个名字都与柳、刘两家有关联。
朕不敢信任何人,尤其是后宫女子。
她们背后都有家族。
都可能是当年凶手的眼线。”
我终于明白,为何前七任侍寝妃嫔会被赐死。
她们不是死于龙榻。
而是死于帝王彻骨的怀疑。
“陛下第一次留臣女,是因为臣女画的图纸……”
“因为你像她。”
裴龙杰打断我,眼神复杂。
“母妃也爱画图纸,也总说‘房子要坚固’。
但朕留你,更因为你和她们不一样。
你没有复杂的家族背景,
你的‘本事’干净得像张白纸。”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落雪的宫墙:
“朕怕靠近任何人,怕重蹈母妃的覆辙。
那些被赐死的女人,有的确实想打探朕的虚实,
有的背后家族与当年案犯有牵连……
朕只能用最狠的方式,逼出藏在暗处的鬼。”
原来那不是断头台,
是他用血腥设下的筛子。
我想起柳如眉临死前的疯狂。
想起那些枉死的妃嫔。
心里一阵发寒。
却又忍不住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他用帝王的盔甲把自己裹成刺猬。
里面却藏着个目睹母亲惨死的孩子。
“陛下,臣女帮您查。”
我走到他身边,雪花落在我发间。
“贤妃娘娘的图纸、木料的来源、当年的验工册……臣女一定能找出证据。”
裴龙杰转过头,眼里有雪光闪动:
“苏茵,这很危险。”
“比起被当成筛子上的麦粒,臣女宁愿做把斧头。”
我握紧拳头,
“而且,臣女想建的,不只是不会塌的房子,
还有不会蒙冤的人心。”
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
林晚晴抱着个紫檀木匣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陛下,茵妹妹,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
她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奏折,
最上面一封写着:
“关于太庙木料被换之疑。
钦天监少监林文远奏。”
“我父亲当年察觉到木料有问题,
想上奏却被先帝驳回,”
林晚晴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后来被贬去守皇陵,郁郁而终。
这叠奏折里,有他偷偷记下的木料来源地,
还有……当年负责采买的官员名单。”
裴龙杰接过奏折的手在发抖,灯光下。
他眼角的疤痕微微跳动。
我突然明白,林晚晴为何总对建筑图感兴趣。
为何会在我丈量宫墙时送来司南。
她不仅是慧才人,更是当年冤案的遗孤。
一直在等一个能为父、为贤妃翻案的机会。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宫墙下的血迹。
却盖不住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裴龙杰看着我和林晚晴,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决绝:
“好。既然天意让你们俩站到朕身边,
那这盘棋,就该好好下了。”
他走到龙椅前,拿起案上的密信。
放在烛火上点燃。
火苗舔过纸页,“刘”字在火光中扭曲变形。
像柳如眉那张疯狂的脸。
也像当年太庙倒塌时腾起的浓烟。
“李德全,”裴龙杰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传旨:废贤贵人柳氏为庶人,打入冷宫;
着苏茵、林晚晴协同大理寺,
彻查贤妃冤案及太庙木料案,
凡涉案者,不论官阶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我和林晚晴对视一眼。
从她眼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决心。
殿外的风雪依旧呼啸。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这宫墙深处解冻。
比如裴龙杰冰封多年的心。
比如那些被冤屈掩盖的真相。
还有……我和他之间。
那条不再仅仅是“利用”与“被利用”的路。
手里的水准仪木雕硌着掌心。
我突然觉得,这宫墙里的丈量。
终于要触碰到最核心的那道梁了。
而我手中的尺。
不仅要量宫墙的高低。
还要量一量这世道的公平,究竟有多长。
08.图纸为刃,勘破陈年旧案
贤妃当年绘制的太庙偏殿图纸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图中斗拱结构用朱砂勾勒。
却在右下角留着半行被涂掉的字:
“松木不可代柏木为柱”。
我用放大镜般的目光扫过图纸褶皱处,
突然发现柱基标注旁有淡墨水痕。
那是被刻意掩盖的“柳”字。
与柳如眉家族商号的签押如出一辙。
“陈师傅,”我将图纸递给老匠作,
“按图中尺寸,主柱若用松木,承重几何?”
陈老头眯眼丈量半晌。
惊得旱烟袋掉在地上:
“回陛下、才人,松木承重仅为柏木三分之一,
若遇暴雨或地震,柱基必朽!”
李德全突然拍腿惊呼:
“对了!当年贤妃娘娘总说柱基有异味,
还骂过采买官‘送来的木头像烂树皮’!”
他佝偻着背凑近图纸,指尖划过柱基部位。
“那会儿有个自称‘青囊先生’的风水师常来工地。
说什么‘改柱向能旺国祚’,
娘娘竟真让人动了主柱位置……”
“风水师?”裴龙杰猛地捏碎手中茶盏。
“是不是左眼角有颗痣,说话带江南口音?”李德全连连点头:
“正是!后来娘娘出事,那风水师就不见了踪影,
有人说他拿了柳家的银子……”
沈清漪差人送来的密函此时恰到好处地展开,
泛黄的纸页上列着当年工程审批官员:
前丞相魏宏、工部侍郎柳茂(柳如眉祖父)、
御史刘懋之父刘成。
名单末尾用蝇头小楷注着:
“魏相曾力荐‘青囊先生’入工程局。”
“魏宏……”裴龙杰咬牙念出这个名字,
案几上的铜镇纸被他拍得巨响。
“当年就是他力主定我母妃‘贪墨’之罪!”
我指着图纸上被改动的柱基位置,
脑中闪过现代刑侦学的现场还原法:
“陛下,人为破坏未必是换木料,更可能是?”
我用炭笔在图上圈出主柱与横梁的连接处,
“改变承重结构的节点!若在关键卯榫处做手脚,
可使建筑在特定条件下‘自然’坍塌。”
三日后,我带着陈老头和侍卫队站在废弃的太庙偏殿遗址前。
残垣断壁间,荒草已漫过膝盖。
我按图纸标记的“柱基坐标”插下标杆,
指挥工匠向下挖掘。
当挖到三尺深时,铁锨突然碰到硬物。
那是半根碳化的松木柱。
虫蛀的孔洞里还嵌着枚刻着“魏”字的羊脂玉牌。
“找到了!”陈老头捧着木柱残件。
上面的榫头切口异常整齐。
显然是被利器削过,
“这榫头短了三寸,根本无法承重!”
裴龙杰拾起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
突然冷笑出声:
“魏宏的小儿子当年最爱戴这种玉牌。
他爹陷害我母妃时,这小子正掌管着工部的木料库。”
所有线索如斗拱般严丝合缝:
魏宏为夺权,勾结柳、刘两家。
买通风水师诱骗贤妃改动柱基。
再暗中替换木料、削短榫头。
最终制造“工程事故”嫁祸。
而柳如眉的疯狂报复。
不过是旧案余孽的垂死挣扎。
“传旨,”裴龙杰将玉佩狠狠掷在地上。
玉屑飞溅如泪。
“掘开魏宏坟墓,开棺验尸!
着大理寺彻查魏、柳、刘三族,
凡参与当年构陷者,
不论生死,
一律追夺官爵,抄没家产!”
夕阳穿过残殿的拱券。
在裴龙杰脸上投下十字形的光影。
他望着手中贤妃的图纸。
指腹划过那句被涂掉的。
“松木不可代柏木”。
突然低声说:
“母妃,您看,这世上终究有能看懂您图纸的人。”
我握着水准仪木雕,感受着木料上他亲手刻下的纹路。
图纸不仅是建筑的骨骼。
更成了剖开真相的刀刃。
宫墙下的冤魂若有知,或许会看见。
当年那笔被掩盖的墨痕,终于在今日。
被血色的真相洗得透亮。
而我手中的这把“尺”。
丈量的从来不止是宫墙的尺寸。
更是一个帝王迟来了十年的。
为母正名的决心。
09.朝堂对决与宫闱新篇
金銮殿的铜鹤香炉里腾起青烟。
裴龙杰将半根碳化松木柱重重拍在御案上。
木柱上“柳”字商号的烙痕在晨光中狰狞如疤。
“诸位爱卿,”
他环视阶下脸色煞白的保守派。
声音震得殿角铁马叮咚作响。
“这便是当年太庙偏殿的主柱残件,
松木为材,榫头被削,敢问魏、柳、刘三家,
作何解释?”
刘懋颤巍巍出列。
象牙笏板磕得金砖直响:
“陛下息怒!此乃栽赃陷害!定是苏才人……”
“栽赃?”
我踏前一步,展开贤妃图纸与沈清漪提供的审批名单,
“刘大人请看,图纸明言‘柏木为柱’,
审批名单中柳茂、刘成赫然在列,
而魏宏之子当年正是木料库总管。”
林晚晴捧出父亲的奏折,字迹虽已褪色,“木料被换”四字却力透纸背。
魏宏的孙子、现任户部尚书魏明突然瘫倒在地,
腰间玉佩滚落。
与太庙遗址挖出的“魏”与玉牌如出一辙。
裴龙杰冷笑:“来人,带魏明下去审问!”
三日后的清算诏书铺满丹陛:
废魏、柳、刘三族爵位,抄没家产充公;
追封贤妃为“昭烈贤德皇后”。
入太庙配享;
工部老匠作陈老头因揭发有功,赏六品顶戴。
当内侍念到“柳氏一族流放三千里”时。
冷宫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随即归于死寂。
柳如眉用金簪自戕,腕间翡翠镯子碎成齑粉。
册封大典那日。
我穿着赤金翟纹的贤妃朝服。
站在坤宁宫的铜镜前。
沈清漪亲自为我簪上九凤朝阳钗,
珠串垂落时,她低声说:
“这封号太重,你要担得起。”
我望着镜中与贤妃画像三分相似的自己。
想起裴龙杰将凤印交给我时说的话:
“这不是因为你像她,是因为你是苏茵。”
朝堂上,向来沉默的礼部侍郎突然上奏:
“陛下,苏贤妃之才,胜过许多男子,
臣请设立‘尚工局’,专司宫廷营造,由贤妃统领。”
此言一出,半数官员附议。
裴龙杰看向我,眼里含笑:
“众卿既有此议,贤妃可愿接下这差事?”
我抚着腰间新配的鎏金算筹,
想起工地上流民们住进新房时的笑脸:“臣妾领旨。”
暮春时节。
我在尚工局的图纸上画着改良版的风车灌溉图。
裴龙杰突然从身后抱住我。
下巴抵在我发顶:
“在画什么?”
“画陛下答应给灾民的‘水车田’。”
我转身看他。
发现他眼底的寒冰早已化作春水。
“不过陛下,下次批奏折别再用朱砂画我的睡颜了,臣妃的图纸快不够用了。”
他低笑出声,指腹擦过我眉梢:
“那朕用墨笔,画你穿常服丈量宫墙的样子。”
阳光透过窗棂,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图纸上。
与那些代表民生的墨线叠在一起。
竟像是幅浑然天成的画。
林晚晴抱着新画的《宫苑春耕图》来尚工局。
画面中央,穿常服的我正与工匠们调试水车,
远处的裴龙杰倚着宫墙微笑。
“妹妹,”她指着画中我袖口露出的水准仪木雕,
“这才是宫里该有的样子。”
沈清漪送来的新茶还冒着热气。
茶盏旁放着她批注的《农政全书》。
我知道,这位皇后从未真正放下对朝局的关注,
但她选择用另一种方式。
用智慧与分寸,维持着后宫与前朝的平衡。
深夜的尚工局灯火通明。
我对着西域进贡的玻璃镜调试水准仪,
裴龙杰披着星夜进来。
手里提着食盒:
“尝尝新做的糯米糍,像你说的‘老家味道’。”
我接过温热的瓷碗,突然想起穿越初至时的惶恐。
那时我以为宫墙是囚笼。
龙榻是断头台,却没想过。
凭借一把尺、一张图纸。
竟能在这深宫里,为自己筑造一方天地。
也为那个曾被阴影笼罩的帝王,点亮一盏灯。
窗外,柳如眉宫前的那棵老梅树又抽出新枝。
只是再也无人在树下跳舞。
宫墙依旧巍峨,但墙里的风,已不再带着血腥气。
当尚工局的第一架风车在御花园转动时。
我听见百姓们说。
新帝的贤妃娘娘,能用图纸变出活水来。
而我知道,真正让这宫闱焕发生机的,
不是图纸上的墨线,
而是那些愿意相信“坚固”与“温暖”的心。
就像裴龙杰此刻看我的眼神,
像极了图纸上最精准的那条垂直线。
坚定,且充满希望。
10.宫墙筑梦,与君同守江山
灾民行宫的炊烟尚未散尽,
裴龙杰便将刻着“宫城营造监”的青铜印信拍在我案头。
印纽雕这罕见的“规”与“矩”纹样,
他指尖划过印面时,鎏金篆字在烛光下流转:
“从今往后,这宫墙里的一砖一瓦,都由你说了算。”
我摩挲着印信冰凉的棱角,
想起行宫落成那日,流民们捧着粗瓷碗跪在宫门前。
碗里映着新屋飞檐的影子。
如今尚工局的案几上,摊着改良排水系统的图纸。
我用陶管模拟现代下水道,
在太极殿广场埋下蛛网般的管道,
末端连通御花园的人工湖。
陈老头带着工匠们边挖边咋舌:
“才人,这‘地下河’比御沟好使十倍!”
更让朝野震动的是琉璃厂的青烟。
我从西域商人手中买下硝石与石英砂。
带着工匠们在废弃窑厂反复烧制。
终于做出半透明的“玻璃”。
当第一块玻璃镶嵌在长春宫窗棂时。
沈清漪伸手拂过光滑的表面。
茶盏在她掌心轻轻晃动:
“哀家听说,西域诸国用这东西做镜子,
果然名不虚传。”
裴龙杰却将我拉到未完工的通明殿:
“茵茵,朕要在这里建一座‘观星台’,
用玻璃做顶,夜里能看清每颗星子。”
他指着殿中我设计的铜制浑仪,
“就像你说的‘天文台’,
让钦天监的老顽固们看看,天不是圆的。”
我们的身影常出现在深夜的工地上。
他穿着便于活动的锦袍,帮我提着马灯;
我揣着水准仪木雕,
在图纸上标记他随口提出的
“暖阁地暖改良方案”。有次暴雨冲垮了西宫墙地基,
我们踩着泥水指挥抢险。
他突然把我按在怀里挡住飞溅的泥浆。
自己后背却糊满了泥点子。
“陛下……”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想笑,
却见他眼里映着篝火与我的影子,
认真说:“比起太庙的旧账,朕更怕你这里塌了。”
他开始带着我听政。
当户部尚书报上灾年赋税时,
我展开人口密度分布图:
“陛下,可在流民聚集的州县设‘以工代赈’,修水利换粮食。”
当边防将领奏报城墙老化时,
我呈上砖石配比改良方案:
“三合土加糯米浆,可抵百年风雨。”
裴龙杰总是先听我说完,
再看向群臣:“贤妃此言,诸位以为如何?”
林晚晴的《宫苑革新图》里。
我站在脚手架上调试玻璃天窗。
裴龙杰握着图纸仰头观望。
两只停在斗拱上的鸽子恰好衔来一片枫叶。
我在画角题字:“规天矩地,与君同筑。”
沈清漪送来的《考工记》批注本里。
夹着她用朱笔勾出的句子:
“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
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
最让我动容的是那次回软竹轩收拾旧物。
在箱底翻出穿越时穿的t恤。
胸前印着“xx大学建筑系”的字样。
裴龙杰拿起t恤,指尖划过褪色的字迹。
突然笑了:“原来你的‘海外杂记’,藏在这里。”
他没有追问,只是将t恤叠好放回箱中。
像收藏一件稀世珍宝。
秋分那日,通明殿的玻璃穹顶终于完工。
我站在新砌的宫墙上,
看着下方工匠们在我的规划图上铺设整齐的石板路。
远处京城的市声如潮水般涌来。
裴龙杰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他展开一件狐裘披风替我披上,
暖玉腰带硌着我腰间的算筹。
“在想什么?”
他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混着秋风传来。
“在想,”我望着琉璃瓦上跳跃的阳光。
“如果当年没有穿越,我大概正在设计院画着永远改不完的图纸。”
他转身将我圈在怀里,眼里映着整座城池的光:
“可朕庆幸,你跌进了朕的承乾宫。”
他指尖划过我耳后那颗痣,
“茵茵,你说的‘老家’或许很远,但这里”
他指向宫墙内外,“已经是我们共同的家。”
风穿过宫墙的垛口。
带来尚工局方向传来的风车转动声。
我想起初来乍到时。
软竹轩那扇糊着桑皮纸的窗。
如今换成了透光的玻璃。
能清楚看见檐角铁马在蓝天下轻晃。
裴龙杰的吻落在我额间。
像最精准的墨线,将过往的血腥与阴霾。
都勾在了明亮的未来之外。
而我知道,这宫墙里筑起的。
不仅是坚固的房屋与通明的殿宇。
更是一颗穿越时空的心。
与一个帝王,共同守护的。
名为“家”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