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占据了我的身体，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爱人。

我想告诉霍时，那不是我，但他……不信我。

为了给‘我’报仇，他亲手将我推下楼梯……

当枯败的树枝贯穿我手心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爱的，是‘我’的脸，而不是我。

既然霍时认不出我，那我也不要他了，我转身扑向那个一眼就认出我是南珂的人。

——有人爱你的皮囊，有人却爱你破碎的灵魂。

1

“唰——”

睡梦中突然出现的是窗帘拉开的声音，随后滚辣的阳光像烙铁一样突然按在我的脸上，我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白炽的光晕。

“呵……”

一道轻笑让我的神经猛地绷紧，我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是霍时和他的保镖。

他们正站在我的床尾，居高临下的看我。霍时是我的男朋友，在他脸上，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淡漠的眼神。

我下意识拉了拉被子，“阿时？”

“既然醒了，我们就来算算账吧？”

我不解，“阿时，什么……算账？”

“阿时也是你叫的？天阔，把她给我拽出来。”

随着保镖的靠近，我有些慌，我甚至觉得我现在是在做梦，“等下，到底怎么了……”

但没人理睬我，那个人毫不留情的掀开我的被子，拉过我的手腕，将我从床上拽了下来。

好疼……

我彻底清醒，这才意识到，我竟然在楚曦的房中，我看着眼前的霍时，忍不住落泪，像往常一样撒娇，“阿时，好疼，到底怎么了？”

“闭嘴。”

他的声音低沉冷冽，像是地狱的修罗，他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不耐，“既然想不起来，那我就提醒你一下，昨天是你，把阿珂推下了楼。”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我把自己推下了楼？

“我……”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踉跄着起身，跑进卫生间，镜子前，竟是——楚曦的脸。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变成了楚曦？

我还没想明白，那个保镖又来了，他二话不说将我重新拖到了霍时的跟前。

“阿时，你听我说，我是南珂啊。”

“南珂？”霍时的声音露出一丝讥笑，“楚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彻底慌了，“我真的是南珂啊，我可以证明的，我……对，笔迹，我可以写字给你看。”

我慌张地想去外面的书房找笔和纸，但我刚起身，那个保镖就又将我踹回地上。

我的手心破了皮，但我浑然不觉，我一心只想告诉霍时，我是南珂。

“阿时，我们第一次约会在咖啡厅，我当时还和你说……”

又是狠狠一脚，这次是霍时。

我绝望的看向霍时，阿时，是我啊，我好疼。

但他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改变，哦不是，有的，他的眼底藏满了嫌恶，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这个认知激的我浑身一颤，我望着眼前那个曾视我如命的男人，心中尽是绝望。

“还好医院里阿珂就和我说过，你不仅会模仿她的字迹，还知道不少我和她之间的事，否则，我还真就被你骗了。”

“什么？”我如遭雷击。

所以……我和楚曦，灵魂互换了？

2

两天前，我去霍时办公楼找他，结果在办公室门口无意中听到楚曦带着哭腔的告白。

她竟然喜欢自己的男朋友！

念着旧情，我没有闯进去，也许是楚曦听到我和霍时订婚的消息，给自己做个了断而已。

对，只是做个了断，楚曦不会的，我来到她家门口等她，等她的解释，可换来的是什么？

我清晰地记得她当时的眼神——往日温婉的杏眼里翻涌着扭曲的妒火，她说：“我们两个一起从孤儿院长大，凭什么好东西永远是你的？”

“你知道我喜欢霍时哥多久了吗？我为了他拼命地挤进他公司工作，可你们不过匆匆一面，他就喜欢上你了！”

“你说说，你是不是……很该死。”

她伸手推向我，倒下楼梯的那一瞬，我清楚看到了她眼中的快意。恍惚间，我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夜，我们互相抱着取暖。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言为定。”

我不过就是摔下楼梯，怎么就和楚曦交换了灵魂？

啊，我总有楚曦不知道的事情。

“你家的银行卡密码是002394……”我满怀希冀的看向霍时，他说过的，这个密码只有我和他知道，不会有第三个人。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异样，但他说的话却让我绝望，“楚小姐，你果然是个变态，阿珂说，你在她身上留下了窃听器时，我还有些不信。”他冷笑一声，“如今看来……”

他的声音疏离而冷漠，像一把钝刀，在我的心脏上一刀又一刀，捅不穿，却疼痛无比。

我是真没想到，楚曦提前拦截了一切我自证的可能，她如果把这心思放在学业上，也不至于落到个大专的文凭吧。

我黔驴技穷，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才能让他相信我。

“我是南珂啊……”我的呢喃苍白无力，如一片枯叶落入深潭，未激起半片涟漪。

“冥顽不灵。”短短四个字像是宣告了我的死期，我明白，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既然楚小姐说完了，那我们就来算算账。”他顿了顿，“昨天阿珂来找你，你和她发生了争执，你嫉妒心作祟，所以将她推下了楼，我说的对吗？”

我突然笑了，“哈哈哈……阿珂，阿珂……”我不想哭的，但是泪水不断从我眼角溢出，“你嘴里的阿珂你认不出来吗？”

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吼着说出来，声音在房间回荡，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霍时冷冽的眼神刺向我，“楚小姐，要学也要学的像一些。”他的声音像是寒冬里的冰，“阿珂从不会像你这样没有教养。”

“什么？”

我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霍时，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么难听、刻薄的话。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天阔。”

我看见保镖向我靠近，我很害怕，“你要做什么？”

3

他的手指像铁钳般掐进我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将我一路拽向门外。走廊的灯光应声而起，但是很暗，我只能踉跄着前行想跟上他的步伐，但我没有力气，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

他没有停下，只是粗暴地用力一拽，继续向前拖行。

楼梯间的门被打开，我浑身一颤，仿佛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

又要摔一次吗？好疼的。

“别这样，我求你。”

我看着霍时，第一次开口求他。

可他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你总要感受一下，阿珂遭受的。”

说着他向我步步逼近，他掐起我的脖子，我看见他眼底的癫狂，止不住的发抖。

“砰——”

我被重重甩了出去，脑袋狠狠地撞击在栏杆上，不疼，只是眼前一片模糊。

我站不稳，身体失去平衡，天旋地转，我终是又体会了一遍滚下楼梯的滋味。

我说不清是这次更严重还是上次更严重，因为这次，我没晕过去。只是鲜血不停地从额前流下。

“咚咚咚——”

是霍时走下楼梯的声音，我想睁开眼看看，但鲜血模糊了我的眼睛，看不清。

只有一道居高临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看在阿珂的面子上，这次就一笔勾销了，若是胆敢有下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恐惧。”

我没力气回应，就这么听着他们离开，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我的心上。

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在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中恢复意识的，脑袋传来的刺痛提醒着我都发生了什么。

“别乱动。”

低沉陌生的声线钻入我的耳中，我抬眸撞进一双深邃冷淡的眼睛里，“你是？”

“怎么？前几天不是还死皮赖脸说着多么多么爱慕我，今天就装不认识了？”

我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发现楚曦的生活如此丰富，我懒得搞清楚他的身份，“你救我了？谢谢。”

面前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对我的反应很好奇，他的视线不断在我脸上扫视，“你失忆了？”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我下意识皱眉反驳道：“没有。”

“啧。”

他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他索性在我病床边上坐下，修长的手指轻敲床沿，“让我想想，你不会不是楚曦吧？”

这次轮到我惊呆了，这人是谁，和楚曦很熟吗？“你……”

“我还真猜对了啊？”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俯身凑近看向我，“也是，那女人的眼神永远没那么清澈。”

突然，他的指尖抬起我的下巴，四目相对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是谁？”。

我没在意，只是用力打掉他的手，“和你有什么关系？”

“啧。”他收回手，拍了拍，“既然如此，我帮你垫付的医药费结一下吧。”

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我哪有钱？别说我现在连个手机都没有，就算有，就算我知道楚曦的锁屏密码，我也不知道她的支付密码啊。

“我，我暂时没有。”我的耳朵开始发烫，说实话，我好久没为没钱这件事这么窘迫了。

“那你作为交换，说下你的名字，不过分吧？”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我想他也许只是好奇而已，“南珂。”

我看到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复杂的让我有些心惊。

“你，认识我吗？”

4

“东南西北的南？”他的声音有些哑，我闻言只是乖乖点了点头。

“哪个珂？”

“王可珂。”我忍不住捏紧被单，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我肯定，我不认识他。

他忽然低笑一声，“霍时的未婚妻？”

“你到底是谁？”他认识霍时，认识楚曦，甚至认识我，直觉告诉我，他不简单。

“陆时屿。”他忽然凑近，近的几乎贴到我的鼻子，“霍时的死对头。”

他的气息侵略性极强地笼罩下来，我退无可退。

陆时屿，我听霍时说过，他们本来是好兄弟，可是后来陆时屿突然抢了他好几个项目，还扬言要和他势不两立。

“所以，你们为什么反目了？”

他眼神怪异地看了我一眼，“这不是你该思考的事情。”他坐直身体，“所以你怎么变成楚曦了？”

我叹了口气，一时不知从哪说起，“反正就是……楚曦把我推下了楼，结果等我再醒来，我已经是楚曦了。”

“那怎么是你躺在楼梯间？”

想起霍时冰冷残酷的对待，我的眼泪又开始有些绷不住了，只能哑着嗓子道：“霍时干的。”

或许是连霍时的死对头都有些不忍心，我发现他的拳头握的死死的，骨节在皮肤下凸起森白的棱角。

多讽刺啊。

为什么我深爱的霍时还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而眼前的陌生人却是轻而易举相信了我这荒诞的故事。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的嗓音沙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抿了抿唇，像个被扎破的气球，“我不知道。”

他连监听器那种蹩脚的话都信了，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我怎么也没法将那个浑身散发着暴戾无情气息的男人和我认识的霍时，重合起来。

“也许……我和他就是没缘分吧。”我苦笑一声，我没有办法去责怪他，因为在他眼中，我就是个伤害他爱人的女人。

可我介意，介意死了，他认不出我。

“那……那个女人呢？”他皱眉，指节敲了敲我裸露在外的额头，“你不打算把身体换回来？”

我当然想，可是……

“怎么换？”我无奈地摊手，“你以为是换衣服吗？”

他突然勾起一抹危险的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要不把她推下楼试试？”

“......大哥，那是我的身体诶。”我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哦，抱歉。”他毫无诚意地耸耸肩，“我忘了。那不然绑架了研究一下？或者……”

“停停停！”我连忙打断他越来越危险的发言，我感觉我的脑袋突突的厉害，“我觉得……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从哪开始议？”

“从……”我突然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吃饭开始？”

空气突然安静。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直盯的我脸颊都开始发烫，他突然低笑出声：“抱歉，是我疏忽了。”

5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医院里养病，医生说我有些轻微脑震荡，本来是可以回家休养的，但陆时屿不同意。

我也不知道他的关心从何而来，反正钱是他付的，饭都是他送来的。

我想，他大概是我这次醒来之后最大的幸运了吧。

终于，我头上的纱布拆了，陆时屿来接我，我以为那是送我回家的车，结果我却被带去换了礼服，做了造型。

我盯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怎么回事？”

陆时屿突然走到我的身后，一条冰凉的红宝石项链戴在我的脖颈处，红宝石很亮，在灯光下闪着不一样的光泽，“今天有个酒会，我们去会会他们。”

说实话，我有点退缩了，天天看着楚曦的脸，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南珂了。

他似乎发现了我泄露的情绪，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怕，我在呢。”

我随着他踏入酒店会场，水晶吊灯的光芒如碎钻般倾泻而下，觥筹交错的喧闹声在陆时屿踏入会场时静了下来。

我这才知道，今天是霍时和‘南珂’的订婚宴。

我看见霍时搂着‘南珂’的腰肢向这边走来，他今天穿了那套藏蓝色西装，是我给他挑的。

楚曦看到我明显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小曦，你来了。”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自己曾经的脸庞发呆，我挑的礼服很好看，我曾想过很多次嫁给霍时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

霍时却在此时冷哼一声，紧了紧楚曦的腰，“阿珂，还和这种人说什么话？”

我的目光终于转向霍时，他的柔情，他的体贴此刻毫无保留得给了别人，我的躯体。

“啧。”陆时屿伸手揽过我，声音冰冷：“霍总这是不欢迎我和我女朋友吗？”

霍时的脸色一僵，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怎么会？陆总今天得多喝几杯喜酒。”

陆时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是当然，恭喜霍总。”

霍时觉得陆时屿的恭喜非常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陆时屿喜欢南珂，他看向我，似乎是不解陆时屿怎么和我扯上了关系。

“陆总的眼光……”他没再说下去，却给了我巨大的难堪。

“不劳霍总费心，我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他轻笑一声，“不像某些人，眼睛瞎，心也瞎。”

霍时没再继续和他纠缠，扔下一句“陆总自便。”就匆匆离开了。

6

陆时屿被别人叫走了，我坐在会场角落里吃着他给我拿的小蛋糕，一时有些恍惚。

南珂终于嫁给霍时了，但南珂不是我。

“小曦……”‘南珂’怯生生地唤我，手指绞着裙摆，那我曾最熟悉的小动作，楚曦一紧张就会这样。

可如今这动作出现在自己身上，她感到一阵违和。

我抬眸看向眼前的‘南珂’，轻笑一声，“怎么，不认识自己了？”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挨着我坐下，声音压的很轻，“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们将错就错不好吗？”

“好？”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死死盯着她，“你占据了我的人生，我的爱人，你和我说……好？”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就不怕……”我停顿下来，看着她紧张的表情，忽觉几分有趣，“哪天我们突然又换回来了，你可怎么办啊？”

楚曦却仿佛毫不在意这个点，“你现在不是陆时屿的女朋友吗？只要你和他在一起，我们就算换回来，也没事啊。”

我又一次被她的不要脸震惊了，所以她爱的根本不是霍时，只是金钱和权利？

“你不知道吃不饱饭的感受吧？不知道我想买什么都不敢买的感受吧……”

“得了吧。”我打断了她的诉苦，“我们怎么认识的，你忘了吗？”

她的脸瞬间涨红，是了，孤儿院。

“我叫你好好读书的时候，你去哪了？”

‘南珂’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道：“小曦，上次推你是我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她突然从侧边桌上拿起两杯香槟，一杯仰头喝下，另一杯被她递到了我的面前，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似乎真的是在后悔，但我不可能傻到去喝一个把我推下楼梯的女人递来的酒。

“我原谅你了。”我接过酒，将酒洒在地上，“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看了看我，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正当我百无聊赖，想着陆时屿怎么还不回来时，突然听到一阵惊呼。

抬头时，正看见霍时打横抱着楚曦冲向二楼。

我猛地按住突突直跳的右眼，指尖都泛了白，我起身，四处寻找陆时屿。

然而没多久，霍时就匆匆下楼挡在了我的面前，他的身边依旧跟着那个保镖。

我的不安更加强烈，我看到他的眼神阴鸷的可怕，“是你下的药？”

“什……么？”

“阿珂刚和你喝完酒就中了招，难道不是你下的药？”他的眼睛像是淬了火的寒铁，漆黑的瞳孔深处翻涌着怒意，“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别再招惹她。”

我一时有些慌神，步步后退……他们不会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些什么吧？

很快，那个保镖的动作回答了我，他一下子就钳住了我的手臂，将我往酒店会场后门拉去。

当一根断裂的枯树枝狠狠贯穿我手心的时候，我其实整个人还懵着，我不明白，楚曦何以恨我到这个地步？

7

温热的血顺着手指蜿蜒而下，疼痛似乎总会迟到半步，我盯着我的手，多可笑啊，这双手两小时前还被化妆师精心涂上裸色甲油。

我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昔日的爱人，只觉他癫狂无脑，疼痛渐渐袭来，我颤抖着声音，“会场里一定有监控，你何以看都不看，就判我死刑？”

霍时的皮鞋尖就在我眼前三寸，他狠狠地踩向刺穿我手的枯枝，皮肉的搅动让我疼的灵魂都跟着颤抖。

“啊——”我叫的撕心裂肺。

可他就这样静静蹲在我面前，“监控？”他的手轻轻掸过裤腿，“你配让我浪费时间吗？”

他猛地掐住我的下巴，手指如铁钳般撬开我的嘴，冰凉的液体瞬间滑入我的喉咙。

“咳咳咳——”我止不住地咳嗽，酒液从鼻腔里倒灌出来，火辣辣地灼烧着气管。

霍时甩开我，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月光照在他无名指的订婚戒上，像一道冰冷的光折射进我的心中。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像是在打量一件待处理的垃圾，"乞丐找好了吗？"

“还在找。”高档酒店附近的乞丐，基本都会被赶走，时间太紧，很难找到。

“不行就你上。”

他们在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时，竟是这样的人？

很快，我听到保镖亢奋的声音，“放心霍总，交给我吧。”

“霍时，你敢？”

他听到我话终是停下了脚步，“你下的药还挺猛的，好喝吗？”随后头也不回了离开了。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的酒，下了药！

我的身体突然烧了起来，每一寸神经都开始叫嚣。

我看着保镖解开他的衣服，随后是皮带……

冷静，南珂。

我聚起所有的力气，慌忙起身向酒店更深处跑去，我本来想回到会场的，但要去会场，必须经过保镖，她没那么大力气和他抗衡，更何况，她就是从会场被抓走的，根本没人敢惹霍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的作用，我感觉我跑的前所未有的快，高跟鞋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赤着脚全力奔跑，只要到有人的地方……

“贱人，站住！”保镖的吼声在我身后响起，我甚至能听见他皮带扣晃动的声响，好近。

我的脚几乎是机械般地在往前奔，我不能停，可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路上的小方砖纹路像小蛇一样游动起来，我想我要坚持不住了，陆时屿，你在哪？

“噗通——”

突兀的水声响起，好多冰凉的水瞬间向我的鼻腔中涌来，我想咳嗽，但我一张嘴，水就灌入我的喉管。

我的思维开始发散，我是不是掉入了酒店的小溪里？我不会游泳，那我不应该动的，动的快，死得快。

“南珂——”

我好像听到了陆时屿的声音，陆时屿，他的声音好急切，好像还带着巨大的恐慌，但我好累啊……

8

我感觉我被温柔的捞起，温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是……陆时屿的味道。

“阿珂，阿珂——”

谁在叫我？

我费力地掀开眼帘，视线里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怕惊扰了我，他伸出手，大约是想拨开我额前的碎发，但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完好无损，我这是……换回来了？

“阿珂？”霍时的笑容僵在脸上，震惊的看着我。

我没有理他，掀开被子径直下了床，“手机……”

“这呢。”霍时拿起包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才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厉害，我解锁手机，飞速按下那段我之前背了好久的数字。

我单手攥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慌张地推开门，眼前的走廊让我意识到我还在酒店。

“阿珂，你要去哪？”霍时的脚步在我身后响起，一如夜晚那个保镖的脚步声。

我不敢回头，只是急切得往电梯口走去。

“喂？”

电话被接通，我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带着点蛮横，“陆时屿，你在哪？”

“刺啦——”椅子拖动地面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你在哪？”

“酒店。我——”

我的手腕被猛地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僵硬着回头。

霍时的眼神带着一丝昨日的阴鸷，“阿珂，什么陆时屿？”他像是突然疯了，语气中尽是癫狂，“你要和他走？你是不是知道了「时光」是他，不是我？”

“什么？”

“一定是这样，你都知道了。”他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个字都浸着扭曲的占有欲，“不行，我不许，你只能是我的。”

他紧紧地抱住我，我感觉我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我死死攥住手机，耳边嗡嗡作响，霍时……不是「时光」？陆时屿才是？

“放开我。”我真的快要憋死了。

许是听到我的声音有些闷，他松了点力气，他双手握着我的肩膀，仿佛突然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他，“阿珂，你没事吧？”

但我的心思全在「时光」上，“你说陆时屿才是时光？你，骗我？”

「时光」是我读书时的笔友，我们互通信件，三观出奇地一致，我仿佛觉得找到了灵魂的共鸣。后来，他们相约见面，她见到的就是霍时啊。

我猛然想起，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他的字迹不一样了，他是怎么回答的？

哦，他说他练了别的字体，还问她难道现在的字不好看吗？

如此一想，我才惊觉，信里的字迹行云流水，笔锋藏而不露；而他的字力透纸背，笔画凌厉如割，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我，我只是太爱你了。”

“爱我？”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可是，这么多天，你都没认出那个南珂不是我。”

霍时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剧烈收缩着，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水，他大概现在才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了。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眼底翻涌的震惊、悔恨，最终化作一片死寂的灰败。

9

“你真的从没怀疑过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那漆黑的镜面突然轻颤了一下，是他一惯心虚的表现。

“我只是觉得，那太匪夷所思了，我……我不敢相信。”

我轻笑一声，我猜想他爱的只是我的皮囊，而非我的灵魂。

“南珂！”陆时屿气喘吁吁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

我回头，他像猎豹般疾驰而来，握住了霍时禁锢着我的手，他的汗珠顺着绷紧的下颌线砸在地上，喉结剧烈滚动着，他就像是踏光而来的骑士，原来，与我心灵共振的人长这样。

“放开。”他的声音还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

“陆时屿，她是我的！”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没珍惜。”

“不，那是意外！”他看向我，“阿珂，我们在一起的两年我对你不好吗？你不能这样对我，谁**能知道你们灵魂互换了！”

最后的话，他几乎是吼出来，一如我之前那样。

“霍时，我不怪你。但我看着你就想到那个被你推下楼梯的清晨，被树枝贯穿的痛，还有……”

我的身体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书墨香向我袭来，是陆时屿的味道。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他的每个音节都小心翼翼地蜷缩着。这句话犹如尖刀一般，轻而易举撬开了我平静的面具，我终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我举起什么伤都看不到的手，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哭喊：“陆时屿，我的手好痛。”

他立刻捉住我的手，轻轻的吻落在上面，“不痛，我呼呼。”

我的眼泪更加凶猛地砸在他手背上，那是我们通信时他常写的语句，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发现？

“陆时屿！”我看到霍时疯了一样拿着拳头砸向陆时屿，我下意识挡在他身前，却被陆时屿紧紧压在怀里。

一拳一拳砸在陆时屿的背上，我的眼泪砸的更凶了。我其实挺想说，他想打的是你，你保护我做什么？把我推开打回去啊。

好在，很快，陆时屿就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他松开我，转身捏着拳头狠狠砸在霍时脸上。

他的每一拳都像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指节很快渗出血丝，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继续挥拳。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平日里这个偶尔嘴损，行为温润的男人此刻暴怒的模样，他眼中的狠厉让我既陌生又心疼。

每个人都有两面性，我想。

“够了！”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他们两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纷纷扭头看向我。

我走过去，一把抓住陆时屿混杂着鲜血的手，轻轻捏了捏，拉着他扭头就走。

“阿珂。”霍时在身后含糊不清的喊，他的脸被揍地有些肿。

“就这样吧，霍时，我们结束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决绝，他没再出声。

10

“陆总。”

我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半拉半拖着一个女人缓缓走来，她的全身几乎都包着纱布，好像比我昨天还要惨，我知道，那是——楚曦。

“霍总，我送的礼物到了，这位才是和你订婚的女人”他微微侧头，示意保镖将楚曦推过去，“物归原主。”

楚曦被一把推过去，踉跄着扑倒在地，纱布裹缠的手指颤抖着抓住霍时的裤脚，满是哀求：“阿时，救我……”

我皱了皱眉，没再看他们，伸手轻轻点了点陆时屿脸上的淤青，他顿时“嘶”了一声，抓住我的手腕，眼底的戾气还未散尽，却在看向我时软了几分：“宝贝，轻点。”

“可以走了吗？”霍时和楚曦之间的烂账，我看一眼都嫌多余，不过这几天，我算是看清了霍时的真面目，我料想楚曦不会好过。

但那又如何，我又不是圣母玛丽亚。

陆时屿低笑一声，反手扣住我的手指，力道坚定而温暖：“走。”

他拉着我大步离开，身后传来霍时失控的怒吼和楚曦嘶哑的哭喊，而我们谁都没有回头。

“陆时屿，你开慢点。”我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摩托在道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他的衣服披在我的身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速度很快降下，缓缓停在路边，他转头看着我，“害怕吗？”

我摇摇头，虽然是我第一次坐摩托，但有他在，有什么怕的？

“我赶来的时候怕堵没开车，那我开慢一点？”

“好。”

于是非机动车道上，一辆摩托车开的像是电动车，我微微一笑，搂紧他的腰，“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我了？”

他的身躯一僵，片刻后，我才听到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见面的时候，霍时骗我说，他早就和你在一起了。”他的声音有些闷，带着几分压抑的涩意，“我想着，既如此，还是不要和兄弟的女朋友有太多牵扯。”

他的手死死捏住车把，指节微微泛白，“等我得知真相的时候，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对不起，我竟没能发现霍时不是你。”我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发现的。

“宝贝，你不怪我吗？”因为所谓的兄弟，他丢掉了那个他最珍惜的笔友，放弃了自己最爱的女孩。

“陆时屿，”我轻声道：“晴天雨天都是必经，或许我们这样，才是最好的归宿。”

“宝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初识时的玩味，“你应该改口了。”

“改什么口？”

他忽然捏了刹车，单脚撑地稳住车身，扭过头微微俯身，头盔相撞轻轻发出“砰”的一声。

我看到他的眼底漾着狡黠的笑意，“你该叫我宝贝，或者……”他突然将声音压的更低，“小宝贝。”

“陆时屿，”我红着脸推他，“你要点脸。”

“不要，有脸没老婆。”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我突然感觉我的心跳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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