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节王爷,我不是来当王妃的!(萧策萧玉柔)_王爷,我不是来当王妃的!萧策萧玉柔最新章节
喜堂之上,红烛泣血,凤冠霞帔压在肩头,沉甸甸的,像极了压在我沈家满门身上的血海深仇。王府正厅里,红烛高烧,映得满堂喜庆,却也照得我心头一片冰凉。
除了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再无其他。萧策,我名义上的夫君,大周朝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并未出现。
满堂宾客早已散尽,厅外隐约传来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这沈家嫡女,怕是要独守空房咯!”
“可不是,王爷心尖上的人是玉柔小姐,娶她不过是圣命难违。”
“一个没落世家的孤女,还想攀龙附凤?痴心妄想!”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耳朵里。我端坐着,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微微蜷缩,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攀龙附凤?他们错了。我沈清辞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子时将近,喜娘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几次想开口,又被我清冷的眼神逼退。
终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是新郎,而是一名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男子,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我面前,手中托着一个木盘,盘中放着一封……休书。
“王妃,王爷说,这便是给您的交代。”侍卫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那些原本看好戏的下人,此刻也露出了几分惊愕。新婚之夜,送上休书,这无疑是将我的脸面,将沈家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
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纸张。陪嫁丫鬟文竹急得快要哭出来:“王妃,这……”
“无妨。”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我拿起休书,缓缓展开。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霸道,一如萧策本人。
“贪慕虚荣,品行不端,不堪为摄政王妃,即刻休离。”
短短数言,字字诛心。
我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而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快意。他们以为我会哭闹,会寻死觅活?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我纤长的手指微微用力。
“刺啦——”
那封凝聚着萧策傲慢与羞辱的休书,在我手中化为两半。
“刺啦——刺啦——”
转瞬间,便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碎片,被我随手扬在了地上。
“你……你大胆!”那侍卫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惊得后退一步,厉声呵斥。
我缓缓站起身,凤冠上的珠翠叮当作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正厅。目光扫过厅内每一个惊骇的表情,最终定格在那侍卫脸上。
“本妃,收到了。不过,摄政王府的门,我沈清辞今日既已踏入,便没打算再轻易出去。”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不等他回答,我从广袖中取出一卷明黄,手腕一振,圣旨在我面前“唰”地展开,龙纹刺目,帝王玉玺鲜红欲滴——
“摄政王萧策,与沈氏清辞的婚事,乃陛下亲赐,金口玉言。王爷,想抗旨不成?”
金灿灿的圣旨,晃花了所有人的眼。那上面每一个字,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不容任何人违逆。
“抗旨?”一道裹挟着冰霜的男声自我身后炸开,如同腊月寒风刮过,冻得人骨头发颤,“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沈清辞,竟敢用圣意来压本王?”
话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已如疾风般踏入厅内。萧策,他终于还是来了。
一袭玄黑暗金龙纹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却冷若冰霜。他身形颀长,一步步踏入喜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哦不,是踩在我铺就的棋盘上。那双深邃的凤眸,此刻正化作两柄淬毒的利刃,死死剜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凌迟。
“本王倒要看看,”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这个处心积虑当上摄政王妃的人,究竟有几分本事!”
他眼中的厌恶与鄙夷,浓得化不开,仿佛我沈清辞是什么肮脏不堪的瘟疫。
呵,男人。我迎上他刀子般的目光,非但不避,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处心积虑?”“王爷说笑了,”我微微屈膝,行了个不卑不亢的礼,“臣妾不过一介弱女子,奉旨成婚,何来处心积虑之说?若王爷觉得臣妾碍眼,大可去向圣上陈情,废了这桩婚事。只是不知,圣上会不会允了王爷这‘痴心妄想’呢?”
我特意加重了“痴心妄想”四个字,看着他眼中怒火更炽,瞳孔骤缩。
爽!看他气得七窍生烟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比这满堂红烛还要赏心悦目。
新婚之夜给我下马威?还送休书?弟弟,你道行还浅了点。
萧策,你以为这是结束?不,这只是个开始。你以为我是为了攀附权贵,成为你的王妃?
天真。
我沈清辞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男人,一个王妃的头衔。
我要的,是我沈家满门忠烈的公道,是让那些高高在上、草菅人命的所谓贵胄,尝尝跌落尘埃的滋味!
萧策冷哼一声,猛地抬手,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指尖冰冷,力道却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少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我,语气中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沈清辞,你最好安分守己,乖乖待在这后院,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的声音压低,带着浓浓的警告,“否则,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我被迫仰视他,下颌传来阵阵痛楚,凤冠的重量压得我脖颈酸涩。
但我笑了,眼底的寒芒比他更甚:“王爷,巧了。臣妾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动‘不该有的心思’。至于生不如死……”我顿了顿,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一字一句道,“王爷不妨试试看,究竟是谁,让谁生不如死?”
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他大概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一个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女人,竟敢在他面前,说出如此狂悖之言。
萧策那骤然收缩的瞳孔,还有周身凝固的寒气,清晰地告诉我,我的话,他听进去了。很好,这就够了。
嫁入王府后的日子,我并未如那些看热闹的人所预料那般,哭闹上吊,或是想尽办法去争那虚无缥缈的恩宠。我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
萧策不来,我乐得清静。下人们的冷言冷语,我充耳不闻。每日里,我不是泡在王府那据说藏书万卷的藏书阁,便是摆弄我那些瓶瓶罐罐的药草,或是翻阅几本先祖留下的孤本杂记。偶尔,我会换上朴素的衣裳,避开王府的耳目,去城南的贫民窟转转,美其名曰体察民情,实则另有计较。在旁人眼中,我大抵是个不谙世事,只知医术的痴人。
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新婚第三日,王府最得倚的暗卫统领林风,毫无征兆地在演武场上口吐黑沫,直挺挺倒了下去,御医们束手无策,整个摄政王府阴云惨淡,连带着我这个新王妃的处境也微妙起来,已有下人窃语,说我是不祥之人。
消息传到我耳中时,我正在药房里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捏着一株刚晒干的龙葵,状似无意地对身旁的侍女文竹说:“早年在家中看过一本孤本医案,上面载有一种奇症,与林风护卫这症状颇为相似。书中提及,七星海棠性寒,龙葵草性烈,两者若单独使用,皆是良药,可一旦相遇,便会化为剧毒,误食者血液沸腾,肌肤赤红,高热不退,状若厉鬼,七日内无解,必死无疑。”
文竹听得小脸煞白,捂着嘴惊呼:“王妃,这、这般凶险?”
我故作忧虑地叹了口气:“是啊,所以药材的炮制与搭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不知林风护卫是误食了什么……”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路过药房门口,正为林风之事眉头紧锁的萧策听个正着。他脚步一顿,锐利的目光隔着半开的窗子扫了进来,停留在我脸上数息,带着一丝审视。我恍若未觉,依旧低头研究着手中的药草。
次日,消息传来,林风高热已退,人也清醒了过来。据说是一位太医“灵光一闪”,从一本古籍残页中找到了克制之法,正是利用了几味极其普通的草药,以毒攻毒。
萧策萧策再见到我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除了惯有的冷漠,更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探究。很好,鱼儿开始对鱼饵感兴趣了。
风波刚过数日,王府账房又出了纰漏。厚厚几大本账簿堆在萧策的书案上,他脸色铁青,底下的管事们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据说亏空巨大,牵连甚广,已经动摇了王府的根本。管家在萧策书房外跪了半日,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我抱着只淘来的波斯猫“雪球”,施施然路过,听见里面传来萧策压抑着怒火的低喝。
“这种账本竟然会出现在本王府上,要你们何用?”
我停下脚步,逗弄着怀里“雪球”的耳朵,对守门的侍卫笑道:“王爷火气这般大,可是账房又把哪个数字写错了?我幼时跟着先生学过几日算术,对数字还算敏感。若是不嫌弃,臣妾或许能帮上点忙?”
侍卫面露难色,却也不敢拦我。我抱着猫,径直走了进去。萧策见我进来,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语气不善:“王妃不在院中刺绣,来此作甚?”
“绣得手酸,出来遛猫,”我将雪球放到地上,它好奇地嗅着书房的陈设,最后扒拉着一本摊开的账册,猫爪子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一个数字上,“哎呀,雪球,莫顽皮!”
我故作慌张地抱起猫,目光却在那被猫爪按过的数字上停留了一瞬,轻声道:“咦,这里的‘柒’字,墨迹似乎比旁边的淡些,倒像是后来添上去的。王爷您瞧,这纸张也薄了些许,怕是被人用药水浸过,刮去了原先的字迹。这手段,啧啧,王爷府上真是‘卧虎藏龙’啊。”
萧策眼中寒光一闪,夺过账本,仔细端详。管家早已面如死灰。
几日后,王府内一场雷厉风行的清查展开,一条盘根错节、隐藏极深的贪腐链被连根拔起,几个深受倚重的管事被下了大狱。
王府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变得凝重起来。
这日黄昏,我正在院中摆弄我那些宝贝药草,萧策却不请自来了。他负手立于花圃前,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
“王妃似乎总能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恰当’的地点,说出‘恰当’的话。”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直视他深邃的眼眸,笑得眉眼弯弯:“王爷此言差矣,臣妾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锦鲤附体’?王爷若是不信,不如也养条锦鲤试试,保证心想事成!”
他眸色沉沉,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运气?本王书房外的守卫,至少有八人,王妃是如何做到‘运气好’到能避开他们,潜入书房禁地的?”
我心中一凛,面上依旧是那副无辜模样:“禁地?王爷说笑了。府上还有这种地方?臣妾不过是作为女主人想要多了解了解自己的家罢了。”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抚上腕间的月牙疤痕。
“女主人?”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谁给你的脸?”
他语气陡然凌厉:“沈清辞,你到底是谁?!
萧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昨夜有刺客深夜潜入王府,目标直指萧策。刀光剑影在寂静的夜空中交错,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我被巨大的动静“惊醒”,披了件外衣,在侍女的“保护”下,慌乱地朝着萧策寝殿的方向跑去,美其名曰“担忧王爷安危”。实际上,我是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动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厮杀声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萧策被几名亲卫护在中间,身上已添了几道血口,正与刺客缠斗。刺客攻势凶猛,招招夺命,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吓得”花容失色,脚下一软,竟“慌不择路”地撞向了庭院角落的一处假山。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假山竟从中断裂,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是向下延伸的石阶,一条幽深的密道赫然出现。
“王爷,快!这里有密道!”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急切,指向那洞口。
萧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当机立断,带着亲卫迅速躲入密道。刺客们见状,也想跟进,却被断后的亲卫拼死拦住。
待到王府侍卫大批赶到,将刺客尽数剿灭,萧策才从密道中走出。他站在那被我“撞开”的假山机关前,久久不语,深邃的眸子盯着那幽深的洞口,又转向我,目光复杂得让我几乎要以为他看穿了我的所有伪装。
自那以后,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我。
这个在他眼中本该是柔弱无害、任人拿捏的棋子王妃,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歪打正着”地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他那些号称无孔不入的暗卫,汇报上来的关于我的行踪,也开始出现一些语焉不详的“跟丢”记录。
呵,萧策,这才只是开始。我的棋局,又岂是你能轻易勘破的?你越是怀疑,便越会关注我,而我,也才能更好地,请君入瓮。
我在王府“失宠”的消息,想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萧策除了偶尔在饭桌上能“偶遇”,他那张万年冰山脸,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吝啬给我。
这正合我意。我依旧每日泡在藏书阁,那些看似无用的孤本杂记,却是我寻找复仇线索的宝库。偶尔,我也会换上粗布衣裳,避开王府的耳目,去城南的贫民窟施药。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总有人见不得我安生。而这个人,便是萧策那位被全京城奉为“白月光”的表妹,萧玉柔。
初见萧玉柔,是在一次家宴上。她一身素白衣裙,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说话细声细气,眼波流转间,总带着三分恰到好处的怯意与七分惹人怜爱的温柔。她看向萧策的眼神,更是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孺慕与依赖。
“表哥,”她柔柔地唤着萧策,声音甜得发腻,“玉柔听说王妃姐姐精通医理,不知可否请姐姐为玉柔瞧瞧身子?近来总觉得心口发闷,夜里也睡不安稳。”
我放下手中的玉箸,抬眼看她。好一朵娇滴滴的白莲花,可惜,演技还嫩了些。
“表小姐客气了,”我学着她那副柔弱无骨的模样,声音比她还要轻上几分,“些许皮毛,难登大雅之堂。王爷府中医术高明的供奉众多,想必更能为表小姐分忧。”
萧策冷哼一声,眉宇间尽是不耐:“有病便宣太医,不必在此惺惺作态。”
萧玉柔眼圈一红,泫然欲泣:“表哥……玉柔只是……”
“只是什么?”我故作不解地眨眨眼,语气天真,“莫非表小姐信不过王府的供奉,还是觉得,我这双只懂得摆弄花草药石的手,比太医院的国手还要高明?”
萧玉柔被我堵得一噎,求助似的看向萧策。萧策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顾着饮酒。
那日之后,萧玉柔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我身边制造些“意外”。
一次,她在花园赏花,不慎“失足”落入荷花池。彼时,我正带着侍女在不远处的凉亭看书。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声音尖利,直指是我将她推了下去。
“王妃娘娘!我家小姐好心邀您一同赏花,您怎能如此歹毒,将她推入池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横飞。
我端坐不动,手中书卷未曾合上半分,只淡淡瞥了眼在水中扑腾的萧玉柔,她那身精心挑选的薄纱衣衫湿透后紧贴在身上,更显“楚楚可怜”。
“哦?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妃推她了?”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奴婢……奴婢虽未亲眼所见,但当时此处只有王妃娘娘离我家小姐最近!”那婆子梗着脖子狡辩。
“呵,”我轻笑一声,眼神骤冷,“没有亲眼所见,便敢在此攀诬本王妃?来人,掌嘴!”
我的侍女文竹应声上前,那婆子还想撒泼,却被春桃一脚踹翻在地,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响彻花园。
萧策赶到时,萧玉柔已被救了上来,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缩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表哥……咳咳……不怪王妃姐姐……是玉柔自己不小心……咳咳……只是……只是玉柔好心想与姐姐亲近……”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萧策的脸色,那副欲言又止、委屈万分的模样,若是换个男人,怕是早已心疼不已。
萧策的脸色确实难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我,又落在地上被掌掴得脸颊红肿的婆子身上,眉头紧锁。
“王爷,”我起身,福了福身,语气依旧平静,“表小姐落水,并非臣妾所为。这刁奴无凭无据,血口喷人,臣妾略施惩戒,望王爷明察。”
“表哥,”萧玉柔的声音带着哭腔,越发显得柔弱,“都是玉柔的错,您别怪王妃姐姐,也别罚张妈妈了,她也是护主心切……”
我心中冷笑。这萧玉柔,看似在为我开脱,实则句句都在暗示我的“霸道”与她的“无辜”。
然而,这一次,萧策并未如她所愿立刻发怒。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怀中哭泣的萧玉柔,又看了看我平静无波的脸,眼神复杂难辨。
“此事,本王自会查清。”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抱着萧玉柔匆匆离去,甚至忘了斥责我。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萧玉柔啊萧玉柔,你的段位,还是太低了些。
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几次。比如,萧玉柔珍爱的玉簪“无故”断裂,恰巧我刚从她房外经过;又或者,她“精心”为萧策熬制的补汤被打翻,而我,又是唯一的“嫌疑人”。
每一次,她都表现得楚楚可怜,泫然欲泣,言语间似有若无地暗示我是个“克星”、“扫把星”,给王府带来了不祥。
起初,萧策还会对我冷言冷语,甚至加以警告。但渐渐地,随着萧玉柔“意外”的次数越来越多,破绽也越来越明显,他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厌恶、怀疑,慢慢多了一丝探究。
尤其是有一次,萧玉柔又在我面前上演“柔弱不能自理”的戏码,声称被我房里养的波斯猫惊吓到,崴了脚踝。她哭哭啼啼,指责我的猫性子野,冲撞了她。
我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然后对一旁的萧策说道:“王爷,臣妾的‘雪球’前两日贪玩,跑丢了,至今未归。表小姐看到的,怕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萧玉柔的脸色瞬间煞白,哭声也戛然而止。
萧策的目光在她和我之间来回逡巡,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要穿透人心。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吩咐下人去寻我的猫,又让太医仔细为萧玉柔诊治。
结果自然是,我的“雪球”在第二日清晨,被发现安然无恙地睡在厨房的柴火堆里,而萧玉柔的脚踝,太医也只说是轻微扭伤,并无大碍,甚至连红肿都瞧不明显。
那日之后,萧策看萧玉柔的眼神,便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或许还是厌恶我这个被强塞给他的王妃,但他那双常年被权谋浸染的眼睛,并非真的那般容易被蒙蔽。萧玉柔那些拙劣的、漏洞百出的表演,终于让他那被假象蒙蔽的心产生了一丝裂痕。
他开始怀疑,这看似平静的王府后院,谁是真正单纯无辜,谁又是戴着假面、包藏祸心的厉鬼。我的棋局,正在按照我预想的方向,一步步展开。接下来,该是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了。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萧玉柔,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王府的日子,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古井无波,于我,却是暗流涌动。
“王妃倒是清闲,还有心情在本王的书房外赏花?”冰冷的声音淬着寒意,自我头顶砸下。我正“无意”间走到王府存放卷宗的书房附近,欣赏着一株开得正盛的雪梅,闻言,指尖拈着花瓣的动作微微一顿。
“王爷日理万机,臣妾这点爱好,不过是打发辰光罢了。毕竟,这王府的天,四四方方的,看久了,也闷得慌。”我转过身,盈盈一笑,仿佛真是个百无聊赖的深闺怨妇。
萧策,当朝摄政王,我的夫君。新婚夜,他那句“安分守己,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至今言犹在耳。他以为我是冲着这泼天富贵来的?呵,真是图样图森破。
他冷哼一声,深邃的眸子审视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瞧出什么破绽。“哦?本王倒不知,王妃还懂赏梅?”
“略懂,略懂。梅花香自苦寒来,这雪中寒梅,倒是与我这处境有几分相似,都是硬骨头,轻易折不断。”我抚了抚袖口,那里藏着一道浅浅的月牙形疤痕,时刻提醒我,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硬骨头?”萧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希望王妃的骨头,真有这梅花枝子硬。”他拂袖而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心中却冷笑。
你那所谓的“心上人”萧玉柔,最近可是小动作不断,总想把一些陈年旧案的脏水往我身上泼,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接下来的几日,我依旧“不务正业”,不是在花园里逗鸟,就是在绣房里“专心致志”地绣些不成样子的鸳鸯。萧策派来的眼线,从最初的警惕,到后来的不耐,再到如今的懈怠,我都看在眼里。
这日午后,我遣退了所有人,说是要小憩。实则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素色衣裙,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几处明哨暗桩,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库房。这王府的暗卫,也不过如此。
库房内充斥着陈年纸张的霉味和灰尘,我屏住呼吸,迅速在书架间穿梭。我要找的,是三年前吏部侍郎周家贪墨案的卷宗。萧玉柔的父亲,当年可是主审此案的官员之一,而周侍郎,是我母亲的至交。
“吱呀——”轻微的门轴转动声自身后传来。
我心头一紧,暗道不好!这么快就暴露了?
还未及反应,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扼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我那道月牙疤痕处传来一阵刺痛。
“王妃的好兴致,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萧策的声音比这库房里的空气还要冷上三分,他另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月光透过高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心念电转,脸上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受惊模样:“王爷……臣妾……臣妾只是听说这里有些孤本游记,一时好奇,才……王爷恕罪!”
“孤本游记?”萧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王妃怕不是想效仿古人,‘书中自有黄金屋’?”
“臣妾不敢。”我垂下眼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是……只是玉柔表妹前几日说漏了嘴,说这库房里藏着些关于……关于先父的旧物,臣妾思父心切,才想着来碰碰运气,绝无他意!”
没错,萧玉柔那个蠢女人,前几天还真在我面前“不小心”提过一句,说什么萧策对岳丈沈家的案子也颇为上心,相关卷宗都收在了此处。她以为我听不懂她的暗示,想引我入彀,借萧策的手除了我。
萧策捏着我手腕的力道微松,眸光闪烁:“沈家的案子?”
“是……是啊,”我顺势抽回手,揉着发红的手腕,眼眶也适时地红了一圈,“父亲去得冤枉,臣妾为人子女,总想着能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看看与他相关的旧物,也是好的。”这番话,七分真情,三分算计。我倒要看看,萧策对当年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他沉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沈家的案子早已尘埃落定,王妃还是少操些不该操的心。”萧策的语气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盛怒,“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我如蒙大赦,慌忙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却听见他幽幽地补了一句:“王妃的绣工……有待长进。那对鸳鸯,脖子都快拧断了。”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真的“平地摔”。这个狗男人,竟然连我绣房里的东西都盯得这么紧!看来他对我,依旧是疑心重重。
回到房中,我细细回想方才的情形。萧策对我潜入库房似乎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早就料到我会来?他最后那句话,是单纯的嘲讽,还是另有深意?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贴身侍女文竹匆匆进来:“王妃,方才……方才奴婢瞧见玉柔小姐身边的丫鬟,鬼鬼祟祟地在书房附近探头探脑。”
我冷笑一声,果然是她。萧玉柔啊萧玉柔,你这点小伎俩,还真是不够看。
“不必理会。”我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鱼儿还没上钩,急什么。”
只是,萧策的态度,却让我有些捉摸不透。他明明可以当场揭穿我,甚至将我治罪,为何只是轻描淡写地放过了?
难道……他对我提及的“先父旧物”产生了兴趣?还是说,他对萧玉柔,也并非全然信任?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那株雪梅的暗香若有若无地飘了进来。
忽然,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三长两短,是我与潜伏在王府外的旧部约定的暗号。
出事了?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琉璃瓦上,狂风呜咽。我从他们手中接过一只紫檀木盒。盒盖打开的瞬间,没有我预想中与沈家冤案相关的密信,而是一封折叠整齐的信函。
信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字迹娟秀婉约,带着几分女子特有的柔美,内容却如同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刺入我的眼底!
信中所述,竟是萧策生母当年真正的死因——并非如外界所传的病逝,而是被人精心谋害!更令人发指的,是信中揭露的一桩足以打败皇室的弥天大谎,直指当今龙椅之上的那位,其血脉并非纯正!
而这背后操纵一切,布下这惊天棋局的黑手,竟然是当今垂帘听政、看似与世无争的太后!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握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信的末尾,几行隐晦的字句更是让我心神巨震——太后与萧玉柔的外戚家族,早已暗中勾结,互为羽翼!
萧玉柔……
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声冷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所以为的被动反击,步步为营,其实从一开始,便是我精心编织的一张弥天大网。
什么圣旨难违,什么被迫嫁入王府,皆是我主动设计!我早就查知,萧策身上背负的秘密,与我沈家百余口的冤魂血债盘根错节。我也知道,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孔下,尚存一丝未被权欲完全吞噬的柔软。
选择嫁给萧策,正是要借圣旨这股东风,名正言顺地踏入这权力的漩涡中心,接近这些肮脏的秘密。
就连新婚之夜他递来的那封休书,他那副恨不得将我凌迟的冷漠与厌恶,亦在我算计之内。我要的,便是引蛇出洞!让真正的毒蛇——萧玉柔及其背后的外戚势力,在我这个看似人畜无害、任人拿捏的“弃妃”面前放松警惕,自行暴露她们深藏的獠牙!
萧玉柔,这个被萧策护在羽翼之下,被整个王府乃至京城误以为是他心尖白月光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纯洁无瑕的孤女!
她不过是萧策为了履行父辈一个荒唐承诺,被迫“照拂”的包袱。可她却蛇蝎心肠,利用萧策这份愧疚式的“保护”与近乎愚蠢的信任,暗中勾结太后,妄图架空萧策的权力,甚至不惜用慢性毒药,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想让他如他母亲一般“病逝”!
她,萧玉柔的父亲和太后,才是我沈家当年灭门惨案的主谋!他们的双手,不仅沾着萧策母亲的血,更沾着我沈家上下的血!
夜色渐深,雨势未歇。我没有立刻将这封信交出去,而是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一些“蛛丝马迹”和“巧合”不经意间暴露在萧策眼前。
当他手持那封信,从我房中搜出那些我“无意”中调配出来,与他所中慢性毒药成分相似,却又带着解毒效果的药丸时,他那张素来冷峻如冰雕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震惊、愤怒、不敢置信……种种激烈的情绪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中交错翻涌,如同惊涛骇浪。他拼死保护的“柔弱表妹”,是欲置他于死地的豺狼;他处处提防、厌恶至极的“心机王妃”,却成了那个为他拨开重重迷雾,甚至在他毒发时,唯一能救他性命的稻草。
“沈清辞,”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碾过滚烫的沙砾,“你究竟是谁?”
我迎上他复杂的目光,唇角终于扬起一抹真正的笑意,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更带着一丝睥睨万物的傲然:“王爷,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颓然坐倒在身后的太师椅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然而下一刻,他又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破釜沉舟的决绝。
“告诉我,”他紧紧攥着那封信,指节泛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该怎么做。”
雨声依旧,但我们之间的所有隔阂与猜忌,在这一刻,伴随着窗外的雷鸣,轰然崩塌。他向我坦白了他所有的秘密与困境,包括他多年来对自己生母之死的疑云,以及太后与外戚势力对他权力的无情觊觎。
从这一刻起,我们不再是名义上的夫妻,不再是虚与委蛇的盟友。而是是真正的,同舟共济的伴侣。
宫中一场盛大的赏菊宴,成了我们收网的最终舞台。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之下,暗流汹涌。萧玉柔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频频向萧策献媚,眼底却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狠毒。
时机已到。我以王妃的身份,借为太后献上一味亲自调制的“延年益寿”药茶为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轻描淡写地指出了茶中一味罕见的慢性毒物——正是长期潜藏在萧策饮食中,企图慢慢侵蚀他身体的元凶。
“此毒无色无味,非浸淫毒术多年者不能察觉。”我声音清冷,目光却如利剑般射向面色骤变的萧玉柔,“不知玉柔表妹,对此有何见教?”
萧玉柔瞬间花容失色,尖声辩驳:“你……你血口喷人!我怎会毒害表哥!”
“哦?”我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沓厚厚的书信与证物,掷于殿中,“这些,是玉柔表妹与外戚李家暗通款曲,意图谋害王爷,勾结外敌,甚至当年构陷我沈家的铁证!还有这封,太后娘娘,您可认得这上面的凤印?”
一封封密信,一件件物证,桩桩件件,如惊雷般炸响在金殿之上。太后那张雍容华贵的脸庞,瞬间褪尽血色,瘫软在凤座之上。萧玉柔及其党羽被当场拿下,经营多年的外戚势力,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沉冤昭雪,大仇得报。我站在萧策身边,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仇人沦为阶下囚,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萧策没有选择黄袍加身。他清除了朝中毒瘤,扶持了一位年幼却聪慧的皇子登基,自己则以摄政王之名,真正手握乾坤。
他说,这天下,他与我共治。
春日和煦,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好。萧策屏退了左右,与我并肩立于花树之下。他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一丝感慨:“你这只小狐狸,真是将本王算计得滴水不漏,连心都赔进去了。”
我侧目,望着他深邃眼眸中清晰的爱意与依赖,抚上腕间那道早已淡不可见的疤痕,那曾是屈辱与仇恨的烙印,如今却成了新生的见证。唇角扬起一抹自信而张扬的笑意,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王爷,你以为我在算计你?”
他挑眉,静待下文。
“错了,”我伸出手,拂去他肩头的一片落英,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其实,我在埋了你们所有人。”
埋葬这腐朽的过去,埋葬那无尽的罪恶与不公,为这疮痍的天下,埋下新生的种子,开创一个真正属于万民的清明盛世。
萧策先是一怔,随即朗声大笑,伸手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我知道,这条路,我们会一起走下去。天地广阔,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