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楚明凰猛地睁开眼睛，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杯毒酒的灼烧感。她下意识地抓住自己的脖颈，却发现皮肤完好无损，没有毒发时的溃烂痕迹。

"长公主，您醒了？"熟悉的侍女声音从帐外传来。

明凰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是青竹的声音——可是青竹早在三年前就被楚承稷处死了。她缓缓坐起身，掀开锦帐，映入眼帘的是她在长乐宫的寝殿，而非冷宫那间阴暗潮湿的牢房。

"今日是什么日子？"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回长公主，今日是永和二十三年四月初八。"青竹恭敬地回答，眼中带着些许疑惑，"您昨日说今日要去东宫看望太子殿下。"

永和二十三年？明凰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是五年前！她竟然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之前。

"备轿，我要去东宫。"她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坐在前往东宫的轿辇上，明凰透过纱帘望着熟悉的宫道，思绪纷乱。前世，她全心全意辅佐皇兄楚承稷登基，却在他登基三年后被以谋反罪名赐死。那杯毒酒入喉的痛苦，那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绝望，至今记忆犹新。

"长公主，东宫到了。"

明凰深吸一口气，走下轿辇。东宫比记忆中更加冷清，侍卫寥寥无几。太子楚煜——她的侄子，先皇嫡长子，如今已被软禁在此两年有余。

"姑姑怎么来了？"楚煜站在庭院中，身姿挺拔如松，眼中却带着戒备。他今年应当二十二岁，却比同龄人显得沧桑许多。

明凰示意侍从退下，缓步走近。"来看看你。"她轻声说，目光扫过楚煜苍白的面容和略显单薄的身形。前世她听从皇兄建议，极少与这位被废的太子来往，最终导致他在皇兄登基后被秘密处决。

"姑姑一向与皇叔亲近，今日怎会有闲暇来看我这个废人？"楚煜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明凰心中一痛。她曾以为皇兄是为了江山社稷才废黜太子，直到死前才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权力。楚煜是先皇钦定的储君，只因先皇突然驾崩，才被皇兄趁机夺位。

"太子，"明凰突然压低声音，"若我说，我知道皇兄会在三年后登基，并在登基后处死你我二人，你信吗？"

楚煜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到明凰面前："姑姑此言何意？"

明凰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前世楚煜被处决前托人带给她的信物。"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玉佩，上面刻有’永和’二字，是先皇御笔。你从未示人，但我却知道。"

楚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那里确实藏着这样一枚玉佩。

"你如何..."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明凰苦笑，"梦里，我助皇兄登基，却换来一杯毒酒。而你..."她没有说下去，但楚煜已经明白了言下之意。

庭院中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姑姑今日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梦’吧？"楚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明凰直视他的眼睛："我要你造反，推翻皇兄。"

楚煜瞳孔微缩，随即失笑："姑姑莫不是说笑？我如今被软禁在此，无兵无权，如何造反？"

"你有先皇遗诏。"明凰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它藏在太庙的龙柱暗格中。"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楚煜猛地抓住明凰的手腕："你究竟是谁？"

"我是楚明凰，大楚的长公主。"明凰任由他抓着，声音坚定，"也是唯一能帮你夺回皇位的人。"

楚煜松开手，后退一步，眼中情绪剧烈波动。良久，他沉声道："即便有遗诏，朝中大臣多数已倒向皇叔，我们毫无胜算。"

"所以需要谋划。"明凰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这些人表面效忠皇兄，实则心怀不满。我们可以争取他们。"

楚煜接过名单，眉头紧锁："姑姑为何要帮我？你与皇叔..."

"因为他背叛了我。"明凰的声音冷如寒冰，"前世他赐我毒酒时曾说，’女子参政，终究是祸’。我要让他知道，女子不仅能参政，还能决定谁坐那把龙椅。"

楚煜深深看了明凰一眼，突然单膝跪地："若姑姑真心助我，楚煜在此立誓，他日若登大宝，必与姑姑共治天下。"

明凰扶起他："不必如此。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

"何事？"

"若事成，废除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许女子入仕为官。"明凰目光灼灼。

楚煜怔了怔，随即郑重颔首："一言为定。"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明凰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比起前世不明不白地死去，她宁愿轰轰烈烈地战一场。

"三日后，我会派人送密信给你。"临走前，明凰低声嘱咐，"在此之前，不要有任何异常举动。"

楚煜点头："姑姑也要小心。皇叔...生性多疑。"

明凰冷笑一声："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轿辇离开东宫时，明凰回头望了一眼。楚煜仍站在庭院中，身影孤绝而坚定。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喉咙，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毒酒的灼痛。

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第二章

明凰站在书案前，手指轻轻抚过琴谱上的音符。三天过去了，她必须尽快与太子建立稳定的联络渠道。皇兄楚承稷耳目众多，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青竹，去把司乐坊的柳琴师请来。"明凰放下手中的琴谱，吩咐道。

青竹屈膝行礼："是，长公主。不过柳琴师前日告假回乡了，要半月后才回来。"

明凰眉头微蹙。柳琴师是她前世信任的人，最后因不肯指证她谋反而被楚承稷杖毙。如今既知他忠诚，正好可以借他之手传递消息。

"那就请李琴师吧。"明凰改口道，心中已有了新的计划。

待青竹退下，明凰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信笺，用特制的细笔在纸上写下蝇头小字。这是她前世跟西域商人学来的密写术，用米汤书写，干后无痕，唯有以碘酒涂抹才能显现。

"太子殿下亲启：东宫西南角门守卫张德，其母病重，可收买。每三日午时，以琴谱为信，置于东宫藏书楼《乐经》夹层中..."

写完密信，明凰将其折成方胜，藏入准备好的琴谱夹页。她必须确保太子能收到她的消息，又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李琴师很快到来，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明凰记得她，前世因与某位皇子有私情而被沉塘。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利用她对宫廷的怨恨。

"听闻李琴师精通《清商调》，本宫近日正想研习此曲。"明凰示意她坐下。

李琴师恭敬行礼："能为长公主效劳，是奴婢的荣幸。"

明凰将准备好的琴谱递给她："这是本宫整理的曲谱，有些地方不甚明了，还请琴师指点。"

李琴师接过琴谱，仔细查看。明凰观察着她的表情，确认她没有发现夹页中的密信。

"长公主的记谱十分精准，只是这几处指法转换..."李琴师开始认真讲解。

一个时辰后，明凰满意地点头："琴师果然造诣深厚。这样吧，每隔三日你来长乐宫一趟，本宫有许多古谱需要整理。"

李琴师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能得长公主赏识，意味着更好的待遇和地位："奴婢遵命。"

"对了，"明凰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东宫藏书楼有不少珍本乐谱，下次你来时，不妨去借阅几本，也好为本宫解惑。"

李琴师略显迟疑："这...东宫如今..."

"无妨。"明凰微笑，"本宫会与太子打招呼。他一向喜爱音律，想必不会拒绝。"

待李琴师退下，明凰又唤来青竹："去查查东宫西南角门守卫张德的底细，特别是他家中情况。"

青竹领命而去。明凰走到窗前，望着东宫方向。第一步已经走出，接下来必须尽快与太子当面商议大计。但东宫被严密监视，频繁出入必然引起怀疑。

"看来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明凰喃喃自语。

翌日清晨，明凰正在用早膳，青竹匆匆进来："长公主，太子太傅林大人求见。"

明凰手中的玉箸一顿。林修远，太子太傅，先皇钦点的辅政大臣。前世因坚持太子正统而被楚承稷流放，最后死在边疆。他怎么会突然来见她？

"请林大人去花厅等候。"明凰放下玉箸，整理衣冠。

花厅中，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肃立等候。见明凰进来，林修远躬身行礼："老臣参见长公主。"

"太傅不必多礼。"明凰示意他入座，"不知太傅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林修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环顾四周。明凰会意，挥手屏退左右。

待侍女们退下，林修远压低声音："老臣听闻长公主近日与太子殿下多有接触。"

明凰心头一紧，面色却不变："太傅此言差矣。本宫前日才第一次去东宫探望太子，何来’多有接触’之说？"

林修远直视明凰双眼："长公主，老臣侍奉先皇二十载，又为太子太傅十载。宫中风吹草动，瞒不过老臣耳目。"

明凰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难道她的行动已经暴露？皇兄是否已知晓？

见明凰沉默，林修远继续道："太子殿下昨日托人给老臣送了一封信，信中提及长公主...知晓一些常人不知的事情。"

明凰瞳孔微缩。太子竟主动联系了林修远！这步棋她未曾预料到。但转念一想，林修远确实是太子阵营的核心人物，前世至死都在为太子奔走。

"太傅既然来了，想必不只是为了质问本宫吧？"明凰试探道。

林修远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太子殿下托老臣将此信转交长公主。"

明凰接过信，没有立即打开："太傅可知道信中内容？"

"老臣不知。"林修远摇头，"但老臣知道，太子殿下自长公主来访后，精神大振，开始关注朝政动向。这是两年来头一遭。"

明凰心中稍安。看来太子已经开始考虑她的提议，甚至冒险联系了林修远。这是个好兆头。

"太傅，"明凰突然问道，"您可相信前世今生之说？"

林修远一愣，随即苦笑："老臣读圣贤书，本不该信这些。但先皇驾崩前夜，曾对老臣说他梦见太祖皇帝持剑而立，说’楚室将乱’。三日后，先皇便猝然崩逝..."

明凰心中一动。先皇之死果然有蹊跷！前世她就怀疑皇兄动了手脚，却苦无证据。

"太傅，若我说我知道先皇本意传位于太子，却被我皇兄矫诏夺位，您信吗？"

林修远面色大变，胡须微颤："长公主慎言！此乃大逆不道之言！"

"太傅心中其实早有疑虑，不是吗？"明凰步步紧逼，"先皇身体一向硬朗，为何突然驾崩？太子监国多年，为何一夜之间被废？我皇兄为何急不可待地清除太子党羽？"

林修远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老臣...老臣确实不解。但先皇遗诏..."

"遗诏是假的。"明凰斩钉截铁，"真遗诏藏在太庙龙柱暗格中。"

林修远猛地站起身："长公主如何得知？"

明凰没有直接回答："太傅只需知道，我要助太子夺回本属于他的皇位。您是先皇托孤之臣，可愿助我们一臂之力？"

林修远双手颤抖，眼中却渐渐燃起希望之火："若长公主所言属实...老臣万死不辞！"

明凰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有太傅相助，大事可期。不过眼下还需谨慎行事。皇兄疑心极重，我们必须..."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青竹慌张地跑进来："长公主，摄政王派人来传话，请您立即去崇政殿一趟！"

明凰与林修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楚承稷为何突然召见？难道他们的谋划已经暴露？

"太傅先请回吧。"明凰迅速恢复镇定，"记住，今日我们未曾相见。"

林修远郑重点头，匆匆从侧门离去。

明凰整理衣冠，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前世这个时候，皇兄应该正在忙于处理江南水患，为何突然召见她？

"青竹，备轿。"明凰深吸一口气，"去崇政殿。"

无论楚承稷有何目的，她都必须小心应对。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第三章

明凰踏入崇政殿的瞬间，殿内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气味她太熟悉了——龙涎香中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杏味，正是前世楚承稷最爱的熏香配方。

"臣妹参见皇兄。"明凰福身行礼，眼角余光扫过殿内情形。楚承稷端坐于案前，两侧站着兵部尚书赵戬和禁军统领周焕。这阵势，绝非寻常召见。

"明凰来了。"楚承稷抬眼，唇角含笑，眼中却无半点温度，"朕正与两位爱卿商议先皇忌辰祭典之事。你是先皇最疼爱的女儿，此事还需你多费心。"

明凰心头一紧。先皇忌辰？前世此时，楚承稷确实命她操办过祭典，但那是在一个月后，而非现在提起。这是个试探。

"皇兄厚爱，臣妹自当尽心。"明凰神色如常，"只是臣妹记得，先皇忌辰在五月初三，如今才四月中旬，是否..."

"朕近日夜梦先皇，"楚承稷打断她，目光如刀，"先皇在梦中神色哀戚，言及祭品不足。朕思来想去，或许该提前准备，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明凰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楚承稷何时变得如此"孝顺"了？前世他登基后，立刻废除了许多祭祖旧制。如今突然关心起先皇忌辰，必有蹊跷。

"皇兄孝感天地，臣妹佩服。"明凰垂眸，"不知皇兄对祭典有何特别要求？臣妹记得先皇生前最爱《清庙》之乐，是否..."

"《清庙》？"楚承稷突然眯起眼睛，"先皇何时喜欢过《清庙》？"

明凰心头一跳。糟了，这是个陷阱！先皇确实不喜欢《清庙》，而是钟爱《大武》。前世祭典上，她曾提议演奏《清庙》，被楚承稷当场否决。

"臣妹失言了。"明凰立即改口，面露哀戚，"是母后喜欢《清庙》。先皇驾崩后，臣妹时常将二人喜好记混..."

殿内一时寂静。明凰能感觉到楚承稷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原来如此。"良久，楚承稷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你与母后感情深厚，朕理解。"

明凰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楚承稷的试探绝不会就此结束。

"说起祭典，"楚承稷话锋一转，"朕打算让太子也参与筹备。他虽被废，终究是先皇血脉。明凰以为如何？"

明凰心跳陡然加速。让太子参与？前世楚承稷可是严禁太子离开东宫半步！这分明又是一个试探，想看她对太子的态度。

"皇兄仁厚。"明凰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只是太子被废已久，突然让他参与祭典，朝臣们恐怕..."

"朕以为长公主会高兴呢。"一旁的兵部尚书赵戬突然插话，"听闻长公主前日刚去过东宫探望太子？"

明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果然，她的行动已经被注意到了。赵戬是楚承稷的心腹，他此言绝非偶然。

"赵尚书消息倒是灵通。"明凰轻笑一声，转向上首，"皇兄，臣妹确实去过东宫。太子毕竟是臣妹的侄子，这两年臣妹疏于关心，心中愧疚。如今先皇忌辰将至，臣妹想着，也该让太子尽一份孝心。"

楚承稷指节轻叩案面，一声声仿佛敲在明凰心上："明凰有心了。既如此，祭典之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太子从旁协助。你们姑侄...多亲近也好。"

明凰福身应是，心中却警铃大作。楚承稷此举，分明是要借机监视她与太子的往来。

"若无其他事，臣妹先行告退，去准备祭典事宜。"明凰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急。"楚承稷抬手示意，"朕还有一事。周统领，把东西拿来。"

禁军统领周焕捧着一个锦盒上前，恭敬地递给明凰。明凰接过，只觉入手沉重。

"打开看看。"楚承稷道。

明凰掀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把精致的匕首，鞘上镶嵌七颗宝石，排列如北斗。

"这是..."明凰呼吸一滞。这匕首她太熟悉了！前世楚承稷登基后赐给她的"护身匕首"，后来却成了她"谋反"的"证物"。

"西域进贡的宝物，朕想着你常独自出宫，带着防身正好。"楚承稷语气温和，眼中却闪过一丝明凰熟悉的冷光，"你可喜欢？"

明凰强忍颤抖，将匕首取出："臣妹谢皇兄赏赐。这匕首...精美绝伦。"

"喜欢就好。"楚承稷满意地点头，"退下吧。"

明凰捧着锦盒退出崇政殿，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那把匕首是警告，也是威胁。楚承稷一定察觉了什么，才会提前将前世用来构陷她的"证物"赐给她。

回到长乐宫，明凰立即命人备水沐浴。她需要冷静思考。浴池中，温热的水流舒缓着她紧绷的神经。

"李琴师可在宫中？"明凰突然问道。

侍候在旁的青竹回答："回长公主，李琴师今日不当值，要明日才来。"

"去把她找来，就说本宫急着学新曲。"明凰起身，"另外，准备一份厚礼，明日我要再去东宫。"

青竹面露难色："长公主，摄政王刚下令加强东宫守卫，说是为防刺客..."

明凰冷笑。什么防刺客，分明是防她与太子接触！看来楚承稷已经起疑，必须更加小心行事。

"那就说是奉皇兄之命，与太子商议先皇忌辰祭典。"明凰早有准备，"皇兄当着赵戬、周焕的面亲口所说，他们总不能阻拦。"

次日一早，明凰便带着李琴师和几名侍女前往东宫。果然，东宫守卫比前几日森严许多，连她这个长公主都被拦下盘问。

"本宫奉摄政王之命，与太子商议先皇忌辰事宜。"明凰冷着脸道，"怎么，你们连摄政王的命令也敢违抗？"

守卫面面相觑，终于放行，却坚持要派两名侍卫"保护"明凰。明凰心知这是监视，却也无可奈何。

东宫内，楚煜正在庭院练剑。见明凰到来，他收剑入鞘，面无表情地行礼："见过姑姑。"

明凰注意到楚煜眼下青黑，显然一夜未眠。是因为收到了她的密信，还是东宫出了什么事？

"太子不必多礼。"明凰示意身后的李琴师和侍女们上前，"皇兄命我筹备先皇忌辰祭典，特来请教太子一些礼仪细节。"

楚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会意："姑姑请随我来书房。"

两名侍卫立刻跟上，明凰却转身道："你们在外等候即可。祭典礼仪繁杂，恐耗时良久。"

侍卫犹豫不决，明凰脸色一沉："怎么，难道本宫与太子独处一室，还能密谋造反不成？"这话说得极重，侍卫不敢再拦，只得退至院中。

书房门一关，楚煜立刻压低声音："姑姑昨日信中提及先皇遗诏在太庙龙柱暗格，可是当真？"

明凰点头："千真万确。遗诏上写明传位于你，还盖有传国玉玺和先皇私印。"

楚煜面色变幻，半晌才道："我昨夜潜去太庙查探，发现龙柱周围新增了十二名守卫，日夜轮值。"

明凰心头一震。楚承稷竟已派人看守太庙龙柱！难道他也知道遗诏所在？不可能，若他知道，早该毁掉遗诏才对。

"守卫增加，说明皇兄心虚。"明凰分析道，"他可能只是怀疑太庙藏有什么，却不确定具体位置。"

楚煜神色复杂地看着明凰："姑姑，你昨日信中还说...说我母后临终前，曾在我耳边说’煜儿，记住，玉簪不可离身’。"他声音微颤，"这件事，除了我和母后，世上无人知晓。你如何得知？"

明凰迎上他的目光："因为前世你被处决前，曾托人将这秘密告诉我。你说，那是你此生最大的遗憾——没能守住母后的玉簪。"

楚煜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扶住书案才站稳。他眼中满是震惊与动摇，显然内心正在激烈斗争。

"你...当真重生而来？"他声音嘶哑。

"若非如此，我怎会知道你七岁时坠马，右肋下有一道疤；怎会知道林太傅教你读的第一本书是《帝范》；又怎会知道你十四岁时曾偷偷喜欢过陈尚书的女儿..."明凰一字一句道。

"够了！"楚煜抬手制止，胸口剧烈起伏。良久，他长叹一声："我信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明凰如释重负。太子终于真正相信她了，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明凰凑近，声音几不可闻，"皇兄已经开始怀疑，昨日还试探我是否知道先皇喜好，今日又增派东宫守卫..."

"我这边已有进展。"楚煜同样压低声音，"林太傅联络了几位旧部，都是手握实权的人物。但他们需要看到遗诏，才敢公然支持我。"

明凰思索片刻："我会想办法引开太庙守卫。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建立更稳妥的联络方式。"她看向门外，"我带来的李琴师可以信任，以后她会定期来东宫送琴谱，实则是传递消息。"

"那个宫女呢？"楚煜指的是明凰身后低头站立的侍女。

"她叫素心，是我精心挑选的。"明凰招手让侍女上前，"从今日起，她会留在东宫伺候。你有什么话，可通过她传给李琴师。"

素心跪地行礼："奴婢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楚煜审视地看了素心片刻，微微点头："起来吧。"

明凰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禁军副统领韩昭的弱点。他表面是楚承稷的人，实则贪财好色。若能收买他，对我们大有裨益。"

楚煜接过纸条，迅速记下内容后将其焚毁。两人又商议了些祭典细节以掩人耳目，明凰便告辞离去。

离开东宫时，明凰注意到守卫对她的搜查比来时更加严格，连琴盒都要打开检查。幸好她早有准备，真正的密信藏在素心的发髻中。

回到长乐宫，明凰刚换下正装，青竹匆匆来报："长公主，摄政王派人送来了祭典流程册，说请您过目。"

明凰接过厚厚的册子，随手翻阅。突然，一张纸条从中飘落。她拾起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今夜子时，老地方见。——焕"

周焕？禁军统领周焕为何给她传纸条？还说什么"老地方"？明凰确信前世与周焕并无私交，这又是楚承稷的试探吗？

正当她疑惑之际，手指触及纸条背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先皇非自然崩逝，吾有证据。"

明凰的心跳陡然加速。周焕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先皇之死有蹊跷？还是说这是楚承稷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夜色渐深，明凰站在窗前，望着宫墙上的月色，犹豫不决。去，还是不去？这可能是揭开先皇死因的关键，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备轿。"明凰终于下定决心，"去御花园的听雨亭。"

与此同时，崇政殿内，楚承稷正与一个黑影密谈。

"确定长公主与太子有异常往来？"楚承稷声音冰冷。

黑影躬身："千真万确。长公主今日带去东宫的侍女素心，实则是她乳母的外孙女，绝对的心腹。"

楚承稷指节敲击案面："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朕倒要看看，朕的好妹妹和好侄儿...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四章

子时的更鼓刚刚敲过，明凰披着深色斗篷，独自走在通往御花园的僻静小径上。夜露打湿了她的绣鞋，冰凉透过布料渗入脚底。每走几步，她都要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

听雨亭位于御花园西北角，四周假山环绕，偏僻幽静。前世她偶尔会来这里独处，但从未与人相约。周焕所说的"老地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月光被云层遮蔽，亭子隐没在黑暗中，只隐约可见轮廓。明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那把楚承稷赐给她的"礼物"。若这是陷阱，她至少不会束手就擒。

"长公主果然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明凰浑身一颤，猛地转身。周焕高大的身影从假山后走出，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

"周统领好身手，本宫竟未察觉你靠近。"明凰强自镇定，手指仍紧扣匕首。

周焕没有答话，而是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亭中说话更安全。"

明凰犹豫片刻，还是迈步走入亭中。周焕紧随其后，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小小的风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显得异常复杂。

"长公主一定疑惑，为何下官会冒险约您相见。"周焕开门见山。

明凰微微点头："周统领在纸条上说...先皇之死有蹊跷？"

周焕的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更低："先皇驾崩前夜，下官当值，亲眼看见楚承稷的心腹太监刘保，鬼鬼祟祟从先皇寝宫出来。"

明凰的心跳骤然加速："你当时为何不禀报？"

"下官确实禀报了。"周焕苦笑，"可第二天一早，先皇就...而负责调查此事的赵戬，却说是下官眼花了。"

明凰倒吸一口凉气。赵戬是楚承稷的死党，若他插手，真相必然被掩盖。

"还有更多证据吗？"明凰追问。

周焕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下官在先皇驾崩后，偷偷从药渣中取出的。"

布包中是几片干枯的药渣。明凰凑近细看，发现其中有些细小的黑色颗粒，散发着极淡的苦杏仁味。

"这是...乌羽玉？"明凰曾在西域商人那里见过这种剧毒。

周焕点头："乌羽玉混在安神汤中，无色无味，服用后十二个时辰内必死，症状却似中风。先皇正是如此崩逝的。"

明凰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虽然前世她就怀疑皇兄弑父，但真正确认这一事实，仍让她如坠冰窟。

"为何现在才告诉我？"明凰声音嘶哑。

"下官一直在暗中调查。"周焕将布包重新收起，"直到看见长公主近日所为...频繁出入东宫，联络林太傅...下官猜测，长公主或许与下官一样，心系正统。"

明凰瞳孔微缩。周焕这是在暗示支持太子？他可是禁军统领，楚承稷的心腹之一！

"周统领不怕本宫向皇兄告发你？"明凰试探道。

周焕突然单膝跪地："长公主，下官是先皇一手提拔的。先皇临终前曾密召下官，说若有不测，要下官暗中保护太子殿下。"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先皇赐予的信物。"

明凰接过玉佩，借着灯光细看。玉佩上刻着"忠勇"二字，正是先皇笔迹。她前世在先皇书房见过类似的信物，专门赐予最信任的臣子。

"起来吧。"明凰将玉佩还给他，"你冒险告知本宫这些，想要什么？"

周焕起身，目光炯炯："下官只求长公主一事——若真有拨乱反正之日，请让下官手刃弑君逆贼！"

月光穿透云层，照在周焕脸上，那刻骨的恨意让明凰心头一震。这个平日不苟言笑的禁军统领，竟隐藏着如此深切的忠诚与愤怒。

"本宫答应你。"明凰郑重点头，"但眼下我们必须谨慎行事。皇兄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正是。"周焕神色凝重，"今日赵戬秘密调派了二十名暗卫，专门监视长公主和太子的一举一动。"

明凰后背一凉。二十名暗卫！难怪今日从东宫回来时，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

"还有一事长公主需知。"周焕凑近一步，声音几不可闻，"楚承稷已秘密调集边军精锐，以剿匪为名向京城靠拢。下官怀疑，他准备在登基大典后...对太子下手。"

明凰手指掐入掌心。前世楚煜确实是在楚承稷登基三个月后被秘密处死的。看来皇兄是打算提前动手了。

"我们必须加快行动。"明凰思索片刻，"周统领能否安排太子离开东宫？哪怕只有几个时辰。"

周焕面露难色："眼下东宫守卫森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借先皇忌辰祭典之机。"周焕眼中精光一闪，"祭典当日，太子需赴太庙行礼。那是下官当值，或可设法制造混乱，让太子暂时脱身。"

明凰眼前一亮："好主意！但太子需要先看到遗诏，确认自己的正统身份，才能下定决心。"

"下官可设法调开太庙龙柱附近的守卫，但时间有限。"周焕沉声道。

"足够了。"明凰点头，"五日后是望日，按例我会去太庙上香，届时..."

一阵风吹过，亭外的竹林沙沙作响。周焕突然抬手示意噤声，迅速熄灭了风灯。

"有人。"他低声道，手已按在刀柄上。

明凰屏息凝神，果然听到远处有极轻的脚步声。周焕拉着她隐入亭柱后的阴影中。脚步声渐渐靠近，又在不远处停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过来。

"喵~"一声猫叫打破了寂静。

"原来是只野猫。"一个尖细的声音嘀咕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明凰长舒一口气。那声音她认得，是楚承稷身边的小太监福安。这么晚了，他为何会在御花园游荡？

"是暗桩。"周焕低声道，"楚承稷在宫中安插了许多这样的耳目。长公主日后行动务必更加小心。"

明凰点头："今夜就到此为止吧。五日后望日，巳时三刻，我会准时到太庙。"

周焕拱手一礼，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明凰又在亭中等了片刻，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匆匆返回长乐宫。

回到寝殿，明凰辗转难眠。周焕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若真如他所言，楚承稷不仅弑父篡位，还准备除掉太子...这个她曾经全心辅佐的皇兄，竟如此心狠手辣！

"长公主，您醒着吗？"青竹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明凰掀开床帐："何事？"

"李琴师求见，说是有急事。"青竹低声道。

明凰眉头一皱。这么晚了，李绾儿来做什么？"让她进来。"

李绾儿匆匆入内，脸色苍白："长公主恕罪，奴婢本不该深夜打扰，但..."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这是素心让奴婢务必立刻交给长公主的。"

明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太子急讯，明日祭典筹备会上，赵戬将提议削减太子礼仪规格。"

明凰眼中寒光一闪。赵戬这是要公开羞辱太子！削减礼仪规格，等于进一步否定太子的身份地位。

"告诉素心，本宫知道了。"明凰将纸条焚毁，"明日我会准时参加筹备会。"

李绾儿却没有立即退下，而是欲言又止。

"还有事？"明凰问道。

"长公主..."李绾儿突然跪下，"奴婢...奴婢知道自己在做危险的事。但奴婢愿意为长公主和太子殿下效死！"

明凰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日温婉的琴师。李绾儿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不仅仅是忠诚，还有...爱慕？

"你..."明凰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对太子..."

李绾儿脸颊绯红："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两年前奴婢曾在东宫弹琴，太子殿下夸赞过奴婢的琴艺，还赐了伤药给奴婢...奴婢只是...想报答殿下恩情。"

明凰心中了然。原来如此，难怪李绾儿愿意冒险传递消息。爱情，有时比利益更能驱使人冒险。

"起来吧。"明凰柔声道，"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了。但切记，无论对谁，都不要透露半分今夜之事。"

李绾儿郑重点头，悄然退下。

次日清晨，明凰早早起身，精心梳妆。今日的祭典筹备会，将是一场不见刀光的较量。

崇政殿侧厅已聚集了十余名官员，礼部尚书、太常寺卿等人见明凰到来，纷纷行礼。楚煜坐在末位，神色平静，见明凰进来也只是微微颔首。

赵戬大摇大摆地坐在上首，见人到齐，清了清嗓子："今日商议先皇忌辰祭典细节。本官提议，太子既已被废，祭典上不应再享储君礼仪，跪拜位次当在诸王之后。"

殿内一片哗然。按礼制，即使被废，太子仍是先皇嫡长子，地位应高于诸王。赵戬此举，分明是要彻底否定楚煜的身份。

明凰正欲开口，却见楚煜缓缓起身："赵尚书此言差矣。"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太子。这两年来，楚煜在公开场合几乎从不发言，今日竟主动反驳赵戬？

楚煜不慌不忙，声音沉稳有力："《大楚会典》明文记载，’凡先皇忌辰，嫡长子位在诸王上，无论是否在位’。赵尚书熟读典章，莫非忘了？"

赵戬脸色一变："太子殿下..."

"本宫已不是太子。"楚煜打断他，"但确实是先皇嫡长子。赵尚书是要违背祖制吗？"

明凰暗自喝彩。楚煜这一手以退为进，既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又站在了礼制法理的高地。

"臣附议。"礼部尚书郑肃突然开口，"废太子...不，大皇子所言极是。祖制不可违。"

太常寺卿也点头称是。赵戬脸色难看，却不好公然反对这么多人的意见。

明凰适时插话："本宫以为，大皇子不仅位次应在诸王之上，还应主祭。毕竟，他是先皇血脉中最年长者。"

赵戬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此事需禀报摄政王定夺。"

"不必了。"明凰微笑，"皇兄已将祭典事宜全权交由本宫负责。若赵尚书有异议，不妨现在就去请示皇兄？"

赵戬语塞。他心知楚承稷近日忙于边关军务，最厌烦这些琐事打扰。若真为这点小事去请示，反倒显得他无能。

"既然长公主坚持，那就依祖制吧。"赵戬悻悻道。

明凰与楚煜交换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第一回合，他们赢了。

接下来的讨论中，楚煜展现出惊人的记忆力与礼仪知识，多次纠正官员们的错误提议，赢得不少赞许的目光。明凰在一旁观察，心中暗喜。太子的才华正在一点点展现，这正是他们需要的——让朝臣们重新认识这位被废的储君。

会议结束后，明凰故意在殿外逗留。果然，楚煜也放慢脚步，两人得以短暂交谈。

"昨日密信收到了？"楚煜低声问。

明凰点头："周焕可信。五日后太庙上香，他会调开守卫。"

楚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明凰能策反禁军统领："姑姑好手段。"

"不是我手段高明，是皇兄多行不义。"明凰轻声道，"今日你表现很好，继续保持。"

楚煜嘴角微扬："姑姑教导有方。"他顿了顿，"对了，我已与林太傅设计了一套琴谱密码。下次李琴师送来的琴谱中，会有我们的最新计划。"

明凰眼前一亮。琴谱密码！这比单纯的密信安全多了。

"好。我也会通过李绾儿传信给你。"明凰看到赵戬正向这边张望，立即提高声音，"大皇子对祭乐的见解独到，本宫改日再请教。"

楚煜会意，拱手行礼："姑姑过奖。"

两人各自离去，明凰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今日的楚煜，与前世那个在冷宫中郁郁而终的废太子判若两人。或许，他本就该是这样一位英明果决的储君，只是被皇兄的阴谋压抑了才华。

回到长乐宫，明凰立即召来李绾儿，将一张写满音符的纸交给她："明日送去东宫，就说是我新谱的曲子，请大皇子指正。"

李绾儿小心收好："长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明凰站在窗前，望着东宫方向。计划正在一步步推进，但危险也在逼近。楚承稷不是易与之辈，一旦发现他们的谋划，必将雷霆反击。

她摸了摸袖中的匕首，眼神坚定。这一次，她不会再给皇兄任何机会。

第五章

望日清晨，明凰早早起身，对镜梳妆。今日是去太庙上香的日子，更是与太子查看先皇遗诏的关键时刻。她挑选了一件素雅的淡紫色宫装，既不显眼，又符合祭礼的庄重。

"长公主，香烛祭品都已备好。"青竹轻声禀报，"轿辇已在宫门外等候。"

明凰点头，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枚小巧的玉印，藏入袖中。这是她前世从西域商人那里学来的拓印手法所需的工具，今日或许能用上。

"今日只带四名侍女随行，你留在宫中。"明凰吩咐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去了太庙上香，午时便回。"

青竹欲言又止："长公主...近日宫中风声紧，您要多加小心。"

明凰心中一暖。青竹前世为她而死，这一世她定要护这忠仆周全。"放心，我自有分寸。"

宫门外，八名侍卫已列队等候。明凰眉头微蹙——往日她去太庙，不过四名侍卫随行，今日怎多了一倍？

"谁安排的护卫？"明凰冷声问道。

领队侍卫抱拳行礼："回长公主，是周统领特意吩咐的。说是近日京城有流民作乱，加强护卫。"

明凰心下稍安。周焕这是在为今日行动做准备。多带的侍卫，想必是他的心腹。

轿辇行至太庙外，明凰下轿，只见太庙守卫果然比平日森严许多。周焕一身戎装，正在门前巡视，见明凰到来，上前行礼。

"长公主来上香？"周焕声音洪亮，眼神却快速扫过四周。

明凰会意，提高声音："正是。今日望日，按例来给先皇上香祈福。"

周焕侧身让路："长公主请。下官已命人准备好了一切。"

明凰带着侍女们步入太庙前院。香烟缭绕中，她注意到太庙主殿两侧站着八名带刀侍卫，而平日存放皇室文书的西配殿外，更有十二名侍卫把守。

"龙柱在何处？"明凰低声问身旁的侍女——这是李绾儿假扮的。

李绾儿微不可察地指了指主殿："殿内正中，盘龙金柱。"

明凰暗自盘算。主殿是祭祀重地，平日除了特定祭日，少有人进出。今日她以上香为名，最多只能在殿内停留片刻，如何能接近龙柱寻找暗格？

正思索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周焕匆匆进来："长公主，大皇子也来上香了，正在门外等候。"

明凰心头一跳。太子怎么来了？他们原计划是她在太庙制造机会，让太子随后单独前来查看遗诏。

"请大皇子进来吧。"明凰稳住心神，"正好一同祭拜先皇。"

片刻后，楚煜一身素袍走进太庙。他面容肃穆，举止端庄，与明凰行礼后，便站在祭坛另一侧，目不斜视。

"侄儿听闻姑姑今日来太庙上香，特来一同祭拜父皇。"楚煜声音清朗，眼神却示意明凰看向殿外。

明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赵戬带着几名侍卫站在太庙院中，正冷眼旁观。原来如此！太子是被赵戬"护送"来的，难怪突然出现。

"大皇子有心了。"明凰温声道，"那便一同上香吧。"

祭拜仪式庄重简短。明凰全程都在思考如何摆脱赵戬的监视，接近龙柱。就在仪式即将结束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

"走水了！西偏殿走水了！"有人高声呼喊。

殿内众人顿时骚动。明凰看向周焕，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保护长公主和大皇子！"周焕高声命令，带着侍卫们护着明凰和楚煜往外撤。

院中已是一片混乱。西偏殿方向冒出浓烟，侍卫们忙着提水救火。赵戬站在院中央，脸色阴沉地指挥着。

"赵大人！"周焕拉着一名侍卫，"快护送长公主和大皇子到东偏殿暂避，那里离火场最远！"

赵戬刚要说什么，一阵风吹来，火星溅到主殿屋檐上，顿时引起一阵惊呼。他只得点头："快带他们离开！我去指挥救火！"

明凰和楚煜在侍卫护送下快步走向东偏殿。途中经过主殿侧面时，周焕突然低声道："下官只能争取半刻钟时间。"

楚煜会意，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大皇子！"明凰惊呼，上前搀扶。

"我没事..."楚煜皱眉，"只是脚踝扭了..."

周焕立即下令："你们几个，快去请太医！你们两个，去取担架！"侍卫们纷纷领命而去。

转眼间，只剩下周焕和一名心腹侍卫守着明凰和楚煜。

"快！"周焕推开主殿侧门，"下官已调开龙柱守卫，但很快就会有人回来！"

明凰和楚煜闪身进入主殿。殿内昏暗静谧，只有长明灯微弱的光芒照亮中央那根盘龙金柱。两人快步上前，仔细检查柱身。

"暗格在龙爪下方。"明凰回忆道，"第三只龙爪的掌心。"

楚煜蹲下身，摸索着龙爪。突然，他手指一顿："找到了！"只见他轻轻按压龙爪掌心的一块鳞片，柱子侧面无声滑开一个小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个黄绸包裹。楚煜小心翼翼地取出，打开一看，正是一道盖有玉玺的诏书。

"真是先皇遗诏！"楚煜声音微颤。

明凰凑近细看。诏书上清清楚楚写着："朕若不豫，传位于皇长子楚煜。晋王楚承稷辅政，不得干豫储君之位..."字迹工整，盖有传国玉玺和先皇私印。

"皇兄不仅篡位，还伪造遗诏..."明凰咬牙道。

楚煜继续往下读，脸色越来越难看："诏书后面还写着...若楚承稷有不臣之心，太子可联合长公主明凰...共讨逆贼。"他抬头看向明凰，"父皇早就预料到皇叔会有异心！"

明凰心头一震。先皇竟在遗诏中点名要她与太子联手！前世她至死都不知道这一点，一直以为先皇只把她当作联姻的工具。

"快，拓印一份。"明凰取出袖中玉印和特制纸张，"原件不能带走，否则会打草惊蛇。"

楚煜帮她按住纸张，明凰熟练地拓印着遗诏内容。就在即将完成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楚煜低声道，迅速将原件放回暗格。

暗格刚合上，殿门就被推开。周焕急匆匆进来："赵戬带人过来了！快躲起来！"

明凰和楚煜环顾四周，主殿空旷，无处藏身。周焕指向祭坛后方："那里有个密室，供奉先皇遗物用的，快！"

三人刚躲入密室，就听见赵戬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搜！仔细搜！大皇子和长公主不见了，一定还在太庙内！"

密室狭小黑暗，明凰被迫紧贴着楚煜。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脸颊微微发烫。

"周统领，"赵戬的声音越来越近，"你确定他们没回主殿？"

"下官一直守在这里，未见长公主和大皇子返回。"周焕的声音镇定自若。

"奇怪..."赵戬似乎在踱步，"火势刚起，人就不见了...太巧合了..."

密室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明凰感觉楚煜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无声地给予安慰。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却意外地不觉得抗拒。

"大人！"一个侍卫跑进来，"大皇子的随身玉佩落在东偏殿了！"

"哦？"赵戬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带我去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焕轻敲密室门："他们去东偏殿了，趁现在快走！下官已安排好，从西侧门出去，有轿辇等候。"

明凰和楚煜迅速离开密室。临行前，明凰最后看了一眼龙柱。那道遗诏，终有一天会公之于众，还先皇和太子一个公道！

两人悄无声息地从西侧门离开太庙，果然有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等候。楚煜帮明凰掀开轿帘，却见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李绾儿。

"殿下！"李绾儿惊呼，随即压低声音，"快上来！奴婢按周统领安排，在此接应。"

明凰和楚煜挤进小轿。轿子立刻起行，穿过小巷，绕路返回皇宫。

"拓印好了吗？"楚煜低声问。

明凰点头，从袖中取出那张纸："幸好完成了。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楚煜接过拓印，仔细收好："今日虽险，但值得。"他看向明凰，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姑姑，从现在起，我完全相信你了。我们一起...讨伐逆贼！"

明凰心头一热。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含冤而死的太子，终于有机会洗刷冤屈，重登大宝。

"先别急着回宫。"明凰思索道，"赵戬起了疑心，一定会加强监视。我们需要更隐秘的联络方式。"

"琴谱密码。"楚煜提议，"李琴师可以帮我们传递。用特定的音符组合代表不同的意思，即使被发现，也无人能解。"

明凰眼前一亮："好主意！我来设计一套密码，通过李绾儿传给你。"

李绾儿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长公主...殿下...你们这是要..."

"绾儿，"楚煜突然握住她的手，"你愿意帮我们吗？这可能...很危险。"

李绾儿脸颊绯红，却坚定地点头："奴婢愿意！万死不辞！"

明凰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李绾儿对太子的情愫，或许会成为他们的一大助力。

小轿在宫墙外停下。明凰和楚煜分别从不同的侧门回宫，装作刚刚从太庙回来的样子。

回到长乐宫，明凰刚换下衣裳，青竹就匆匆进来："长公主，摄政王派人来问，说您今日去太庙上香，可有什么异常？"

明凰心头一紧，面色如常："能有什么异常？不过是按例上香罢了。怎么，皇兄为何突然关心这个？"

"奴婢不知。"青竹摇头，"只是那传话的太监神色紧张，说摄政王正在崇政殿大发雷霆呢。"

明凰暗叫不好。看来赵戬已经向楚承稷汇报了太庙的"异常"。

"备轿，本宫去崇政殿见皇兄。"明凰决定主动出击，以攻为守。

崇政殿外，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明凰刚走到殿前台阶，就听见里面传来楚承稷的怒吼："废物！两个大活人也能跟丢！"

明凰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迈步入殿："皇兄为何动怒？"

殿内霎时安静。楚承稷高坐于上，赵戬和周焕跪在下方，还有几名大臣垂首而立。见明凰进来，楚承稷脸上的怒容瞬间变为微笑。

"明凰来了。"他语气亲切，眼中却毫无笑意，"朕听闻今日太庙走水，你可受惊了？"

明凰行礼："多谢皇兄关心。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

"那就好。"楚承稷手指轻叩扶手，"只是...朕听说你和太子在火起后就不见了踪影？"

明凰心中一凛，却故作惊讶："怎会？火起后，周统领立刻护送我和大皇子去了东偏殿。后来大皇子说身体不适，先行回宫了。我在东偏殿等到火灭，检查了太庙受损情况才回来。"

楚承稷眯起眼睛："是吗？赵戬说去东偏殿找你们，却只找到了太子的玉佩。"

"那可能是大皇子不慎遗落的。"明凰镇定自若，"皇兄若不信，可以问周统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周焕。周焕抱拳道："回陛下，长公主所言句句属实。下官确实护送他们去了东偏殿。"

赵戬急道："可是..."

"够了！"楚承稷突然拍案，"都退下！明凰留下。"

众人纷纷退下，殿内只剩下明凰和楚承稷。沉默如厚重的帷幕般落下，压得人喘不过气。

"明凰，"楚承稷突然开口，声音异常柔和，"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贪玩掉进御湖，是谁跳下去救你的？"

明凰一怔。那是她七岁时的事，救她的人正是当时年仅十二岁的楚承稷。

"是皇兄救了我。"明凰轻声回答。

"那你可还记得，你十三岁那年染了天花，是谁不顾传染危险，日夜守在你床前？"楚承稷继续问道。

明凰心头微颤："也是皇兄。"

"朕待你如何？"楚承稷突然问道，目光如炬。

明凰垂眸："皇兄待我...恩重如山。"这句话，前世她曾真心实意地说过无数次。

楚承稷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来到明凰面前："既然如此，为何近日你频频与太子接触？为何今日太庙走水，你二人行踪成谜？"他声音越来越冷，"明凰，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明凰抬头，直视楚承稷的眼睛："皇兄多虑了。我不过是奉您之命，与大皇子一同筹备先皇忌辰祭典。至于今日太庙之行，我已解释清楚。"

楚承稷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希望如此。"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对了，北境王世子来信，说对你爱慕已久，想求朕赐婚。你觉得如何？"

明凰如遭雷击。北境王世子！前世她正是被楚承稷赐婚给此人，远嫁北疆，从此失去在朝中的所有影响力。难道历史要重演？

"臣妹...还想多陪伴皇兄几年。"明凰勉强笑道。

楚承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朕考虑考虑。退下吧。"

明凰行礼退出，走出崇政殿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楚承稷分明是在警告她——若不顺从，就将她远嫁北疆，彻底断了她与太子的联系！

回到长乐宫，明凰立即召来李绾儿："快，将这封信秘密交给大皇子。"她递过一张写满音符的纸，"告诉他，风暴将至，早做准备。"

李绾儿领命而去。明凰站在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风暴确实将至，而且比她预想的更早、更猛。楚承稷已经开始怀疑，甚至可能已经设下陷阱。他们必须加快行动了，否则...

"长公主，"青竹匆匆进来，"摄政王刚刚召集了赵戬、周焕等心腹大臣，在崇政殿密议到深夜..."

明凰握紧了拳头。风雨欲来，而她和太子，已经无路可退。

第六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北境王世子萧景琰，品貌端正，功在社稷，与长公主明凰年貌相当，堪称良配。着即赐婚，择吉日完婚。钦此。"

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在长乐宫正殿回荡。明凰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圣旨，指尖冰凉。尽管昨日楚承稷已有暗示，但圣旨来得如此之快，还是让她猝不及防。

"长公主，恭喜了。"宣旨太监谄笑着，"摄政王特意嘱咐，婚期定在一月后的初六，正是黄道吉日。"

一个月！明凰心头一震。前世她被赐婚后，足足准备了半年才远嫁北疆。如今楚承稷将婚期提前这么多，分明是要尽快将她逐出权力中心。

"臣妹领旨，谢皇兄恩典。"明凰强自镇定，示意青竹给太监赏钱。

待宣旨太监退下，明凰立刻展开圣旨细看。字字诛心，毫无转圜余地。她攥紧圣旨，指节发白。一旦远嫁北疆，不仅前功尽弃，太子也将孤立无援，重蹈前世覆辙。

"青竹，备笔墨。"明凰声音紧绷，"再派人去请李琴师，就说本宫要学几首新曲，好在婚礼上演奏。"

青竹忧心忡忡："长公主真要嫁去北疆？那里苦寒遥远..."

"本宫自有打算。"明凰打断她，"记住，今日起，任何进出长乐宫的人都要严加监视，特别是那些平日不常来的宫女太监。"

青竹领命而去。明凰走到窗前，望着东宫方向。必须尽快通知太子这个变故，但眼下东宫守卫森严，直接前往太过冒险。

李绾儿很快到来，怀里抱着古琴。明凰屏退左右，只留下她一人。

"绾儿，情况紧急。"明凰低声道，"本宫被赐婚北境王世子，一月后完婚。"

李绾儿瞪大眼睛："这...这是要断了长公主与太子的联系啊！"

明凰点头："所以必须尽快通知太子。但本宫现在不便前往东宫，只能靠你了。"

她从案上取过一张写满音符的纸："这是本宫设计的琴谱密码。上面告诉太子婚约之事，并约他明日午时在御花园的听雨亭相见。你能送到吗？"

李绾儿接过琴谱，郑重点头："奴婢一定办到。只是..."她犹豫了一下，"近日东宫新增了许多宫女，都是赵戬安排的。素心说，她们日夜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

明凰眉头紧锁。看来楚承稷确实起了疑心，不仅用婚约约束她，还加强了对太子的监视。

"告诉素心，让太子装作身体不适，明日请太医诊治。太医问诊时，守卫会放松警惕，那时再设法脱身。"

李绾儿将琴谱藏于袖中："奴婢明白了。"

明凰又叫住她："等等。还有一事。"她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簪，"这是本宫的信物。太子若问起如何破解琴谱密码，就告诉他——’宫商角徵羽，对应金木水火土’。"

李绾儿小心收好玉簪，行礼退下。

明凰独自在殿中踱步，思绪纷乱。一个月的时间太紧迫了，他们甚至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公开先皇遗诏。若按原计划在祭典上行动，还要等二十多天，而她的婚期只剩三十日...

"长公主，摄政王派人送来了嫁妆单子。"青竹在门外禀报。

明凰冷笑。楚承稷动作倒是快，生怕她反悔似的。"拿进来吧。"

厚厚的一叠礼单上，罗列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价值连城。但明凰知道，这些都是枷锁，用来换取她对皇兄的顺从。

"收起来吧。"明凰将礼单丢到一旁，"本宫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青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退下。

明凰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前世远嫁北疆是她命运的转折点，从此远离权力中心，再无法干预朝政。而等她三年后回京奔丧时，太子已被处死，朝中尽是楚承稷的心腹...

决不能重蹈覆辙！明凰猛地坐起身。若实在无法拖延婚期，那就在出嫁前行动！只是仓促起事，胜算几何？

窗外日影西斜，暮色渐浓。明凰点亮烛火，开始仔细勾画可能的行动计划。禁军中有周焕，朝中有林修远联络的旧臣，加上先皇遗诏...或许可行？

次日清晨，青竹匆匆进来："长公主，不好了！宫里传出消息，说大皇子昨夜突发急病，今早呕血不止！"

明凰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急病？呕血？这不在计划之中啊！

"请太医了吗？"明凰急问。

"已经去了三位太医，连院判大人都惊动了。"青竹回答，"摄政王也派人去探视了。"

明凰心念电转。太子突然病重，是真是假？若是伪装，未免太过逼真；若是真病...难道楚承稷已经下手了？

"备轿，本宫要去东宫探病。"明凰起身更衣。

东宫内外一片忙乱。明凰刚下轿，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几名太医在殿外低声讨论，神色凝重。

"长公主。"赵戬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拦在明凰面前，"大皇子病重，太医正在诊治，不宜打扰。"

明凰冷眼看他："本宫是太子亲姑姑，如何不能探视？让开！"

赵戬寸步不让："摄政王有令，为防止疫病传播，任何人不得入内。"

明凰心头火起，正欲发作，忽听殿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瓷器落地的碎裂声和宫女的惊呼。

"殿下！殿下您坚持住！"

明凰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赵戬："滚开！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赵戬被她的气势所慑，一时不敢再拦。明凰快步走入内殿，只见太子半卧在床，面色惨白如纸，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一名太医正在为他施针，地上散落着打翻的药碗。

"大皇子！"明凰惊呼，快步上前。

楚煜虚弱地睁开眼，看到明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姑姑...恕侄儿...不能全礼..."

明凰握住他的手，只觉冰凉刺骨。这绝不是伪装！太子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怎么回事？"明凰质问太医。

老太医擦了擦汗："回长公主，大皇子是急火攻心，加上旧疾复发，导致呕血。老臣已施针稳住了病情，但需要静养。"

明凰注意到楚煜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划动，似乎在写字。她屏息凝神，感觉出那是一个"午"字。

午时？他是在说今日午时的约定？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见面？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要单独陪陪大皇子。"明凰命令道。

太医和宫女们迟疑地看向赵戬。赵戬刚要反对，明凰一个眼刀扫过去："怎么，本宫与亲侄儿说几句话都不行？还是说，赵大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本宫知道？"

赵戬脸色一变，只得带着众人退至外殿，但故意不关门，显然是要监视。

明凰俯身为楚煜掖被角，借机低声道："你怎么样？是真的病了？"

楚煜几不可察地点头，声音虚弱但清晰："被下毒了...不是致命的...像是试探..."

明凰心头一凛。楚承稷果然开始对太子下手了！幸好不是剧毒，否则...

"婚约的事你知道了？"明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楚煜微微眨眼，表示肯定。

"午时...能去吗？"明凰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楚煜的手指再次在她掌心写字："能...必须去..."

明凰还想说什么，赵戬已经在门外咳嗽提醒。她只好提高声音："大皇子好生休养，本宫改日再来探望。"

走出东宫，明凰心绪不宁。太子被下毒，她被逼婚，楚承稷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正在一步步收紧罗网。午时的会面，恐怕是他们扭转局面的最后机会了。

午时将至，明凰借口午憩，独自前往御花园。为防跟踪，她特意绕路，穿过几处偏殿，最后从竹林小径走向听雨亭。

亭中空无一人。明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步入亭中等待。约莫一刻钟后，竹林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楚煜披着深色斗篷，脸色依然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些。他警惕地扫视周围，确认安全后才快步走入亭中。

"你怎么出来的？太医不是让你静养吗？"明凰急问。

楚煜苦笑："我让素心在药中加了安神散，太医们都以为我睡了。守卫松懈了些，我从密道出来的。"他顿了顿，"时间紧迫，先说正事。婚约之事，必须想办法解除。"

明凰摇头："圣旨已下，难以更改。除非..."

"除非我登基为帝。"楚煜接上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姑姑，我们没时间了。皇叔已经开始对我下毒，下一步可能就是暗杀。你的婚约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先把你远嫁，再除掉我。"

明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仓促起事，风险太大。"祭典还有二十多天，那时行动最为稳妥..."

"等不了了。"楚煜突然抓住她的手，"姑姑，若别无选择...我们便提前行动！"

明凰怔住了。此刻的楚煜，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火焰，那是一个帝王应有的决断与气魄。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未来君主的影子。

"你有何计划？"明凰听见自己问道。

楚煜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三日后是母后忌辰。按例，我可去奉先殿祭拜。奉先殿靠近太和门，周焕已联络了禁军中的旧部，届时可控制太和门，引城外驻军入宫。"

明凰心头一跳。这计划大胆而危险，但或许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城外驻军？你联络了谁？"

"林太傅的侄子林毅，现任骁骑营统领，麾下三千精兵。"楚煜眼中精光闪烁，"他是我幼时伴读，绝对可靠。"

明凰快速思考着。骁骑营确实忠诚于先皇，但三千人对抗楚承稷的禁军和边军，胜算几何？

"先皇遗诏是关键。"明凰道，"若能当众宣读遗诏，许多朝臣可能会倒向我们。"

"正是。"楚煜点头，"我已让周焕安排，祭拜当日将遗诏从太庙秘密带出。"

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时间流逝，楚煜突然皱眉："我该回去了，否则会引起怀疑。"

明凰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怎么突然病了？真是被下毒？"

楚煜神色凝重："前日晚膳后突然腹痛如绞，呕血不止。太医说是急火攻心，但我尝出菜中有异味。不是剧毒，倒像是...试探。"

明凰心头一紧。楚承稷这是在试探太子的身体状况，为后续行动做准备！"回去后千万小心饮食。素心可靠吗？"

"暂时可信。"楚煜犹豫了一下，"但她最近行为有些异常，我已在暗中观察。"

明凰还想叮嘱什么，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分开，楚煜迅速隐入竹林。明凰整理衣衫，装作在赏景的样子。

来的是几名修剪花木的宫女，见长公主在此，慌忙行礼。明凰淡然应了，等她们走远后，才匆匆离开听雨亭。

回到长乐宫，明凰发现李绾儿已在等候。

"长公主，"李绾儿急步上前，"素心刚才偷偷告诉我，赵戬今日召见了东宫所有新来的宫女，详细询问太子的起居饮食。她怀疑...赵戬在找什么人。"

明凰心头一凛："找什么人？"

"一个...传递消息的人。"李绾儿声音发抖，"赵戬似乎知道太子与宫外有联系，但不确定是谁在帮忙。"

明凰握紧了拳头。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楚承稷不仅怀疑她和太子，已经在调查他们的联络渠道了！若素心暴露，或者李绾儿被发现...

"绾儿，这几日你不要再去东宫了。"明凰当机立断，"所有消息通过琴谱传递，交给素心转交。"

李绾儿点头应下，却又欲言又止。

"还有事？"明凰问道。

"长公主..."李绾儿突然跪下，"奴婢有一事相求。若...若事成之后，能否准许奴婢...继续伺候太子殿下？"

明凰愣住了。她看着李绾儿绯红的脸颊和期待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丫头，对太子用情至深啊...

"若太子愿意，本宫自然不会反对。"明凰轻声回答。

李绾儿欣喜叩首，随即退下。明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李绾儿对太子的情意纯粹而勇敢，相比之下，她自己对太子的那些微妙感觉...

"荒谬！"明凰低声斥责自己。她和太子是姑侄，虽有血缘关系，但更重要的是政治同盟。那些心跳加速的时刻，不过是紧张局势下的错觉罢了。

傍晚时分，青竹匆匆进来："长公主，摄政王派人来问，您对嫁妆单子可还满意？若有添减，明日内务府会来听吩咐。"

明凰冷笑。楚承稷这是变相催促她准备出嫁呢。"告诉皇兄，本宫很满意，不必添减。"

青竹刚要退下，明凰又叫住她："等等。近日可有北境王世子的消息？"

"听说世子已在路上，半月后抵京。"青竹回答，"朝中都在议论，说这次婚期如此紧迫，实属罕见。"

明凰挥手让青竹退下，独自站在窗前沉思。半月...北境王世子半月后到京，而婚期定在一月后。楚承稷是要确保她无法反悔啊！

夜色渐深，明凰取出琴谱，开始编写给太子的密信。明面上是一首《凤求凰》的曲谱，实则暗藏了三日后行动的具体安排。写完最后一个音符，她轻轻吹干墨迹，心中默念：成败在此一举。

与此同时，崇政殿内灯火通明。楚承稷高坐于上，赵戬跪在下方汇报。

"陛下，大皇子的病情确实蹊跷。微臣已命人暗中调查，发现他的膳食中被人下了药——但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楚承稷眯起眼睛："哦？除了朕，还有谁想对太子下手？"

"微臣怀疑...是长公主。"赵戬低声道，"她今日去东宫探病，举止异常亲密。而且据眼线报告，她近日频繁召见李琴师，似有密谋。"

楚承稷手指轻叩扶手："明凰...朕这个妹妹，最近确实不太安分。"

"还有一事。"赵戬继续道，"东宫宫女素心报告，太子近日常独自在密室写画什么，写完后立即焚毁。而且...太子似乎有办法与宫外联系。"

楚承稷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朕的侄儿和妹妹，都不太老实啊。"

"陛下，要不要先把长公主软禁起来？"赵戬提议，"或者加快婚期..."

"不。"楚承稷冷笑，"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传令下去，秘密调集三千禁军，埋伏在奉先殿周围。三日后是孝懿皇后忌辰，太子必去祭拜..."

赵戬恍然大悟："陛下英明！届时若太子真有异动，便可当场拿下！"

楚承稷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东宫方向："朕给过他们机会了...既然不珍惜，就别怪朕无情。"

第七章

孝懿皇后忌辰当日，天色阴沉。明凰站在长乐宫窗前，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今日是行动之日，也是危机四伏之日。

"长公主，李琴师来了。"青竹轻声禀报。

明凰转身，只见李绾儿抱着琴盒快步走入，脸色异常苍白。

"绾儿，怎么了？"明凰立刻察觉到异样。

李绾儿跪倒在地，声音发抖："长公主，大事不好！素心...素心是赵戬的人！"

明凰如遭雷击，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你说什么？"

"昨夜奴婢偶然看见素心偷偷溜出东宫，鬼鬼祟祟去了赵戬的私邸。"李绾儿急声道，"奴婢冒险跟上去，从窗缝中看见...看见她交给赵戬一本抄录的琴谱，说是长公主与太子殿下的密码本！"

明凰浑身发冷。素心背叛！他们所有的密信往来都可能已被楚承稷掌握！

"还有更糟的..."李绾儿继续道，"赵戬说今日奉先殿周围已埋伏了三千禁军，只等太子殿下踏入奉先殿，就...就以谋反罪名当场拿下！"

明凰的手指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计划暴露，楚承稷已设下陷阱！

"周统领知道吗？"明凰急问。

李绾儿摇头："奴婢不知。但听赵戬说，摄政王已下令，今日任何人不得调动禁军，连周统领也要听赵戬指挥。"

明凰脑中飞速运转。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不仅计划暴露，连周焕都可能被控制。太子此刻恐怕正前往奉先殿，若无人警告，必将自投罗网！

"绾儿，立刻去东宫，告诉太子取消行动！"明凰命令道，"若太子已经出发，就去奉先殿附近找，无论如何必须拦住他！"

李绾儿领命而去。明凰转向青竹："备轿，本宫要去奉先殿！"

"长公主，这太危险了！"青竹惊呼。

"没时间了！"明凰已换上简便衣裙，"若太子被捕，一切都完了！"

轿辇疾行在宫道上，明凰不断掀帘张望，心中祈祷能及时赶到。奉先殿位于外朝与内廷之间，平日守卫不多，但若如李绾儿所言，今日必有重兵埋伏。

轿子转过一道宫墙，奉先殿已遥遥在望。明凰突然喊停："就在这里停下，你们在此等候。"

下轿后，明凰快步走向奉先殿侧面的小径。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低呼："长公主！"

李绾儿从假山后闪出，脸色惨白："奴婢没找到太子殿下！东宫的人说他一早就出发了，可能...可能已经进了奉先殿！"

明凰心头一颤。完了，太子可能已经踏入陷阱！

"你立刻回长乐宫，若一个时辰后我没有消息，就把这个交给林太傅。"明凰从发髻中取出一枚玉簪塞给李绾儿，"记住，亲手交给林太傅，不得经他人之手！"

李绾儿还想说什么，明凰已大步走向奉先殿。殿外果然守卫森严，比平日多了数倍兵力。明凰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以长公主的威仪走上前去。

"站住！奉先殿今日戒严，任何人不得入内！"一名侍卫横刀拦住去路。

明凰冷眼扫去："放肆！本宫乃孝懿皇后亲女，今日忌辰，特来祭拜。你敢阻拦？"

侍卫面露难色："这...赵大人有令..."

"赵戬算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本宫祭拜母后？"明凰提高声音，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让开！否则本宫立刻去见皇兄，问问是谁给他的胆子阻拦长公主尽孝！"

侍卫被她的气势所慑，犹豫间，明凰已推开他，大步走入奉先殿。

殿内香烟缭绕，却空无一人。明凰心头一紧——太子不在？难道已经被捕？

"姑姑？"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殿传来。

明凰循声望去，只见楚煜从帷幔后走出，脸色凝重："你怎么来了？"

"计划暴露了！"明凰快步上前，压低声音，"素心是赵戬的人，她已经把我们的密码本交给了楚承稷。奉先殿外埋伏了重兵，就等着抓你！"

楚煜瞳孔骤缩，但很快恢复镇定："我猜到了。刚才进殿时，发现守卫比平日多，而且都是生面孔。"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明凰急道，"周焕可能已被控制，林毅的骁骑营恐怕也..."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楚煜一把拉住明凰，闪身躲到孝懿皇后牌位后的暗门内。

"这是..."

"密室。"楚煜轻声道，"先皇为母后建的，只有我知道。"

暗门内空间狭小，两人不得不紧贴在一起。明凰能清晰地听到楚煜急促的心跳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黑暗中，楚煜的手紧紧握着她的，给予无声的支持。

外面，赵戬的声音清晰传来："搜！仔细搜！太子一定还在殿内！"

杂乱的脚步声在殿内回荡，有人掀动帷幔，有人敲打墙壁。

"赵大人，太子确实进了奉先殿，守门的侍卫亲眼所见。"一个粗犷的声音道。

"继续搜！他不可能凭空消失！"赵戬怒道，"还有，长公主刚才也闯进来了，找到她！"

明凰与楚煜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楚承稷不仅要抓太子，连她也不放过！

搜查声越来越近，有人开始检查孝懿皇后的牌位。楚煜突然凑到明凰耳边，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密室有密道，通往后山。待会我引开他们，你从密道走。"

明凰猛地摇头，抓住他的衣袖："不行！太危险！"

"必须有人留下来牵制，否则他们发现密道，我们都跑不了。"楚煜的声音坚定而冷静，"姑姑，计划不能失败。若我被捕，你还能想办法救我；若我们都落入皇叔手中，就全完了。"

明凰还想反对，外面突然一声巨响，有人开始移动孝懿皇后的牌位。

"没时间了。"楚煜突然将明凰拉入怀中，紧紧抱了一下，然后迅速松开，"记住，密道出口有棵老槐树，向东走三里，有座废弃的道观，林毅的人在那里接应。"

不等明凰回应，楚煜已推开暗门冲了出去。

"太子在此！休得惊扰先皇后灵位！"楚煜高声喝道。

外面顿时一片混乱。

"拿下他！"赵戬厉声命令。

明凰从暗门缝隙中看到，十余名侍卫将楚煜团团围住。楚煜傲然而立，毫无惧色。

"赵戬，你区区兵部尚书，也敢对本宫动武？"楚煜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

赵戬狞笑："太子殿下，哦不，废太子殿下，摄政王有令，您涉嫌谋反，即刻收押！"

"谋反？"楚煜冷笑，"本宫来祭拜母后，何来谋反之说？"

"长公主何在？"赵戬不答反问，"她方才也进了奉先殿。"

楚煜面不改色："本宫独自前来，未曾见过什么长公主。"

赵戬显然不信："搜！继续搜！长公主一定藏在某处！"

趁着混乱，明凰悄然后退，沿着楚煜指示的密道潜行。密道狭窄潮湿，她不得不弯腰前行，心中却如刀绞。楚煜主动现身，是为了保护她，给她争取逃脱的时间...

密道似乎没有尽头。明凰不知爬行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一丝光亮。她加快速度，来到出口——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洞。

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明凰确认四周无人后，才钻出山洞。天色已暗，远处奉先殿方向火光冲天，隐约可闻喊杀声。楚煜现在怎么样了？被捕了吗？还是...

明凰强忍回去救人的冲动，按照楚煜所说，向东寻找那棵老槐树。眼下最重要的是联系上林毅的援兵，或许还能救出太子。

刚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明凰浑身一僵，手已摸向藏在袖中的匕首。

"长公主？"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唤。

明凰转身，只见周焕从树后走出，铠甲上沾满血迹。

"周统领！"明凰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里？太子他..."

"殿下被捕了。"周焕沉声道，"赵戬亲自押送他去崇政殿见楚承稷。"

明凰心头一沉："我们必须救他！"

"正是。"周焕点头，"下官已命心腹暗中跟随，确保殿下安全。林毅的三千骁骑营已秘密入城，就埋伏在西华门外。"

"太好了！"明凰眼前一亮，"我们现在就去与林毅会合，然后..."

"长公主，"周焕打断她，"下官刚从崇政殿来。楚承稷已经...已经宣布太子谋反，明日午时处斩！"

明凰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险些跌倒。明日午时？楚承稷竟然如此迫不及待要除掉太子！

"还有更糟的。"周焕继续道，"楚承稷已下令全城搜捕长公主您，罪名是...勾结废太子谋反。"

明凰冷笑："终于撕破脸了。"她看向周焕，"统领现在作何打算？"

周焕单膝跪地："下官受先皇重托，誓死保护太子殿下。如今殿下危在旦夕，唯有...提前起事！"

明凰深吸一口气。原计划彻底打乱，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林毅的三千人，加上统领能调动的禁军，有多少把握？"明凰冷静分析。

"不到五成。"周焕实话实说，"但若能得到先皇遗诏，当众宣读，或许能争取更多朝臣支持。"

明凰眼前一亮："遗诏！太庙龙柱中的遗诏！"

"正是。"周焕点头，"但太庙现在守卫森严..."

"我有办法。"明凰突然想起李绾儿，"周统领，你立刻去联络林毅，准备攻城。我去取遗诏！"

"太危险了！"周焕反对，"让下官派人去取吧。"

"不行。"明凰坚决道，"遗诏所在只有我和太子知道。况且现在全城都在搜捕我，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没人想到我会去太庙。"

周焕还想劝阻，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和马蹄声。

"是禁军的巡逻队！"周焕一把拉住明凰，"长公主快走！下官去引开他们！记住，明日辰时，骁骑营会攻打西华门，届时请长公主携遗诏到场！"

明凰点头，转身隐入夜色中。她必须尽快找到李绾儿，拿到那枚玉簪——里面藏着太庙龙柱暗格的开启方法。然后冒险前往太庙，取出先皇遗诏。

楚煜被捕，计划暴露，时间紧迫...一切都在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但明凰没有绝望，相反，她心中燃起一团火焰。前世她孤立无援，含冤而死；今生，她至少还有忠诚的盟友，还有反抗的机会！

穿过一片灌木丛，明凰突然听到前方有轻微的啜泣声。她警觉地停下脚步，悄悄拨开枝叶——竟是李绾儿！她蜷缩在一棵树下，衣衫破损，脸上还有伤痕。

"绾儿！"明凰低声呼唤。

李绾儿抬头，见是明凰，顿时泪如雨下："长公主！奴婢...奴婢没能把玉簪交给林太傅！赵戬的人抓住了奴婢，玉簪...玉簪被他们抢走了！"

明凰如坠冰窟。玉簪丢了？那太庙龙柱的暗格如何打开？没有遗诏，明日如何服众？

"别急，慢慢说。"明凰扶起李绾儿，"玉簪被谁拿走了？"

"一个...一个叫韩昭的禁军副统领。"李绾儿抽泣道，"他带人拦截奴婢，抢走了玉簪，还...还说要亲自交给摄政王领赏..."

韩昭！明凰记得此人，贪财好色，是楚承稷的走狗。若玉簪落在他手中...

突然，明凰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绾儿，你说韩昭要’亲自’交给摄政王领赏？"

李绾儿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那玉簪可能还在他手中！"明凰迅速分析，"韩昭贪财，必会趁机勒索。在他将玉簪交给楚承稷前，我们还有机会夺回来！"

"可是...韩昭现在何处？"李绾儿茫然道。

明凰冷笑："我知道他常去的地方。绾儿，你能走吗？我们需要立刻进城。"

李绾儿坚强地站起身："奴婢没事。长公主去哪，奴婢就去哪！"

明凰欣慰地点头。夜色更深了，但她的心却越发清晰。韩昭常去的醉仙楼，就在城南。若能找到他，夺回玉簪，或许还能扭转乾坤！

"走，我们去醉仙楼。"明凰拉起李绾儿，"太子性命，就在今夜了！"

第八章

醉仙楼灯火通明，丝竹声夹杂着男女调笑的声音从楼内传出。明凰躲在对面巷口的阴影处，观察着楼前的动静。她已经在此等候了近一个时辰，却始终未见韩昭的身影。

"长公主，要不奴婢进去打听一下？"李绾儿小声提议，"奴婢这副打扮，不会引人注意。"

明凰摇头。李绾儿脸上还有伤，衣衫也不整，贸然进入这种地方太过危险。"再等等。韩昭好酒，若在城内，必会来此。"

夜风渐凉，明凰裹紧了粗布斗篷。为掩人耳目，她换上了婢女的服饰，脸上还抹了煤灰，与平日高贵的长公主判若两人。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在黑暗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出来了！"李绾儿突然低呼。

醉仙楼大门处，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官踉跄而出，身后跟着两名侍卫。那人满脸通红，边走边打着酒嗝，正是禁军副统领韩昭。

"跟上去。"明凰低声道，"找机会下手。"

韩昭显然喝了不少，走路歪歪斜斜，竟打发走了两名侍卫，独自往城南方向走去。明凰和李绾儿悄悄尾随，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前。

"这是韩昭的外宅。"李绾儿小声道，"听说他常带女子来此过夜。"

韩昭在门前摸索了半天钥匙，才摇摇晃晃地推门而入。明凰示意李绾儿守在门外望风，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跟了进去。

宅院内一片漆黑，只有内室透出微弱的灯光。明凰屏息靠近，从窗缝中看到韩昭正瘫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什么物件。借着灯光，明凰一眼认出——那是她的玉簪！

韩昭醉醺醺地对着灯光端详玉簪，口中嘟囔着："这破簪子...能有什么秘密...赵大人还说要好好保管..."他打了个酒嗝，"明日...明日献给摄政王...说不定能升官..."

明凰心跳加速。玉簪果然还在韩昭手中！她正思索如何夺取，忽听韩昭又自言自语道："不过...先找翠娘看看...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翠娘？明凰一怔，随即想起这是醉仙楼老鸨的名字。看来韩昭是想先弄清玉簪价值，再决定是否上交。这贪财的性子，倒是给了她可乘之机。

韩昭说着便将玉簪塞入怀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似乎打算出门。明凰暗叫不好，若让他回到醉仙楼，夺簪就更难了。

就在此时，韩昭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栽去，额头重重磕在桌角上，闷哼一声便不动了。

明凰等了一会儿，见韩昭毫无动静，才小心推门而入。韩昭瘫倒在地，额角流血，竟是醉得昏死过去。天赐良机！

明凰迅速蹲下身，从韩昭怀中摸出玉簪。就在她即将得手的一刻，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小贼...敢偷你韩爷爷的东西..."韩昭醉眼朦胧地盯着明凰，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间的佩刀。

明凰心头一紧，急中生智，故作娇嗔道："韩大人好狠的心，昨日还叫人家小心肝，今日就认不出来了？"

韩昭一愣，手上的力道稍松："你是..."

明凰趁机用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酒壶，狠狠砸在韩昭头上。韩昭闷哼一声，再次倒地，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

"得罪了。"明凰轻声道，迅速从韩昭怀中取出玉簪，转身便走。

刚出房门，院外突然传来李绾儿的尖叫声！明凰心头一跳，顾不得隐蔽，快步冲向院门。只见李绾儿被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按在墙上，那妇人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正抵在李绾儿咽喉处。

"放开她！"明凰厉声喝道，手中已握紧了从韩昭身上顺来的短刀。

妇人转头看向明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哟，还有个同伙。"她眯起眼睛，"把从韩大人那偷的东西交出来，否则这丫头的小命..."

明凰冷笑："你大可以杀了她，但你也活不成。"她亮出短刀，"韩昭已经昏了，没人会来救你。"

妇人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明凰如此强硬。就在这僵持时刻，李绾儿突然道："你...你是翠娘？太子殿下说过，醉仙楼的翠娘左耳后有颗红痣..."

妇人浑身一震，匕首稍稍离开了李绾儿的脖子："你怎么知道..."

明凰也愣住了。太子认识这青楼老鸨？

李绾儿继续道："殿下说，若有危难，可找醉仙楼翠娘相助...说您是...是他乳母的妹妹..."

翠娘的手彻底垂了下来，眼中满是震惊："你...你们是太子的人？"

明凰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转机，谨慎地点头："正是。太子现在身陷险境，我们需要这玉簪救他。"

翠娘盯着明凰看了良久，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老天...您是...长公主殿下？"

明凰心头一紧，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煤灰掩盖了容貌，这妇人如何认出她？

"错不了。"翠娘已收起匕首，恭敬地行了一礼，"殿下眼下的那颗痣，老身认得。太子小时候常画您的画像，说您是他最敬爱的姑姑..."

明凰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太子小时候常画她的画像？

翠娘已拉着李绾儿的手连声道歉，又急切地问："太子殿下怎么了？老身听说今日奉先殿出了事..."

"殿下被楚承稷抓了，明日午时处斩。"明凰直言道，"这玉簪关系着能否救他。"

翠娘脸色大变："那个杀兄篡位的狗贼！"她咬牙切齿，"公主需要什么帮助？老身虽是个下贱行当的，但在京城还有些门路。"

明凰思索片刻："首先，处理掉里面的韩昭，不能让他醒来后报信。"她指了指内室，"其次，我需要知道崇政殿地牢的情况。"

翠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韩昭这杂碎，交给老身便是。至于地牢..."她压低声音，"醉仙楼有个姑娘相好的就是地牢守卫，或许能打听到什么。"

明凰点头："时间紧迫，越快越好。"她顿了顿，"还有，太子乳母可还健在？"

"家姐三年前就过世了。"翠娘黯然道，"临终前还惦记着太子殿下，说先皇后对她恩重如山，嘱托老身暗中照看殿下..."

明凰心头一热。没想到太子在这吃人的宫廷中，还有这样忠心的旧人。

翠娘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叫来两个壮汉，将昏迷的韩昭抬走。"公主放心，这厮至少三天醒不来。"她冷笑道，"老身这就去打听地牢消息，您二位先在醉仙楼后院歇息。"

醉仙楼后院僻静清幽，与前面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翠娘安排明凰和李绾儿在一间隐蔽的厢房住下，又送来干净衣物和热食。

"长公主，"李绾儿小声道，"这翠娘可信吗？"

明凰摩挲着手中的玉簪："应该可信。若她有害我之心，刚才就可以叫人来抓我们了。"

玉簪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明凰轻轻旋转簪头，只听"咔"的一声，簪身分开，露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纸条上密密麻麻写着太庙龙柱暗格的开启方法和遗诏的特征。

"果然如此。"明凰长舒一口气。有了这个，明日就能取出先皇遗诏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翠娘匆匆回来，脸色凝重："公主，大事不好！楚承稷那狗贼改了主意，太子殿下的处决提前到明日辰时！"

明凰猛地站起："什么？！"辰时，那距离现在只有不到五个时辰了！

"还有更糟的。"翠娘继续道，"地牢守卫说，楚承稷亲自去见了太子殿下，威逼利诱，要殿下认罪并交出什么...遗诏？"

明凰心头一紧。楚承稷竟然知道遗诏的事！看来素心背叛后，确实泄露了不少秘密。

"太子殿下如何回应？"明凰急问。

翠娘脸上突然浮现敬佩之色："守卫说，太子殿下不仅没屈服，还反过来质问楚承稷弑君篡位之罪。楚承稷大怒，这才下令提前处决。"

明凰既忧又喜。忧的是太子处境更加危险，喜的是他竟如此坚毅不屈。那个记忆中温文尔雅的侄子，何时成长得如此刚强了？

"翠娘，能否安排人进地牢给太子传个话？"明凰问道。

翠娘摇头："地牢现在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守卫说，太子殿下托他带话给长公主，就四个字：’勿来，保重’。"

明凰鼻头一酸，急忙别过脸去。都这种时候了，太子还想着让她不要冒险...

"公主，现在怎么办？"李绾儿焦急地问。

明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原计划，天亮前我去太庙取遗诏，然后与周焕、林毅会合，辰时攻打西华门。"她看向翠娘，"能否请你派人通知骁骑营林统领，就说计划提前，务必辰时前赶到西华门？"

翠娘点头："老身这就安排可靠的人去送信。"

"还有一事相求。"明凰犹豫片刻，"我有个侍女青竹，还在长乐宫。若有可能，请派人告诉她我已安全，让她切勿回宫，直接去林太傅府上避难。"

翠娘一一应下，匆匆离去安排。明凰则抓紧时间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天亮的行动。

然而躺下不久，明凰就做了个噩梦。梦中楚煜被绑在刑场上，楚承稷高举屠刀，而她拼命奔跑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长公主！"李绾儿的呼唤将她惊醒，"天快亮了，该动身了。"

明凰翻身而起，发现窗外已现出鱼肚白。她匆匆洗漱，换上翠娘准备的粗布衣裳，将玉簪和韩昭的短刀小心藏好。

翠娘亲自送来早点和一张简易地图："公主，太庙现在守卫森严，但老身打听到，每日卯时三刻会有送菜的车从西侧门进入。您或许可以..."

"混在送菜的车里进去。"明凰会意，"好主意。"

临行前，翠娘突然跪下，双手奉上一个锦囊："公主，这是家姐留给太子殿下的信物，说是先皇后临终所赐。老身一直代为保管，如今交给您。或许...或许对救殿下有帮助。"

明凰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古朴的玉佩，上面刻着"孝懿"二字，正是先皇后的私物。

"我会转交给太子。"明凰郑重承诺，"翠娘，多谢你。"

翠娘泪眼婆娑："公主保重。太子殿下...就拜托您了。"

天色渐明，明凰和李绾儿扮作送菜的农妇，顺利混入太庙。趁着厨子卸货的混乱，两人悄悄溜出厨房，直奔主殿。

"绾儿，你在殿外望风。"明凰低声道，"若有动静，学猫叫三声。"

李绾儿点头应下。明凰则闪身进入主殿，小心避开清晨洒扫的宫人，来到盘龙金柱前。

按照玉簪中的指示，明凰找到第三只龙爪，轻按掌心鳞片。暗格无声滑开，黄绸包裹的遗诏安然躺在其中。

明凰小心取出遗诏，确认无误后藏入贴身的暗袋。正要离开，殿外突然传来李绾儿的猫叫声——三声急促，又三声缓慢。

有人来了！明凰迅速合上暗格，闪身躲到神龛后。殿门被推开，几个脚步声进入。

"仔细搜！摄政王有令，太庙每寸地方都要检查！"一个粗犷的声音命令道。

明凰屏住呼吸，从缝隙中看到几名禁军正在殿内搜查。领头的赫然是赵戬！

"大人，龙柱检查过了，没有异常。"一名士兵报告。

赵戬阴沉着脸："继续搜！摄政王说，先皇遗诏一定藏在太庙某处。找不到，我们都得掉脑袋！"

明凰心头一凛。楚承稷果然在找遗诏！幸好她早来一步。

士兵们四处翻找，越来越接近神龛。明凰的手已握紧了短刀，准备拼死一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不好！西华门遭袭！"有人惊呼。

赵戬脸色大变："快！所有人随我去西华门！太子余党果然来劫法场了！"

士兵们匆匆随赵戬离去，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明凰等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才从藏身处出来。

"绾儿？"她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明凰心头一紧，快步走出殿门，只见李绾儿倒在不远处的柱子旁，额头有血迹。

"绾儿！"明凰冲过去，发现李绾儿只是昏迷，尚有呼吸，这才稍稍放心。她掐了掐李绾儿的人中，后者悠悠转醒。

"长公主...快走..."李绾儿虚弱地说，"赵戬发现我了...他们去西华门了...周统领和林将军已经..."

明凰扶起李绾儿："别说话，我们立刻去西华门！"

两人搀扶着离开太庙，抄小路向西华门赶去。远处已传来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显然战斗已经开始。

明凰摸了摸怀中的遗诏，心中默念：太子，坚持住，我来了！

与此同时，崇政殿地牢内，楚煜被铁链锁在墙上，身上满是鞭痕，却依然挺直脊背。牢门打开，楚承稷一身龙袍，缓步而入。

"侄儿，时辰快到了。"楚承稷笑容温和，眼中却冰冷刺骨，"最后的机会，交出遗诏，朕给你个痛快。"

楚煜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叔何必着急？很快，你就会见到那份遗诏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楚承稷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楚煜不再言语，只是闭目养神。地牢外，隐约可闻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第九章

西华门外，人声鼎沸。

明凰和李绾儿赶到时，战斗已经白热化。骁骑营的三千精兵与禁军厮杀在一起，箭矢如雨，刀光剑影。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鲜血染红了青石地面。

"长公主！"

一声呼喊从侧面传来。明凰转头，只见周焕一身铠甲染血，快步奔来。

"周统领！情况如何？"明凰急问。

周焕面色凝重："林毅的骁骑营被赵戬带兵拦在西华门外，一时难以突破。楚承稷已经命人将太子殿下押到刑场，准备即刻处斩！"

明凰心头一紧："刑场在何处？"

"就在崇政殿前的广场。"周焕指向远处，"但那里现在重兵把守，我们根本..."

"遗诏在此！"明凰从怀中取出黄绸包裹，"我们必须赶到刑场，当众宣读！"

周焕眼中精光一闪："下官护送长公主前往！"

三人借着混战掩护，绕道冲向崇政殿。越靠近刑场，守卫越森严。周焕不得不解决了几名巡逻的士兵，才得以继续前进。

"前面拐过去就是刑场。"周焕低声道，"下官先去制造混乱，长公主伺机冲进去宣读遗诏。"

明凰点头，手指紧紧攥着遗诏，掌心全是汗水。成败在此一举！

周焕突然高声喝道："有刺客！保护摄政王！"随即带着几名亲信冲向刑场另一侧。守卫们一时慌乱，纷纷跟着呼喊声跑去。

明凰抓住机会，拉着李绾儿快步冲向刑场中央。

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几乎凝固——楚煜被五花大绑跪在高台上，面色苍白却神情坚毅。楚承稷高坐监斩台，两侧站着文武百官。刽子手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时辰到，行刑！"楚承稷冷酷的声音响起。

刽子手高举大刀。明凰顾不得隐藏，用尽全力冲上前去："住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楚承稷猛地站起，脸色大变："拦住她！"

几名侍卫扑来，明凰迅速抽出短刀逼退他们，同时高举手中黄绸包裹："先皇遗诏在此！楚承稷弑君篡位，罪证确凿！"

场中一片哗然。百官骚动，侍卫们也犹豫不前。楚煜抬头看向明凰，眼中闪过惊喜与担忧交织的复杂神色。

"胡说八道！"楚承稷厉声喝道，"先皇遗诏早已公示天下，传位于朕。这贱人伪造诏书，扰乱法场，给朕拿下！"

"谁敢！"明凰一把扯开黄绸，露出盖有玉玺的诏书，"此乃先皇亲笔遗诏，藏于太庙龙柱暗格中，上有传国玉玺和先皇私印为证！"

百官中已有骚动。太常寺卿郑肃上前一步："长公主，可否让老臣一观？"

明凰将遗诏递给郑肃。这位三朝元老仔细检查后，脸色大变："确是先皇笔迹，印玺也真！"

"念出来！"兵部侍郎高声要求，"让大家都听听！"

楚承稷暴怒："反了！都给朕住口！侍卫，立刻处决废太子，拿下明凰！"

侍卫们迟疑不前。郑肃已高声宣读："朕若不豫，传位于皇长子楚煜。晋王楚承稷辅政，不得干豫储君之位..."

诏书内容一出，全场哗然。这与当初公示的"传位于晋王楚承稷"的遗诏截然相反！

"楚承稷毒杀先皇，篡改遗诏，罪该万死！"明凰厉声指控。

"证据呢？"楚承稷冷笑，"单凭一张不知真假的破纸，就想污蔑朕？"

"下官可以作证！"周焕大步走入刑场中央，单膝跪地，"先皇驾崩前夜，下官亲眼看见楚承稷的心腹太监刘保从先皇寝宫鬼鬼祟祟出来。次日先皇便驾崩，症状与乌羽玉中毒一模一样！"

"你！"楚承稷脸色铁青，"周焕，朕待你不薄，你竟敢..."

"下官受先皇厚恩，誓死捍卫正统！"周焕昂首道，"先皇曾密召下官，若有不测，要保护太子殿下。这枚’忠勇’玉佩就是先皇所赐！"

又一名大臣站出来："臣也记得，先皇生前多次公开表示要传位太子，怎会突然改变主意？"

局势急转直下。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质疑楚承稷。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听谁的命令。

楚承稷眼见大势已去，突然狞笑起来："好，很好。既然如此..."他猛地挥手，"放箭！杀了他们！"

一队弓箭手从暗处现身，正是楚承稷的死士。箭雨瞬间向明凰和太子倾泻而去！

"保护太子！"周焕高呼，带人冲上前去。

明凰也奔向刑台，想要解救楚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挡在了楚煜身前！

"素心？"明凰惊呼。

数支利箭穿透了素心的胸膛。她踉跄着倒下，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襟。

"殿下...对不起..."素心艰难地爬到楚煜脚边，"赵戬...用我弟弟的性命...威胁我..."她咳出一口血，"楚承稷...还在北苑...藏了先皇的...毒药瓶子..."

说完这最后的忏悔，素心头一歪，气绝身亡。

场中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愤怒。

"弑君逆贼！"

"楚承稷罪该万死！"

百官和士兵们纷纷倒戈，楚承稷的亲信们见势不妙，也开始四散逃窜。

楚承稷面如死灰，突然拔剑冲向被绑的楚煜："就算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明凰眼疾手快，抓起地上一把长剑格挡。"铛"的一声，两剑相击，火花四溅。楚承稷武功高强，连续几剑逼得明凰连连后退。

"明凰！"楚煜焦急地喊道，"小心左侧！"

明凰侧身闪避，险险躲过楚承稷的偷袭。就在她即将不敌之际，周焕带人赶来，将楚承稷团团围住。

"逆贼楚承稷，还不伏诛！"周焕厉喝。

楚承稷环顾四周，见大势已去，突然仰天大笑："朕是皇帝！朕才是真命天子！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都不得好死！"说罢，竟调转剑锋，自刎而死！

鲜血喷涌而出，楚承稷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结局震惊了。

明凰第一个回过神来，快步奔向刑台，为楚煜解开绳索。"你没事吧？"她声音微颤，手指轻轻抚过楚煜手腕上的勒痕。

楚煜摇头，目光却落在死去的素心身上："她本不必..."

"她用自己的命赎了罪。"明凰轻声道，"我们会厚葬她。"

此时，郑肃、周焕等大臣已纷纷跪倒在地："请太子殿下即刻登基，以安天下！"

楚煜却抬手制止："且慢。先皇丧期未过，楚承稷虽死，但其党羽未尽。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局，缉拿余孽。"

他转向明凰，眼中满是信任："姑姑以为如何？"

明凰没想到楚煜会在这时征求她的意见。看着这个曾经温文尔雅，如今却展现出君王气度的侄子，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太子所言极是。"明凰郑重点头，"应先派周统领接管禁军，控制京城防务；再召集文武百官，宣读先皇遗诏，正本清源；最后昭告天下，安抚民心。"

楚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就依姑姑所言。"

接下来的半日，明凰与楚煜片刻未歇。周焕带兵控制了皇宫各处要地，林毅的骁骑营接管了城门防务。赵戬在逃窜中被抓获，关入大牢。楚承稷的其他心腹也纷纷落网。

傍晚时分，文武百官齐聚崇政殿。楚煜换上了储君服饰，端坐于殿中。明凰站在他身侧，手捧先皇遗诏。

郑肃当众再次宣读遗诏，确认楚煜的合法继承权。百官山呼万岁，跪拜新君。

"众卿平身。"楚煜声音沉稳，"国不可一日无君，然先皇新丧，朕心甚悲。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期间由长公主明凰与林太傅共同处理朝政。"

这一安排引起一些大臣的窃窃私语。历来新君登基前，都是由重臣辅政，从未有过长公主参政的先例。

明凰也有些意外，正欲推辞，楚煜却已继续道："长公主明凰，忠勇可嘉，才智过人。朕特准其入朝参政，废除后宫不得干政之旧制。另设女官制度，许女子读书入仕。"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这简直是打败祖制的变革！几位老臣当即表示反对。

"陛下，此举恐有不妥...""女子参政，有违祖训..."

楚煜抬手制止众议："众卿可记得，高祖皇帝开国时，曾得贤妃辅佐？太宗朝也有女官掌管内廷文书。女子之才，不输男儿。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明凰心中震动。这是她重生以来的夙愿——打破女子不得参政的桎梏。没想到楚煜竟在登基前就提出，还如此坚决。

朝议结束后，明凰与楚煜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为何突然提出女子参政？"明凰终于忍不住问道。

楚煜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因为我记得姑姑前世的心愿。也因为..."他顿了顿，"这天下需要姑姑的才智。"

明凰心头一热。楚煜还记得她前世临终前的遗憾...

"谢谢你。"她轻声道，随即意识到失礼，连忙改口，"臣妹谢陛下恩典。"

楚煜却摇头："私下里，你还是我的姑姑，我还是你的侄儿。"他眼中闪过一丝明凰读不懂的情绪，"若非姑姑重生相助，我早已含冤而死。这份恩情，我永世不忘。"

明凰不知该如何回应。夕阳映照下，楚煜的侧脸棱角分明，已无半点稚气，全然是一位年轻君王的模样。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简单的姑侄了。

"陛下，长公主。"周焕匆匆走来，"赵戬在狱中要求见长公主，说有关楚承稷的重要情报。"

楚煜皱眉："恐是陷阱。姑姑不必去。"

明凰思索片刻："我去见见他。楚承稷虽死，但其党羽未尽，或许能问出些线索。"

楚煜仍不放心："那我陪你一同去。"

地牢阴暗潮湿，赵戬被铁链锁在墙上，早已不复往日威风。见明凰和楚煜进来，他勉强抬起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长公主...不，现在该称您摄政长公主了吧？"赵戬声音嘶哑，"您赢了，但您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明凰冷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赵戬突然大笑："楚承稷虽死，但他的盟友还在！北境王世子已在路上，带着三万精兵。您以为他是来娶您的？哈哈哈...他是来为楚承稷报仇的！"

明凰心头一震。北境王世子带兵前来？若真如此，刚刚稳定的朝局将再起波澜！

"胡说八道！"楚煜厉声喝道，"北境王世子奉诏入京完婚，岂会..."

"诏书是楚承稷下的。"赵戬阴笑道，"世子真正效忠的是楚承稷。现在楚承稷死了，您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明凰和楚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赵戬所言非虚，北境确实有重兵，若世子真带兵前来...

"还有更多秘密..."赵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若长公主答应饶我一命，我可以..."

他的话戛然而止，双眼凸出，嘴角流出黑血。周焕上前查看，脸色大变："他服毒了！"

赵戬抽搐几下，气绝身亡，脸上还带着那诡异的笑容。

明凰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楚承稷虽死，但他留下的隐患才刚刚浮现。北境王世子、朝中残存的党羽、可能隐藏的更多阴谋...

"不必担忧。"楚煜轻声道，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我们已掌握先机，不会再任人宰割。"

明凰点头，却仍无法完全放心。重生以来，她改变了太子的命运，推翻了楚承稷，但前方的路，似乎依然布满荆棘。

走出地牢，夜色已深。宫中灯火通明，侍卫们来回巡逻，比往日森严许多。

"明日开始，我们要清理朝中楚承稷的余党。"楚煜边走边说，"还有北境王世子的事，也需早做准备。"

明凰刚要回应，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连日奔波、紧张、战斗的疲惫终于击垮了她。她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楚煜焦急的呼唤声渐渐远去...

第十章

明凰在一片温暖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金凤的锦帐，身下是柔软如云的锦被。她眨了眨眼，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长公主醒了！"

青竹惊喜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凰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无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别动。"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楚煜出现在床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许久未眠。他已换上了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金冠，俨然一副帝王模样，可眼中的关切却与从前无异。

"陛下..."明凰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

楚煜亲自端来一杯温水，扶着她的后背让她慢慢饮下。"你昏迷了三天，御医说你是心力交瘁，加上旧伤未愈。"

三天？明凰心头一跳。那今日岂不是...

"登基大典？"她急问。

楚煜微微一笑："推迟了。朕下旨说先皇丧期未过，需再守孝七日。"

明凰立刻明白，楚煜是为了等她醒来。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却又被随之而来的忧虑冲淡。"北境王世子..."

"已经到了潼关。"楚煜神色凝重，"带着三万精兵，打着为楚承稷报仇的旗号。"

明凰挣扎着要起身："我们必须..."

"不急在这一时。"楚煜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林毅已带兵驻守潼关天险，世子一时半会儿打不进来。你先养好身体。"

明凰这才注意到殿内还站着几位御医和侍女，所有人都低眉顺眼，假装没看见新君对长公主超乎寻常的关切。她脸上微微发热，轻轻挣开楚煜的手，靠回枕上。

"朝中情况如何？"她转移话题。

楚煜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青竹伺候。"赵戬死后，他的党羽树倒猢狲散。林太傅正在清查楚承稷的余孽。"他顿了顿，"倒是你提议的女子参政一事，在朝中引起了不小争议。"

明凰苦笑："我想也是。那些老臣..."

"不过朕已经想到了折中之法。"楚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设’辅政长公主’一职，位同亲王，参与朝政。这样既不违祖制，又能实现你的愿望。"

明凰惊讶地看着他。这确实是个妙计！大楚祖制虽不许后宫干政，但亲王辅政却是有先例的。以长公主身份参政，既给了她名分，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

"陛下英明。"明凰由衷道。

楚煜摇头："这都是姑姑教得好。"他站起身，"你再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朕再来看你。北境的事...我们慢慢商议。"

待楚煜离去，青竹立刻凑上前："长公主不知道，陛下这三天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您。御医们束手无策时，陛下甚至..."

"甚至什么？"明凰好奇地问。

青竹压低声音："甚至亲自为您煎药，还...还说了许多话。"

明凰心头一跳："什么话？"

"奴婢不敢偷听。"青竹脸红了，"只是有几次送药时，隐约听到陛下说什么’不能失去你’、’宁愿不做这个皇帝’之类的话..."

明凰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楚煜对她...难道真有超越姑侄之情？

"别胡说。"明凰轻声斥责，却忍不住追问，"还有谁听到了？"

"除了奴婢，就只有李绾儿进来送过几次水。"青竹忙道，"我们都假装没听见。"

明凰闭上眼，心中五味杂陈。她与楚煜虽是姑侄，但血缘关系并不近——她是先皇晚年所得之女，而楚煜是先皇长子之子，两人年龄相差不过五岁。但无论如何，名分上总是...

"北境王世子到哪儿了？"明凰突然问，强行拉回思绪。

"听说已过潼关，林将军诈败诱敌，世子正率军向京城进发。"青竹忧心忡忡，"朝中有人提议...提议长公主按原计划和亲，以平息干戈。"

明凰冷笑。果然，一遇危机，就有人想牺牲女子换取和平。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陛下怎么说？"

"陛下当场震怒，将那提议的大臣革职查办。"青竹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陛下说，大楚江山，岂需靠女子和亲来保全？"

明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楚煜确实与楚承稷不同，他尊重她，而非视她为政治筹码。

"去把李绾儿叫来。"明凰吩咐道，"再请人通知林太傅，说我已醒来，有要事相商。"

青竹欲言又止："长公主，御医说您需要静养..."

"北境大军压境，我如何静养？"明凰已撑着坐起身，"快去。"

两个时辰后，明凰换上了正式宫装，在偏殿接见了林修远。老臣见明凰病容未消却仍坚持议政，不禁老泪纵横。

"长公主为国操劳至此，老臣惭愧。"

明凰请林修远入座："太傅不必如此。北境军情紧急，不知可有良策？"

林修远捋须道："老臣与陛下商议过，世子虽有三万精兵，但劳师远征，粮草不济。若能坚守半月，其军自乱。"

"半月..."明凰沉思，"京城存粮可支多久？"

"若省吃俭用，可支一月。但..."林修远犹豫了一下，"城中已有流言，说世子是为长公主而来，若不得公主，便要血洗京城。"

明凰眼中寒光一闪："这是有人故意散布，动摇民心！"

"正是。"林修远点头，"老臣已派人查缉谣言源头。只是...长公主，世子确实在军中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指名道姓说您...迷惑新君，把持朝政。"

明凰不怒反笑："好个’清君侧’！楚承稷当年弑君篡位，用的也是这个借口。"她站起身，踱了几步，"太傅，我有一计，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林修远眼前一亮："长公主请讲。"

"假意答应和亲。"明凰冷静道，"诱世子轻骑入城，届时..."她做了个擒拿的手势。

林修远大惊："这...太过危险！陛下绝不会同意！"

"所以需要太傅配合。"明凰低声道，"我们瞒着陛下行事。待生米煮成熟饭，他再反对也晚了。"

林修远连连摇头："不可不可！长公主乃万金之躯，岂能冒险？况且世子骁勇善战，万一..."

"我会做好万全准备。"明凰坚定地说，"太傅只需在陛下面前配合我演这出戏。为了大楚江山，为了陛下安稳，这点风险值得一冒。"

林修远长叹一声，终于点头："长公主忠勇，老臣佩服。只是...千万小心。"

当晚，楚煜果然来探望明凰。他换下了龙袍，只着常服，看起来疲惫不堪。

"陛下该多休息。"明凰忍不住道。

楚煜苦笑："朝事繁杂，北境又...罢了，不说这些。你好些了吗？"

明凰点头，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北境王世子已过潼关？"

楚煜脸色一沉："不必担忧。朕已调集周边驻军，必不让叛军踏入京城半步。"

"我有个提议。"明凰轻声道，"或许...我可以假意答应和亲，诱世子..."

"不行！"楚煜猛地站起，眼中怒火燃烧，"朕绝不会用你去冒险！此事休要再提！"

明凰早有准备："陛下，这是代价最小的办法。三万大军攻城，即便能胜，也要生灵涂炭。而我..."

"朕宁愿亲征，也不会让你去和亲！"楚煜几乎是吼了出来，"明凰，你知不知道朕...朕..."

他突然顿住，胸口剧烈起伏。

明凰心跳加速："陛下什么？"

楚煜深吸一口气，转开目光："朕...朕答应过要保护你。君无戏言。"

明凰有些失望，却又松了口气。她与楚煜之间，终究隔着君臣名分，姑侄伦常。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愫，或许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臣明白了。"她低声道，"陛下恕罪。"

楚煜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三日后是登基大典，朕已命人准备了你的朝服。从今以后，你便是辅政长公主，与朕...共治天下。"

共治天下。这四个字重若千钧。明凰前世梦寐以求的参政之愿，今生竟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臣...领旨。"明凰郑重行礼。

楚煜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登基大典前夜，明凰独自在御花园散步。

月色如水，花香袭人。

她心中却思绪万千——北境之危未解，朝局初定不稳，而她与楚煜之间，又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姑姑。"

明凰猛然回头，只见楚煜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一袭白衣，恍若谪仙。

"陛下怎么..."

"别叫我陛下。"楚煜走近一步，"今夜只有你我，没有君臣，没有姑侄。"

月光下，他的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明凰灼伤。明凰心跳如鼓，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这不合礼制..."

"礼制是人定的。"楚煜又逼近一步，"明凰，看着我。你真的只把我当侄儿吗？"

明凰张口欲言，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楚煜的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与渴望。

"我..."她刚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两人同时变色。这是警钟！只有敌军临近时才会敲响！

"报！"一名侍卫飞奔而来，"北境王世子率轻骑突袭，已至城外十里！"

楚煜瞬间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传令紧闭城门，禁军全员戒备！"

侍卫领命而去。楚煜转向明凰："你先回宫，朕去城楼督战。"

明凰却拉住他的衣袖："我与你同去。"

"太危险！"

"我是辅政长公主，不是吗？"明凰直视他的眼睛，"共治天下，自然也包括共赴危难。"

楚煜凝视她片刻，终于点头："好。"

城楼上，火把如龙。远处尘土飞扬，北境王的旗帜隐约可见。林修远、周焕等大臣已齐聚城头，见楚煜和明凰同来，纷纷行礼。

"情况如何？"楚煜沉声问。

周焕抱拳："回陛下，世子亲率五千轻骑突袭，后续大军尚在三十里外。看样子是想趁登基大典前夜偷袭。"

明凰远眺敌阵，突然道："他们打的是’清君侧’旗号？"

"正是。"林修远点头，"世子扬言要...要清君侧，还政于陛下。"

明凰冷笑："好个’还政’！陛下，臣妹有一计。"

她低声在楚煜耳边说了几句。楚煜眉头紧锁："太危险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明凰坚持道，"世子轻敌冒进，正是擒贼擒王之时。"

楚煜沉思良久，终于点头："依你之计。但朕有个条件——朕亲自出城，你留在城上。"

"不行！"明凰断然拒绝，"世子指名要见我，若不见我，他怎会中计？"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周焕提议："不如由末将假扮长公主？"

明凰摇头："世子见过我，骗不过他。"她转向楚煜，"陛下，请相信我。"

最终，楚煜勉强同意了明凰的计划。

一刻钟后，城门缓缓打开。明凰一身素衣，独自骑马出城。城墙上，弓箭手暗中待命，楚煜亲自督阵，随时准备接应。

北境军阵中一阵骚动，很快，一名银甲将领单骑而出，正是北境王世子萧景琰。

"长公主果然识大体。"萧景琰在马上拱手，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随我回营，我可保京城无恙。"

明凰冷眼看他："世子兴师动众，就为强娶一个女子？"

萧景琰大笑："长公主何必自谦？谁不知你是新君心腹，掌控朝政。拿下你，京城不攻自破！"

明凰心中一动。看来萧景琰并不知道楚承稷已死，朝局已变。她故作哀戚："若我随你去，世子真能退兵？"

"自然。"萧景琰傲然道，"我只要长公主和楚承稷的人头。"

明凰低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实则用余光观察着距离。萧景琰已进入城上弓箭射程，但还不够近...

"世子可否近前说话？"她轻声道，"有些事...不便大声言明。"

萧景琰不疑有他，催马向前。就在两马即将相接之际，明凰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刺萧景琰咽喉！

萧景琰反应极快，侧身避过，同时拔剑相向："贱人！找死！"

明凰早有准备，拨马便回。萧景琰怒极，紧追不舍："给我拿下她！"

北境骑兵刚要冲锋，城上突然万箭齐发，将其逼退。与此同时，城门再次打开，周焕率精锐骑兵冲出，直扑萧景琰！

"保护世子！"北境军大乱。

萧景琰这才意识到中计，急忙调转马头想逃，却被周焕带人团团围住。一场激战后，萧景琰被生擒，北境轻骑溃散。

城楼上，楚煜长舒一口气，立即下令："押世子入城，同时派兵袭击北境大营，趁其群龙无首，一举击溃！"

当晚，被俘的萧景琰在见到楚煜后，终于明白楚承稷已死，自己师出无名。在楚煜承诺赦免北境军将士后，他羞愧认罪，并写信命北境军退兵。

一场大战，就此消弭于无形。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楚煜身着龙袍，接受百官朝拜。明凰作为辅政长公主，首次以女子身份立于朝堂之上，开创历史先河。

大典后，楚煜下旨设立皇家女子书院，允许贵族女子入学读书，优秀者可入宫为女官。同时，追封孝懿皇后为孝懿皇太后，平反楚承稷时期的所有冤案。

夜深人静，明凰独自在御花园赏月。今日的一切恍如梦境——她重生以来的夙愿，竟一一实现了。

"在想什么？"

楚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凰转身，只见他仍穿着大典的龙袍，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在想...命运的神奇。"明凰轻声道，"若非重生，我早已含恨而终；若非陛下信任，女子参政之愿永无实现之日。"

楚煜走近一步："现在，还叫我陛下吗？"

明凰心跳加速："礼不可废..."

"这里没有旁人。"楚煜又逼近一步，"明凰，那日在城楼上，看着你独自出城，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宁愿不做这个皇帝，也不能失去你。"楚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是姑侄之情，不是君臣之义，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明凰浑身一震，抬头望进楚煜的眼中。那里面的情感如此赤裸，如此炽热，让她无处可逃。

"这...于礼不合..."

"礼是人定的。"楚煜轻声道，"你我血缘已出五服，历代帝王娶姑表亲者不乏其人。明凰，重生一世，你还愿被世俗礼法束缚吗？"

明凰沉默了。是啊，她重生归来，不就是要打破桎梏，活出不一样的人生吗？

楚煜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不强求你立刻回应。但请记住，无论何时，这江山，都有你一半。"

月光下，明凰看着这个曾经需要她保护的侄子，如今已是可以依靠的男人。她缓缓靠入他的怀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给我时间..."她轻声道。

楚煜紧紧抱住她："我们有一生的时间。"

三个月后，皇家女子书院正式开学，明凰亲自主持开学典礼。同日，楚煜下诏，宣布立辅政长公主明凰为后，震惊朝野。

虽有老臣反对，但在林修远、周焕等重臣支持下，诏书得以顺利颁布。楚煜在诏书中特别强调，此举是为"表彰长公主匡扶社稷之功"，并承诺遵循祖制，不设后宫，唯立一后。

大婚当日，明凰身着凤冠霞帔，与楚煜并肩立于太和殿前，接受百官朝贺。曾经背叛她的宫女素心被追封为忠烈夫人；李绾儿被选为女官之首；青竹则成为长乐宫总管。

夜幕降临，明凰站在寝宫窗前，望着满天繁星。楚煜从身后环抱住她："在想什么？"

明凰微笑："在想命运的神奇。前世我含冤而死，今生却..."

楚煜轻吻她的发丝："今生，我们共创盛世。"

明凰转身，主动吻上他的唇。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含恨而终的冤魂，而是新朝的皇后，将与自己选择的伴侣，共同书写历史的崭新篇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