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顾思漪！你在哪！”

那头传来贺劲驰有些焦急地声音。

我感到有些惊奇，但马上登机了懒得跟他多说，我将电话直接挂断。

如今他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了。

将手机卡拔出来扔掉，我坐上了前往苏城的飞机。

贺劲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心里突然有些恐慌。

他疯了般地再次拨打顾思漪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贺劲驰转而编辑了一条信息：

“顾思漪，你又在闹什么？”

刚点了发送，一个红色感叹号出现了。

从来都是贺劲驰主动删人拉黑，他还从未在顾思漪这里受过这样狠绝的对待方式。

一帮朋友看了眼刚将手机摔出去的男人，原本热闹的动静都小了些。

贺劲驰黑着一张脸，将酒杯砸在玻璃桌上。

他烦躁地单手解开衬衫扣子，透出几分暴戾。

顾珍漪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劲驰哥，都怪我不好，你不要因为我和姐姐吵架。”

贺劲驰看着靠在怀里的心上人，难得不想哄她。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顾思漪刚刚的话。

细细品味下，才觉出几分不对来。

什么叫那就完了。

还有刚刚那好像是机场的播报声吧。

她这是要去哪里？

贺劲驰不敢相信，他安慰自己顾思漪只是在闹脾气。

不就是让她低头道个歉吗。

气性怎么这么大。

贺劲驰拍了拍顾珍漪：

“不是想让她给你道歉？你去给她打电话。”

顾珍漪愣了瞬，随即眼神闪烁：

“不用了吧，我相信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却在贺劲驰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时，还是拨打了电话。

这次是无法接通。

贺劲驰竭力压抑的怒火腾的一下，燃了起来。

薄薄的手机在他手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响。

顾思漪这样做，是不是还在生气？

可她凭什么生气？

他都没怪她将他们的事情告诉珍珍，她凭什么生气？

贺劲驰越想越恼，表情紧绷，后槽牙几乎咬碎。

紧接着，身体的骚动一阵一阵地朝他袭来。

再也坐不住，贺劲驰起身就走。

顾珍漪看出他的不对劲，却被贺劲驰一把推开。

他这会发疯似的想见顾思漪。

10

刚下苏城的飞机，就被老师迫不及待地拉着去了剧团。

其实早在我刚毕业那年，老师就想让我继续跟着她。

我当时给她的理由是，就喜欢目前这样安安稳稳的。

跟着老师去剧团里转了转。

一路上，一道道年轻身影躲在窗帘后，兴奋的讨论着。

对此，我早就习以为常。

评弹，是我过去十几年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早就融进了我的每一寸血肉中。

就算当初被赶出顾家，我也从没放弃过。

只要还能站在台上，我就能找到活着的意义。

“怎么样？”

老师笑着问我。

“让我又回到了曾跟着您学习的时候，他们很有活力。”

我微笑着点头，感觉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你如今是首席的身份，就帮我好好教下他们，别丢了我的面子。”

我凑上去搂住老师，笑着打趣：

“那我到时候被人打了，您可得替我说点好话。”

今天是剧团考核的重要日子，我早早就到了剧团。

在考核的大教室等了一会儿，团员们才陆陆续续的集合。

当众宣布了考核流程和规则，在听到考核拿不到优等就会降咖这个消息时，整间教室差点被喧哗声掀翻。

“我们在团里都好几年了，凭什么让一个新来的制定规则啊。”

“真服了，关系户就这么牛吗？”

我静静地听着，等他们都说的差不多了，我拿起手边的话筒：

“嗯，就凭我比你们都厉害。”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考核的，如今在我这里全凭实力说话，不看资历，只要你实力够强，你也可以当首席。”

一时间都没了说话的人。

等考核正式开始，我将所有人技术上的缺点一一指出，被点评过的每个人这下是彻底心服口服。

考核结束，我被他们缠着，要我唱一段标准示范。

盛情难却，我接过琵琶，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呀，诸公各位静呀心静静心呀......”

等示范结束，教室里好几分钟都安静到落针可闻。

关于我的信息挂上了剧团的官网。

可没多久网上突然冒出一大批对我的审判。

11

“有没有搞错啊，这人谁啊居然抢我们珍珍的首席名额。”

“听说是冯老的关门弟子，怪不得一空降就是首席呢。”

“苏城剧团的首席我听说很早以前就定的珍珍，她最近要上的一部剧就是演的评弹美人，谁知道突然就被关系户给抢了。”

“我们珍珍可是正儿八经的学过琵琶的，更何况一个视后去他们剧团那是他们沾光好吧？”

“小道消息，苏城剧团的新首席是当年顾家抱错的假千金。”

“什么！就是她让我家珍珍在外吃了那么多苦是吧？”

“如今还抢了珍珍的首席名额，有一说一，我已经阴谋论了，不敢想珍珍这几年是如何被欺负的。”

网上流言四起，顾珍漪的粉丝甚至跑到了苏城剧团的官网下要求他们给个说法。

甚至她的一些狂热粉丝还发了我和贺劲驰在一起的照片，字里行间都在指控我是小三。

仿佛又回到了被顾珍漪陷害的那几年。

那时候她刚回来，我的亲生父母早已离世。

顾家索性将两个女儿都养在一起，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何况他们毕竟在我身上耗费的心血更多，更是舍不得让我就那样离开。

被抱错这件事说到底我也是受害者，但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占了顾珍漪的人生。

是我捡了这天大的便宜。

所以我尽量让着她。

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

真当我是泥捏的么？

我连夜将这些年和贺劲驰、的时间线，他为了顾珍漪一次次伤害我的事件，以及顾珍漪这么多次陷害我的证据，一一码了出来。

从前我自觉欠她，欠顾家，如今我已没了任何顾忌。

再和老师商量了那份合同的保密性，将有关水印打上后我发到了网上。

紧接着，苏城剧团的官网也发出声明：

“我团自始至终只联系了顾思漪女士为我团首席，关于网上有关我团与顾思漪女士的不实言论，我团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

那天我做示范的视频也同步被发了出去。

也不知道哪个好心人那般有才，在我的视频底下附上了顾珍漪弹琵琶的视频。

舆论迅速开始反转。

11

“笑死，顾珍漪粉丝不是吹自家姐姐是视后吗，还要去人家剧团当首席，就连我这个外行也看的出来她这弹琵琶的技术还不如我那三岁的侄子。”

“之前不是都说是顾珍漪受欺负吗？这下打脸了吧？”

“小姐姐唱到我的心坎上了，这谁听谁不迷糊？”

“啊啊啊姐姐什么时候演出，我要买门票！”

“太美了，不仅歌美，人更美！”

“顾珍漪的粉丝和本人快来道歉好不好，她那水平当首席我看我也行，再说了当年被抱错这事又不是顾思漪的错，她凭什么将一切算到人家头上？”

“心疼顾首席，姐姐独美。”

“明明是自己和贺总青梅竹马，却被突然回来的顾珍漪抢走了一切，我真的心疼死美女了。”

......

所谓墙倒众人推。

他们将被欺骗的怒火全部转移到了她身上。

连路过的狗都恨不得踩她两下。

网络上的人，从来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错了。

他们肆意地寻求各种刺激，再一次地拿起武器，化身成为正义。

顾珍漪的名声一落千丈。

连之前接触的那部剧的导演也发声明换了她的女主。

在接到顾夫人的电话时，我刚结束表演。

“思漪，妈妈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但是你能替珍珍在网上解释一下吗？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如今她被网上骂得都快抑郁了。”

我皱着眉：

“那之前网上说我抢了她首席的事情，你知情吗？”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所幸我早就对顾家父母没了期待。

“她要是不先引导网友骂我，事情会闹成这样吗？”

“怎么，我被骂的时候，你完美隐身了，现在知道出来充当英雄了。”

“思漪，算我求你，行吗？”

我冷笑出声：

“那我也求你们别再来打扰我了。”

说罢，我将电话挂断。

不知道贺劲驰是哪根弦不对，从来不玩网络的他专门注册了一个社交账号发布了一篇长文。

里面详细地说明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以及他是如何变心爱上别人的。

他写了很多，有他被父亲打骂后是我陪着他一点点振作。

有青春期时他揍跑给我递情书的男生。

有我为了他的胃是如何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什么都会做的厨娘。

.......

他在最后写道：

“我这么多年被猪油蒙了心，错把鱼目当珍珠，我以为对你的感情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习惯，所以当顾珍漪出现时，我下意识地将心疼错以为爱她，直到你离开我，我这才反应过来，在这些年的相处中，我早就已经爱上你了。对不起，顾思漪，如果可以，我希望在一切结束后你能给我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像是换了过来。

我的评论底下里多了些道歉的。

而赵瑶的评论里全是谩骂。

他们将被欺骗的怒火全部转移到了她身上。

各种她为了上位争角色，与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被爆了出来。

路过的狗都恨不得踩她两下。

网络上的人，从来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错了。

他们肆意地寻求各种刺激，再一次地拿起武器，化身成为正义。

顾珍漪算是彻底被毁了。

刚结束训练，就看见一辆造型张扬的跑车停在剧团门口。

12

心里有个微妙的猜测让我不安。

我下意识地朝人群后走去。

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钉在原地。

“顾思漪！”

听见有人叫我的声音，剧团里的人将我推了出来。

车门被缓缓关上，贺劲驰抱着一大束玫瑰走向了我。

周围明里暗里的视线让我有些不舒服。

有人已经认出这是这些天和我一起上热搜的那位。

“漪漪，我错了，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所有人都被震在了当场。

旁边的一个女生夸张地捂住眼睛，低声哀叹：

“天呐，千里追妻，我不行了，磕晕了。”

这道声音像是某种讯号，将现场的气氛瞬间点燃。

甚至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瞬间起哄：

“答应他！答应他！”

......

贺劲驰见状脸上浮起一抹温柔到极致地笑。

他再次朝我靠近：

“漪漪，之前是我不对，做错了很多事让你伤心，可我也是被蒙骗了，你就给我个机会吧。”

“不和好也没事，只要给我个再次追求你的机会就行。”

我有些难受地捂着鼻子，好半晌才开口：

“贺劲驰，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我十五岁那年被送了一束玫瑰，差点因过敏死掉，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说就这样差点将我害死的人，也想追我，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后你更是将那人打到退学。”

看着面前的人仓惶地将手里的花扔掉，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

“漪漪，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忘了......”

我打断他，继续道：

“你不过是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我罢了，说得那么好听，真是让人恶心。”

“如今你当众求我给你一个机会，是断定了从前的我脸皮薄，容易被道德绑架，你凭什么觉得我为了面子就得答应你？”

“他们如何议论我我压根不在乎，因为人总是会被这些莫须有的信息引导，特别正常。”

“贺劲驰。”

“只是我，不想再和你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了。”

13

自那天起，我很久再没见过贺劲驰。

倒是听说顾珍漪如今黑料缠身，在娱乐圈实在混不下去。

加上贺家对她的雪藏，她的明星梦也算是戛然而止了。

而顾家父母见女儿没了利用价值，便毫不留情地将其赶出了顾家。

同从前对待我一样。

最近有些感冒，嗓子总是不舒服。

老师给我批了假，让我好好休息几天。

在医院刚取完药，就撞见了贺劲驰。

他看起来瘦了很多，衣服挂在身上空空荡荡的。

看见我，下意识地朝我迈了一步。

见我后退，他停下脚步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漪漪，你是生病了吗？严不严重？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没理会他这些问题，径直按下电梯键。

“走不走？”

贺劲驰垂下的头猛地抬起，眼睛瞬间亮晶晶地点头。

出了电梯，我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却被身后的一只手突然拉住。

见我有些不耐烦地皱眉，他紧张的放开了手。

嘴唇不住地嗫嚅着：

“漪漪，我现在在吃药，医生说我的性瘾已经控制住了，再有不久，我就会痊愈的。”

“你走后，我再也没有找过其他人，不对，在你之前，我也没有。”

“我，我不脏的......”

见我没说话，他大着胆子上前扯我：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冷下脸，扯开他的手，一字一顿：

“不能。”

“贺劲驰，我说过，我们已经完了。”

“算我求你行不行，别再来纠缠我。”

13

等贺家父母找人上门时，里面熏天地酒气差点把他们送走。

贺劲驰整个人坐在地上，旁边摆满了酒瓶。

身上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脸上胡子拉碴的，要不是确定没走错门，他们还以为是别人家。

自从儿子一门心思都在身上后，做了很多伤害顾思漪那丫头的事。

他们都是看着儿子和顾思漪长大的人。

怎么会不清楚那丫头的为人？

只是孩子大了，他们总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却看着好端端的两个人如今成了这般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他们做父母的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顾思漪。

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贺劲驰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和顾思漪青梅竹马长大，恋爱，结婚，甚至还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突然被父母叫醒，他的脑子还有些发懵。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顾珍漪时，她眼底地怯意让他心动。

那时候，他可以从顾珍漪的身上得到所谓爱的性冲动。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顾珍漪不可以了。

反而他满脑子都是顾思漪曾经在他身下的模样。

只有想着她，他才能得到释放。

在医院见到顾思漪的那刻，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地冒出了很多画面。

很多他们曾在一起的画面。

他说他快好了，是骗她的。

他故意将自己表现的脆弱，却还是没能得到顾思漪的心软。

这一切都怪顾珍漪。

对，都怪那个女人。

顾思漪才铁了心地要和他分开。

14

贺劲驰避开所有人，找去了顾珍漪家。

开门时，顾珍漪看到她立马就扑了上去。

“你终于来找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最近联系不上你有多害怕。”

贺劲驰却一把甩开她，掐住她的脖子。

面色狰狞地像极了恶鬼。

“谁她妈让你对漪漪做那些事的，都怪你陷害她，让她难过得离开了我。”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出来卖的，一根手指头都不上她！”

顾珍漪被她掐得面色青紫，喘不过气来。

意识到贺劲驰真的对她下了死手，她死命地挣扎。

贺劲驰最近瘦了很多，还真被她给挣脱了开。

顾珍漪瘫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

“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现在装这出，顾思漪看得见吗！”

“你们所有人都欠我的！她有什么好，要不是她抢了我的人生，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贺劲驰闻言再次扑到顾珍漪身上。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得用力。

“我让你乱说！看我不打烂你这破嘴！”

“漪漪只是暂时生我的气，她那么爱我，怎么会舍得真的离开我？”

顾珍漪被打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疯子！

都是疯子！

她本来还存着嫁进豪门的心思。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我错了，贺劲驰，我错了。”

“求求你，别打了。”

但是他就像疯了一样，听不进任何话。

门突然被砸开。

有警察冲了进来。

团团将贺劲驰围住。

“住手！”

14

剧团里的生活过得很快。

我也渐渐习惯了那边的吃食。

自从网上闹了那么一通后，我的账号多了不少粉丝。

但我深知网络的双刃剑，除了偶尔的演出视频，很少会在上面发什么东西。

倒是不少人因此了解到关于评弹这门非遗文化。

偶尔有向我表白的男生，我也都拒绝了。

老师一个劲地摇头叹气：

“我是让你重事业，没让你当尼姑啊。”

我摇了摇头反驳：

“我以后就给您养老，和您过一辈子。”

平时除了演出就是训练，单调但是很充实。

有人提起我，只会说：

“顾思漪不愧是首席。”

我再也不是别人口中的顾小姐。

也不是贺劲驰的青梅。

我只是顾思漪。

后来我又办了间小课堂。

专门招收一些想学评弹的孩子。

我也成了老师那样的人。

有学生朝我跑过来。

阳光撒在他们的身上，漂亮极了。

我扬起笑。

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