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芜，是宁国公府的医女。

一次意外，我救了当今皇上。

宁国公府庶女宁钰爱慕皇上已久，顶替我入宫，后成为宁贵妃。

为了拉拢御前大太监王辛，宁贵妃把我许配给他做对食。

我苦苦哀求。

贵妃为逼我就范，杀我父母，阉我情郎。

没人知道我阿娘是逃出寨子的苗女。

所以我医毒双绝。

1

永寿宫中，宁贵妃慵懒得侧卧在贵妃椅上，她玩弄着指尖的护甲，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停的磕头。

「奴婢不愿嫁，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奴婢不愿嫁，求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

我不知磕了多久，只觉得粘稠的血液顺着额头，流到我的眼睛里。

贵妃终于有了动作，她从贵妃椅上坐起，一旁的春兰赶忙扶着她的手，走近了我。

我的头晕乎乎的，被人骤然捏住了下巴。

「你知道有多少宫女想要嫁给王公公吗？他能看上你，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我擦去额头的血迹，低垂着眼，一字一句地说。

「求贵妃娘娘成全。」

贵妃不再跟我多费口舌，轻飘飘丢下一句。

「你会改变主意的。」

贵妃娘娘是宁国公府庶女，本无缘嫁给当今皇上。

一次，皇上为表现尊重，偷溜到国公府，向早已退出朝堂的宁国公问政。

路过花园时，被国公府新购入的睡莲吸引，想要一探究竟。

恰逢雨季，岸边泥土松动，就这么滑了进去。

随行的小太监急得团团转，大叫着跑去叫人。

我正和爹爹学完浮水，便碰到有人落水。

顾不得多想，我跳进水里把他拖了上来。

为不落人口舌，我把他带到了屋里。

一番施针过后，男人终于脱离了危险，但还未苏醒。

那时还在闺中的宁钰推门而入，认出此时床上躺着的人，正是她暗恋多年的当今圣上。

询问一番缘由之后，她带走了皇上。

第二天，宫里便传来消息，封宁钰为贵人。

我和宁钰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自是为她高兴。

宁钰进宫前特地来找我，她握着我的手。

「阿芜，你陪我进宫好吗？」

「听说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害怕。」

「等我站稳了脚跟，二十五岁我一定放你出宫，好不好？」

最终，我还是心软了，跟着宁钰进了宫。

有我在她身边，数次识破了来自各方的诡计。

皇上对她也愈发宠爱。

我陪着宁钰一步一步从贵人，晋升到贵妃。

可她的野心越来越大。

她口中的王公公是皇上御前的大太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死在他手里的宫女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我定是不愿嫁，更何况进宫前我便有心上人。

2

为了请求贵妃收回成命，我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在永寿宫殿前跪了整整一日。

第二天，天空中下起了大雨，我终是体力不支晕倒了。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听说春兰姐姐替阿芜姐姐求请大夫，被贵妃打了好几个耳光。」

「阿芜姐姐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她已经昏迷两天了，我怕她......」

「贵妃娘娘说了，她要让阿芜姐姐知道谁是奴才，谁是主子。」

「可阿芜姐姐替我看过病。」

「别管了，这不是我们下人能够管的事。」

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的意识也再一次沉了下去。

再次恢复意识，我感觉有人在努力撬开我的嘴。

我猛的睁开眼睛，昏暗的屋子里我看到了春兰端着碗，坐在我的床边。

「嘘，别出声，这是我用贵妃的药渣给你熬的药，别浪费了。」

我眨了眨眼睛，示意会乖乖喝药。

春兰边喂药，边给我讲述了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事。

原来，宫女进了一批新人。

皇上正忙着雨露均沾，有三日没来贵妃宫里了。

贵妃娘娘着急，在初秋的晚上，穿着薄衣到御花园跳舞。

虽吸引来了皇上，却也让自己感染了风寒。

春兰机灵，偷偷捡了药渣为我熬药。

在春兰的照顾下，我一天天好了起来。

3

这天，春兰给我带一个好消息。

「阿芜，贵妃娘娘开恩，她说你即将出嫁，特意允许你出嫁前见父母一面。」

我心里一喜，正愁没机会给爹娘递消息，让他们离开宁国公府，走得远远的。贵妃就把机会送上门来。

我快步去找贵妃谢恩。

「谢贵妃娘娘怜我思念爹娘，准我和爹娘见上一面。」

「但这桩婚事，还请......」

不等我说完，贵妃便打断了我。

「不提这个，今天你就高高兴兴去见你爹娘。」

说完，她对刘嬷嬷使了使眼色，刘嬷嬷立马递上一盒甜品。

是爹爹喜欢的桂花糕和阿娘最喜欢的蝴蝶酥。

我心中一暖，想着贵妃娘娘终究是顾念着旧情的。

昔日还在宁国公府时，宁钰时常被嫡姐磋磨。

宁国公府的嫡长女宁清是死去公国夫人的独女，地位最是尊贵。

她处处都能压过宁钰一头。

唯一不足便是宁钰容貌艳丽，是公认的京都第一美人。

宁清的意中人也属意于宁钰。

出于嫉妒，宁清私下里时常折磨宁钰。

后来越来越胆大，她竟然给宁钰下了毒。

这毒诡异，爹爹试着解过多次，却都无济于事。

宁国公下令，如若不能救回宁钰，就要我们全家陪葬。

没办法，是阿娘取出心头血救了宁钰。

但阿娘的身体也因此一直没能恢复。

我提着食盒，伸着脖子在宫门口张望着爹娘。

「爹！娘！」

我冲到阿娘怀里，抱着她撒起了娇。

「对了，爹娘，这是贵妃娘娘特意赏赐给你们的甜品，桂花糕和蝴蝶酥，你们趁热吃。」

爹娘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算是谢了贵妃的恩典。

「贵妃娘娘果真待你极好。对了，听贵妃娘娘说你要成亲了，对方是谁？怎么如此匆忙。」

我用余光撇见，远处正凑近了耳朵听的嬷嬷。

「那是贵妃娘娘哄你们开心的，爹，今天你就辞去府医，带着娘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能找到你们的地方。」

阿娘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丫头，是不是你在宫里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宫门口嬷嬷催促的手势，急忙交代。

「没有，我好好的。爹娘，你们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走。」

「时间不早了，你们快走。」

送走了爹娘，我跟着嬷嬷回到了永寿宫。

贵妃还在正殿里等着我。

「今天见了你爹娘最后一面，开心吧？」

我脸上带着笑，再次向贵妃行礼谢恩。

「多谢娘娘垂怜，奴婢......最后一面？这是什么意思？」

「你亲手把有毒的糕点送到了他们面前，这滋味有趣吧？」

贵妃看着玩味地看着我，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她竟笑出了声。

「不听话的狗，就该调教，直到听话为止。」

我难以克制心中的愤怒，冲上前想要杀了贵妃。

半道就被两个嬷嬷拦住，她们左右开弓，打得我头晕目眩。

后来，我像条狗一样被拖走，关在了柴房。

黑暗中，我呆愣地看着残破的屋顶，不断告诉自己。

阿娘是蛊女，她一定能够救下爹爹的。

可我忘了，阿娘取出心头血的那一日，她的蛊虫也就没那么强了。

4

我在柴房里呆了五日，贵妃便派人来传话，说是要请我看一场大戏。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园子里。

戏台上的人都被面具遮住了脸，此时正在上演一场捉奸的大戏。

快结束的时候，一名强壮的士兵扯过一旁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男人，拉开他的裤子，对着那个部位割了下去。

男子闷哼一声，疼晕过去。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后背打湿了一片。

下一秒，那人的面具被揭开，下面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苏承！」

我大喊着想要跑到他面前，贵妃的人拦住了我，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贵妃翘着小指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怎么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变成太监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不是看不起太监吗？现在苏承也变成了太监，你还看得起他吗？」

我咬着牙，直视着贵妃。

「苏承是榜眼，不日就要上任了，你怎敢杀害朝廷命官！」

贵妃闻言，连眼皮都没抬。

「苏承一心爱慕你，竟用金银贿赂王公公，意图早日放你出宫，但王公公一生清廉，将此事告知了本宫，你觉得本宫有没有资格处置他？」

「更何况你也说了，他还没上任呢，算什么朝廷命官？」

我明白这是贵妃掩人耳目的说辞。

因为我和苏承早就说好了，待我二十五岁出宫，我们便成婚。

而我现在离二十五岁生辰就剩两个月了。

可贵妃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男人的自尊都撕碎了。

当今没有宦官上朝的道理，她亲手断送了苏承忠心报国的梦想。

我咬紧了牙，正准备反抗。

「啧啧啧，可真是一条难训的狗。」

「来人，带上来！」

四个士兵把两个担架粗暴地扔在地上，震起白布的一角。

那里躺着的两具尸体正是我最亲爱的爹爹和阿娘。

我疯了一般冲到尸体面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便饶苏承一条贱命。」

我满眼泪水，压下了心中的不甘。

转过身，朝着贵妃重重的磕头谢恩，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也毫无察觉。

再起身时，我嘴角噙着笑意，衣袖下的手掌被指甲深深嵌入，映出月牙般的鲜红。

贵妃拍着手大笑，「你们快看，阿芜这幅样子像不像狗？」

......

后宫是个尔虞我诈，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竟想以医女的身份独善其身，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一夜，我倚靠在墙角，看着从破窗里洒进来的一点光亮。

月光晒干了眼泪，也晒干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爬出一只黑黑的小虫。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小虫顺着我的鼻子钻到了我的身体里。

阿娘曾说，苗女炼蛊只可用于自保，不能害人。

可是阿娘这一次，我好像要食言了。

5

我笑盈盈地穿上了红衣，喜气洋洋地嫁给了王公公。

由于是太监和宫女对食，私下里一顿饭便打发了。

当晚，我瞧着王公公高兴，哄着他喝下了不少酒。

不一会儿，他便不胜酒力，倒在了桌边。

我拉起他的手袖，把他拖到了床上。

看着床上宛如一滩烂泥的王公公，我嫌弃的用毛巾擦了好几次手。

喝了我的逍遥撒，你便到梦中快活去吧。

第二天清晨，我照常去永寿宫当值。

走到转角，我听到了贵妃和嬷嬷在说话。

「如今阿芜那个死丫头嫁给了王公公，贵妃娘娘您可以和他要人了，这可是个定时炸弹。」

「王辛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轻易交出保命符。」

「娘娘可以吩咐阿芜去打探，吹吹枕边风，没准这人的下落也就问出来了。」

「阿芜的忠心还需验证，此事先不要让她知道，以免节外生枝。你这边也加快进度，本宫可不喜欢被一个阉人威胁。」

「是。」

见这主仆二人终于说完。

我才迈着步子，走入正殿。

刚进门，嬷嬷便开始嘲讽我。

「有些人有靠山就是不一样，贵妃娘娘都洗漱完了，才过来伺候。」

我微微一笑。

「要不你努力努力，把我挤走？不过你这张脸怕是……」

嬷嬷被我堵了回去，贵妃倒是捂着嘴笑了。

「好了，别拿阿芜打趣了，想来本宫与皇上大婚那时，也是起晚了的。」

嬷嬷又开始溜须拍马。

「阿芜和王公公怎可与您和陛下相比，依老奴看王公公不过是瞎折腾罢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下了值，我回到王公公的屋里时，坐在床边假装受了委屈。

刚进门的王公公脚步一顿，尖着嗓子便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我的小可人。」

我捏着手帕，背过身。

「没什么，公公还是不知道为好。」

王公公脸色一沉，拖着长音。

「快说。」

我装作为难的样子，把今天在永寿宫里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转述了一番。

「岂有此理，贵妃就算了，那些奴才也敢编排我，看我不找机会扒了她们的皮！」

王公公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就算火冒三丈也没敢说贵妃一句不好。

我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

「公公说的是什么话，您和我们不一样，虽然您只效忠于皇上，但我既与您做了夫妻，贵妃娘娘如此编排您，我也是不开心的。」

我的一番话把他哄的喜笑颜开。

「对了，贵妃娘娘还让我向您讨要一个宫女，她说只要转告于您，您自然就懂了。」

王公公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便镇定下来。

看来贵妃想要找到那个宫女，难度升级了呢。

据我观察，王公公这人最恨别人取笑他无根，且睚眦必报。

这下他与永寿宫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6

这天宫里传出了一件大喜事——许答应怀孕了。

皇上龙颜大悦，阖宫上下都给了封赏。

赏赐到达永寿宫的时候，贵妃脸色难看极了。

她摔了无数瓷器，把嬷嬷叫进了里间。

看来许答应这胎危险了。

皇上登基三年，膝下皇嗣凋零。

自从贵妃进宫以后，更是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这天，皇上摆了家宴庆祝许答应遇喜。

贵妃长腿一跨，坐到了皇上怀里，让一旁的皇后好不尴尬。

作为本次家宴的主角，许答应乖乖坐在了无人注意的角落。

席间，贵妃为了显示皇上对她的宠爱，竟提起要怀孕的许答应献舞，丝毫没发现皇上那两道皱起的眉毛。

贵妃双手攀上皇上的胸口，撅着嘴撒娇道。

「皇上，您别光顾着疼许答应，您也疼疼臣妾吧，」

皇上终究还是点了头。

在乐师的伴奏下，许答应含泪跳了一曲霓裳舞。

舞毕的那一瞬间，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落下，美的宛如受了委屈的仙女。

皇上瞬间就心疼了。

许答应长得清新秀丽，是个标准江南美人。

身为户部侍郎之女，又身怀龙嗣，只要能好好生下皇子，日后未必不能成一番气候。

况且这许答应明面上不争不抢，暗地里却不少小心思。

看来，贵妃这是遇到对手了。

当天夜里我给许答应送去一封密信。

信里说，我能帮她安全生下皇子，她要做的就是扳倒贵妃后，放我出宫。

许答应传回，约我凌晨秘密去她宫里面谈。

我知道这很冒险，但许答应是想看看我的诚意，我必须去。

我披上黑色的披风，遮住脸，潜入夜色。

到了福寿宫，我规矩的跪在地上。

「问许答应安。」

许答应的脸，掩在黑暗里。

「为什么要背叛贵妃？」

我不卑不亢的抬起头，反问道。

「杀我全家，辱我情郎，逼我和太监做对食，这些理由够吗？」

许答应满意了，她快步走过来，扶起我。

「还算诚实。今日倒是本宫的不是，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快起来，日后你我二人便是姐妹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和许答应一拍即合。

7

王公公表面上对我很好，有求必应。

背地里他也没机会对我不好。

在我逍遥散日日的滋养下，他越来越听话。

我趁他不清醒，凑近他耳边。

「公公，不知奴婢是不是对您最重要小宫女？」

王公公逼着眼睛，双颊潮红。

「是，也不是，公公我呀，还有一个保命符。」

「她在哪？」

「她就在……」

还未说完，他就流着口水昏睡过去。

该死，就差一点点。

第二天，王公公阴沉着脸质问我。

「昨晚你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我假装镇定，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他。

「请公公明示。」

王公公一双精明的狐狸眼眯成一条缝。

「若公公不信我，便放我离开吧。自从与您一起后，我将您奉为天，就连贵妃诋毁您几句，我都不让。公公如今既然怀疑我，便让我走吧。」

王公公神色一顿，想起这些日子，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罢了，是我多心了，你很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告诉自己，得加大药量了。

8

因着在贵妃身边，我格外留意她对于福寿宫的旨意。

暗中把消息传递给许答应的大宫女月儿，替她化解了不少危机。

本以为许答应能够安全生下皇子，可在怀胎七个月时，福寿宫传来许答应中毒的消息。

皇上大怒，阖宫震动。

我悄悄来看望许答应时，她嘴唇青紫，大大的肚子上已经开始出现黑纹。

我忍痛拿出一只子蛊，让它从许答应的嘴巴里爬了进去。

身旁的月儿看到这一幕，捂着嘴差点吐了出来。

「别告诉你家主子，省的她心里膈应，就说我给了她一颗药丸，可解世间百毒。」

看着贵妃逐渐恢复的脸色，肚子上的黑纹也逐渐消失。

月儿感激的对我行了一礼。

「月儿多谢姑娘救了我家主子。」

子蛊很厉害，许答应吐出一大口鲜血后，醒了过来。

很快，皇上就查到了凶手。

是许答应宫里的厨娘。

因为家里急需用钱，收了钱财在许答应的饭食里下了毒。

被抓的那一刻，厨娘便咬舌自尽，线索就这么断了。

我看这厨娘面熟，分明就是出入过永寿宫几次。

还真是小瞧了贵妃，她竟那么早就布下了这枚棋子。

我不甘心线索就这么断了。

趁着夜色，我偷偷潜入厨娘房间。

线索被清理的很干净，我什么都没找到。

回去时，一摸发现腰间的香囊没了。

此时皇上已经带人去搜查厨娘房间。

我心如死灰，还没报仇竟还要替贵妃当了替罪羊。

我静坐在房间里，等着皇上的人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不是王公公，我激动的近乎失声。

「苏承？」

他还是和以前一般清风霁月，伸手递出一只香囊。

「定情信物怎可乱丢，收好啦。」

我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抱着苏承大哭。

「阿承，还好你没死，我爹娘没了，我只有你了。」

他温柔的抱着我，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

「我知你这一生再难逃出宫墙，你看，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那颗冰封的心，因为苏承的到来，终于跳动起来了。

苏承告诉我，他一直暗中关注着我。

发现我去了厨娘的房间，便也跟了过去。

本不想这么快与我相认，奈何我弄丢了香囊。

他知道我想报仇，便把贵妃的玉扳指放在了现场，罪证直指贵妃。

本以为贵妃会落个谋害皇嗣的罪名，乱棍打死。

没想到皇上到底对贵妃有情，他竟偷偷拉过贵妃，告知了自己意图。

皇上打算把许答应的孩子过继给贵妃抚养。

贵妃多年不孕，早就想要一个孩子。

闻言更是对皇上感激涕零。

于是贵妃配合皇上演了一场戏。

皇上打了贵妃一巴掌，怒骂她心狠手辣，连个还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贵妃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大喊冤枉。

缺少了人证，皇上到底还是心软了。

当下便把贵妃禁足佛堂，罚她抄一百卷佛经给许答应的皇子祈福。

事情便这么轻轻揭过了。

9

没了贵妃的阻拦，许答应顺利生下了小皇子。

皇上大喜，下旨连晋许答应两级，封号惠。

小皇子在惠嫔娘娘身边呆了没两天，便被皇上要了过去。

听闻贵妃在给小皇子抄经祈福时，得了菩萨托梦，要她亲自抚养小皇子，才能把积攒的功德都还到小皇子身上。

皇上听了深信不疑，当即就要把孩子过继给贵妃。

惠嫔偷偷把我叫到福寿宫。

再见到惠嫔时，她的状态比孕期中毒时还差。

她握着我的手，眼眶里早已流干了眼泪。

「阿芜姑娘，我知道你肯定会有办法，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就在贵妃手里是活不下来的。」

我安抚着她。

「办法倒是有，但您和小皇子都得受点罪了。」

「无妨，只要他能活下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得了惠嫔的首肯，我偷偷在小皇子的衣服里撒了药粉。

不多时，小皇子便浑身长满了眼睛那么大的包，很痒很疼。

贵妃叫来了我，让我为小皇子治疗。

我上前搭了小皇子的脉，紧促着眉头。

「娘娘，小皇子这病症来的属实奇怪，奴婢不曾见过。」

贵妃气急，冲着我的脸便甩了两巴掌。

「废物，要你何用，连这点小病都看不好。」

小皇子一直哭闹，无法入睡。

没办法，贵妃还是请来了太医，也不可避免的惊动了皇上。

年迈的太医看了一眼小皇子的身体，便吓得跪了下来。

「皇上，小阿哥此病名为鬼眼，必须以常伴左右的人的头发为引，才能奏效。至于治疗方法，我等并未见过。」

这是苗疆秘术，太医不知道如何解。

「鬼眼？」我装作思考的样子。

贵妃一把揪住我。

「阿芜，你知道怎么治？」

我吓得连忙下跪。

「早年间家父偶然得到半张药方，写的便是鬼眼的治疗方法，但上半张遗失，所以奴婢只看病症，并不知这就是鬼眼，望娘娘开恩。」

贵妃似乎并不想听我解释。

「快说，如何才能治好小阿哥？」

我为难的看了贵妃一眼，看她眼神狠辣。

「便是要孩子的娘割肉入药，若孩子的娘是下毒之人，鬼眼便会转移到她身上，若不是便会安然无恙。」

小皇子现在已经过继给了贵妃，是他名义上的娘，且与小皇子朝夕相处，割肉入药这事，自然是她来。

听到要让自己割肉，贵妃发了怒。

「放肆！竟想损害本宫千金之躯，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死。」

「慢着。」

一向沉默的皇上忍不住出声了，他看着贵妃。

「不知贵妃可愿为小阿哥割肉？」

贵妃自是不愿，她跪在皇上面前。

「臣妾只是小阿哥的养母，必然没有亲生母亲割肉效果好，还请皇上速速派人去请惠嫔，莫要耽搁了小阿哥。」

「那便依贵妃的意思办。」

贵妃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她只顾着庆幸自己不用割肉了，丝毫没注意到皇上冰冷的眼眸。

惠嫔娘娘来了，她毫不犹豫伸出手腕割下一块肉，救下了小皇子。

看她身上并无大碍，皇上把目光转向了贵妃。

王公公适时附身凑到皇上耳边。

「皇上，贵妃娘娘虽然时常用小阿哥邀宠，但应当不敢给小阿哥下毒。」

还得是王公公，我没白留你。

皇上听完更加认定了贵妃用小阿哥邀宠，勃然大怒。

「来人，贵妃照顾皇子不周，杖责二十。」

贵妃吓得扯住了皇上的衣角。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您一定要相信我！」

皇上并未听她狡辩，甩开衣角，也把贵妃甩在了地上。

见惠嫔真心疼爱小阿哥，皇上便把小阿哥重新还给了她。

我因献计有功，获得了许多赏赐。

惠嫔也被晋了位份，成了惠妃。

一时间，惠妃风头无两。

贵妃失势，王公公趁机落井下石。

他屈打成招，逼着贵妃身边的嬷嬷认下了教唆主子，残害皇子的罪名。

一如王公公之前所言，他扒了嬷嬷的皮。

那具人皮就这么一直吊在辛者库，随风飘荡。

10

没几天皇上突然病倒了。

太医诊断后得出，皇上长期服用成瘾性药物，且纵欲过度。

许久不曾过问后宫的皇后站了出来。

查来查去，查到了皇上每次来贵妃宫里睡前必吃的药丸身上。

此药对男子具有壮阳的作用，但也有成瘾性。

如今贵妃被杖责伤了身子，未给皇上供药，副作用便出来了。

皇后查明，药方是王公公找的，药丸是贵妃命人做的。

药丸里含有一种金属，吃多了人便会浑浑噩噩，最终暴毙而亡。

这药丸皇上已经吃了三年。

如今的皇上已经被掏空了内里，只剩下一口气活着。

皇后发怒，下令立即赐死王公公。

王公公为自己求情时，供出了小宫女的下落。

原来小宫女无意间撞见了贵妃娘娘掐死了小公主，还拿到了她掉落的玉佩。

王公公害怕贵妃反咬一口，救下了小宫女。

难怪贵妃一直暗中派人寻找她的下落。

皇后刚正不阿，赐了王公公五马分尸。

有了小宫女的证词，贵妃罪加一等。

皇后命人拔了她的所有指甲，就把她丢到了冷宫了却余生。

其实原本的药方只是普通的壮阳药。

是我偷偷换了药方，金属也是后来加进去的。

我恨皇上。

要不是皇上的纵容，贵妃也不至于这么大胆。

他也是罪人，他也该死。

我在心里数了数，嬷嬷，王公公，皇上……

下一个，就该到你了。

贵妃娘娘。

11

惠妃帮我打通了关系，半夜我去冷宫看望贵妃。

冷宫的陈设都很旧了，随处可见的蜘蛛网喻示着这里无人在意。

推开门，屋里传来一股恶臭。

我嫌弃地捂住鼻子，往里面走去。

贵妃此刻背对着我，躺在一块木板上。

如今的她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头发全都变白了，眼窝也深深的凹了进去。

她听到动静，缓缓转过了身，见到是我，她伸出了血肉模糊的指头。

「是你！你这个贱婢，一定是你陷害本宫。」

我笑着把她曾经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贵妃娘娘，被你亲手调教的狗咬死，这滋味一定很有趣吧？」

她狠狠地看着我。

「你别得意，皇上过段时间就会接本宫出去的，本宫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贵妃眼神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

「已经过了这么久，就算你现在告诉皇上，当年是你救了他，也没用了。」

我同情的看着她。

「我当然不会告诉皇上，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吧，皇上他……就快死了。」

「你胡说！皇上乃真龙天子，不可能。」

「这都拜你的壮阳药所赐啊，贵妃娘娘。」

贵妃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木板上。

她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

「都怪你，要不是你生的美貌，竟让皇上多看了一眼，若非如此，本宫怎会想到用药吸引住皇上。」

「本宫念着一起长大的情谊，本想划花你的脸就此作罢，可偏偏王辛找上了门，他说只要本宫把你许配给他做对食，他就帮本宫登上皇后的宝座，你与本宫从小情同姐妹，你该愿意的。」

我忍住心中的怒火，咬着牙问道。

「那我爹娘呢？当初为了救你，爹爹可是取了阿娘的心头血救你。」

贵妃抬起眼看着我，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嫌弃。

「一说这个，本宫更来气，本宫乃堂堂宁国公府二小姐，如此高贵的血液里竟掺杂了奴婢低贱的血，真是晦气。」

不等我再次发问，贵妃竟自顾自说起了苏承。

「本宫才是京都第一美人，却要和其他女人分享夫君。你不过是一个贱婢，却能让苏承这样的大才子对你忠贞不二，我不甘心。」

「所以你便毁了他？」

「本宫也要你感受一下，失去挚爱的滋味。」

突然身后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恐怕要让贵妃失望了。」

苏承大步踏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

看到苏承，贵妃瞪大了眼。

「你是人是鬼？」

当年贵妃让人捅了苏承一刀，丢到了乱葬岗。

本以为苏承必死无疑，没想到他被皇后救了，成了皇后的人。

皇后让我们都站到了门口，她有话要和贵妃说。

「瞧瞧，这下谁能认得出曾经艳冠后宫的贵妃娘娘。」

贵妃慌忙把头发都拨到了眼前，遮住了这张灰败的脸。

「知道这么多年，为何你不曾有孕吗？」

听到孩子，贵妃激动了。

「是你？」

皇后闻言，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你一进宫就害死了本宫的孩子，你早该知道自己会有如此下场。」

得知了自己不孕的真相。

贵妃癫狂了，她跑过来掐住了皇后的脖子。

「你敢害我，我杀了你！」

听到叫喊，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正要进去。

苏承伸手接过了绳子。

「我来吧，别脏了你的手。」

正当苏承快要勒死贵妃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拍了拍苏承，示意他停手。

他不解的看着我，手里的绳子还是松了。

「别急，她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12

没几天，冷宫传来宁贵妃暴毙的消息。

听现场的小宫女说，她的眼睛睁的很大，躺在木板上，木板周围都是指甲抓出的痕迹，肚子大开，里面是数不清蠕动的虫子。

一看就是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惨状太过骇人，小宫女三天都没能吃下饭。

就在苏承快要勒死贵妃时，我想到之前每天让她喝进去的虫卵。

勒死她太过便宜了，我要她尝尝蛊虫蚕食她的五脏后，破肚而出的痛苦。

风光一时的宁贵妃从此陨落。

我到福寿宫辞行，没想到惠妃娘娘不想放我走。

「如今皇上也撑不了多久了，本宫的孩子便是下一任皇帝，阿芜便留下照看小皇子吧。」

虽是商量的语气，惠妃的话语里却满是威胁的意思。

我镇定自若。

「阿芜谢娘娘赏识，但娘娘孕期中毒的时候，奴婢曾将子蛊放入了娘娘体内，若是我体内的母蛊死了，小阿哥也会死。」

「娘娘敢和奴婢赌一把吗？」

听完，惠妃马上看向了月儿，看到月儿点了点头，她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不过是跟你开玩笑，你想出宫姐姐自会安排。」

我笑着告退，看这川剧变脸的本事，和皇后娘娘相比可差远了。

苏承也和皇后娘娘请辞，皇后非常爽快的放人了。

我和苏承坐在马车里，看着离的越来越远的皇宫，相视一笑。

13

还在路上，我们便听到了皇上驾崩，皇后雷霆手段，牵着小阿哥登上了皇位。

看来惠妃终究成了皇后的手下败将。

不过，这都与我们无关了。

我和苏承找了一处远离闹市的乡间小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上了普通的农家生活。

一日，苏承正在凉椅上打盹，一个两岁孩童抱着他的小腿哭闹起来。

「爹爹，陪我玩，陪我玩。」

苏承拿下盖在脸上的竹扇，把孩童抱在了怀里。

「好，爹爹这就陪你玩。」

我在里屋刺绣，看着父女俩玩乐，笑容一直挂在我的脸上。

还好路过灾民区的时候，我们捡到了正在哇哇大哭的小宝，也算是全了我和苏承的心愿。

此后的日子里，我每天教小宝医术，苏承教她念书。

不求以后的日子能够大富大贵，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下去便足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