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朱颜策:凤鸣不走寻常路(虞清欢)最新章节列表_全本朱颜策:凤鸣不走寻常路全文阅读
阴雨连绵三日,终于在这日清晨歇了势头。虞府偏门外,一辆青篷马车碾过积水,缓缓停驻。
"姑娘,到了。"
丫鬟翠珠先跳下车,伸手扶下一位身着淡青襦裙的少女。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乌发如云,只简单挽了个髻,斜插一支素银簪子。她抬头望向虞府高大的院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这就是父亲的家么..."虞清欢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枚温润玉佩——这是生母留给她的唯一信物。
"三姑娘可算到了。"一个粗使婆子从偏门走出,上下打量了虞清欢几眼,眼中流露出几分轻视,"夫人和老爷都等急了,快随老奴进去吧。"
翠珠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虞清欢轻轻按住她的手,冲婆子微微一笑:"有劳妈妈带路。"
穿过曲折狭窄的巷道,与正门处停驻的几顶华丽轿辇擦肩而过。轿中传来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虞清欢目不斜视,却将那些议论声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那就是虞家外室生的女儿?""听说在江南小户长大,能有什么教养...""嘘,小声些..."
正厅内,檀香缭绕。虞清欢垂眸行礼,姿态端庄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女儿清欢,拜见父亲、母亲。"
端坐上首的虞鸿德年约五旬,面容肃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竟与他记忆中那个温婉的江南女子有七分相似。
"起来吧。"虞鸿德颔首。
"慢着。"嫡母王氏突然开口,她身着绛紫色锦缎衣裙,发间金钗闪耀,"听说你在江南时只学过些粗浅女红,连《女诫》都未曾通读?今日初次见面,便考考你规矩。"
厅内顿时安静。站在王氏身侧的嫡姐虞清瑶嘴角微翘,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虞清欢不慌不忙,再次福身:"母亲明鉴。女儿虽长于江南,却不敢懈怠闺训。《女诫》七篇,女儿倒背如流。"
"哦?"王氏冷笑,"那便背来听听。"
虞清欢直起身子,声音清朗如泉:"鄙人愚暗,受性不敏...此为《女诫》开篇。若母亲不嫌絮烦,女儿愿从末篇《和叔妹》倒背至首篇《卑弱》。"
王氏脸色一变。虞清欢已从容不迫地开始背诵,字字清晰,无一错漏。背至一半时,虞鸿德抬手制止。
"够了。"他眼中浮现满意之色,"看来柳氏将你教养得很好。"
虞清欢适时露出谦逊神色:"母亲过世前常言,京城王氏乃诗礼大家,母亲您更是闺阁典范。女儿虽愚钝,却不敢辱没母亲门风。"
王氏神色稍霁。她最得意的便是娘家门第,如今被一个外室女这般奉承,心中不免舒坦几分。
"倒是个懂事的。"王氏瞥了丈夫一眼,"既然如此,便免了你的罚跪。日后在府中,需谨言慎行,莫要学那些轻狂做派。"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虞鸿德沉吟片刻,忽然道:"半月后端阳宫宴,太后恩准四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清欢既已归家,便一同前往吧。"
王氏母女脸色骤变。虞清瑶急道:"父亲!妹妹初来乍到,宫规森严,万一..."
"清欢举止有度,不输京中贵女。"虞鸿德一锤定音,"此事已定。"
退出正厅,虞清欢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第一步,成了。
远处,虞清瑶怨毒的目光如影随形。
"这就是姑娘的住处?"翠珠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略显破败的小院,匾额上"听雨轩"三个字已经斑驳褪色。
领路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府里屋子紧张,三姑娘先将就着。老奴还有活计,先告退了。"说完转身就走,活像身后有恶鬼追赶。
虞清欢立在原地,静静打量这个生母曾经住过的地方。小院位置偏僻,离主宅有一段距离,院墙边几丛翠竹倒是长得茂盛,风过时沙沙作响。
"姑娘别难过,"翠珠低声道,"等老爷见了姑娘的好,自然会换好院子。"
虞清欢摇头:"这里很好。"她抬脚踏入院中,青石板上苔痕斑驳,却有种别样的清幽。
推开正屋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内摆设简陋,但看得出刚刚匆忙打扫过。一张榆木桌,两把椅子,一个衣柜,还有一张挂着素白帐子的床。
"这哪里像官家小姐的闺房!"翠珠红了眼眶,"连我们江南府上的丫鬟住处都比这强些。"
虞清欢不答,缓步走到窗前。窗棂上有一处不起眼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刻意留下的。她伸手轻抚那道痕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十六年前,生母是否也曾站在这个位置,望着同样的庭院?
"先把行李归置好。"虞清欢收回思绪,"尤其是那个红木箱子,小心些。"
翠珠应了声,开始忙碌。虞清欢则细细查看屋中每一个角落。在检查到床榻时,她发现靠墙的床板有些松动。用力一推,竟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个锦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虞清欢心跳加速,小心取出锦囊,里面是一本巴掌大的手札和几件首饰。
手札封面上写着"柳氏随笔",正是生母的字迹。虞清欢刚要翻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姑娘,"翠珠慌忙进来,"孙嬷嬷来了!"
虞清欢迅速将锦囊塞入袖中,刚整理好衣裙,一个穿着褐色比甲、面容严肃的老嬷嬷已经站在了门口。
"老奴孙氏,奉夫人之命来教导三姑娘规矩。"老嬷嬷声音平板,眼睛却像钩子一样在屋内扫视,"三姑娘初来乍到,宫里的礼仪、府里的规矩,都得从头学起。"
虞清欢福身行礼:"有劳嬷嬷了。"
孙嬷嬷大剌剌地受了礼,径直走到主位坐下:"从今日起,每日辰时到午时,老奴会来教导姑娘。端阳节宫宴在即,姑娘若在宫中失仪,连累的可是整个虞府。"
"清欢明白。"虞清欢垂首,模样恭顺,眼角余光却在观察孙嬷嬷的一举一动。这老嬷嬷右手拇指上戴着一个翡翠扳指,不似寻常仆役能有的物件。
孙嬷嬷又训诫了一通,定下明日开始学规矩的时辰,这才起身离去。
翠珠送走孙嬷嬷,回来时小脸煞白:"姑娘,这孙嬷嬷是夫人的心腹,最是严厉不过。去年有个小丫头打碎了夫人喜爱的茶盏,被她活活打断了手!"
虞清欢若有所思:"去打听打听这孙嬷嬷的底细,尤其是她的家人情况。"她从袖中取出那个锦囊,"另外,找个可靠的小丫头,把这个藏到稳妥处。"
夜深人静,虞清欢借着烛光,终于翻开了生母的手札。
开篇是些日常琐事,但越往后,内容越是惊人。手札中详细记录了王氏与几位朝廷命妇的秘密往来,包括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更令虞清欢震惊的是,生母在最后几页写道自己被人下毒,症状先是头晕目眩,继而咯血,最后昏迷不醒。
"若我不测,必是王氏所为。她忌惮我知晓她与威武侯夫人的秘密......欢儿,娘对不起你......"
字迹到这里已经凌乱不堪,最后几行几乎难以辨认。虞清欢双手颤抖,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她早知生母死因蹊跷,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谋杀!
"姑娘?"翠珠轻手轻脚地进来,"赵嬷嬷来了。"
虞清欢急忙收好手札:"请她进来。"
赵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走路有些跛,但眼睛依然明亮。她一进屋就关紧了门,未语泪先流:"老奴终于等到姑娘回来了!"
虞清欢扶她坐下:"嬷嬷认识我娘亲?"
"何止认识!"赵嬷嬷抹泪,"老奴原是先夫人带来的陪嫁,先夫人去后,就被派去伺候柳姨娘。柳姨娘待下宽厚,老奴这条命都是她救的......"她突然压低声音,"姑娘,柳姨娘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虞清欢心头一震:"嬷嬷可有证据?"
赵嬷嬷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里面包着几片干枯的花瓣:"柳姨娘去前几日,曾有人送了一盆西域奇花给她。姨娘喜爱非常,放在卧室日夜观赏。不出三日,就开始咯血......"
"花呢?"
"姨娘死后,那盆花就不见了。老奴偷偷藏了这几片花瓣,后来托人打听,说是什么’朱颜改’,是西域传来的毒花,花香能杀人于无形!"
虞清欢小心接过花瓣,凑近闻了闻,虽然时隔多年,仍有一丝甜腻的香气残留。她强忍心中悲愤:"可知是谁送的花?"
"表面上是二姨娘送的,但老奴亲眼看见孙嬷嬷那天鬼鬼祟祟去过二姨娘的院子......"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赵嬷嬷脸色一变,迅速收起花瓣,装作在给虞清欢梳头。
翠珠推门进来,小声道:"姑娘,方才厨房的小桃来报,说孙嬷嬷的儿子嗜赌成性,前几日又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
虞清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知道了。翠珠,明日取六十两银子,悄悄送给孙嬷嬷。"
翠珠惊讶:"姑娘这是......"
"雪中送炭,才能收买人心。"虞清欢淡淡道,"赵嬷嬷,我娘的事,还请继续打听。尤其是那个游医林墨,务必找到他的下落。"
夜深了,虞清欢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竹影。十六年前的谜团正在一点点揭开,而生母留下的手札和那几片毒花瓣,将成为她复仇的第一步。
端阳宫宴,将是她的第一个战场。
端阳节这日,天还未亮,虞府上下已经忙碌起来。
听雨轩内,虞清欢站在铜镜前,由翠珠为她梳妆。镜中的少女一袭淡紫色纱裙,腰间系着五彩丝线编织的香囊,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素雅中透着精致。
"姑娘今日定能艳压群芳!"翠珠笑嘻嘻地说,手里不停,将一支金步摇往虞清欢发髻上比划。
虞清欢轻轻摇头:"今日宫宴,贵女如云,我们初来乍到,不宜张扬。"她取下金步摇,换上一对珍珠耳坠,"把那个荷包拿来。"
翠珠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绣着兰草的荷包,里面装着几个小巧的香囊。虞清欢挑出一个淡绿色的,放在鼻尖轻嗅——这是她特制的安神香,混合了薰衣草、茉莉和几味珍贵药材。
"听说太后近来失眠多梦,若有机会,献上这个或许能得她欢心。"虞清欢将香囊藏入袖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三妹妹准备好了吗?"门外传来虞清瑶甜得发腻的声音,"再不出门,可要误了时辰了。"
虞清欢起身开门,只见虞清瑶一身大红织金裙装,满头珠翠,明艳如牡丹。她身旁站着一位穿粉色衣裙的少女,眉眼与虞清瑶有七分相似,但神情怯懦,是虞家二小姐虞清婉。
"多谢大姐姐关心。"虞清欢福了福身,目光在虞清瑶腰间的香囊上停留一瞬——那香囊的样式和颜色,竟与自己准备献给太后的有八分相似。
虞清瑶注意到她的视线,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香囊:"妹妹看这个?是锦绣坊的新品,全京城只此一个呢。"
虞清欢微微一笑:"很配大姐姐。"
三人来到前院,虞鸿德和王氏已经等在马车旁。虞鸿德看到虞清欢的装扮,满意地点点头;王氏则皱起眉,显然不满她如此素净的打扮。
"走吧。"虞鸿德简短地说,率先上了马车。
皇宫巍峨,朱墙金瓦在朝阳下熠熠生辉。虞清欢跟在家人身后,穿过一道道宫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个权力的中心,每一步都需谨慎。
端阳宫宴设在御花园的清凉殿。殿前一片开阔的草坪上,已经摆好了数十张矮几,贵妇贵女们按照家中男子的官阶依次入座。虞家位列中游,位置不算显眼,但也不差。
入座不久,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
所有人立刻跪伏行礼。虞清欢低垂着头,只看到一袭明黄色龙袍和一抹绛紫色凤裙从眼前经过。
"平身。"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虞清欢这才敢抬头,看向上首。太后约莫六十岁年纪,面容慈祥但眼含威严;皇帝四十出头,眉宇间透着疲惫;皇后则一脸端庄,看不出喜怒。
宫宴开始,歌舞升平。贵女们轮流上前献艺,或弹琴或作画,争奇斗艳。虞清瑶表演了一支舞,确实技艺不凡,赢得不少掌声。
"虞爱卿,听说你家三姑娘刚从江南回来?"太后突然开口,目光越过众人,直看向虞清欢。
虞鸿德连忙起身:"回太后,正是小女清欢。"
"过来让哀家瞧瞧。"
虞清欢心头一跳,从容起身,行至御前恭敬行礼。她今日特意选了不施粉黛的妆容,更显得清丽脱俗。
"果然是个标致的。"太后微笑,"江南水土养人,难怪这般灵秀。可会什么才艺?"
虞清欢声音清朗:"回太后,臣女粗通药理,会制些香囊。听闻太后近日睡眠不安,特制了一个安神香囊,不知可否献上?"
太后眼睛一亮:"哦?拿来瞧瞧。"
虞清欢从袖中取出那个淡绿色香囊,由宫女呈上。太后接过闻了闻,眉头舒展:"这香气倒是特别,不似寻常香料那般冲鼻。"
"臣女在香方中加了一味江南特有的夜合花,有安神静气之效。"虞清欢解释道。
太后满意地点头,当场将香囊系在腰间:"有心了。"
这一幕落在众贵女眼中,顿时激起无数嫉妒。虞清瑶脸色铁青,手中的帕子几乎要绞碎。
回到座位后,宫女开始上茶。虞清欢注意到虞清瑶与身旁一个穿鹅黄衣裙的贵女交换了眼色,那贵女随即起身,装作不经意地朝她这边走来。
"小心。"虞清欢低声对翠珠说,同时调整了坐姿。
果然,那贵女经过时"不小心"绊了一下,手中茶盏朝虞清欢倾斜。早有准备的虞清欢迅速侧身,同时衣袖"无意"中拂过虞清瑶的胳膊。电光火石间,滚烫的茶水没有泼在虞清欢身上,反而因虞清瑶被这一拂失了平衡,全数洒在了她自己华丽的裙装上。
"啊!"虞清瑶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大红衣裙被茶水浸湿,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太后皱眉:"怎么回事?"
虞清欢抢先起身,一脸关切:"大姐姐没事吧?"她转向太后,声音满是自责,"都怪臣女没接稳茶盏,溅湿了大姐姐的衣裳。"
虞清瑶气得发抖,却无法拆穿,只能咬牙道:"不关妹妹的事,是臣女自己不小心。"
太后何等精明,一眼看穿其中猫腻,但只淡淡道:"年轻人毛手毛脚的,以后小心些。虞大姑娘去换身衣裳吧。"
这场小风波很快过去,但虞清欢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她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特别的目光,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男子约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但眼神锐利如鹰。见虞清欢看过来,他举杯示意,唇角微扬。
"那是七皇子殿下。"翠珠小声提醒。
虞清欢心头一震,连忙低头行礼。七皇子周景珩,皇帝幼子,传闻中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却也是朝堂上最令人捉摸不透的存在。
宫宴结束回府的路上,马车内气氛凝重。虞鸿德闭目养神,王氏脸色阴沉,虞清瑶则时不时瞪向虞清欢,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清欢今日表现不错。"虞鸿德突然开口,"太后很少对初次见面的贵女这般青睐。"
王氏冷笑:"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
虞鸿德不悦地看了妻子一眼:"太后已经下旨,命清欢十日后入宫陪她礼佛。这是虞家的荣耀。"
王氏母女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回到听雨轩,虞清欢刚换下衣裳,翠珠就匆匆进来:"姑娘,七皇子府上派人来了!"
虞清欢一怔:"何事?"
"说是感谢姑娘的香囊治好了太后的失眠,特地送来谢礼。"
虞清欢整理好衣裙出去,只见院中立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藏青色长袍,面容严肃。
"在下郑德海,七皇子府长史。"男子拱手行礼,"殿下命我送来谢礼,感谢虞小姐的香囊解了太后娘娘的失眠之苦。"
他递上一个精致的锦盒。虞清欢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温润如凝脂。
"这太贵重了,臣女不敢当。"虞清欢合上盒子,欲要退还。
郑德海不接,反而意味深长地道:"殿下说,虞小姐的香囊中有一味药引极为罕见,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虞清欢心头一紧——那香囊中确实加了一味西域奇药"夜魂草",是生母留下的秘方之一,常人根本无从知晓。七皇子如何识得?
"不过是江南常见的草药,不值一提。"她含糊回答,同时仔细观察郑德海的表情。
郑德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殿下还问,虞小姐可会下棋?"
"略知一二。"
"三日后是殿下生辰,府上设了小宴。殿下特意邀请虞大人携家眷过府一叙,届时希望能与小姐手谈一局。"郑德海说完,不容拒绝地拱手告辞。
虞清欢望着郑德海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七皇子的邀请看似平常,实则暗藏玄机。他怎会知道自己懂棋?又为何对香囊中的药材如此了解?
"姑娘,这是好事啊!"翠珠兴奋地说,"七皇子尚未娶正妃,若是看中了姑娘..."
虞清欢摇头:"没那么简单。"她摩挲着玉镯,陷入沉思。
当晚,虞鸿德派人来传话,特许虞清欢从明日起参与管理府中部分事务,尤其是药材采购和女红制作。这是虞家小姐从未有过的待遇。
虞清欢站在窗前,望着院中摇曳的竹影。宫宴一战,她成功迈出了第一步。但七皇子的突然关注,意味着她已经被卷入了一个更大的棋局。
而这棋局中的对手,将不再只是后宅中的妇人。
七皇子府的请柬在虞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老爷,清欢尚未正式入族谱,出席这等场合不合规矩。"王氏捏着烫金请柬,指尖发白。
虞鸿德皱眉:"七皇子亲自下的帖子,难道要我推辞不成?清欢既然已经回府,入族谱不过是早晚的事。"
虞清瑶在一旁绞着帕子:"父亲,女儿新学了一首曲子,正好在七皇子寿宴上献艺..."
"都去。"虞鸿德一锤定音,"七皇子特意说了,携家眷同往。"
消息传到听雨轩,翠珠喜形于色:"姑娘,机会来了!"
虞清欢却盯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出神。镜中人眉眼如画,与生母有七分相似。她轻轻抚过镜面,仿佛触摸十六年前那个含冤而逝的灵魂。
"赵嬷嬷说的那个游医,有消息了吗?"
翠珠摇头:"还没有。不过嬷嬷说,那林墨游医当年受过柳姨娘大恩,发誓必报。若是知道姑娘回来了,定会前来相见。"
虞清欢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淡绿色药丸服下。这是她按照生母手札上的方子配制的解毒丹,自入府以来,每日一粒,以防不测。
"姑娘,孙嬷嬷来了。"门外小丫鬟通报。
虞清欢迅速收好瓷瓶。孙嬷嬷进来时,她正在绣架前做女红。
"三姑娘,夫人命老奴来教导皇子府的规矩。"孙嬷嬷这几日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自从虞清欢"偶然"资助了她那赌徒儿子后。
"有劳嬷嬷。"虞清欢微笑,示意翠珠上茶。
孙嬷嬷抿了口茶,压低声音:"老奴多嘴一句,姑娘明日去皇子府,千万小心二小姐。"
"哦?"虞清欢挑眉。
"二小姐这几日与威武侯府走得近,那侯府与七皇子...有些过节。"孙嬷嬷点到即止,转而开始讲解皇子府的礼仪规矩。
送走孙嬷嬷,虞清欢立刻吩咐翠珠:"去查查威武侯府与七皇子的恩怨,还有,注意二姐姐这几日的动向。"
翠珠刚走,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三姑娘,不好了!大小姐突然晕倒了,满身红疹,府里都乱了!"
虞清欢心头一跳,快步往虞清瑶的瑶光阁赶去。远远就听见王氏的哭喊声:"我的瑶儿啊!这是怎么了!"
瑶光阁内乱作一团。虞清瑶躺在床上,面色潮红,身上布满疹子,呼吸急促。府医在一旁束手无策:"夫人,大小姐这症状古怪,不似寻常疾病,倒像是...像是中毒..."
"中毒?"王氏厉声尖叫,目光如刀般刺向刚进门的虞清欢,"是你!是你害我的瑶儿!"
虞鸿德闻讯赶来,见状大怒:"胡闹!清欢怎会做这种事!"
"老爷!"王氏扑到虞鸿德脚下,"这丫头回来才几日,瑶儿就遭此毒手!她定是记恨我当年..."
"母亲!"虞清瑶虚弱地打断王氏的话,眼中含泪,"女儿好难受..."
虞清欢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突然注意到窗台上摆着一盆盛开的花,花瓣鲜艳欲滴,花蕊中有些许霉斑。她缓步走过去,仔细查看。
"你干什么?"王氏警惕地问。
虞清欢不答,轻轻嗅了嗅花朵,然后环顾房间,目光落在梳妆台上一个打开的香粉盒上。她走过去,用手指蘸了一点香粉,在指尖捻开。
"父亲,"她转身,声音沉稳,"大姐姐不是中毒,是花粉过敏并发霉症。"
"胡说八道!"王氏厉喝。
虞鸿德抬手制止妻子:"清欢,你懂医术?"
"女儿在江南时,曾跟随一位老郎中学过些皮毛。"虞清欢指向那盆花,"这是西域传来的’醉芙蓉’,花粉极易致敏。更糟的是,这几日阴雨连绵,花粉已经霉变,毒性更强。大姐姐又用了掺有同类花粉的香粉,两相叠加,才导致如此严重的症状。"
府医连忙检查花朵和香粉,连连点头:"三小姐所言极是!"
"那该如何医治?"虞鸿德急问。
虞清欢从容道:"首先移走花盆,开窗通风;其次用绿豆甘草汤解毒;再用薄荷叶煮水擦身止痒。"她顿了顿,"若是父亲信得过,女儿愿意亲自照顾大姐姐。"
虞鸿德欣慰地点头:"就依你所言。"
王氏还想反对,被虞鸿德一个眼神制止。
接下来的三天,虞清欢衣不解带地照顾虞清瑶。她不仅亲自煎药,还耐心地为嫡姐擦身、喂食,毫无怨言。府中下人看在眼里,无不称赞三小姐贤良大度。
第四天,虞清瑶病情好转,虞清欢才回到听雨轩。刚进门,翠珠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姑娘,您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威武侯世子赵承业与七皇子在兵部有过节,据说是因为军饷分配的事。而二小姐前日确实偷偷见过赵世子。"
虞清欢若有所思:"难怪孙嬷嬷提醒我小心..."
"还有,"翠珠压低声音,"赵嬷嬷说,那个游医林墨有消息了,明晚会来见姑娘。"
虞清欢眼睛一亮:"安排妥当,别让人看见。"
次日清晨,虞府门房突然来报:七皇子亲自登门,探望虞大小姐。
全府上下顿时忙作一团。虞鸿德匆忙出迎,王氏则喜出望外,急忙命人给虞清瑶梳妆打扮。
虞清欢冷眼旁观,心知七皇子此来绝非单纯探病。她换上一身淡绿色衣裙,悄悄去了府中的药圃——这是她近日获准管理的地方。
药圃中草药繁茂,虞清欢正在查看一片薄荷的长势,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这株紫苏长得不错。"
虞清欢心头一跳,转身看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站在药架旁,正是七皇子周景珩。他比宫宴那日更显俊朗,眉目如画,手中把玩着一片紫苏叶,姿态闲适,却掩不住眼中的锐利。
"参见殿下。"虞清欢慌忙行礼。
周景珩虚扶一下:"不必多礼。本王听说虞大小姐病了,特来探望。听闻三小姐精通药理,将你姐姐医治好了?"
"略通皮毛,不敢当’精通’二字。"虞清欢垂眸,"大姐姐是花粉过敏,算不得大病。"
"是吗?"周景珩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本王还听说,有人怀疑是下毒?"
虞清欢心头一紧,面上不显:"误会而已。大姐姐用了霉变花粉制成的香粉,症状确实类似中毒。"
周景珩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你认识林墨?"
虞清欢猝不及防,险些失态。她强自镇定:"殿下说的可是那位江湖游医?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是吗?"周景珩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
虞清欢迟疑地接过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包蓝色粉末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四个字:"朱颜改"解。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七皇子深邃的目光。
"殿下与林大夫..."
"旧相识。"周景珩轻描淡写,"他近日不在京城,托我转交此物。据说能解一种西域奇毒。"
虞清欢心思电转——七皇子为何会认识林墨?又怎知这解药与自己有关?是巧合还是...
"三小姐似乎对西域毒物很有研究?"周景珩突然问。
虞清欢谨慎回答:"家母留下一些医书,略有涉猎。"
"哦?"周景珩似乎来了兴趣,"正巧本王近日得了一株西域奇花,花名’朱颜改’,三小姐可曾听说过?"
虞清欢心跳如鼓,这正是毒死生母的花!她强自镇定:"略有耳闻。此花艳丽非常,但花粉有剧毒,可致人死地。"
周景珩点头:"不错。更奇特的是,此花在中原难以存活,除非..."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有人专门培育。"
两人目光相接,各怀心思。虞清欢忽然明白,七皇子此来,探病是假,试探是真。
"殿下对花草如此了解,令人钦佩。"她转移话题,"听闻殿下寿宴邀请了西域乐师?"
周景珩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题聊了下去。两人在药圃中边走边谈,从草药学到西域风情,竟有几分相谈甚欢的意味。
远处,王氏和虞清瑶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如墨。
"娘,那小贱人竟勾搭上了七皇子!"虞清瑶咬牙切齿。
王氏眯起眼睛:"别急,明日皇子府寿宴,自有她好看的。"
药圃中,周景珩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捕捉到王氏母女离去的背影。他唇角微扬:"三小姐,明日寿宴,期待与你手谈一局。"
虞清欢福身:"臣女荣幸。"
送走七皇子,虞清欢立刻回到听雨轩,锁上门,仔细研究那包蓝色粉末。生母手札中确实提到"朱颜改"有解药,但配方已残缺不全。这包粉末若真能解毒,无疑是重要突破。
她小心收好解药,思绪却飘向七皇子。这位表面闲散的皇子,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他与林墨是什么关系?又为何对自己的事如此了解?
明日寿宴,恐怕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宴会。
窗外,暮色渐沉。虞清欢点燃烛火,从暗格中取出生母的手札,就着灯光细细研读。在某一页的角落,她发现了一行之前忽略的小字:
"林墨非寻常游医,乃先皇后旧部..."
烛光摇曳,映照出虞清欢震惊的面容。先皇后,正是七皇子周景珩的生母!
七皇子寿宴这日,虞府门前车马喧嚣。
虞清欢站在镜前,让翠珠为自己戴上那对七皇子所赠的羊脂玉镯。镜中人身着淡金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素雅中透着高贵。
"姑娘今日定要小心,"翠珠一边整理衣领一边低声道,"昨夜林大夫送来的消息太吓人了..."
虞清欢眸色一沉。昨夜子时,游医林墨如约而至。那是个四十出头的精瘦男子,左脸一道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巴,眼神却清亮如少年。他带来的不只是"朱颜改"的解药配方,更有一个惊天秘密——生母柳氏之死,竟与当今太子有关!
"柳姨娘当年偶然发现王氏与太子府上的秘密往来,"林墨的声音在虞清欢脑海中回响,"太子为灭口,才赐下’朱颜改’..."
"姑娘?该出发了。"翠珠的呼唤将虞清欢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个装着蓝色解药的小瓶藏入袖中暗袋,又检查了一遍腰间香囊——里面除了寻常香料,还混入了少量可解百毒的"清灵散"。
正厅里,虞家众人已齐聚。虞清瑶一身大红织金裙装,珠光宝气,见虞清欢进来,冷哼一声:"三妹妹好大的架子,让全家人等着。"
虞鸿德皱眉:"时辰刚好,何来架子一说?"他打量虞清欢的装扮,满意地点头,"清欢这身不错,不失大家风范。"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强笑道:"老爷说的是。清欢,今日七皇子府上贵客如云,你可要谨言慎行,莫要丢了虞家的脸。"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虞清欢福身,目光扫过站在王氏身后的二妹虞清婉。这个一向怯懦的庶妹今日穿着格外艳丽,眼神闪烁不定。
七皇子府位于皇城西侧的安仁坊,府邸宏伟却不奢华,处处透着文人雅士的清雅气息。宴会设在府中花园的临水轩,宾客三三两两,或赏花或品茗,气氛闲适。
虞家众人被引至席间。虞清欢刚落座,就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对面席位上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正盯着自己,眼中满是轻蔑。
"那是威武侯世子赵承业,"翠珠小声提醒,"与七皇子不和。"
虞清欢微微点头,心下了然——这就是虞清婉私下会面的人。
宴会开始,七皇子周景珩一袭月白色锦袍,风度翩翩地出现,举手投足间尽显天潢贵胄的气度。他简短致辞后,宾客们开始自由活动。
"虞三小姐。"周景珩径直走到虞清欢面前,"可有兴趣与本王对弈一局?"
在场众人皆露惊讶之色。虞清欢从容起身:"臣女荣幸。"
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水榭,棋盘早已摆好。周景珩执黑,虞清欢执白,对弈开始。
"三小姐可知今日为何邀请你来?"周景珩落下一子,突然问道。
虞清欢不慌不忙地下了一着:"殿下想必有话要问。"
周景珩轻笑:"聪明。林墨应该告诉你了一些事。"
虞清欢指尖微顿:"殿下与林大夫是何关系?"
"他是我母后的旧部,如今为我效力。"周景珩直视虞清欢,"你母亲之死,牵涉甚广。"
虞清欢心头一跳,强自镇定:"殿下知道多少?"
周景珩不答,反而话锋一转:"你可知当朝局势?"
"臣女深闺女子,岂敢妄议朝政。"
"无妨,此处只有你我。"周景珩落下一枚黑子,"太子与三皇子党争激烈,你父掌漕运,乃兵家必争之地。"
虞清欢思索片刻,谨慎落子:"虞家向来中立。"
"表面如此。"周景珩轻笑,"但你嫡母与三皇子府往来密切,而你二妹近日与威武侯世子过从甚密——威武侯是太子党。"
虞清欢心头一震,没想到周景珩对虞家内情如此了解。
"殿下告诉我这些,有何用意?"
周景珩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纸条:"这是今早截获的密报,我看不懂,或许你能解。"
虞清欢接过纸条,上面只有几组数字:3.5;7.2;1.8;4.1
她略一思索,忽然想起生母手札中提到的密码之法——数字代表诗集中的页数和字数。她随手从水榭书架上取下一本《诗经》,按照数字查找:
"慎...尔...言...也..."
"慎尔言也?"周景珩挑眉,"这是何意?"
虞清欢沉思片刻:"《诗经》中此句出自《小雅·巧言》,全文是’慎尔言也,谓尔不信’——小心你说的话,因为没人会相信你。"她猛地抬头,"这是警告!有人要设计陷害某人,使其言而不信!"
周景珩眼中闪过赞赏:"果然聪慧。"他压低声音,"今晚宴会上,会有人设计让你出丑。目的是通过你打击虞家,进而影响漕运归属。"
虞清欢心头一凛:"多谢殿下提醒。"
"不必谢我。"周景珩凝视她,"我有我的目的。虞三小姐,可愿与我合作?"
"合作?"
"你帮我留意虞家与三皇子府的往来,我助你查明生母死因,报仇雪恨。"周景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更重要的是,我可以保护你。"
虞清欢抬眸与他对视:"殿下为何选我?"
"因为你足够聪明,也足够隐忍。"周景珩轻笑,"更重要的是,你有不得不与我合作的理由。"
虞清欢沉默片刻,忽然道:"殿下若真想夺嫡,眼下该做的不是结党,而是退让。"
周景珩挑眉:"哦?"
"太子与三皇子相争,两败俱伤是迟早的事。"虞清欢声音极低,"殿下何不以退为进,主动请缨去边关?远离朝堂是非,暗中积蓄力量,待时机成熟,再..."
周景珩眼中精光一闪:"好一个’以退为进’!"他忽地抓住虞清欢的手,"三小姐果然不凡!"
虞清欢正要抽回手,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装作专心对弈。
"殿下原来在这里。"虞鸿德带着王氏母女走来,"宴席就要开始了。"
王氏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假笑道:"清欢棋艺粗浅,怕是扰了殿下雅兴。"
周景珩淡然一笑:"虞三小姐棋艺精湛,本王受益匪浅。"
虞清瑶眼中妒火中烧,正要开口,忽听一阵鼓乐声响起——宴席正式开始。
宴席设在临水轩正厅,数十张矮几呈扇形排列,七皇子居首座,宾客按身份入座。虞家位置居中,虞清欢恰好能看清全场。
酒过三巡,侍从捧上一张古琴:"今日诸位贵客在座,不如行个雅令,请各位展示才艺?"
众人纷纷附和。几位贵女先后献艺,或歌或舞,各展所长。轮到虞家时,王氏突然道:"清欢琴艺不错,不如献丑一曲?"
虞清欢心知这是陷阱——王氏明知她在江南只学过粗浅琴艺。但今时不同往日...
"女儿琴艺粗陋,恐污了诸位贵客清听。"她佯装推辞。
"无妨,"周景珩突然开口,"本王久闻江南琴艺独特,正好一饱耳福。"
虞清欢这才"勉强"应下,走到琴前坐下。指尖轻抚琴弦,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生母教她弹琴的时光——那温柔的女子,琴艺冠绝江南。
指尖拨动,一曲《广陵散》倾泻而出。琴音时而如金戈铁马,时而似幽涧寒泉,在场众人无不屏息。虞清欢全神贯注,仿佛将十六年的隐忍与悲愤都倾注在琴弦之上。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满堂寂静,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妙极!"周景珩率先赞叹,"此曲只应天上有!"
虞鸿德满脸惊喜,王氏母女则脸色铁青。虞清欢从容回到座位,心中冷笑——这些年她暗中苦练琴艺,就是为了这一刻。
宴会接近尾声,侍从突然匆匆进来,在周景珩耳边低语几句。周景珩面色微变,起身告退:"边关急报,本王需即刻入宫。诸位尽兴。"
宾客们纷纷起身恭送。虞清欢注意到周景珩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心知必有要事。
回府的马车上,虞鸿德对虞清欢赞不绝口,王氏母女则一路沉默。刚进虞府大门,管家匆忙来报:"老爷,宫里来人了,说边关大捷,太子殿下主持的军务立了大功,皇上龙颜大悦,要重赏相关官员!"
虞鸿德喜形于色:"快准备朝服,我即刻入宫谢恩!"
虞清欢回到听雨轩,却总觉得此事蹊跷。边关大捷为何来得如此突然?七皇子匆匆入宫,与此事有何关联?
夜深人静时,翠珠悄悄引一人入内——正是游医林墨。
"小姐,"林墨从怀中取出一本发黄的册子,"这是当年太医院外诊记录,上面明确记载威武侯夫人向太子求取’朱颜改’一事。而当时,威武侯夫人与你嫡母王氏交好。"
虞清欢翻开册子,果然看到一行记录:"建兴十二年五月初三,威武侯夫人求药’朱颜改’,言称府中有鼠患。太子赐药,嘱慎用。"
建兴十二年五月初三——正是生母发病前三日!
"还有这个,"林墨又取出一封信,"是柳姨娘生前所写,藏在我的药箱夹层,近日才被发现。"
虞清欢颤抖着打开信纸,生母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墨兄:王氏与威武侯夫人密谋,欲借太子之手除我。我若有不测,请将此信交于欢儿。告诉她,娘亲爱她,望她平安喜乐,莫要报仇..."
泪水模糊了视线。虞清欢紧紧攥着信纸,十六年的谜团终于揭开——生母是被嫡母借太子之手害死的!
"小姐,"林墨低声道,"七殿下让我转告您,边关大捷是假,太子虚报军功,真正的危机还在后头。他请您务必小心,近日不要轻举妄动。"
虞清欢擦干眼泪,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告诉殿下,我自有分寸。血海深仇,不急于一时。"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雷声隆隆,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太后寿宴的筹备消息传来时,虞府后院的桂花正开得灿烂。
"姑娘!大喜事!"翠珠提着裙摆跑进听雨轩,脸颊因兴奋而泛红,"宫里来旨,命姑娘入宫参与太后寿宴筹备,与安国公府、威武侯府的小姐们一同负责百寿图的制作!"
虞清欢从绣架前抬起头,眉头微蹙:"百寿图?"
"是啊!这可是头等体面的事!"翠珠压低声音,"听说原本名单里只有嫡小姐,是太后亲自加上了姑娘的名字。"
虞清欢指尖的绣花针在空中顿了顿。自从端阳宫宴和七皇子寿宴后,她在京中贵女圈的名声渐起,但太后如此青睐,还是出乎意料。
"什么时候进宫?"
"明日辰时。"翠珠翻出一套湖蓝色衣裙,"姑娘穿这身可好?既不失体面,又不抢风头。"
虞清欢摇头:"取那套藕荷色的。另外,把我前日调的香拿来,再备几方绣了暗纹的帕子。"
翠珠眼睛一亮:"姑娘是要..."
"安国公府的小姐爱香,威武侯府的喜好刺绣。"虞清欢唇角微扬,"既然同处一室,总该有些见面礼。"
次日清晨,虞清欢正要出门,虞清瑶带着丫鬟气势汹汹地拦在院门口。
"三妹妹好大的面子,"虞清瑶一身玫红色衣裙,妆容精致,眼中却满是嫉恨,"连太后娘娘都记得你这号人物。"
虞清欢福了福身:"大姐姐言重了。妹妹不过是去打个下手。"
"少装模作样!"虞清瑶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别以为攀上七皇子就高人一等。这京城里的贵女,哪个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你一个外室生的..."
"大姐姐,"虞清欢不慌不忙地打断,"时辰不早了,若是耽误了太后的事,恐怕父亲会不高兴。"
虞清瑶脸色一变,恨恨地让开路:"咱们走着瞧!"
皇宫西侧的寿康宫偏殿内,几位贵女已经到齐。安国公嫡孙女沈如霜年约十八,气质清冷;威武侯嫡女赵静怡与虞清瑶同龄,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另外还有两位尚书家的小姐,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这位就是虞三小姐?"赵静怡上下打量着虞清欢,语气不冷不热,"听闻琴艺不凡,今日总算得见。"
虞清欢从容行礼,取出准备好的香囊和绣帕:"初次见面,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沈如霜接过香囊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香气...可是加了龙涎香?"
"沈小姐好灵的鼻子。"虞清欢微笑,"确实加了一味龙涎,配以梅花、檀香,最是安神静气。"
赵静怡翻看着绣帕,也被那精巧的暗纹所吸引,态度顿时和缓不少。
太后身边的李嬷嬷进来,交代了百寿图的要求——需集齐一百种不同的"寿"字写法,绣在长卷上,寿宴当日呈献。
"太后娘娘仁慈,知道各位小姐擅长女红,特意将此重任相托。"李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望诸位精诚合作,莫要辜负娘娘期望。"
众人领命,开始分工。虞清欢主动请缨负责最难的部分——搜集各朝名家书写的"寿"字。这工作繁琐费力,其他贵女乐得轻松,唯独沈如霜多看了她两眼。
"虞小姐为何选这最苦的差事?"休息时,沈如霜状似无意地问道。
虞清欢轻抿一口茶:"久闻沈小姐精通书法,想借机请教。"
沈如霜挑眉:"你怎知我懂书法?"
"安国公府世代书香,沈小姐的祖父更是当朝书法大家。"虞清欢微笑,"况且,沈小姐右手食指有茧,正是常年执笔所致。"
沈如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虞小姐观察入微。"她压低声音,"小心赵静怡,她与令姐交好,今日怕是会有动作。"
虞清欢心中一凛,正要道谢,赵静怡已经带着其他几位贵女走了过来。
"两位说什么悄悄话呢?"赵静怡笑容甜美,眼中却无笑意,"百寿图事关重大,可别出了差错。"
虞清欢垂眸:"赵小姐说的是。"
接下来的几日,虞清欢每日进宫,与几位贵女一同筹备。她谨言慎行,对赵静怡若有若无的刁难视而不见,专心完成自己的部分。同时,她暗中观察寿康宫的人员往来,记下每日进出宫门的权贵名单。
第五日午后,虞清欢提前完成搜集工作,向李嬷嬷告假半日,回府取些绣线。刚出宫门,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在她身边停下。
"虞小姐,"车帘掀起一角,露出郑德海严肃的面容,"殿下有请。"
虞清欢心头一跳,环顾四周无人注意,迅速上了马车。
马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小院前。郑德海引她入内,周景珩正在书房等候,一袭墨色长衫,眉宇间透着疲惫。
"殿下。"虞清欢行礼。
周景珩示意她坐下:"百寿图准备得如何?"
"进展顺利,再有五日便可完成。"
"很好。"周景珩从案头取出一封密信,"看看这个。"
虞清欢展开信纸,上面详细记录了边关战况——所谓"大捷"纯属虚构,实际情况是太子亲信冒进中伏,折损三万精兵,为掩盖败绩,才谎报军功。
"这..."虞清欢倒吸一口冷气,"若此事泄露..."
"边境已危如累卵。"周景珩沉声道,"北燕大军压境,不日将南下。太子为保地位,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掩盖真相。"
虞清欢思绪电转:"殿下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
"你父亲掌管漕运,若战事爆发,粮草运输至关重要。"周景珩直视她,"太子党很快会逼迫他站队,我需要你确保他保持中立。"
虞清欢抿唇:"殿下高看我了。我在家中人微言轻..."
"你有办法。"周景珩打断她,"三日后,兵部会有一份紧急军报入京,内容与边关有关。让你父亲’偶然’看到这份军报,剩下的,他自会判断。"
虞清欢沉默片刻,忽然问:"殿下为何不亲自出面?以您的身份..."
"我已被太子派人监视,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眼中。"周景珩苦笑,"况且,你父亲与我有旧怨,不会轻信于我。"
虞清欢惊讶:"什么旧怨?"
周景珩没有直接回答:"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记住,此事关乎国运,也关乎你虞家存亡。"
回到虞府,虞清欢心绪不宁。刚进听雨轩,翠珠就匆匆迎上来:"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二小姐今日鬼鬼祟祟进了夫人的院子,老半天才出来。"
虞清欢眸光一沉:"知道了。你去打听打听,父亲今晚在何处用膳。"
傍晚时分,虞清欢"偶遇"了刚从衙门回来的虞鸿德。
"父亲。"她福身行礼,"女儿刚从宫中回来,太后娘娘赏了些新茶,女儿煮了一壶,不知父亲可有闲暇品尝?"
虞鸿德略显疲惫,但看到女儿殷切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听雨轩内,茶香袅袅。虞清欢手法娴熟地沏茶,一边闲聊宫中见闻,一边观察父亲神色。
"父亲近日公务繁忙?看起来甚是疲惫。"
虞鸿德叹气:"漕运上的事。太子催得紧,要调集大批粮草运往边关,说是为冬季储备。"
虞清欢心头一跳:"边关不是刚获大捷吗?为何还需如此多的粮草?"
"为防万一吧。"虞鸿德抿了口茶,"嗯,这茶不错。"
虞清欢故作犹豫:"父亲,女儿今日在宫中...听到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
"说是...边关军报有异。"虞清欢压低声音,"安国公府的沈小姐无意中提到,她兄长在兵部看到一份密报,说北境其实..."
虞鸿德神色骤变:"此话当真?"
"女儿不敢妄言。只是...若真有蹊跷,父亲调度漕运粮草,岂不..."
虞鸿德放下茶盏,面色凝重:"清欢,此事切勿再提。为父自有主张。"
三日后,虞清欢正在寿康宫绣制百寿图的最后几个字,忽然听闻朝堂上发生大事——兵部侍郎当廷弹劾太子虚报军功,隐瞒边关败绩。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当晚,虞鸿德回府后直奔书房,闭门不出。深夜,虞清欢被唤去书房,只见父亲面色铁青,桌上摊着一份密函。
"清欢,"虞鸿德声音沙哑,"为父问你,那日你提到的边关军报,是从何处听来?"
虞清欢垂眸:"沈小姐说,是她兄长在兵部偶然所见。"
"你与沈小姐交情如何?"
"泛泛之交。不过..."虞清欢犹豫片刻,"女儿与七皇子殿下有过几面之缘,他曾暗示过类似的消息。"
虞鸿德猛地抬头:"七皇子?他为何告诉你这些?"
"女儿不知。"虞清欢一脸无辜,"或许...是因为女儿参与太后寿宴筹备,殿下想通过女儿传递什么消息?"
虞鸿德沉思良久,突然道:"你可知今日朝堂上,是谁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兵部侍郎的弹劾?"
虞清欢摇头。
"是安国公。"虞鸿德意味深长地说,"而安国公,是七皇子的老师。"
虞清欢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父亲的意思是..."
"无事。"虞鸿德摆摆手,"为父只是觉得,七皇子此举...颇有深意。罢了,你回去吧。记住,今晚的谈话,不要告诉任何人。"
回到听雨轩,虞清欢刚关上门,就听见窗棂轻响。她警觉地回头,只见周景珩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前,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殿下!"虞清欢压低声音,"您怎么..."
"做得好。"周景珩眼中带着赞许,"你父亲已经转变立场,今日在兵部会议上,他第一个提出暂停向边关运送粮草。"
虞清欢松了口气:"殿下满意就好。"
"不过事情还没完。"周景珩神色凝重,"太子狗急跳墙,接下来会更加不择手段。你务必小心。"
"殿下为何冒险亲自前来?"
周景珩沉默片刻,突然道:"我查到一些关于你母亲的往事。"
虞清欢浑身一僵:"什么往事?"
"她可能...没有死。"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虞清欢头顶。她踉跄后退,扶住桌沿才没有跌倒:"这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下葬..."
"我还在查证。"周景珩轻声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当年的事,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太子、你嫡母、威武侯府,都只是棋子。"
虞清欢脑中一片混乱,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没等她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有人来了。"周景珩迅速退到窗边,"记住,太后寿宴是关键。那幅百寿图...务必亲自呈上。"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几乎同时,翠珠慌张地敲门:"姑娘!不好了!府里进了刺客,老爷命所有人到前院集合!"
虞清欢强自镇定,整理好衣裙出门。她心知肚明,这"刺客"恐怕是冲着七皇子来的。而更令她心神不宁的是周景珩最后那句话——
母亲可能还活着?
太后寿宴当日,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虞清欢站在铜镜前,由翠珠为她戴上那支七皇子所赠的白玉兰钗。镜中人身着淡金色绣百蝶穿花裙,外罩一层轻纱,端庄中透着灵动。
"姑娘今日定要小心,"翠珠一边整理衣襟一边低语,"昨夜那场大火来得蹊跷,若不是姑娘恰好不在听雨轩..."
虞清欢眸色一沉。昨夜三更,听雨轩突发大火,她珍藏的生母遗物几乎焚毁殆尽。若非周景珩密会时提醒她将重要物件随身携带,恐怕所有证据都已化为灰烬。
"百寿图可带好了?"
翠珠点头,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锦盒:"姑娘放心,奴婢亲自检查了三遍。"
虞府门前,车马齐备。虞鸿德面色凝重,王氏母女则盛装华服,虞清瑶一身大红织金裙装,见虞清欢出来,冷哼一声:"三妹妹好大的架子,让全家人等着。"
虞清欢福身行礼:"女儿来迟了。"她目光扫过王氏身后低眉顺眼的虞清婉,这个二妹今日格外安静,眼神却闪烁不定。
"走吧。"虞鸿德简短地说,率先上了马车。
皇宫正阳门前,车马如龙。虞清欢随家人穿过一道道宫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今日这场寿宴,表面是喜庆场合,实则暗流涌动——太子的命运、七皇子的谋划、甚至她自己的复仇大计,都可能在此见分晓。
寿宴设在太和殿前广场,数百张矮几呈扇形排列,皇室居中,文武百官及家眷依次而坐。虞家位置靠前,可见皇帝对漕运总督的重视。
"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所有人跪伏行礼。虞清欢低垂着头,只见一袭明黄龙袍和绛紫凤裙从眼前经过,随后是太子、三皇子、七皇子等皇室成员。
"平身。"太后温和的声音响起。
虞清欢这才敢抬头,看向上首。太后一身绛紫寿字纹礼服,精神矍铄;皇帝面容疲惫但强打笑容;皇后端庄威严。太子周景瑄约三十出头,面容英俊却透着阴鸷;三皇子周景琛与太子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为锐利;七皇子周景珩一袭月白色锦袍,风度翩翩,在众皇子中格外醒目。
寿宴开始,歌舞升平。轮到贵女献礼环节,虞清欢与几位参与筹备的小姐一同上前。
"臣女等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沈如霜作为代表致辞,随后示意虞清欢,"这幅百寿图乃集百位名家书法之’寿’字,由臣女等精心绣制,恭献娘娘。"
虞清欢捧着锦盒上前,恭敬呈上。太后命人展开长卷,只见各色"寿"字或端庄或飘逸,绣工精美绝伦,引来一片赞叹。
"好精巧的针线!"太后细细欣赏,忽然在一处停顿,手指轻抚过某个"寿"字的特定笔画,"这个字..."
虞清欢心跳加速——那是她特意安排的"玄机"。这个"寿"字取自前朝书法大家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其笔画间暗藏记账符号。太后年轻时曾随先帝处理朝政,对这些符号极为熟悉。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恢复如常:"哀家甚是喜欢。来人,赏。"
虞清欢退回座位,余光瞥见太子正与威武侯世子赵承业低声交谈,两人神色紧张。她知道,太后已经发现了那个"寿"字中暗藏的信息——太子贪污军饷的账目片段。
宴席过半,酒酣耳热之际,赵承业突然起身:"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皱眉:"今日太后寿辰,朝政明日再议。"
"此事关乎皇室清誉,臣不敢不报!"赵承业义正言辞,"臣发现有人借寿宴之机,行不轨之事!"
全场哗然。皇帝无奈:"讲。"
赵承业直指虞清欢:"虞家三小姐与七皇子私通款曲,借筹备寿宴之便传递密信,意图不轨!臣有证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虞清欢身上。虞清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氏则假装震惊地捂住嘴。
虞清欢面色不变,心中却飞速思索对策——赵承业敢当众发难,必有准备。她余光扫向周景珩,见他神色镇定,略略安心。
"胡言乱语!"虞鸿德拍案而起,"小女清清白白,赵世子岂可血口喷人!"
赵承业冷笑:"虞大人莫急。"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七皇子写给虞三小姐的情诗,昨日截获于虞府后门。字迹经太傅辨认,确系七皇子亲笔。诗中暗藏边关军情,分明是私通外臣!"
太监将信呈上御览。皇帝看后脸色阴沉,太后却若有所思。
"虞三小姐,"皇帝沉声问,"你有何话说?"
虞清欢从容起身,行至御前跪下:"回陛下,臣女冤枉。这封信绝非七殿下所写。"
"哦?你如何确定?"
"因为..."虞清欢抬头,目光清澈,"七殿下若要传信,绝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暗语。况且..."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臣女这里才有一封真正的密信,是赵世子与北燕商人的往来书信,昨日有人匿名送至臣女手中。"
全场震惊。赵承业脸色大变:"胡说!那必是伪造!"
太后突然开口:"呈上来。"
太监将信呈上。太后与皇帝一同查看,只见信中详细记录了赵承业与北燕商人交易军械的时间地点,甚至还有分赃记录。
"这..."皇帝龙颜大怒,"赵承业,你作何解释?"
赵承业面如土色:"陛下明鉴,这...这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七皇子周景珩突然开口,声音清冷,"那这枚印章又作何解释?"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印,"这是从那名北燕商人身上搜出的,上面刻的可是赵世子的私印?"
赵承业踉跄后退,被侍卫当场拿下。
寿宴气氛骤变。皇帝下令彻查,太子脸色铁青,三皇子则若有所思地看向虞清欢。
风波稍平,宴席继续。虞清欢刚回到座位,就有宫女来请:"虞三小姐,太后娘娘宣您后殿说话。"
太后在后殿暖阁单独召见了虞清欢。老人家褪去了宴席上的慈祥,目光如炬:"丫头,那百寿图上的玄机,是你刻意为之?"
虞清欢跪下:"臣女不敢欺瞒。家母当年冤死,与太子有关。臣女...只是想求一个公道。"
太后沉默良久,叹道:"你与你母亲真像。"
虞清欢心头一震:"太后认识家母?"
"柳如烟当年是哀家身边的女官,后来..."太后似有难言之隐,"罢了,往事不提。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但切记,过刚易折。"
"臣女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戴在虞清欢手上:"这镯子跟了哀家五十年,今日赐你。见此镯如见哀家,可保你平安。"
虞清欢受宠若惊,重重叩首。
回到宴席,寿宴已近尾声。离宫时,周景珩在宫门处"偶遇"虞家众人。
"虞大人,"周景珩彬彬有礼,"今日之事,连累令爱受惊,本王甚感歉疚。"
虞鸿德连忙回礼:"殿下言重了。小女能得殿下垂青,是虞家的福气。"
周景珩看向虞清欢,眼中情意不加掩饰:"三小姐蕙质兰心,本王甚是倾慕。若虞大人不弃,本王欲请父皇赐婚,不知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虞家众人神色各异。虞鸿德惊喜交加,王氏母女面如死灰,虞清婉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虞鸿德正要回答,虞清欢突然轻咳一声:"殿下厚爱,臣女愧不敢当。婚姻大事,还需从长计议。"
周景珩会意:"自然。本王会正式请媒人上门。"
回府的马车上,虞鸿德对虞清欢赞不绝口,王氏母女则一路沉默。刚进虞府大门,管家匆忙来报:"老爷,三皇子府上来人了,说有要事相商!"
虞鸿德面色一变,匆匆去了书房。虞清欢回到听雨轩,刚关上门,翠珠就慌张地跟进来:"姑娘,不好了!奴婢刚才看见二小姐鬼鬼祟祟去了夫人的院子,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虞清欢眸光一沉:"知道了。你去..."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虞清欢警觉地回头,只见窗棂上插着一支箭,箭上绑着一封信。
翠珠吓得捂住嘴。虞清欢镇定地取下信,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子时,后花园假山。事关你母生死。——林墨"
虞清欢心头狂跳。生母生死之谜,今夜能否解开?
子时将至,虞府一片寂静。
虞清欢披上墨绿色斗篷,对镜确认藏在袖中的匕首和香囊——香囊里除了寻常香料,还混入了能让人瞬间昏迷的"醉仙散"。
"姑娘,太危险了!"翠珠急得直搓手,"万一是陷阱..."
"所以才要你守在院里。"虞清欢系好斗篷,"若我寅时未归,立刻去找赵嬷嬷,让她传信给七皇子。"
翠珠还想劝阻,虞清欢已悄然推门而出,融入夜色。
十月的夜风已带寒意,虞清欢贴着墙根前行,避开巡夜家丁。后花园假山在月光下投下狰狞黑影,她屏息凝神,缓步靠近。
"林大夫?"她压低声音呼唤。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虞清欢右手握紧匕首,左手捏着香囊,又向前几步。突然,她脚下一绊,险些摔倒。低头一看,地上赫然躺着一人!
月光下,那人面色青紫,嘴角渗血,左脸一道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巴——正是游医林墨!
"林大夫!"虞清欢急忙蹲下探他鼻息,还有微弱呼吸。她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塞入林墨口中。
林墨眼皮颤动,艰难地睁开眼:"小...小姐...快...走..."他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帕子,"这...你母亲..."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虞清欢来不及多想,将帕子塞入怀中,迅速躲到假山后。
"搜!那丫头肯定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喝道。
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虞清欢屏住呼吸,看到三个黑衣人正在搜查林墨周围。其中一人踢了踢林墨的身体:"死了。"
"那丫头没来?不可能啊,信明明送过去了。"
"再等等。"
虞清欢心跳如鼓,额头渗出冷汗。她认得那个声音——是嫡母王氏的陪嫁家丁王虎!看来这果然是个陷阱。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走水了!听雨轩走水了!"
虞清欢心头一震——调虎离山!翠珠还在听雨轩!
黑衣人也被惊动:"怎么回事?"
"不管了,先撤!夫人交代的事要紧。"
待黑衣人离去,虞清欢立刻奔向听雨轩。远远就看见冲天的火光,府中下人正忙着提水救火,场面混乱不堪。
"翠珠!"虞清欢大喊,却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
"姑娘!"翠珠灰头土脸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您没事太好了!"
"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突然就起火了!"翠珠哭道,"幸亏姑娘不在,那火像是从内室烧起来的,眨眼间就..."
虞清欢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生母留下的手札、解药配方、证据...所有一切都在火中化为灰烬。若非林墨那封密信引她出门,此刻她恐怕也已葬身火海。
嫡母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老爷来了!"有人喊道。
虞鸿德衣衫不整地赶来,面色铁青:"清欢呢?清欢在哪?"
"父亲,我在这里。"虞清欢上前。
虞鸿德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你没事就好!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起火?"
虞清欢垂眸:"女儿也不知。多亏翠珠发现得早,否则..."
王氏带着虞清瑶匆匆赶来,假惺惺地抹泪:"天爷啊,幸好三丫头没事!这火起得蹊跷..."
虞清欢冷眼看着王氏表演,忽然注意到她袖口有一抹黑色灰渍——那是火油燃烧后的痕迹!
"母亲关心,女儿感激。"虞清欢福了福身,声音虚弱,"只是女儿有些头晕..."
虞鸿德连忙吩咐:"快请大夫!清欢先去客房休息。"
回到临时安排的客房,虞清欢锁上门,这才取出林墨给的那块染血帕子。帕子上绣着一朵兰花,正是生母最爱的花样。展开帕子,里面包着一枚残缺的玉佩,只有半截,上面刻着半个家徽和"如烟"二字。
"如烟..."虞清欢轻抚玉佩,这是生母的闺名。林墨临死前拼命要交给她的,必是重要线索。
她仔细检查帕子,在角落发现一行几乎被血污掩盖的小字:"先皇后旧物...七皇子..."
这是什么意思?生母的玉佩为何与先皇后有关?七皇子又知道多少?
天蒙蒙亮时,翠珠悄悄进来:"姑娘,七皇子派人来了,说请您过府一叙。"
虞清欢沉吟片刻:"告诉来人,我随后就到。"
七皇子府的书房内,周景珩一改往日闲适模样,面色凝重地听完虞清欢的讲述。
"林墨死了?"他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是我害了他。不该让他冒险去查那件事..."
虞清欢取出那半块玉佩:"殿下可认得此物?"
周景珩一见玉佩,脸色骤变。他从颈间取出一根红绳,上面赫然挂着另外半块玉佩!两块残玉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组成一个完整的凤凰家徽。
"这..."虞清欢震惊地看着周景珩。
"这是我母后的家徽。"周景珩声音低沉,"当年她遭人陷害,临终前将这半块玉佩交给我,说另外半块在一个最重要的人手中..."
虞清欢脑中一片混乱:"可我母亲怎会有先皇后的玉佩?"
周景珩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怀疑...柳姨娘可能就是我母后当年的贴身侍女,柳如烟。"
"什么?"
"十六年前,母后遇害后,她最信任的侍女柳如烟也失踪了。不久后,虞府多了位柳姨娘。"周景珩目光灼灼,"时间、年龄、名字都对得上。而且..."
他取出一幅画像展开。画中女子与虞清欢有七分相似,正在为先皇后梳头。
虞清欢浑身颤抖:"这...这是我娘?"
"很可能。"周景珩点头,"若真如此,那么你母亲的死,就不仅仅是后宅争斗,而是与先皇后被害一案有关。"
虞清欢如坠冰窟。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生母发现的秘密、太子的灭口、嫡母的参与...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
"殿下,"她突然抬头,"您到底是谁?"
周景珩沉默片刻,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火焰形胎记:"我不仅是七皇子周景珩,更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子。当年母后遇害前,将我托付给现在的淑妃抚养,对外宣称淑妃所出。"
虞清欢倒吸一口冷气。这意味着,周景珩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
"这些年,我表面闲散,实则暗中积蓄力量。"周景珩眼中燃起火焰,"边关三十万大军,已在我掌控之中。如今太子罪行渐露,是时候反击了。"
虞清欢却摇头:"殿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何?"
"太子虽失圣心,但根基仍在。三皇子虎视眈眈,威武侯等武将仍效忠于他。"虞清欢分析道,"殿下若贸然行动,只会逼他们联手。"
周景珩皱眉:"那依你之见?"
"以退为进。"虞清欢目光坚定,"殿下可主动请缨去边关’戴罪立功’——毕竟赵承业是你揭发的。离京后,暗中调兵遣将,等待最佳时机。"
周景珩摇头:"太慢了。如今你已打草惊蛇,太子党不会坐以待毙。昨夜的大火就是明证!"
两人各执己见,争执不下。最终,周景珩沉声道:"清欢,我知你心思缜密,但有些事,需用男人的方式解决。"
虞清欢心头一刺:"殿下是嫌我妇人之仁?"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欢虽为女子,也知进退之道。"虞清欢起身,声音微颤,"殿下若执意强攻,恕我不能相随。"
周景珩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虞府已不安全!"
"天下之大..."
"别任性!"周景珩难得失态,"我在城南有处别院,你先住那里。其他的...容后再议。"
虞清欢挣开他的手,却也知道他说得有理:"...多谢殿下。"
离开七皇子府时,郑德海匆匆赶来:"虞小姐,虞府又出事了!有人在你房间废墟中发现了一具尸体,虞大人正命人全城搜捕你!"
虞清欢如遭雷击:"什么尸体?"
"一个年轻女子,烧得面目全非,但身形与你相似。现在全府都以为你葬身火海了。"
虞清欢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嫡母的毒计!制造她已死的假象,日后即便她再出现,也可诬为冒名顶替。
"姑娘,现在怎么办?"翠珠急问。
虞清欢沉思片刻,突然笑了:"既然’虞清欢’已死,那我便’死’个彻底。"她转向郑德海,"请转告殿下,他的别院,我暂且住下了。"
当夜,虞清欢以纱巾蒙面,悄悄入住周景珩安排的"竹雨别院"。院子不大,但清幽雅致,仆役都是周景珩的心腹。
梳洗罢,她独坐窗前,望着院中潇潇竹影。生母遗物虽毁,但那些记忆和教诲已融入骨血。周景珩的身份揭秘,让她重新审视两人关系。而战略上的分歧,更是考验。
"姑娘,"翠珠轻声进来,"七殿下派人送来了这个。"
那是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虞清欢打开,里面竟是一本崭新的手札和一套笔墨。手札扉页上,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有形之物可毁,无形之智长存。——景珩"
虞清欢指尖轻抚那行字,唇角不自觉扬起。或许,他们的分歧,终会找到平衡点。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明日又将如何?谁也不知。但有一点确定——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入住竹雨别院的第七日,虞清欢收到了第一封密信。
"姑娘,门外有个小乞丐送来的。"翠珠递上一张折叠成方胜的纸条。
虞清欢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太子已动,速离。"
她指尖一颤,纸条飘落在地。太子终于狗急跳墙了!
"翠珠,收拾细软,我们..."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虞清欢快步走到窗前,只见一队官兵已将别院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威武侯府的家将。
"搜!七皇子谋反证据就在此处!"
虞清欢心头一震——谋反?这是栽赃!她迅速环顾四周,抓起桌上的手札和玉佩塞入怀中:"翠珠,后门走!"
两人刚冲出房门,就听见前院传来打斗声。虞清欢拉着翠珠转向西侧小径,那里有一道隐蔽的角门。刚跑到半路,一个黑影突然从假山后闪出!
"三姑娘,别来无恙。"
虞清欢猛地刹住脚步——是孙嬷嬷!但此时的孙嬷嬷一改往日卑微模样,眼中透着狠毒,手中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夫人让我问候您。"孙嬷嬷阴森森地笑道,"说您既然’死’了,就该死得彻底些。"
翠珠挡在虞清欢身前:"姑娘快走!"
孙嬷嬷一刀刺来,翠珠惨叫一声,肩头鲜血直流。虞清欢趁机抓起一块石头砸向孙嬷嬷面门,老嬷嬷吃痛后退。虞清欢扶起翠珠,拼命向后门跑去。
刚出角门,一辆马车疾驰而至。虞清欢正要躲避,车帘掀起,露出赵嬷嬷焦急的脸:"姑娘快上车!"
马车飞奔出城,虞清欢才稍稍喘过气来。翠珠肩上的伤已简单包扎,面色苍白但无生命危险。
"赵嬷嬷,怎么回事?"
"太子发动政变了!"赵嬷嬷声音发抖,"昨夜宫中传出消息,皇上突发重病,太子监国。今早七皇子府被围,说是搜出了龙袍玉玺...虞大人也被软禁在府中!"
虞清欢脑中飞速运转。太快了!太子这是要一举铲除所有反对势力,包括七皇子和虞家这样的中立派。
"我们去哪?"
"老奴带姑娘去乡下躲躲。"
虞清欢摇头:"不行。太子既已动手,必定布下天罗地网。我们需要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她思索片刻,突然道:"去北山废庄!"
北山废庄是虞家多年前废弃的一处别业,地处偏僻,几乎被人遗忘。马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了半日,终于抵达。
废庄破败不堪,但尚可遮风避雨。安顿好翠珠,虞清欢独自站在院中,望着远处京城方向升起的浓烟,心如刀绞。周景珩现在如何?父亲是否安全?
"姑娘,进屋吧,夜里凉。"赵嬷嬷拿着披风走来。
虞清欢刚要转身,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她迅速拉着赵嬷嬷躲到墙后。只见一队人马举着火把逼近,为首的正是王氏的心腹王虎!
"搜!那丫头一定躲在这里!"
虞清欢暗叫不好。赵嬷嬷急道:"姑娘快走!老奴拖住他们!"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们..."
"姑娘!"赵嬷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柳姨娘当年留给你的,老奴一直没机会给你。快走!只有你活着,才能为我们报仇!"
虞清欢含泪接过信,借着月光从后院小门逃出。刚跑出不远,就听见废庄内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她咬破嘴唇才忍住没有哭出声,强迫自己继续向前跑。
山路崎岖,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裙和皮肤。不知跑了多久,虞清欢终于力竭,靠着一棵大树滑坐在地。她颤抖着打开生母的信:
"欢儿:若你读此信,娘已不在人世。娘本名柳如烟,乃先皇后贴身侍女。先皇后非病逝,乃被太子生母李贵妃毒杀。娘亲目睹一切,携先皇后嫡子逃出宫外。那孩子肩有火焰胎记,后被淑妃收养,即今七皇子周景珩。娘为保护他,隐姓埋名,却终难逃毒手。望你二人相认,共报此仇..."
信纸从虞清欢手中飘落。原来如此!周景珩真是先皇后嫡子,而生母竟是他的救命恩人!难怪他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
远处火把的光亮逼近,追兵来了!虞清欢强撑起身,继续向深山跑去。忽然,她脚下一空,整个人跌入一个隐蔽的山洞中。
洞内漆黑一片,虞清欢摔得头晕目眩。待她适应黑暗,才发现这是个不大的洞穴,角落里竟堆着些干粮和水囊!看来是猎户的临时落脚处。
洞外,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渐近。虞清欢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妈的,那丫头跑哪去了?""继续搜!夫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声音渐渐远去。虞清欢松了口气,这才感到浑身疼痛。她靠在洞壁上,借着微光重新读生母的信,泪水模糊了视线。
原来一切早有定数。她与周景珩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命运的安排。
三日后,干粮将尽,虞清欢决定冒险出洞。她撕下衣裙下摆,将生母的信和玉佩贴身藏好,又用泥土涂抹脸和手臂,伪装成村妇模样。
刚出山洞,她就听见山下传来阵阵钟声——是皇宫的丧钟!整整九响,意味着...皇帝驾崩了!
虞清欢心头大震。太子这是迫不及待要登基了!她必须尽快找到周景珩。
夜幕降临,虞清欢悄悄摸回废庄。庄内寂静无声,只有几具尸体横陈——赵嬷嬷和翠珠都不在其中,或许还有生机!
她在废墟中翻找,终于在一处暗格中发现了赵嬷嬷藏着的几两碎银和一把匕首。正要离开,忽听马厩方向传来呻吟声。
"翠珠?"虞清欢轻声呼唤。
"姑...娘..."微弱的声音从草堆中传出。
虞清欢扒开草堆,只见翠珠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他们...把赵嬷嬷...带走了...说要用她...引您出来..."
虞清欢含泪为翠珠包扎:"别说话,我带你走。"
"不...姑娘快走...去找七殿下...他在...西山大营..."
翠珠气绝身亡。虞清欢痛哭失声,但时间紧迫,她只能匆匆掩埋了翠珠,向西山方向赶去。
西山大营距此三十里,虞清欢走了一整夜。黎明时分,她远远望见军营旗帜,却不敢贸然靠近——万一周景珩已被捕,这里可能已是太子的人。
她躲在山坡上观察良久,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郑德海!他正与几名将领交谈,神色凝重。
虞清欢等郑德海独处时,扔了块石子引起他注意。郑德海警觉地回头,见到草丛中狼狈不堪的虞清欢,大惊失色。
"虞小姐!你怎么..."
"带我去见殿下!快!"
七皇子军帐中,周景珩正在研究地图,一见虞清欢,手中的笔啪嗒落地。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我还以为你..."他的声音微微发抖。
虞清欢强忍泪水,简明扼要地讲述了经过,又取出生母的信。周景珩看后,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果然如此!太子母子害我生母,如今又害我养母淑妃..."他拳头捏得咯咯响,"我已调集边关十万精兵,三日内可抵京城。"
虞清欢摇头:"硬攻不可取。太子既敢政变,必定控制了禁军和城门。强攻只会造成无辜伤亡,反而坐实了你谋反的罪名。"
"那依你之见?"
"舆论战。"虞清欢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太后寿宴上,我们埋下的线索该派上用场了。太子贪污军饷、勾结外敌的证据,应该已经通过太后之手上达天听..."
周景珩眼前一亮:"你是说..."
"皇上若真驾崩,为何不见发丧?太子只是宣称皇上病重,说明他还有顾忌。"虞清欢分析道,"我们可以散布消息,说太子软禁皇上,意图篡位。同时,你以勤王之名率兵入城,直指太子谋反。"
郑德海忍不住插嘴:"可太子控制了城门和禁军..."
"我有办法。"虞清欢从怀中取出太后赐的玉镯,"见此镯如见太后。守城的陈将军是太后娘家侄孙,见到此物,必会放行。"
周景珩凝视虞清欢,眼中满是赞叹:"就这么办。"
三日后,京城外。
虞清欢身着男装,与周景珩并骑而立。身后是黑压压的勤王之师。城门上,守将陈瑜面色凝重。
"七殿下,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城!"
虞清欢高举玉镯:"陈将军,可认得此物?"
陈瑜一见玉镯,脸色大变:"这...这是..."
"太后懿旨,太子谋逆,软禁皇上,命七殿下率兵勤王!"虞清欢声音清亮,"陈将军是要助纣为虐,还是忠君爱国?"
城墙上骚动起来。陈瑜犹豫片刻,突然下令:"开城门!"
城门轰然洞开,勤王军队长驱直入。太子党措手不及,仓促应战。虞清欢与周景珩直奔皇宫,沿途不断有百姓加入——太子恶行早已传遍京城。
皇宫内,太子正逼皇帝写传位诏书。突然,殿门被撞开,周景珩持剑而入。
"逆贼!"太子拔剑相向。
"父皇!"周景珩跪地,"儿臣救驾来迟!"
老皇帝虚弱地抬头:"珩儿...朕就知道...你会来..."
虞清欢上前,呈上太子勾结北燕、贪污军饷的证据:"陛下,太子谋逆已久,此其罪证。"
太子见大势已去,突然狂笑:"周景珩!你以为赢了?你母后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她..."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太子咽喉!众人回头,只见威武侯世子赵承业站在殿外,手中弓箭尚未放下。
"逆子谋反,臣大义灭亲!"赵承业高声喊道,随即转身就跑。
周景珩正要追,虞清欢拉住他:"先救皇上要紧!"
三日后,尘埃落定。太子伏诛,三皇子被贬为庶人,威武侯府满门抄斩。皇帝下诏,立周景珩为太子,同时为十六年前冤死的先皇后平反。
虞家因王氏勾结太子获罪,但虞鸿德因检举有功,仅被罢官免职。王氏在狱中畏罪自尽,临终前写下供状,承认毒杀柳姨娘一事。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重建的听雨轩内,虞清欢对着生母的灵位上香。身后脚步声响起,周景珩一袭白衣,手持圣旨而来。
"清欢,"他声音温柔,"父皇已为我们赐婚。"
虞清欢转身,月光下两人相对而立。她接过圣旨,却道:"殿下,清欢有一请。"
"但说无妨。"
"清欢愿与殿下共治天下。"她取出一卷绢帛,"这是清欢拟的’新政十条’,包括减轻赋税、兴办女学、整顿吏治..."
周景珩展开绢帛,越看眼中光彩越盛:"好!正合我意。"他握住虞清欢的手,"从今往后,这江山,我们一同治理。"
三月后,太子大婚典礼上,虞清欢一袭凤冠霞帔,与周景珩携手登上高台。台下万民欢呼,台上两人相视一笑。
风起云涌,终究尘埃落定。从虞府不受待见的庶女,到母仪天下的太子妃,虞清欢走了一条最险的路,却一步都没有踏错。
因为她深知: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只有掌握规则的人,才能制定规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