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池少恒，我今天约了产检。”

“你身为孩子的爸爸，陪我去呗。”

宋婉柔搂上他的肩膀，哥俩好的模样说道。

池少恒难得认真地打量她。

黑黄黑黄的皮肤，一头刚好到耳际的短发，干瘪的身材。

要不是微微凸起的肚子，她看起来就是男人。

他猛然打了个寒颤，那晚的情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烁。

那晚，自己究竟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一定是那晚的酒太烈，屋里太暗了，才让他昏了头脑。

池少恒下意识推开她，“不了，我没空。”

他的语气不自然带着一丝焦急。

他还要去看看陈乔竹今天是不是真的结婚了。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置气，但万一呢？

毕竟陈乔竹可比宋婉柔好多了。

她肤白貌美，温柔体贴，软软糯糯，总能让他的心头软了又软。

这样的姑娘，任谁都想拥有。

好在，陈乔竹看上了他。

不然，那些女人怎么追他，他都不会动摇的。

除了陈乔竹。

这个唯一让他动心的女人。

想着想着，他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去找她。

池少恒三下五除二地将所有东西打包好，一副不会再来的模样。

宋婉柔肉眼可见的慌了。

“池少恒，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想负责了？不管孩子了？”

池少恒拎起包，“半个月期限到了，我该陪陈乔竹了。”

她叉着腰，挺起肚子，“兄弟，我今天产检。”

池少恒毫不犹豫地大力一推，眉头紧皱：

“别没事找事！”

“说好半个月为期，就半个月为期。”

他稍作停顿，上下扫了她一眼，眼底满是嫌弃：

“陈乔竹最近都学乖了，你现在跟之前的她有什么区别？”

“别什么都模仿她，你彻头彻尾是个男人，她是女人，你怎么模仿都没有用。”

“反而让我看着恶心！”

宋婉柔僵在原地，眼眶逐渐红了。

池少恒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开。

打听到陈乔竹结婚的教堂，他马不停蹄的赶去。

他脑子不停演练抢婚的台词，想到她惊讶的目光。

池少恒心跳便止不住地砰砰直跳。

结果他到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多得他难以想象。

他不顾形象地大声叫喊：“我是陈乔竹的男朋友，放我进去。”

本来严肃的保安听到绷不住，讥笑道：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今天是顾氏公子和陈家千金的大喜日子，你上这囔囔说你是陈家小姐的男朋友，是哪家疯人院走丢的病人吧。”

“哈哈哈哈哈~”

池少恒脸色涨得通红。

他蹲在路边，顶着炎炎烈日。

好不容易等到婚礼开始了。

教堂门打开，身穿白色婚纱的陈乔竹从教堂走出。

她穿上婚纱的模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上几倍。

可她身边的男人碍眼到极致。

陈乔竹身边站着的人，应该是他。

隔得太远，池少恒跳起来朝她挥手吸引她的注意：“陈乔竹，是我，池少恒啊！”

人群嘈杂，他的声音被吞灭在其中。

终于，陈乔竹在上前回头了。

她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要她看见他，他能肯定她会不顾一切跟他走。

可她的眼神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就上车了。

她一定是没有看见他，一定是。

陈乔竹很爱很爱他的。

她不可能嫁给别人。

一定是被逼的。

一定是陈父陈母逼她的。

没关系，嫁了人还能离婚嘛。

我不嫌弃，就没事了。

6

婚礼这天，我知道顾砚泽安排了许多保安。

既怕我跑了，又怕池少恒跑来抢婚。

我很想告诉他，我真的不会跑。

但显然没有用。

婚礼结束时，我瞧见了池少恒。

他似乎非常笃定，我会为了他不顾一切。

我用结果告诉他，他想太多了。

后视镜中，我看到他追着车屁股，喊着我的名字。

结果被两个保安架了起来，摁在路边。

车上，顾砚泽问我：“在看什么？”

我笑了笑：“在看一个小丑。”

他看着我，嘴唇也泛起了温柔的笑容。

“别光看小丑，也看看我。”

夜幕降临，新婚之夜。

顾砚泽今天兴致格外地高，被灌了许多酒。

进房间时有些微醺。

男人扯掉了领带，又解掉了几颗衬衫的纽扣。

躺在床上，性感的腹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我下意识捂住了眼睛，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

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快。

顾砚泽躺在床上不动。

喝醉了，应该不能做那种事情吧。

我这样想着，起身准备拿睡裙去洗澡。

可经过他时，手腕被他拽住了。

他一使劲，让我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阿竹，你要去哪？”

“我洗澡。”

“我陪你。”

我满眼震惊，结结巴巴：

“不...用。”

“我...我自己可以。”

他勾了下唇，语气不太正经：

“哦，我不可以。”

“你帮我洗吧。”

我明显僵住了。

下一秒，他松开了我：

“我开玩笑的。”

“你去洗澡吧。”

第二天醒来。

我背对着顾砚泽，却被他圈在怀里。

顾砚泽带我去了国外度蜜月。

远离了南城。

我将那些糟心事抛在了脑后，好风景可以短暂忘记伤痛。

只是，刚才开始那几天晚上，我还是时常从梦中惊醒。

然后毫无缘由地掉眼泪。

我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我就是控制不住。

那些伤，好像不是说能放下就放下的。

顾砚泽从始至终，都把我抱在怀里，一点点地把我的眼泪吻去，哄我睡觉。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令我安心的香味。

后半段时间，我逐渐不做噩梦了。

不过他的吻也不再温柔。

哄我睡觉的方式也变了。

每天晚上都让我筋疲力尽。

回国时，我都瘦了几斤。

三天后。

我在公司楼下看见了池少恒。

他瘦了一圈，脸颊深深凹陷进去，模样憔悴万分。

看到我的瞬间，他立马红了眼：

“阿竹，你离婚吧。”

“我马上娶你，好不好？”

我还未说话，顾砚泽的拳头就在砸向他脸上。

“砰！”

池少恒踉跄地后退，鼻血顿时涌出。

他抹了抹鼻血，举起拳头怒吼着冲上来。

下一秒，他就被保安摁住了。

顾砚泽得意挑了挑眉：

“我这一拳是替阿竹打的。”

“你和你的‘好兄弟’欺负我的人这么久，早就想打你们了！”

到现在为止，池少恒还是嘴硬道：

“我怎么欺负她了，我对她好得不能再好了！”

“你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就别胡说八道。”

顾砚泽冷笑：

“你对她好？”

“你除了会让她掉眼泪，你还会什么？！”

池少恒怒吼一声：“你懂个屁！”

望着他眼里的轻视，我忽然不明白，这些年我究竟爱他什么？

怎么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对他无法自拔呢。

7

我示意保安松开池少恒。

又叫顾砚泽去车里等我。

池少恒冷静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

“池少恒，如果没记错，我已经跟你提分手了。”

“我知道你喜欢宋婉柔，我主动退出，成全你们。”

“如今我也结了婚，我们好聚好散。”

我语气毫无波澜。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我，有些气急败坏道：

“陈乔竹，你是不是傻？！”

“我他妈怎么会喜欢宋婉柔那个死男人！”

“我都说了，她只是我兄弟，兄弟！”

“我池少恒唯一动心喜欢过的女人，就只有你陈乔竹！”

只喜欢我一个人？

可他的偏爱分明给了宋婉柔。

我深吸一口气，直接怼了回去：

“你和她是兄弟？你见过和兄弟上床的兄弟吗？”

“你见过会把兄弟搞大肚子的人吗？！”

“还有，至于你的喜欢，抱歉，我感受不到！”

他眼神闪躲，却还是强词夺理：

“我...也是正常男人啊，箭在弦上不得不拔。”

“也就那么一次，你何必揪着不放。”

“你介意，我往后不跟宋婉柔来往就是。”

我忽然觉得荒谬至极。

他至今仍不自知。

那一晚，他上了宋婉柔的床，我们就已经到尽头了。

不知是不是有了报复心理，我轻笑道：

“你也知道我结婚一个多月了。”

“我和顾砚泽该做的都做了。”

“可能现在肚子里都有他的孩子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破防了。

“陈乔竹，你来真的？！”

“你怎么能让他碰你！”

“若是这样，我不是捡了别人不要的二手货？”

池少恒站在那直言直语。

我在他打断我的那一刻，转身就走了。

什么男人嘛！

不过是说了这句话就破防了。

见我走远，他疯狂地追过来。

还好，我麻利地上了车。

顾砚泽冷哼一声，快速开车离开。

他双目猩红，呼吸急促地喘息。

突然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我在后视镜瞧见，不禁皱了皱眉。

顾砚泽忽然握住我的手。

我下意识偏头看他，“怎么了？”

他抿了抿嘴，“没什么。”

当晚。

向来服务意识很强的顾砚泽在床上格外失态。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嗓音低颤：

“陈乔竹，你是不是...后悔跟我结婚了？”

“不然...为什么要跟他说那样的话......”

我一脸懵。

我说什么话了？

顾砚泽又发什么疯？

忽然，他的头埋在我颈肩，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小心：

“我比他好，比他听话，比他乖，你喜欢我好不好？”

我一怔。

他是吃醋了？

我忘记回复了几次“好”。

后半夜，嗓子都哑了。

他轻轻吻着我额头。

我困得眼皮直打架，隐约听见他温柔地说：

“我爱你，陈乔竹。”

“很爱很爱。”

“所以，你一定也要爱上我。”

我有意识地“嗯”了声。

梦里好像记起当初小顾砚泽给我‘婚书’时，我给他的答案了。

“砚泽哥哥，阿竹长大以后一定嫁给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8

医院。

池少恒忽然睁开眼。

入目眼帘的便是——

他的父母，以及宋婉柔和她妈。

他还未完全清醒，意识还处于朦胧间。

然而，池妈妈便迫不及待开口：

“少恒啊，陈乔竹那个白眼狼已经结婚了，你何必上赶着去找她呢。”

“她哪里配得上你？要不是家里有点臭钱，妈妈早就将你们拆散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你和婉柔的婚事办了，不然妈的孙子以后都要被人瞧不起了。”

“今儿，婉柔她妈特意过来跟咱们商量婚事的。”

池少恒一头雾水。

他微微蹙眉：

“妈，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

“除了陈乔竹，我是不会娶别人的！”

“而且，宋婉柔她就是个男人，我怎么能娶男人呢！”

宋婉柔她妈怒道：

“你他妈放屁！”

“我女儿要是男人，她怎么会怀上你的崽！”

“你搞了我女儿，就必须负责！”

池妈妈无措地看向池爸爸。

池爸爸清了清嗓子，严肃道：

“你们放心，这事是少恒的责任，他一定会负责的。”

“婚礼就定在下个月吧。”

“亲家母，你觉得如何？”

苏婉柔她妈还未开口，池少恒已经着急得跳了起来。

他用手推了推宋婉柔：

“兄弟，你说话啊！”

“你当初可说了不用我负责的。”

“你只想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不破坏我和陈乔竹的感情的。”

宋婉柔垂下头，声音低微，几不可闻。

“我...我没有说过......”

池少恒顿时瞪大了眼睛，指着她：“你...你...”

她妈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气愤道：

“你跟我女儿称兄道弟就算了，还想孩子生下来让她自己带？！”

“你们池家人的脸呢？还要不要？！”

“你们池家要是不想负责，我就把这件事捅到人尽皆知！”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你们池家人的嘴脸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看你们会不会身败名裂！”

说完，她摔门而去。

池少恒父母面面相觑，愁眉苦脸的。

齐刷刷叹了口气。

也出去了。

病房瞬间只剩下他和宋婉柔。

他攥着手，咬牙切齿开口：

“宋婉柔，你他妈怎么出尔反尔！”

“明明你就说了！”

宋婉柔抿了抿唇，不再装兄弟情了。

“池少恒，我们不做兄弟了好不好？”

“我喜欢你，我喜欢很久了。”

“这些年，我只能用兄弟的身份靠近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你也是喜欢我的，不然那晚，你怎么会对我有反应呢？”

“而且陈乔竹也结婚了，你就和我在一起吧？”

池少恒宛如雷劈，呆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矫揉造作的女人，想起从前与她的各种勾勾搭搭，甚至做了那种事情。

瞬间，他吐了出来。

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真的背叛了陈乔竹。

宋婉柔看着他的反应，脸色白了又白。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明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很开心的。

她不甘心道：

“池少恒，你想想清楚，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爱的人是谁？！”

“你是爱我的，你只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池少恒赤目双红，冷冰冰地看着她，“我池少恒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男人！”

宋婉柔眼泪夺眶而出。

她算来算去，却忘了池少恒跨不过“兄弟”这一坎。

池少恒懒得理她，拔掉了针头。

他知道错了。

他要去把陈乔竹找回来。

9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就像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

池少恒跪在雨中，大声喊道：

“阿竹，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

顾砚泽死死搂着我的腰，时不时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专注地看着电视剧，好似什么都听不见一般。

我可不敢说话。

上次他吃醋，就差点让我下不来床。

再来一次，我这小身板真承受不住啊！

池少恒从白天喊到黑夜。

脑子里一整天全是他的声音，烦死了。

我偏头瞥了眼顾砚泽。

正巧，他也看着我。

“我...要不我们出去赶走他？”

顾砚泽很大度地说：

“你去吧。”

“我在家等你。”

我望着他，瞧见了他不安的手。

抱了抱他，“顾砚泽，我们已经结婚了，放心我不会走。”

门外，池少恒看见我出来。

他的眼里亮了亮，踉踉跄跄地起身，仿佛随时要晕倒的模样。

他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哽咽：

“阿竹，对不起...我现在才明白。”

“我没想到宋婉柔这么有心机，她用兄弟的名义算计我...”

“你曾经提醒过我...可是我没听进去，我...对不起，我居然一直都不曾相信过你。”

说完，他的眼泪从眼眶流出。

池少恒愧疚万分。

我内心却毫无波澜。

他终于明白了我的痛苦，选择相信我。

可太迟了。

他颤抖着手，慢慢靠近我。

“阿竹，我真的不喜欢宋婉柔。”

“她在我心里就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我不可能爱上男人的。”

“我...以后一定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听，或者你指出我要改的地方，我都改。”

“能不能原谅我？跟我走？”

在他要碰上我的瞬间，我立刻退后了一步。

池少恒受伤地眼神看着我，眼中的希望逐渐变暗。

我冷冷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平淡得像跟陌生人讲话一样。

“池少恒，说完就请离开。”

“我结婚了，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赶紧滚！”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无神发灰的眼睛里滚落，他愣在原地许久，不知所措。

只是有些恍惚地离开，一路上不停地念叨着。

“她不原谅我...她不会再原谅我了...”

听说池少恒受不住打击，翻过江边的护栏，跳进黑沉沉的江水里。

然而没死成，被人救了回来。

他狼狈至极地回到家，浑浑噩噩躺在家里。

工作也因他旷工，被辞退了。

但宋婉柔扒着他不放。

她妈还跑到池妈妈的学校闹。

池家父母承受不住压力，逼着池少恒娶了宋婉柔。

可池少恒一直都把宋婉柔当成男人，根本接受不了。

哪怕她留了长发，穿上了裙子，他都觉得恶心。

结婚几个月以来，池少恒整日出去喝酒买醉，不着家。

回家了也不搭理宋婉柔，把她无视了。

她受不了，跟池少恒大吵一架。

早产了。

宋婉柔本就瘦小，加之早产，没能从手术台下来。

生下个儿子，就死了。

池少恒依旧是那副样子，颓废不堪。

听说在知道我怀孕那一天，喝酒喝到胃出血。

被紧急送去医院，却死在了半路。

留下那个孩子给他爸妈养。

真实情况是不是如此，我就不知道了。

我现在唯一关注的人，就是顾砚泽以及我们的孩子。

不堪往事化如烟，旧人旧事物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