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説什么？刚刚过去的婚车是……」

「是原炀结婚的车队？」

张小雅难以置信地质问道，满脸都写着错愕。

那位伴娘迟疑地点了点头，弱弱道：「你不是担心他来抢婚吗？这下，可以放心了。」

话音未落，张小雅忽然声音拔高，打断道：

「手机给我！」

伴娘连忙把手机递给她，张小雅就开始不断地拨我的号码。

另一边，我已经顺利到达迎亲的酒店。

看到穿着婚纱的苏然坐在床上，满脸羞怯的模样，我的心里也涌动起一丝微妙的悸动。

刚想走过去，这时伴郎一脸着急地走过来，拿着我的手机：

「炀哥，你电话一直在响，怕是有什么急事。」

我接过扫了一眼，是张小雅打来的。

只是现在这会她不是应该欢欢喜喜地陪林枫完成婚礼吗？

打我电话干什么？

这时苏然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后，才轻声道：「接吧，我没关系的。」

张小雅的电话不断地响起，大有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气势。

我抱歉地看着苏然点了点头，接通后，张小雅尖锐的声音瞬间震疼了我的耳膜：

「原炀你在哪？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说话啊！」

我揉了揉发痛的耳朵，沉声道：「我在结婚。」

那边传来清晰的张小雅呼吸起伏的声音，紧接着她着急的声音传过来。

「谁允许了！」

「原炀我告诉你，马上停止婚礼，马上！」

「听到没有！」

「否则这辈子你都别想让我原谅你！」

我对她一贯的指令产生一种讥讽的情绪，道：「我的婚姻，还轮不到你做主。」

「当然，你的婚礼，也是你的自由。」

她能选择跟林枫结婚，凭什么认为我还会傻傻地等她？

这种不平等的关系，早就结束了。

张小雅似乎很震惊我会这么对她，声音竟然哽咽起来，可语气依旧强势：

「原炀，你，你有种！」

「你别后悔！」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前，我还听到她那头有伴娘劝她的声音：

「小雅，要不你去原炀婚礼看看吧，你跟林枫就是逢场作戏，原炀可是……」

「他敢！」

张小雅厉声拒绝后，电话直接挂断。

房间里一阵沉默后，苏然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你如果想去找她，我不拦你。」

我摇了摇头，既然做好了结婚的决定，我跟张小雅，就早就没以后了。

接着，婚礼流程继续进行。

直到傍晚，才终于结束，苏然怕我太累，回新房的车上，让我眯一会。

我的大脑却非常清晰。

「苏然，你为什么愿意跟我联姻？」

我主动找了话题。

这个，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其实商业联姻，是为了利益，苏家本可以有比我原家更合适的联姻对象。

可苏然却至今没有成婚。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可我还是忍不住猜测，苏然是在等我。

苏然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两颊泛起一抹红晕。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

我盯着她的反应，更觉得其中有什么秘密我不知晓。

苏然撇过脸，垂了垂眼眸，才轻声道：「十二年前，你帮我解过围。」

6

十二年前……

我眯了眯眼，努力回忆，却找不到关于她的丝毫片段。

苏然轻声解释，「当时我还不是这个样子，因为生病，容貌和体态总会引起别人嘲弄。」

「那场宴会上，所有人都在笑我，我被其他名媛推到香槟塔里，狼狈不已。」

「没人帮我……只有你。」

随着她的讲述，我才渐渐找回这段记忆。

那时候的苏然，胖胖的，矮矮的，整个人也病恹恹的，像个落寞的丑小鸭在角落。

却被人拎出来嘲笑。

我看不过去，把她扶起来，送去了医院。

那时她用含泪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哥哥，长大后我要嫁给你。」

当时我不以为意。

却没想到，这句话，一直让她记了这么多年。

「抱歉，联姻，也是我主动提的。」

苏然索性把真相都说出来了，她担忧地看着我，生怕我生她的气。

若是以前，我肯定会勃然大怒，觉得一切都是算计。

可现在，她愿意花费十几年的时间等我，在我跟张小雅这段感情里，她也不曾故意插足过，我又怎么忍心责备她？

我温声道：「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就当弥补了。」

苏然惊讶地睁大了眸子，漂亮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

我莞尔一笑。

回到新房后，只剩我们两个人，即将面临的就是洞房。

我其实还没做好准备。

只说了句先去洗澡，暂时摆脱了这种尴尬的境地。

可在我洗澡出来时，苏然却盯着手机，秀眉紧皱，似乎有些生气。

「怎么了？」

我走过去，正好看到手机里张小雅发的朋友圈。

红色喜房的装饰下，她穿着秀禾坐在偌大的婚床上，跟穿着新郎服的林枫，贴脸比心。

喝交杯酒，以及额头吻的照片。

并配文：洞房花烛夜，纪念一下。

她还特意艾特了我。

底下很多赞评，都在恭喜新婚。

苏然皱眉道：「她故意圈你，分明是想让你丢脸。」

我却摇了摇头。

心里清楚，张小雅是在挑衅我。

我忤逆了她的命令，她发这条朋友圈，就是为了点我，而艾特我，说明她非常生气。

可我既然这么做，就是没打算求和。

我点了个赞，跟评：「同喜。」

她嫁人，我结婚，自然是同喜。

评论完，我就放下了手机。

可接下来，面对接下来的流程，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化解尴尬。

苏然善解人意道：「我不勉强你，等你愿意接纳我那一天，我再过来。」

说完，便主动去了客房休息。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种被人体贴的照顾，在意的感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体验过了。

张小雅向来强势，从不管我的感受。

我必须无条件顺从，否则她就要发脾气，哪怕她是错的，我也不能说。

可现在我才知道，平等的关系，才是健康的关系。

半夜睡觉时，我忽然被一通电话吵醒。

接通后，却是张小雅的闺蜜赵燕。

「原炀，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小雅都要跟林枫入洞房了，你还不急？」

7

「快过来啊！」

「你知道林枫喜欢小雅的，万一两个人假戏真做，你就彻底没机会了！」

我听着觉得稀奇。

赵燕向来都看不顺眼我，喜欢撮合张小雅和林枫，现在竟然这么操心我跟张小雅的事了？

这背后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你作为张小雅的闺蜜，撺掇我去打搅人家的洞房，这不太合适吧？」

我淡淡地道。

赵燕顿时噎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她沉默了几秒，又着急道：「是，小雅帮林枫假结婚，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可事已至此，难道你就不管了？」

「你们可是谈了整整十年啊。」

「你就忍心让她跟林枫？」

我捏了捏眉心，只是想笑：「张小雅就没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

「今晚也是我的洞房花烛，我还没空管别人老婆的事。」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给苏然做了早餐。

两人正吃饭时，林枫忽然给我打来电话：

「原炀！小雅失踪了！你快去找找她啊！」

「我已经找遍了附近都没有！」

我忍不住蹙眉，这大清早的，那两口子玩什么躲猫猫呢？

「我没空。」

我边说，边给苏然夹了菜。

林枫那边急得对我破口大骂：「原炀你他妈也太过分了！昨天小雅为了你哭了一晚上！」

「你倒好，去陪别的女人！你还是人吗？」

「小雅要是出了事，你这辈子都拖不了干系！」

……

我懒得再听，直接挂断电话。

苏然却是把这些话听了进去，打量着我的神色，「要不咱们去找找她？」

「不用。」

我已经不想管张小雅的任何事了。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又是在通过激烈的行为试图控制我。

如果我去找她，那么接下来，就是她变本加厉的要挟我，服从她的命令。

这十年来，类似的事情我都见怪不了。

吃过早饭，我陪苏然到附近转转，顺便买些日常用品。

回去的时候，苏然提议去前面的公园散散步。

那处公园，是以前我跟张小雅定情的地方，但既然已经放下了，我也不想刻意回避什么。

散步的时候，苏然去帮我买水。

我走到前面湖边等她，却看到了张小雅在长椅上看手机。

我没想出声，张小雅却看到了我。

她连忙走过来，看着我，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下一刻，委屈地扑进了我怀里。

「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你竟然让我跟别的男人结婚！」

「你竟然不来抢婚！」

「你竟然，你竟然娶别的女人……」

她呜呜地哭着，泪水打湿了我的衬衫，我想推，都推不开她。

哭了好一会，张小雅才缓和了情绪，泪眼朦胧地道：

「把那个女人甩了。」

「我们去领证，结婚。」

我见她终于平复情绪，才淡淡道：「小雅，我们结束了。」

8

张小雅刚稳定的情绪顿时又激动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声音还颤抖：

「你，你説什么？」

「原炀，你要跟我分手？」

我点了点头，「现在你我都结婚了，有些事，不必说的那么明白。」

「可你明明知道我跟阿枫那是假的！」

张小雅着急地打断我。

我平静地摇了摇头：「真也好，假也好。我们也就只能到这了。」

话音刚落，我注意到买水回来的苏然，主动过去搂住她的肩膀，介绍：

「苏然，你见过的，现在是我老婆。」

张小雅盯着苏然，眼里的泪水豆大的滑落，她着急道：

「原炀都是为了气我才跟你结婚的！」

「原炀心里爱的是我，她不喜欢你！」

「是因为我，我非要帮别人的忙，假结婚，他才生气的，只要我哄哄他，他就会跟我和好了……」

苏然蹙眉看着她，冷声道：「你跟别人假结婚的时候，可有想过他的感受？」

「现在他是我的，我不会给你机会了。」

张小雅还想跟我说话，我却拉着苏然的手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小雅来家里堵我，可我从来不见她。

直到一天清早，我刚开门，张小雅就挤了进来，把一个饭盒递给我。

「阿炀，我给你做的爱心便当。你尝尝？」

此时的苏然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看着这一幕。

我不想接，张小雅就自己掀开盖子，露出海鲜粥，笑着说：

「阿炀，你最喜欢我做的饭了，你尝尝嘛。」

还跟苏然道：「我跟阿炀在一起十年，我最了解他的口味，以后他的早饭不用你做，我……」

苏然却蹙眉忍不住打断：

「原炀他从小就海鲜过敏，你不知道吗？」

张小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海鲜过敏？」

9

她错愕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我讥讽地笑了笑。

是啊，在一起十年，张小雅只给我做过一次饭。

那是头一年我生日，张小雅同样给我做了海鲜粥，我怕她失望，偷偷吃了治过敏的药，把一碗粥喝光，说她做得很好吃。

后来，她就再也没给我做过饭了。

而在十年的相处中，我们每次吃饭，我都会提议我吃不了海鲜。

可张小雅却总是忘记，自顾点上，等下回点餐，再一次点上海鲜，还会让我吃。

我一直以为她这个人比较粗心，不记事。

直到有次她和林枫吃饭，细心地叮嘱服务员不要香菜，而在服务员错加香菜时，还专门为他一点点把香菜挑干净。

我才明白，她不是粗心，只是分人。

「是啊，我海鲜过敏。」

我淡淡道，心里早已没了当初的失望，只觉得，就该如此。

张小雅懵了，用一种颓然的眼神望着我，半晌，才弱弱地道：

「我，我以后会记住的。」

「阿炀，你原谅我好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只要你愿意，我就删了林枫的联系方式，保证以后再也不见他。」

我还没回应，这时张小雅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接通后，马上脸色大变：「什么？阿枫出车祸了？我马上去！」

说完就要走，但很快想到我，又抱歉地看了我一眼。

「阿枫他现在很需要我，我保证去去就来，我不会放弃你的。」

等张小雅离开后，我随手把她的爱心便当扔进了垃圾桶。

果然如我所料，张小雅连续三天都去陪林枫，没来骚扰我。

我跟苏然的感情也逐渐升温。

这期间，张小雅还不时地给我发消息，「阿炀，我现在走不开。」

「等阿枫的伤好了，我就马上跟你结婚。」

「你快跟那个女人分开吧，我不计较。」

诸如此类。

我实在不耐烦，回了句：「不要烦我。」

过了很久，她才回复我：「原炀，你别后悔！」

当晚，我就刷到了张小雅的朋友圈，她把我们这十年在一起的所有回忆，照片，情书，以及送的礼物……

全部一把火烧了。

还配文：「未来，姐独美。」

有共同朋友在底下评论，问她跟我发生什么事了。

张小雅回复的是，把我甩了。

紧接着有朋友打电话向我求证，我也只是体面地说，性格不合适，分了。

后来的日子，张小雅动不动就秀她跟林枫的恩爱。

我总是无意间能刷到。

或是从共同朋友的视频里，看到他们的影子。

或是从社交平台推送的林枫张小雅的分享。

我从来都是刷过去，心里丝毫感觉没了。

半年后，苏然查出怀孕。

我陪她去医院产检，却在走廊里偶遇了张小雅。

她远远地看见我，眼泪就哗地一下落下，眼睛甚至舍不得离开我的脸。

「你还好吗？」

她哽咽地问我。

10

我不由地蹙眉，差点没认出来。

张小雅现在憔悴得像是老了好几岁。

「原炀，我好后悔啊。」

「我以为我跟林枫在一起，你就会来找我，结果一步错，步步错。」

「林枫他，就是个畜生……」

「他喝多酒，就会家暴，只要我提起你，他也会动手打我。」

「当初你都舍不得碰我。」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眼泪流着。

「我现在才知道，你曾经是那么好，宠着我，让着我。」

「我却越来越不在乎你的感受。」

「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説什么。

曾经我对她视若珍宝，从来舍不得骂我，更别提打她。

家里一切家务都是我做，包括花销，一切都是我单方面的付出。

哪怕她有时候做的再过分，我都没有对她说过重话。

只因为这是我心目中的女孩，我要保护她。

可由她亲自选定的男人，却如此对她，现在她后悔了，却已经晚了。

「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了。」

「我只想跟你道歉，阿炀，对不起，我配不上你的爱。」

张小雅沙哑地说着，脸上写满了悔恨。

看向苏然的眼神里，也满是羡慕：「你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男人。」

「是我弄丢的。」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苏然怜悯地看着她，良久，才道：「未来还很长，人需要为自己的过去买单。」

「也要有重来一次的勇气。」

张小雅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咬了咬唇，点点头。

「谢谢。」

我跟苏然离开后，心里总有种淡淡的抹不开的愁绪。

曾经我拿命爱的女人，最终是这种现状，我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唏嘘。

若我当初没有那么一让再让，若她没有那么骄纵。

或许现在会不一样。

可追溯这些，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外面，天很蓝，水很清。

我只想好好珍惜当下，度过余生。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