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程家的餐桌上摆满了香气四溢的菜肴。

林声晚刚把最后一道红烧排骨端上桌，程诺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眼睛盯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动画预告片，手却麻利地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又夹了好几块排骨和半盘青菜。

“诺仔，你盛这么多吃得完吗？”林声晚皱眉看着儿子堆成小山的饭碗。

程诺头也不抬，嘴里塞着饭含糊不清地回答：“饿死了，今天体育课跑了五圈呢！”说着又往碗里加了一勺土豆炖牛肉的汤汁。

跳跳和泡泡对视一眼，默默记下这已经是本周第七次程诺盛过量饭菜了。泡泡的呆毛不安地晃了晃，小声对跳跳说：“要不要提醒诺仔...”

跳跳摇摇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之前又不是没说过，让他承担后果才会明白。”

程诺狼吞虎咽地扒了几口饭，啃了两块排骨，突然放下筷子，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不动了。预告片里，主角正在释放新的大招，炫酷的特效让程诺完全忘记了吃饭这件事。

“我吃饱了！”程诺猛地站起来，饭碗里还剩下四分之三的饭菜，“最新一集要开始了！”说完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客厅，完全没注意到妈妈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程诺！”林声晚的声音像炸雷般在餐厅响起，“你给我回来！”

已经跑到客厅门口的程诺一个急刹车，不情不愿地转身：“干嘛啊妈？正放到精彩部分...”

林声晚指着程诺留下的那盘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手指微微发抖：“这已经是一周第七次了！每次盛一大堆，吃两口就说饱了，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吃不饱饭吗？”

程诺撇撇嘴，走回来站在餐桌旁，眼睛却还往电视方向瞟：“我是真的饱了嘛...吃不下了还要硬塞啊？”

泡泡紧张地拽了拽跳跳的衣角，跳跳轻咳一声：“妈，其实我们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说着，泡泡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闪着银光的吸管，吸管顶端有一个小小的计时器。他小心翼翼地将吸管对准程诺剩下的饭菜，轻轻一吹——

一个透明的气泡从吸管中飘出，缓缓落下，将程诺的饭碗完全包裹起来。气泡表面浮现出当前的时间：19:35。

“当当当当——这叫‘时间胶囊’，”泡泡解释道，“被包裹的物品时间会完全停止。下次吃饭时扎破气泡，里面的饭菜还是热的，诺仔必须先把这些吃完才能吃新的。”

程远放下报纸，看着这个神奇的气泡，突然笑了：“这个好，我小时候要是有这东西，也不至于饿肚子。”

程诺瞪大眼睛：“什么嘛！这不公平！我明天想吃新的！”

“新的？”程远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诺仔，你知道‘饿’是什么感觉吗？”

程诺不假思索地回答：“饿就吃饭呗！”

“如果家里没饭呢？”程远追问道。

“那就让妈妈做啊，或者跳跳也会做饭。”程诺理所当然地说。

林声晚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程远继续问：“如果家里连米都没有呢？”

程诺歪着头想了想：“那就吃肉饼、面包、面条那些呗！街口超市什么都有！”

“如果连超市都没有，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呢？”程远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程诺眼睛一亮：“那就点外卖！对了，附近新开了家炸鸡店，他们的炸鸡可好吃了！上周小陈请我吃过...”

跳跳实在听不下去了，推了推泡泡：“看来光说是没用的，让诺仔亲身体验一下吧。”

泡泡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面等身高的镜子——正是之前用过的“他身镜”。镜面泛着幽幽的蓝光，仿佛深不见底的湖水。

“等等！你们要干嘛？”程诺警觉地后退一步，但已经晚了。

泡泡将镜子对准程远，镜面立刻泛起涟漪，显示出一个小男孩在田间捡麦穗的画面。那孩子瘦骨嶙峋，衣服上满是补丁，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程远的影子。

“诺仔，这是爸爸十岁时的记忆。”跳跳解释道，“进去体验一下，你就知道‘饿’是什么感觉了。”

程诺还没来得及抗议，泡泡已经将镜子转向他。一道蓝光闪过，程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餐厅里。

……

程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炽热的阳光直射下来，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粗布衣服，脚上是磨得发白的布鞋，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篮。

“狗娃！发什么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再不抓紧捡，麦穗都被别人捡光了！”

程诺转身，看到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中年男子正瞪着他。男子指了指不远处金黄的麦田：“生产队收割完的地里还能捡到些零散的麦穗，快去！捡不到半篮别回来吃饭！”

程诺——现在应该叫“狗娃”了——茫然地走向麦田。田里已经有不少孩子在弯腰寻找遗漏的麦穗，他们个个面黄肌瘦，动作却异常敏捷。

七月的太阳像火炉一样烤着大地，程诺才捡了十分钟就汗如雨下，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他的手指被麦秆划出几道细小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这活也太累了吧...”程诺小声抱怨着，肚子突然“咕”地叫了一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起就没吃过东西。

不远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朝他招手：“狗娃哥，这边！我刚发现几株没割干净的！”

程诺走过去，果然看到几株被遗漏的麦子。小女孩熟练地掐下麦穗，分给他一半：“快藏好，别让记分员看见。”

他们继续在田里搜寻，直到太阳升到头顶。程诺的竹篮里才铺了薄薄一层麦穗，离“半篮”的要求还差得远。他的肚子饿得直抽痛，喉咙干得冒烟。

“我饿...”程诺有气无力地对小女孩说。

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半块黑乎乎的饼子，掰了一小块给他：“给，这是俺娘昨儿个用麸皮做的，省着点吃。”

程诺接过那小块饼子，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粗糙的麸皮刮得他喉咙生疼，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这简直是人间美味。

下午的劳作更加艰辛。程诺跟着其他孩子去河边挑水浇菜，瘦小的肩膀被扁担压得生疼。汗水流进眼睛，视线一片模糊，但他不敢停下来——完不成任务就没晚饭吃。

太阳西斜时，程诺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个低矮的土坯房。屋里昏暗潮湿，墙角堆着几件破旧的农具。灶台上，一锅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正冒着热气。

“就捡了这么点？”中年男子——他现在的“父亲”——不满地看着程诺的篮子，“今晚只准喝一碗粥！”

那碗“粥”几乎全是水，底下沉着几粒米和野菜。程诺三口就喝完了，肚子依然饿得发疼。他看着“父亲”把剩下的粥分给更小的弟弟妹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饿肚子”。

夜里，程诺蜷缩在硬邦邦的土炕上，肚子咕咕直叫。月光从破旧的窗棂间洒进来，照在他脏兮兮的小脸上。他想起家里餐桌上那些被自己浪费的食物，鼻子突然一酸...

……

一道蓝光闪过，程诺又回到了熟悉的餐厅。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泪痕，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

所有人都关切地看着他。泡泡小声问：“诺仔...你还好吗？”

程诺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餐桌，拿起筷子，轻轻戳破了那个包裹剩饭的气泡。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他坐下来，一口一口地吃着原本打算丢弃的饭菜，每一口都嚼得很仔细。餐厅里安静得只有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

吃完最后一口，程诺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爸...你小时候经常那样饿肚子吗？”

程远走过来，揉了揉儿子的头发：“那时候大家都这样。现在日子好了，但浪费粮食的习惯不能有。”

跳跳总结道：“节约不等于盲目强求——吃不下不必硬撑，暴食伤身。但关键是要清楚自己的食量，避免习惯性浪费。”

泡泡补充道：“偶尔剩饭难免，但像诺仔之前那样每次都剩一大堆就不好了！”

程诺低下头：“我以后会注意的...吃多少盛多少。”他摸了摸依然有点饿的肚子，“原来饿肚子这么难受...”

林声晚的表情柔和下来，她起身从厨房端出一小碗程诺最爱的布丁：“知错能改就好。来，这是奖励你吃完剩饭的。”

程诺接过布丁，却没有立刻吃，而是抬头看着妈妈：“我可以分一半给泡泡和跳跳吗？好东西要分享...”

林声晚和程远相视一笑，欣慰地点了点头。跳跳和泡泡也凑过来，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分享那碗布丁，餐厅里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

窗外，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仿佛也在为这个小小的人生课程画上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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