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高考前一星期，我留在学校整理最后的复习资料。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脸上，手指机械地翻着试卷，直到余光瞥见一个鬼祟的身影。

方舟月班上的刘浩溜进空无一人的教室，径直走向林小雨的座位。他左右张望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倒进她的保温杯，还晃了晃确保溶解。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抓起手机冲下楼时，走廊里回荡着我急促的脚步声。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刘浩正拿着林小雨的杯子往她嘴边递："学姐，喝点水吧。"

"放下！"我的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

刘浩手一抖，水洒了大半。林小雨茫然抬头："温老师？"

我夺过杯子，液体散发着一股奇怪的甜味。"这是什么？"

刘浩脸色煞白："就...葡萄糖..."

"那你自己喝。"我把杯子怼到他面前。

他猛地后退，撞翻了两张课桌。动静引来了路过的陈瑾年和方舟月。

"怎么回事？"陈瑾年皱眉。

我举起杯子："你的好学生给我的课代表下药。"

方舟月倒吸一口气："温老师，这种指控太严重了！"

"监控拍得一清二楚。"我冷笑，"要不要现在去保卫科调录像？"

刘浩突然大喊："是陈老师让我——"

"闭嘴！"陈瑾年厉声打断，"温玉，你疯了吗？高考前诬陷学生？"

他转向闻声赶来的教务处主任："王主任，温老师最近情绪不稳定，总怀疑我们班学生针对她。"

方舟月配合地红了眼眶："上次她就冤枉我删教案...这次居然说孩子下药..."

王主任狐疑地看我："温老师，有证据吗？"

"监控就是证据。"

"那先去调监控吧。"王主任说。

陈瑾年突然按住主任肩膀："孩子们马上高考了，这种事传出去会影响心态。要不先让刘浩回家反省三天？"

我简直要气笑，下药未遂，就换三天假期？

但王主任居然点头了："也好。刘浩，现在给你家长打电话。"

方舟月立刻搂住发抖的刘浩："老师陪你去办公室。"

经过我身边时，她以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赢不了的。"

当晚，陈瑾年破天荒做了四菜一汤。

"今天的事别往心里去。"他给我盛汤，"高考要紧。"

我盯着汤碗里漂浮的油花："刘浩说是你指使的。"

"小孩子胡扯！"他筷子重重一放，"温玉，我们十年感情，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我抬头看他暴起青筋的额头，忽然觉得荒谬。十年？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十年就只剩我一个人的执着了？

"我去洗澡。"他烦躁地起身。

水声响起后，我打开他扔在沙发上的旧手机。云端备份需要密码，我输入方舟月的生日，解锁成功。

聊天记录像一把刀捅进心脏：

方舟月“瑾年哥，林小雨模考又第一，我班学生根本没机会！”

陈瑾年“别急，我想办法。”

方舟月“只有我的学生当状元，我才能评特级教师！你不是说教导处副主任的位置给我留着吗？”

陈瑾年“乖，三天后我让林小雨参加不了高考。”

方舟月“真的？”

陈瑾年“刘浩家开药厂的，弄点泻药很简单。考试当天拉到医院，神仙也救不了。

方舟月“那温玉...”

陈瑾年“等她学生身败名裂，她还有脸待在学校？”

我截屏，转发，备份。手指稳得不像自己的。

浴室门开时，我正给林小雨发微信："明天带密封杯来校，不要碰任何开封饮品。"

"还没睡？"陈瑾年擦着头发问。

我熄灭屏幕："马上。"

他凑过来想抱我，我侧身避开："累了。"

黑暗中，我睁眼到天明。十年爱恋烧成灰烬，余温足够把某些人送进地狱。

我的学生就是我的底线。

5.

凌晨四点，我坐在电脑前将监控视频和聊天记录打包。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每一声都像子弹上膛。

邮件收件人栏里，我依次输入校长、教育局纪检组、市招考办的邮箱，主题栏血红的大字：“高考舞弊，县高担得起吗？”

点击发送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晨会上，校长脸色铁青地宣布："接到举报，高三某班存在违纪行为，教育局已成立调查组。"

会议室瞬间炸开锅。方舟月手中的笔啪嗒掉在地上，陈瑾年猛地转头看我，眼神像淬了毒。

我慢条斯理地翻开笔记本，冲他微微一笑。

"温玉！"散会后他在走廊拽住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甩开他的手，"清除教育系统的败类。"

他压低声音："现在立刻去校长室撤回举报！"

"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丈夫！"他额角暴起青筋，"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不懂吗？"

我盯着这张爱了十年的脸，突然觉得恶心："陈瑾年，从你指使学生下药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仇人。"

他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需要我播放你和方舟月的聊天录音吗？"我晃了晃手机，"’三天后我让林小雨参加不了高考’这话耳熟吗？"

他的血色瞬间褪尽。

调查组来得比预期还快。

课间操时，方舟月被叫进校长室。二十分钟后，她哭着冲出来，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粘在脸上。

"温玉！"她尖叫着扑过来，"你毁了我！"

我侧身避开，她踉跄着撞到墙上。陈瑾年急忙去扶，被我拦住："陈老师，调查期间请保持距离。"

校长室的门再次打开："陈瑾年老师，请进来一下。"

全走廊的师生都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被带走。有学生偷偷举起手机拍摄，我假装没看见。

放学时，公告栏已经贴出处分通知：

方舟月停职调查，陈瑾年暂调后勤处，涉事学生取消高考资格

我在复印室整理材料，门突然被撞开。陈瑾年冲进来反锁上门，扑通跪在地上。

"小玉，"他声音发抖，"我错了，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我继续整理试卷，连眼神都懒得给他。

他膝行过来抱我的腿："看在我们十年感情的份上，你去跟校长说这是误会..."

"误会？"我抽回腿，"指使学生下药是误会？和方舟月谋划篡改贫困生补助金是误会？"

他浑身一颤："你...你怎么知道补助金的事？"

"你旧电脑的加密文件夹挺有意思。"我微笑，"需要我发给纪委吗？"

他的脸扭曲了一瞬，突然暴起掐住我脖子："贱人！你非要鱼死网破是不是？"

我早有准备，抓起桌上的订书机狠狠砸向他太阳穴。他吃痛松手，我趁机拉开距离。

"陈瑾年，"我摸着脖子上的指痕，"现在又多了一条故意伤害。"

他瘫坐在地上，突然开始抽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很简单。"我从包里掏出婚戒，当着他面扔进碎纸机，"第一，明天去民政局离婚。"

嗡嗡的粉碎声里，他面如死灰。

"第二，主动辞职。"我按下停止键，"否则明天全网都会看到你和方舟月的精彩演出。"

走出复印室时，夕阳正好照在公告栏的处分通知上。林小雨和几个学生等在外面，递给我一杯热奶茶。

"老师，"她小声说，"我们班联名写了请愿书，要求换掉陈老师和方老师。"

我翻开请愿书，后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最下方还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写着"温老师我们永远挺你"。

奶茶的热气熏得眼睛发酸。

原来撕碎黑暗时，真的会有光透进来。

6.

林小雨的父母站在校长室里，脸色铁青地看着监控视频。她母亲捂着嘴，眼泪砸在会议桌上："这是犯罪！我要告到底！"

"您放心。"我把u盘推过去，"这里面还有方舟月指使学生的录音证据。"

校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温老师，这事能不能内部处理..."

"不能。"我打断他，"除非您想让教育局看到去年贫困生补助金的账目。"

校长的表情瞬间凝固。

教师大会上，纪检组长宣读处分决定时，方舟月还在摆弄新做的美甲。

"...经查实，方舟月老师存在唆使学生舞弊行为，陈瑾年老师涉嫌挪用贫困生补助资金..."

她的指甲啪地折断在扶手椅上。

"即日起解除劳动合同，全县教育系统通报批评，并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陈瑾年猛地站起来："这是诬陷！"

我缓缓举起手："需要我投影聊天记录吗？’这个月补助金到账了，给你买上次看中的香奈儿’这话是你发的吧？"

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方舟月的脸由红转白，突然尖叫："陈瑾年！你不是说钱是你自己的吗？！"

所有人都看着这对"苦命鸳鸯"当场反目。

公告贴满全县各大学校的那天，我在校门口遇到了陈瑾年。

他胡子拉碴，西装皱得像腌菜，完全没了往日风度。看到我出来，他扑过来拽住我手腕："温玉！我知道错了！"

我甩开他："陈老师，请保持距离。"

"我爱的其实是你！"他声音哽咽，"都是方舟月勾引我..."

我笑了："她逼你私吞贫困生的钱？逼你给我的学生下药？"

他哑口无言，突然跪下来抱住我的腿："看在我们十年感情的份上..."

"十年？"我弯腰凑近他耳边，"知道为什么你投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吗？"

他瞳孔骤缩。

"因为每收到一份，我就给你的新雇主发一份材料。"我轻声说，"猜猜他们更喜欢挪用公款的财务，还是师德败坏的老师？"

他瘫坐在地上，像条被抽了骨头的狗。

7.

方舟月的采访视频在本地新闻频道循环播放。镜头里她哭得梨花带雨："都是陈瑾年逼我的...他说如果我不配合，就让我在县里待不下去..."

我关掉电视时，正好播到陈瑾年被记者围堵的画面。他狼狈地用手挡脸，西装上还沾着不知谁泼的奶茶渍。昔日温文尔雅的模范教师，如今成了过街老鼠。

林小雨发来微信：老师快看热搜！

#县高教师互撕#的话题已经冲上本地榜第一。网友扒出方舟月前年插足别人婚姻的旧料，还有人晒出陈瑾年用贫困生补助金给她买的奢侈品小票。最绝的是某位家长上传的录音，方舟月在办公室炫耀："老男人最好骗，睡几次就什么都给你买。"

手机震个不停，全是同事发来的消息。我统统没回，只给林小雨回了句：专心备考，别管这些

高考放榜那天，校门口挤满了记者。林小雨以732分拿下市状元，电视台的话筒几乎怼到她脸上。

"我最感谢温老师。"她对着镜头哽咽，"她不仅教会我们做题，更教会我们做人。"

镜头扫过人群里的我，记者立刻围上来："温老师，听说您当初差点被陷害..."

"今天是孩子们的主场。"我笑着把林小雨推到前面，"我们只谈未来，不谈过去。"

但过去可没打算放过我。

陈瑾年的母亲傍晚堵在我家门口。这个向来眼高于顶的退休教师，此刻像个泼妇一样拍打门板："温玉！你给我出来！"

我拉开门，她扬手就要扇耳光。我一把攥住她手腕："王老师，体罚学生那套对我没用。"

"你这个丧门星！"她唾沫星子飞溅，"我儿子大好前途全毁在你手里！"

我松开她，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您儿子贪污的十二万补助金，有六万转到了您账户。"点开转账记录，"要我现在报警吗？"

她的气焰瞬间熄灭，踉跄着后退两步。

"您教了一辈子书，"我把手机揣回口袋，"应该知道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铁门关上的瞬间，外面传来压抑的哭声。我靠在门上，想起当年第一次去陈家，她也是这样把我堵在门外，说小门小户的姑娘配不上她儿子。

风水轮流转，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教育局的最终处理决定下来时，我正在收拾办公室。方舟月被永久取消教师资格，陈瑾年除了开除还面临刑事诉讼。

同事帮我打包书籍，欲言又止："其实...陈老师以前对你挺好的..."

"是啊。"我把教案塞进纸箱，"好到给我学生下药，好到贪污贫困生的钱养小三。"

走廊突然传来嘈杂声。方舟月拖着行李箱出现在门口，脸上戴着墨镜也遮不住淤青。

"满意了？"她声音嘶哑，"我现在工作没了，家也回不去。"

我继续整理抽屉："你该感谢我。"

"什么？"

"要不是我举报得早，"我抬头看她，"等出了人命，你现在该在监狱里。"

她浑身发抖，突然抓起桌上的订书机砸过来。我侧身避开，金属砸在墙上发出巨响。

"温玉！你不得好死！"

我捡起订书机放回桌上："省点力气吧，记者还在校门口蹲着呢。"

她像被抽走所有力气，拖着箱子踉跄离开。窗外夕阳正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条丧家之犬。

我拍拍手上的灰，抱起纸箱走出办公室。走廊的光荣榜上，林小雨的笑脸在夕阳里熠熠生辉。

这才是值得记住的画面。

8.

我把调职申请放在校长桌上时，老校长的手抖得像筛糠："温老师，县高需要你这样的骨干..."

"需要我继续收拾烂摊子？"我笑着指指窗外，工人们正在拆除"师德模范陈瑾年"的宣传栏，"还是需要我再举报几个蛀虫？"

他的老脸涨成猪肝色，印章重重按在文件上。

快递员来取件时，特意看了眼包裹："哟，这么多材料寄给相亲角啊？"

"嗯。"我封好最后一个信封，"帮适龄女性避雷。"

包裹里是精心整理的"陈瑾年全集"：聊天记录打印件、开房发票复印件、甚至还有他大学时期同时交往三个女生的证据。我特意在扉页用加粗字体标注：全县最脏二手男人，免费赠送

寄件人署名：热心市民温女士。

方舟月在我临行前又闹了一次。她不知从哪打听到我的新地址，凌晨三点疯狂砸门。

"你满意了？"她嗓子哑得像砂纸，"陈瑾年要坐牢了！我爸妈不认我了！"

我靠在门框上打量她：劣质染发剂盖不住新长的白发，曾经水灵的眼睛布满血丝。当年那个娇滴滴喊"瑾年哥"的小姑娘，如今像个疯婆子。

"你知道吗，"我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陈瑾年当初给你的蒂芙尼手链，是用贫困生补助金买的。"把发票拍在她胸口，"这里面是十二个孩子的名单，他们因为没钱买复习资料，高考都没过本科线。"

她像被烫到似的缩手，发票飘落在地。

"现在，"我关上防盗链，"滚出我的视线。"

门缝外传来她歇斯底里的哭喊，我打开手机播放器，调大音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完美盖过了所有噪音。

市重点高中的入职手续办得出奇顺利。人事主任握着我的手说："温老师，您在县高的事迹我们都听说了。"

我以为他说的是举报的事，结果他下一句是："能教出市状元的学生，果然不简单！"

原来在这里，我的标签不再是"陈瑾年的妻子"，而是"状元的老师"。

教师节那天，我正在批改作业，手机突然炸开消息。林小雨拉了个群聊，点进去全是学生的祝福视频。最后一个镜头，全班举着横幅挤在北大校门口：【温老师，我们是你永远的底气！】

我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直到泪水模糊了屏幕。

下班时已是深夜，秋风吹落一地银杏。我驻足仰望，月光清澈如水，照亮了通往新家的路。

身后，县高的方向隐约传来警笛声，听说今天陈瑾年一审宣判。

但我没回头。

有些黑夜，注定要留给作恶的人独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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