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祭坛上的即将燃尽的鲸油灯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戴安娜依旧跪坐在一个长着多个触手的大球浮雕前，周围跪着一群「受福者」。她脖颈处戴着一个吊坠，里面装着他和父母的相片。这是她成为"缄默圣女"的第十年，亦是父母在她眼前化作血雾的第十五年。

“忏悔时间到了，孩子。”一个黑袍教宗的站在他的面前。戴安娜机械地抬起脸，露出教派最喜欢的空洞眼神——就像十五年前他们从福利院领走她时那般。

"让我们再次回忆你的罪孽。"教宗的声音仿佛深渊，把戴安娜的思绪拉到了以前。

记忆像被撬开的牡蛎露出珍珠。六岁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父亲拿出火源点燃，母亲把装有全家福的吊坠给薇薇安戴好，慈祥的对着薇薇安：“快许愿吧！”

薇薇安紧闭双眼认真许愿，然后嘟起嘴吹灭了蜡烛。

薇薇安天真的问道：“爸爸妈妈有什么愿望啊？”

父亲抚摸着薇薇安的头发。

“爸爸希望你能够坚强，能够勇敢的度过每一天。”

母亲依旧慈祥的看着薇薇安。

“妈妈的愿望是你可以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哪怕是爸爸妈妈不在你的身边。”

幼小的薇薇安歪着头问：“为什么？”

父亲耐心的说：“因为你总有一天会长大，总会面对自己的生活的。”

母亲笑着说：“到时候你也会遇到一个和你爸爸一样的人，他会照顾你，保护你。但你同样也要好好照顾他。”

薇薇安思索了一会，开心的说：“那我希望……”

现实像是扭曲了一般，红色的薄雾充满房间；刺鼻的腥味冲撞着孩童的嗅觉；父亲染红了蛋糕和薇薇安的脸；瓷砖缝隙渗出母亲的血。

祭坛上的鲸油灯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戴安娜跪坐在一个长着多个触手的大球浮雕前，周围站着一群「受福者」。她脖颈处戴着一个吊坠，里面装着他和父母的相片。这是她成为"缄默圣女"的第十年，亦是父母在她眼前化作血雾的第十五年。

……

“我希望爸爸妈妈永远陪着我……”

（内心所想）「或者」

“……停留在这一天。”

“是你害死了他们。”一边的大胡子走了过来，他伸出右手的符文，跟那个浮雕颇有几分相似。他的话语像是利刃，熟练地切割着戴安娜心灵的伤口，"你的声音是灾厄，是危险，是一切不幸的源泉。”

戴安娜的泪水仿佛早已流干，仆从撑开戴安娜的嘴巴，塞进去一个浓白的黏糊糊的球体，然后用胶布封住了她的嘴。不知过了多久仆从撕开了胶布，戴安娜吐出了嘴里的液体，这和女人喝的不明液体简直一模一样。

……

天空繁星闪耀，破败的教堂走出一位少女。

戴安娜走到树林边，听闻虫鸣蛙叫。她能出去的机会很少，虽然十分向往但是又害怕因为自己的「诅咒」再次犯错。虽然这里她不喜欢但是安全——别人安全。

“喔！喔！喔！圣女又出来散心吗？不过别再朝树林里走了，小心里面有狼哦！”

戴安娜寻声看向树上，一个名叫比尔的教众正坐在树杈上看着自己。她记得这个比尔，他和其他的「受福者」不一样，比尔这人随性自然，总是一副野性的样子。不像其他人一样死板又疯癫。

戴安娜点头示意，她总感觉这个比尔不一般，但也只是感觉。

比尔闭上眼享受着夜晚的微风：“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还是说打算任由我们摆布？”

戴安娜只是微微一笑，她已经不记得比尔问过几次自己这个问题了。

“果然还是不说话啊，算啦！我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不过我很好奇你的吊坠里有什么？”

戴安娜听闻拿出脖子上硬币大小的吊坠并晃了晃，像是在说「你说这个？」

比尔讲道：“对，就是这个。看着大小我猜是照片吧。”

戴安娜点了下头，并打开了吊坠。

比尔跳了下来走了过去：“全家福？这是小时候的你？还蛮可爱的。”

戴安娜笑着，仿佛是在回味记忆不多的童年。

比尔突然讲道：“你们女巫都这么好看吗？不是说女巫都是丑八怪吗？”

戴安娜吃惊的看着比尔，她完全不明白比尔在说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自己是女巫啊？哎呦，还真是邪门了，算啦，女巫不女巫的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也不要怀疑我说的话……我闻得出来你的味道，你就是你，但你也只是你。”

比尔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看来你的仆人来找你了。哎呀！肚子饿啦，我去找些吃的，再见。”

说完比尔就走进了树林，隐匿于黑夜中。

不一会仆从就走了过来：“圣女，该回去休息了。”

一天，教宗再次来到这里，但很快就又走了。不过从此每个月都会有个青少年被带到这里作为祭品被献祭。第一个青少年的哭声让她感到情感的起伏，她想放他逃跑。可是大胡子手上的符文对自己也有效，这让她感到力不从心。

房间传来少年的惨叫，大胡子对着戴安娜说：“如果不是你帮助他逃跑，他也不用挨着这顿教训。”

逐渐戴安娜的心再次麻木，她能做的只有……同情。

直到今天宁龙出现在这里。

……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戴安娜紧紧躲在宁龙身后，可谁知被后面一把拉着手腕给拽了过去。戴安娜回头看去，正是大胡子拉着自己，身后也聚集着不少教众，她瞬间感觉到希望破灭。

大胡子开口讲道：“今天恐怕谁你都带不走。”

宁龙和小晴转头看到大胡子和被他左手拽着的圣女。

宁龙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气息，便下意识的一个肘击，直击女人的面门。

女人本想借助圣女「言出法随」的力量来制服宁龙，但是她是借助的力量，只能在人的耳边才能生效。谁知再次被打晕了过去。

大胡子再次伸出右手，小晴两眼再次空洞又变成了一具傀儡，而宁龙还是依然不受影响。

大胡子也是摸不着头脑。自从拥有能力以来还从没有失手过，戴眼镜的他也控制过，显然不是因为眼镜。难道他也是个天生什么什么的？

其实还就是戴眼镜的问题，如果露西还醒着，估计大胡子得再怀疑一次人生。

大胡子拉着戴安娜开始往后退，并示意跟来的「受福者」去控制宁龙。

乌泱泱一群人挤着冲进狭窄的房门，宁龙只能开始招架。

一开始还好，人多门窄，挤进来的人还不多，宁龙还能应付，随着时间推移人越来越多，宁龙也开始吃力了。

戴安娜见状不免有些着急，她开始挣扎，试图挣脱大胡子的控制。她看到宁龙开始被人海吞没，她越发努力挣扎。

大胡子抓着戴安娜的手狠狠的一扯：“圣女！你还想让多少人因你而受伤？”

这句话犹如利剑直戳戴安娜的心脏，她停止了动作，只有呼吸变的急促。

大胡子很满意，他看向房间里，俨然没有了宁龙的影子。他这才讲道：“够啦！把他带出来。”

「受福者」们这才停止了动作，宁龙低着头，双脚拖着地面被架了出来。「受福者」松开手，宁龙顺势跪坐在地上，他呼吸微弱，每次喘息都从嘴角溢出粉红血沫，一滴血沫因重力向下滴落，但是像藕丝一样被口水连着。戴着的眼镜也不见了，右眼肿成暗紫色肉瘤，左眼角撕裂的伤口像爬着半只蜈蚣，鲜血慢慢往外溢出。

戴安娜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出来，她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大胡子缓缓蹲下身子，他笑眯眯的说：“了不起，还真是让我吃惊。男人，告诉我你的名字。”

宁龙费力的抬起头和右手握成拳头，掌指关节也是浸染着血迹，已经看不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宁龙把拳头靠在大胡子的脸上，算是给了他一拳。随后就再次垂到了地上。

“我……带她走……的人。”

戴安娜脑海响起一段段回忆……属于她为数不多的回忆。

…

「爸爸希望你能够坚强，能够勇敢的度过每一天。」

…

「他会照顾你，保护你。但你同样也要好好照顾他」

…

「你就是你，但你也只是你。」

…

「你的声音很好听。」

……

大胡子并没有生气，他接着说：“没关系，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不能带她走。因为她会给世界带来灾厄，或者说她就是灾厄。她叫戴安娜，拥有诅咒之力。她亲手杀死了她的父母，那时候她才6岁……”

“我不是灾厄！”

大胡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震惊的看向哭泣的圣女：“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叫戴安娜，我叫薇薇安！”

这次薇薇安的声音大了许多，她抬起头，一双哭的通红但又坚定的眼睛，湛蓝的眼瞳和哭红的眼白形成强烈的反差。

大胡子慢慢站起身子，想要把右手对着薇薇安：“圣女…你在说什么呢？戴安娜是教宗大人给你起的名字。”

“住手！”（stop！）

随着薇薇安的一声怒吼，大胡子和「受福者」们都停止了动作——他们想动也动不了。

大胡子慌了，但是他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了，他惊恐的看着薇薇安，汗水滑落面部。

“我的爸爸妈妈是因为我死的，但是他们……”

……

「妈妈的愿望是你可以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哪怕是爸爸妈妈不在你的身边。」

……

「因为你总有一天会长大，总会面对自己的生活的。」

……………

“……也让我好好活着！”

大胡子的眼睛开始充血，他不明白这么多年对圣女的洗脑怎么会突然失效。

宁龙咳了一下，一口脓血咳了出来。

薇薇安见状急忙跪地，这是她头一次处理这种情况，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宁龙舒服，双手不停的换着地方搀扶。一副着急却手足无措的样子。渐渐眼里又泛起泪花。直到宁龙再次开口她才停止动作。

宁龙费力的挤出一段声音微小的话。

“你的…声音…真好听。”

说完宁龙就闭上了眼，往后面栽倒到地上。

薇薇安感觉天塌了一样，她开始哭的更厉害了，她不停晃动着地上的宁龙，可惜宁龙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薇薇安嘴里溢出的呜咽混着咸涩的泪水。左手无意识地攥紧那人的衣角并微微的拉扯着，褶皱里还残留着那人浑身是伤的味道。每声抽泣都在胸腔炸开尖锐的冰棱，右手按着自己胸腔，仿佛这样就能压住那颗快要裂成玻璃碴的心脏。朦胧泪光遮住了她那湛蓝的眼睛。嘴里抽泣哽咽还不断讲着：“醒…醒啊！说要带我走……哒。你快…醒醒啊。”

宁龙的胸腔开始慢慢起伏，只不过这个过于悲伤的女孩并没有发现。她看向大胡子，虽然哭着，但表情却愤怒起来。她举起手指着大胡子。

“你……”

又指向「受福者」们。

“你…你…还有你。你们都给我死！”

大胡子听后脑子里开始挣扎，也只能想象的挣扎。他不断的在心里求饶。

「不要，求你放过我，我放你们走，我……我帮你……救活……」

渐渐的大胡子视野模糊起来，眼睛也开始闭上，很快就是一片黑暗，寂静……

……

宁龙疲惫的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正在躺在屋外的院子里，他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老爹正坐在身边喝茶。

“呦！醒啦！要来一杯吗？”

说完就给宁龙沏了杯茶。

“老爹？你怎么在这？我不是死了吗？”

老爹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喝茶。

宁龙顺着老爹的视线看去，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在教小时候的自己功夫。

“老妈？”

陈智看到宁龙醒了过来，她生气的叫过来年轻时的老爹，让他继续教小宁龙功夫。她自己却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

宁龙看着依旧年轻的老妈，不自觉的站起身。

“老妈。”

谁知陈智上来就对着宁龙的肚子来了一拳，宁龙吃痛又坐回了地上。

“你们爷俩要气死我吗？都多大了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前后脚的来我这报道。”

宁龙被说的莫名其妙：“喔吼吼，疼啊老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啊。”

宁龙突然明白过来：“等等，老爹你也……”

老爹喝完了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下头。

“可是……老爹你怎么会？”

宁龙眼角开始泛起泪花。

“哎！年纪大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陈智嘴上生气，表情却也变得悲伤起来。

“真是，老家伙来就算了，小的来这凑什么热闹。小龙，你说你怎么就……”

“行啦！我俩这不还没死吗？”老爹再也忍不住说道。

宁龙听的一头雾水。

陈智终于是流下了眼泪，她赶紧擦去，故作坚强的说：“要不是你俩都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怎么会见得到我？”

“等等老爹，什么叫没死？”

“呵呵，死了咱爷俩就是去见阎王喽！嗯…大概吧。”

“啊？那我在这多长时间了？”宁龙问道。

老爹摇摇头：“不知道，老爹刚来你就在这睡觉了。”

陈智对着宁龙拍了一下：“这哪有时间的概念啊，你一来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嘴里还说什么吵死了，让你睡一会。没一会这老东西就来了，然后你就醒了。”

宁龙回想起自己是听到有个女声吵着让自己醒醒。不过自己实在是累，就睡着了。

“小晴！露西和……谁来着？还有三天后的拍卖会！”

老爹问：“还有五行中的「水」呢？”

“「水」？老爹你怎么知道？”宁龙好奇的问。

“老爹找来了一个帮手，他给老爹带来了本资料，并且上面还有确定地点和属性的方法。”

“龙哥，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宁龙听到了小晴的声音。

“是小晴！我听到了小晴的声音。”

陈智赶紧催促宁龙离开：“那还不赶紧走？”

宁龙周围的环境逐渐模糊，宁龙抓紧时间说。

“再见老爹，你也赶快回来。”

“爱你老妈……抱一下吧。”

然后宁龙又对着后面偷偷嬉戏的父子俩摆了摆手……

宁龙疲惫的睁开眼睛，他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陈仕祖看到宁龙睁开了眼睛。惊喜的说：“他醒了！”

趴在床两侧的小晴和薇薇安也都坐直了身子，看到宁龙真的醒了过来开心的笑着。

小晴表现的最是激动：“龙哥，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整整睡了三天，三天啊。”

薇薇安则是表现的比较镇静，但是心里也和小晴一样激动的上了天。

宁龙虚弱的说：“水……水。”

陈仕祖听到了汉语水，于是连忙拿起一旁的杯子：“有，这有。”

宁龙又说：“不，古董，「水」。”

小晴听明白了：“哦！哥，这刚醒给他喝什么水，车上不是有粥嘛，拿来给咱哥喝。”

“哦对对对，我这就去。”

说完就急忙离开了。

小晴看到亲哥离开对宁龙说道：“你放心，露西姐已经赶去拍卖会了。你知道吗？当时在地下我都摸不到你的脉搏了，医生说你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我们……怎么出来的？”

“哦！是薇薇安叫醒了我们，然后露西姐把你背了出来，最后……你就在这睡到现在。”

（两天前）

教宗看着站在原地死亡的众人平静的说：“圣女这是何意啊。”

“教宗，我们发现了这个。”

教宗接过手下拿来的已经被损坏的眼镜仔细查看。

“高科技？这里被盯上了？你去带人检查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情况。”

“教宗，那两个还活着的「受福者」……”

“我亲自处理。”

教宗来到祭司台，两个人跪在地上。

一个是宁龙第一个打晕了教众；一个是薇薇安的仆从。

二人看见教宗止不住的颤抖，教宗走到二人面前，缓缓讲道

“说吧，我在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