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滴漏卯时三刻，赤瘴已渗入太医院井水。

沈墨心攥着阮仲遗留的犀皮囊，在漕运码头的苇丛中咳出黑血。掌心红斑如活物蔓延，这是三日前触碰荧惑晶的代价。她展开被污水浸透的《天工开物》残页，灰吹法图示旁赫然批注着父亲的字迹："辰砂为君，龙血竭为臣"。

漕船突然骚动。十八艘官船正驶向刘家港，桅杆上"郑"字帅旗猎猎作响。沈墨心瞳孔骤缩——第二艘宝船的吃水线比正常深三尺，甲板用铁链固定着三尊青铜炉鼎，正是工部宣称"炸膛损毁"的初代神机铳。

"姑娘好眼力。"

沈墨心猛回头，见个疤面船夫正用铁钩挑起她的图纸。这人左耳缺了半块，颈侧刺着星槎司匠户独有的牵星纹——是两年前失踪的铸炮匠林三宝！

"林叔？"沈墨心按住袖中淬毒银针，"父亲说你在占城..."

"被鳄鱼叼走了耳朵？"林三宝咧嘴露出镶金的犬齿，"不如说王太监的矿船比鳄鱼牙口更利索。"他掀开草席，露出底下成捆的婆罗洲辰砂矿——这正是灰吹法所需的关键材料。

漕运河道突然戒严。林三宝将沈墨心塞进运煤船夹层，透过气孔可见王德化的仪仗正登临宝船。那位司礼监掌印此刻披着斗牛服，手中却捧着个鎏金鲁班锁盒——沈墨心认得那锁眼形制，正是父亲书房密匣的钥匙孔！

子夜涨潮时分，沈墨心跟着林三宝潜入废弃的皇陵地宫。这里藏着星槎司真正的铸器坊，墙上《郑和航海图》用荧惑晶粉末标注着十二处漩涡区。

"当年三宝太监第七次出海前..."林三宝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荧惑晶碎屑，"我们在满剌加见过同样的赤瘴。"

熔炉轰然点燃时，沈墨心看见父亲设计的"天地枢"——用二十八组齿轮驱动的灰吹装置。当辰砂与陨铁在铅釜中沸腾，她终于明白《璇玑录》缺失的那页记载：荧惑晶需用海心火熔炼。

"赤瘴不是毒。"林三宝用铁钳夹起发光的银珠，"是活物。"他在琉璃皿中滴入龙血竭，银珠突然爆裂成蛛网状红丝，与阿四死前的症状如出一辙。

地宫突然震颤。沈墨心扑灭炉火时，看见通风口涌入赤雾凝成的人形——那轮廓竟与失踪的父亲别无二致！林三宝却狂笑着掀开暗格，露出整墙的暹罗火油："该让王太监尝尝真正的火龙出水了。"

五更梆响时，沈墨心背着灰吹法炼制的陨铁珠闯入观星台。王德化正在此地举行"火龙出水"祝祭，工部官员们对着鲁班锁盒三跪九叩。当她把陨铁珠投入浑天仪，所有铜构件突然自动重组，暴露出父亲藏在仪轨中的半卷星槎龙骨图。

"逆党！"王德化的拂尘扫过香炉，赤瘴如活蛇窜起。沈墨心却抛出林三宝给的辰砂包，瘴气在离她三尺处嘶鸣消散。此刻她终于读懂星图暗语——父亲二十年前就预言了今日的赤瘴之灾，而破解之法藏在...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皇陵方向传来。沈墨心看见王德化露出得逞的狞笑，明白林三宝已点燃火油。但更可怕的是，冲天火光中腾起的赤雾正凝成父亲的面容，那口型分明在说："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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