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选秀这天。

我们身上都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家世门第年龄……一系列个人信息。

第一轮完全是按照各路关系后门筛掉那些小门小户。

毫无疑问，我们姐妹八个都被留下来。

而后是才情，四书五经，琴艺谈吐……统统都要考量。

大姐故意谈了错音，如愿淘汰。

二姐背错诗篇，如愿淘汰。

三姐咳嗽个不停，如愿淘汰。

四姐太过美艳，如愿淘汰（怕皇上沉迷于美色无法自拔哈哈）

接下来是女工，五姐扯断了线，嬷嬷说不吉利，如愿淘汰。

六姐将线团在一起，如何也解不开，如愿淘汰。

七姐更是过分，只绣了一半，还极其难看，也是难为她了。

我完全不需要故意，因为我实在是不擅女工，这些日子跟着嬷嬷学了些皮毛，却也难以入眼。

可嬷嬷看了我的牌子，却怎么也不肯淘汰了。想来是总要给将军府留个面子。

天啊，我太难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该怎么办啊！

回府之后，史无前例，全府人都围上来。

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将军府的小姐。

只有我那八个姐姐愁云惨淡，唉，还是她们懂我哪。

我应付完这些虚情假意，哭丧着脸扑到了姐姐们怀里。

「小八，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我们就是拼了命也不让！」

「是啊，小八，你逃吧，就说你发急病去了！」

「八姐姐，你不能去……九九舍不得你……」

姐妹们把能想的不能想的都办法都想了。

我不能，不能让全家为了我担这个风险，人有旦夕祸福，管它前路如何，我自己去闯闯，大不了赔上这条命。

「那这样，我就作你的陪嫁丫鬟陪你去，守着你。」

六姐提出了这个方法。

其他姐妹也都赞同。

「不行，六姐你别为了我委曲求全，你只管你去找李公子，我希望你能嫁给意中人。」

「什么狗屁意中人，姐妹最大！」

六姐与我年龄相仿，感情最深。

打小她就教我弹琴，冬天天冷，下人们还克扣取暖月俸，我伤了手，她便把我冰凉的小手捂进她的肚子里。

我知道，六姐是顶好的女子，怎么可以作我的丫鬟。

「小八，小六不行，大姐陪你去，我娘舅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去求他，让我陪你一起进宫做妃子，你打小没什么心计，姐姐们实在不放心！」

看着姐姐们关切的样子，我答应了大姐。

进宫那天，雪落了满头，沁得骨头生疼，大姐和我各坐一轿，进殿受了封。

皇帝倒是配得上“玉树临风”这四个字，黄袍加身，更显威仪，我想，他应该是个好老虎。

我和大姐阶位都是才人，大姐赐号霓才人，入住倾华宫，我赐号柠才人，入住月华宫。

自入宫以来，我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招数”，看来爹爹还是好哄，母亲们并不高明的招数便能应付过来。

05

皇后娘娘是宰相嫡女，自小众星捧月，尽管至今没有子嗣，但是皇上也得看她的脸色。

每日请安时节，她都变着法儿的为难我们。

比如今日，嫌我所敬之茶温度高，拜托，这茶是你宫里的嬷嬷备下的好嘛?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还是得乖乖跪着。

这太阳，可真毒辣啊……

大姐为我求情，愿替我受罚，来了个连坐。

但是我们姐妹二人还是在咬耳朵，嘴唇不动，却发出声音来，这是我们的独门秘籍。

「大姐，你说二姐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呢？还有六姐，她有没有去找李公子呀？」

大姐抬头看了看太阳，估了时辰，回我

「吃桂花糕，我猜小六肯定会等李公子去找她呢。」

平日在府中，便是跪上整整一天一夜也没有大碍，今日不知怎么，跪到太阳下山，便感觉眩晕。

我想，定是因为没有桂花糕的激励。

在府中每次受罚，五姐都会给我加餐，来抚平我受伤的心灵。

我只听觉大姐的声音越来越远「阿柠，阿柠……」

醒来时，我正躺在床榻上，皇上坐在旁边为我摇扇。

「大姐，大姐……」我担心大姐是否还在跪着。

皇上放下扇子，将我扶了起来

「阿柠放心，朕已经让霓才人回倾华宫了，你怎么样？」

第一次有男子唤我“阿柠”，连爹爹也从未。

不知怎么，竟然眼里一酸。

「妾……谢谢皇上。」

天色已晚，皇上打发走了来放牌子的公公，直接留我侍寝。

他是极温柔的，尽管我像一块木头一动不动，他还是努力抚慰着我。

热气在我耳边氤氲「阿柠别怕……」

我不怕，我只是想大哭一场，他是个好老虎，但我压根就不喜欢老虎，更没有兴趣和那么多母老虎争抢。

我的担心都是对的，第二天，皇上的宠妃伍贵妃便找上门来。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柠妹妹，恭喜啊恭喜……」

听大姐说，这伍贵妃当年选秀之际，一家只能送一女参加，她可是凭一己之力挤掉了其他五个姐妹进了宫来。

她要是生在我家，可就躺赢了，我们一定都让她去。

进宫后更是大杀四方，凡是有触怒她的，都死的不明不白。

「妾给姐姐请安。」

离开前她留下这样一句话

「哟，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我就教你一句，皇上宠幸你是想借你们将军府扳倒宰相，好掌权呢~」

皇上还真是高看我，凭一个我怎么可能让整个将军府为他所用呢。

大姐从屏风后出来，我们送去家中的密信得了回应。

六姐如愿嫁给了李公子，只是爹爹不满意，连嫁妆都没有备，全靠着姐妹们凑，才呛呛凑够一身喜服。

我和大姐将能当的都送出宫去，添一份力。

06

六姐出嫁那天，我和大姐并不能出宫。之前互相许诺，无论谁出嫁，另外八个姐妹都要亲自下厨，烤了大枣给她。

我随手搭了一个简易的烤炉，添上炭火，尽管去的晚些，可也算守了承诺。

眼看着就要烤出焦色，偏偏来了人。

是叶贵妃。

「你们在干什么？不知道宫里不允许明火吗？」

完了，这下闯祸了。

「那个，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啊，我们姐妹出嫁，我们就是想……」

她四下张望，而后提起衣裙跑了过来。

「嘿嘿，没人，快带我一个。」

我和大姐相望无措，而后宣布，后宫躺平小组正式成立。

我们带着叶贵妃一起玩牌，一起跳绳，一起偷偷烤枣。

07

这样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府中，女子不用勾心斗角，而只管尽兴。

六姐常常来信，过的幸福。

下月就是出宫探亲的日子，我和大姐早早便高兴起来，大包小包带给姐妹们好东西。

可回府却只见小九。

爹爹说其他几个姐妹都去看六姐了。

可小九偷偷将五姐书信交给我们。

「速来。」

字迹匆匆，且用了只有我们姐妹才能看懂的笔体。

我和大姐偷偷溜了出去，去李府。

姐妹们确实都在这里，可她们都挂着泪。

四姐先抱了上来

「阿柠，小六她……她去了。」

什么？怎么会……嫁给心上人，还有那些书信，怎么会……

从姐姐们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知道了真相。

李家穷苦，六姐下嫁后更是被爹爹断了血缘，家中堂兄起了歪心，竟然……竟然要将姐姐卖入青楼，李公子以死相搏。

六姐去求爹爹，爹爹却说他没有这个女儿。

六姐心灰意冷，随他去了。

我像被雷击中了一般，动弹不得，心中在滴血，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我很平静的将六姐的琴拿回了宫里，我没有护住六姐，说什么也要护住她在世上最后一点牵挂。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了宫，怎么给皇后请了安，怎么面对了皇上。

我只知道，我灵魂的一块儿已经不在了，每天半夜，我都会哭着醒来，断线的眼泪浸湿了枕头，我抓着被子哭到撕心裂肺，却不能出声。

终日神色怏怏，皇上将我打入了冷宫。

正合我意，不必受外界叨扰。

我只着一身素衣，抱着六姐的琴，入了冷宫。

大姐鲜少来看我，入了宫，还真是都变了……

或是碍于将军府的情面，只一月便将我放了出来。

再见大姐，她已是霓贵妃。

她日日攀附皇后身边，见了我避之不及。

我不相信姐妹情会变，我不相信大姐会变，我去找了她。

她告诉我她累了，尽管我们九个团结一心，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二姐被封了郡主，送去边地和亲。

三姐重病不起，已是残烛。

四姐被爹爹送给了风流成性的二王爷。

她告诉我她庆幸自己进了宫，起码有荣华富贵。

我的灵魂被一块一块摘走，我却无能为力。

可我还是不死心，我相信大姐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无条件相信她。

「大姐，你别说这些推开我的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要陪着你。」

可大姐还是推开了我。

08

我又入了冷宫，是大姐的手笔。

我不能再任性而为了。

我知道，大姐是想为二姐三姐六姐报仇，不想连累我，可我必须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我佯装出一副日日以泪洗面的鬼样子，每日为皇上祈祷，我知道有人会来盯梢。

果然，十日后我便出了冷宫。

皇上假惺惺来看我

「阿柠，朕知你心中难过，可朕也是不得已，宰相独断专权，皇后步步紧逼，朕越是爱你，就越要冷落你……」

我亦假惺惺搂着他

「妾都知道，妾爱皇上，皇上如何妾都爱皇上……」

他旁敲侧击要我恨皇后，恨宰相，可我偏偏不接这个茬儿。

我写了信要沈太医借着药方带给大姐。

沈太医是我在冷宫所结识，我郁郁寡欢，心上积仇，又多日不食，差点断了气。

是沈太医，不管我是不是被打入冷宫，拼尽全力救了我。

还日日自掏腰包，给我送些吃的。

沈太医是个可怜人，生于贵族，却因为是小妾所生庶子，而见不得光，隐姓埋名被送入太医院，要他帮着嫡兄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不愿，便以他娘的性命要挟。他只能从中斡旋，尽量不伤人性命。

我同情他，身为男子也这般难熬，可我也羡慕他，还有娘亲牵挂。

他对我极好极好。

我在信上说，我已派人去处理了李家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他小门小户，没什么难度。

先成了阉人，而有活活被狗咬死。

三姐那边，我也托沈太医开了良方，只是二姐和四姐那边难处理。

大姐不愿我被卷入其中，却也欣慰我的成长，她说，她会帮我。

二王爷独霸一方，手段狠辣，罄竹难书。

光靠我们两个后宫妃嫔怕是不敌。

那便来一招借刀杀人。

二王爷一直没有儿子，便一直娶妾。

我请旨要沈太医去为四姐诊断，说她无法生育，好让二王爷冷落她，先再娶一房。

而后大姐给爹爹写了信，说皇上极其疼爱我们姐妹二人，听说四姐做了二王爷的妾，邀请一起进宫。

接下来也是最险的一步，我要沈太医备好迷药，下在二王爷酒壶，再让他倒酒给我。

我回房歇息，四姐旁敲侧击引他入房，一旦他进了房门，便是对皇上的妃子行不轨之事。

可是沈太医却犹豫了。

他说什么都不愿让我以身犯险。

万一皇上没有及时赶到，万一被拆穿，万一皇上迁怒于我。

我知道沈太医对我极好，我也对他心生爱慕，可是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不再完完全全属于我，我不能。

他妥协了。

09

开宴这天，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我迷迷糊糊躺在床榻上，听见房门被推开。

果然是二王爷，我假意当他是皇上，引他前来。

可是眼看着他都要解开我的衣扣，皇上还是没有来。

我动弹不得，挣脱不开。

沈太医冲了出来，发了疯似的将二王爷打倒在地。

原来他一直都在守着我，这才是他妥协的理由。

可最后下的旨意是

沈太医僭越，对皇上妃子图谋不轨被二王爷撞见，恼羞成怒竟然行刺皇亲贵胄。

处以……极刑。

所有孤勇于顷刻间崩塌，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没有人背叛，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来了，但他又走了……

他甘愿眼睁睁看着他的妃子被人玷污，也不愿意得罪手握兵权的王爷，是我高估了他。

都怪我，是我害了沈太医，是我亲手将他推上绝路，是我害了一个那么那么好的人。

我伤心欲绝，但是这一次，能治愈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行刑那天，皇上说什么都要我去，沈太医望着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我找到了他留给我的字条

「是在下甘愿，阿柠保重……」

阿柠，阿柠，如果阿柠只是阿柠，那该多好……

二王爷恼羞成怒，将四姐折磨致死。

三姐也撒手人寰。

从今以后，阿柠不再是阿柠，只是柠贵妃，只是将军府八小姐。

我争宠后宫。

皇后一直没有子嗣是因为皇上不想让她有罢了，我为皇上生下一子，主动请旨放到皇后宫里养。

我亲手毒死了那个孩子，嫁祸给了皇后，废后。

我自己跳进湖里，险些丧命，将矛头指向陈贵妃，她被打入冷宫。

我暗中勾结外臣。

将禁卫军统领引入内宫，他若不为我所用，我便状告他僭越。

我告诉丞相若想保全他的女儿，就替我杀了二王爷。

他照办了，二王爷于烟花之地惨死。

我成为了我最不想成为的人，成了别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皇帝纵使心硬，也都被我攻下。

他知我争宠，可他全当这是我爱他的表现。

只要我提，他便答应。

我要他将二姐从边地召回来，他召了，不惜和边地开火。

我要他将大姐放出宫去，他放了，还送了几大箱财宝去府里。

我要他寻一处宅子，将我的姐妹们还有叶贵妃都送去，过她们想过的日子。

他寻了。

可我还是不爱他，自从沈太医去了，云柠就只是一副躯体而已。

他夜夜留宿我的宫里，我不让他上朝，他便不去了。

朝臣不满。

宰相心中积怨，勾结边地，反了。

他们冲进将军府杀了爹爹和兄长们。

皇帝双眼猩红，冲进我宫里

「阿柠，你跟朕走，朕定会护你周全。」

看着他爱我至深，我却没有一丝开心。

「皇上，我告诉你，我们的孩子不是皇后害死的，是我，是我亲手害死的。」

「阿柠，没事的，我们可以再生，我知道你嫉妒……」

「嫉妒?哈哈哈哈哈哈，我从未爱过你，谈何嫉妒?我只是觉得和你有孩子是件极其恶心的事情而已！」

「还有啊，每次你来我宫里，我想的都是沈太医的脸，我恨透你了！」

「当初如果不是沈太医，我就被那个老东西欺负了，可你在哪儿？」

他跪在我的面前「阿柠，不是的，我只是身不由己，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啊！」

「呵，身不由己，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最爱?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从未爱过你，从未！」

他将黄袍脱下，头发凌乱，嘴中喊着「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我的阿柠……」

我砍断了他的一条腿，任他疯癫着爬了出去。

自此，我和他再无关系。

10

我穿着当初冷宫的素衣，抱着六姐的琴，接了沈太医的母亲，回了山林小屋。

姐姐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唤我小八，给我做桂花糕，带我爬树。

小九也长大了，她会给我捶背，给我她爱吃的糖块。

大姐和宫里的厨子学了一手好菜。

「小八，快尝尝，这道鱼羹你可是最喜欢吃了……」

「好。」

二姐在边地学会了做冬衣。

「小八，天气转凉了，快多穿着些。」

「好。」

五姐自己鼓捣一些工具，大大提高耕作效率。

我们日落而作，日落而息。

「小八，快帮我收菜」

「好。」

七姐开了家茶水铺，日日晒茶。

「小八，快帮我碾茶」

「好。」

我知道姐姐们都是怕我一歇下来会想不开，我也每日假装开心，跟着她们忙东忙西，她们会好受一些吧。

听说皇帝疯了，造反者为看他笑话，日日拉到街上溜一圈。

他就那样带着一条残腿爬了满条街，逮着女子就喊阿柠，逮着什么草都往嘴里放，上月吃了观音土，死了。

沈太医的母亲和他很像，眉眼像，性子也像，时不时救济一些可怜人。

看着她，就像看见了沈太医。

我第一次知道，沈太医名讳沈瑜。

沈瑜，你再等等。

每逢日子，我们就一起去祭奠去了的姐妹。

在坟前和她们一唠就是一整天。

我从不流泪，怕她们伤心。

我学会了六姐常谈的那首曲子，弹给她听。

天下虽太平，治理的不错。

可是山林出还是屡有山匪来犯，我研究了一种武器。

用竹筒作外壳，里面装上火药，再配以铁制。

虽然简易，可足以抵御只拿着棍棒的山匪。

愿意从良的我们就收入麾下，来保护当地村民，得些赏钱。

顽固不化的我们就弄死他，杀鸡儆猴。

我发现我好像越来越狠毒，再没有了当初的软弱与纯良。

宰相找上了门，说当今皇上要见我。

入宫那天，走的还是那条路，可云柠已经成了前朝宠妃。

新皇帝锋芒都写在脸上

「你是云柠?」

「是。」

「你知不知道前朝皇帝已死?」

「知道，他的腿就是我砍的。」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

「哈哈哈哈，很好。那你可知道，改朝换代妃子是要陪葬的，尤其是……宠妃。」

「好。」

我早知道，而且我早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活人。

这些日子，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自我欺骗而已。

他走近我，抬起我的下巴

「不过，你若愿意做我的妃……」

「杀便杀，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呵，还真是可笑，一心求死之人，反倒难得一死，他放了我。

11

四季变换，斗转星移。

皇宫就在那里，冷漠地看着人来人往，看这人间喜剧悲剧，都显得可笑。

又是一年冷冬，寒风过境，雪落满头。

我登上城楼。

阖上眼，过往种种浮现。

幼时被扔到小屋里自生自灭，是大姐喂我食，哄我睡。

少时哭着要娘亲，是二姐三姐抱着我偷偷去见母亲，却被一起骂了出来。

及笄时穿着四姐做的衣，五姐制的钗。

六姐第一次教我弹琴时的喜悦。

七姐拉着我上树的肆意。

九妹出生时，大家得心应手带起了小九。

姐姐们，原谅阿柠，阿柠就再自私这么一次。

我自城楼纵身而跃，白雪埋骨，嫁作沈瑜。

我留了书信，碑上就写

「沈瑜之妻。」

世人皆知，云家八小姐，富贵锦绣，满身荣华，嫁作皇妃，万千宠爱，所愿皆所得。

可世人不知，阿柠，因为女子，受尽冷待，与姐妹相依为命，却身不由己，爱人惨死眼前，姐妹接连离开，所得非所愿。

世人都说，沈太医意图不轨，被处极刑。

可他们不知，沈瑜才华横溢，心有鸿鹄，只因庶出，一生难得志，爱人不当，赔了性命。

要怪，就怪这世道不公。

把活生生的人困在家世性别的死笼里，直到灵魂全都死寂。

12番外秋叶

百花宴那日，将军府的姐妹九个第一次有机会踏出将军府。

一众贵公子觥筹交错，吟诗作赋。

可女子却只能落在下座。

云叶不服，手抱琴便登上上座。

她潇洒肆意，红衣张扬

「云叶自弹一曲，若有公子可合上，便随他提要求，若上座公子无一人可合，便将下座女子都请上来！」

云叶指尖抚上琴弦，琴声悠扬，四下俱寂。

有公子试图合上，趁着琴声缓慢之际入声，可云叶急转直下，指尖飞快，琴声如江水倾泻，大势磅礴。

可突然，从湖对面，传来琴声。

云叶抬眸，看到了李秋。她第一次知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是何意。

女子被请上上座，赏花谈趣。

成亲那日，李秋将云叶从将军府一路背入李家。

云叶笑着打趣

「我又不会跑了去。」

李秋傻呵呵乐

「我的妻子不能沾地。」

二人像是双双落入凡间的星辰，从诗词到琴赋，皆是天作之合。

一天晚上，李秋听到窗子摇晃的声音，他起身发现云叶不见。

他顾不得披上外衣便找了出去，找到云叶之时，她正被李家堂兄解开衣扣。

李秋没了文人的酸文。

他拼命抱住堂兄猛击，这李家堂兄是个杀猪的，壮的很。

李秋被打个半死，全身酸痛。

眼看着粗壮的手攀上云叶，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用尽全力，将花瓶砸在地上，拿起花瓶碎片狠狠刺入他的后颈。

血流如注，李秋倒在血泊之中。

云叶被下了药，动弹不得。

眼看着李秋奄奄一息，她急得从床上掉了下来。

李秋已经不成样子，面色青种，嘴角带血，可他使出最后一口气:

「阿叶，别怕……」

云叶拾了一片瓷，抹过脖子。

夜色骇人，孤月泣血，寒鸦哀鸣。

云叶紧紧握着李秋的手，天上多了一对双子星。

待到秋叶落，还做李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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