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父亲惊诧地搂住我，小心翼翼地不碰到我的肚子。

明明眼里的欣喜都要溢出来了，还故意板着个脸：

“你还知道回来！你不是说再也不认我了吗？”

我哭的说不出话，父亲瞬间软下了语气：“好了好了，我给你撑腰！”

听我说完遭遇后，他怒不可遏，一个电话打给了食品局：

“喂，帮我查一个沙县小吃店。”

果不其然，根本没怎么查，张谨瑜店里的猫腻就水落石出。

伪造营业执照，用地沟油和劣质食材，几百张公告在两个小时内被贴在了大街小巷。

我带着一群人去查封沙县小吃店。

还没进门，一块木板就甩在了我脚下，“咔擦”一声裂开。

“你来干什么？我这个小店可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人物。”

急头白脸地驱赶着工作人员的张谨瑜一见到我就尖叫出声。

工作人员看见我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等待我的进一步指示。

她狂笑着蹦到沈厌离怀里，嚣张地朝我“呸”，吐了一口浓痰。

“还是我沈大哥厉害，一个电话的事儿就把这点小事解决了。”

“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现在怂的，今天影响了我的生意，不赔偿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沈厌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双手垂在两侧尴尬地笑。

“给我砸！”我一声令下，刚刚幸存的桌凳被砸了个稀碎。

张谨瑜这才意识到做主的人是谁，瞪了我一眼又去扒着沈厌离不放。

“不要啊！沈大哥，你快想想办法。”

沈厌离看我一眼，迅速甩开她的手，还嫌弃地扫了扫衣服。

刺眼的鲜血从她的腿间流下，张谨瑜白着脸结巴着求沈厌离救命。

沈厌离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当初就是看上了你独立能干，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一条恶心的癞皮狗！”

径直朝我走来，语气歉疚：

“佳年，你原谅我吧，我不该撒谎。”

那张老实的面孔上是我会像过往每一次一样轻易原谅他的笃定。

“还有，你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啊，也不介绍介绍。”

我笑了笑，从厨房里端来了一碗预制蛋炒饭。

“砰！”缺口的瓷碗被我毫不留情地扣在了他的脸上，划出血丝。

“其实我一点也不爱吃蛋炒饭，你这个恶心的渣男。”

沈厌离惊讶地瞪大了眼，要知道他可是我心目中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宁愿自己多吃点苦也不愿意再蹉跎你。”

我狠狠把脖子上挂着碎钻的项链拽了下来，砸在他的身上。

这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说是加上他开完出租后卖废品的钱才凑够钱。

可怜我当时还感动得要死要活……呵呵。

无视他们的鬼哭狼嚎，我的人把沙县小吃店瞬间砸了个底朝天。

6

张谨瑜流产了……都怪她没事冲撞我干嘛。

沈厌离浑身是刚刚抱着张谨瑜去医院的血，回到出租屋门口时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真恶心，明明每次都让她吃药了，为什么还会怀孕。

特意调整了下表情，满脸讨好地打开了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打开衣柜，发现我的衣服还在，沈厌离瞬间松了口气。

掏出口袋里刚刚从一片混乱中好不容易找到的碎钻项链，轻轻摩挲了下。

什么也没干，沈厌离呆呆地坐在平时我睡觉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就这么从白天坐到了天黑。

直到阵阵寒风吹过，沈厌咳嗽连连，才意识到，这个位置原来风比他那大那么多。

我现在认识那么多厉害的人，是不是因为家太破了才不愿意回家。

沈厌离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手控制不住地抖。

“什么？太晚了送不过来？”

“老子加钱！！我有的是钱！是听不懂人话吗给我现在就送，要最好的！”

冲着手机吼完后，手机被狠狠砸在了地上，“咔擦”一声裂了。

不一会儿，送家具的人陆陆续续赶到。

看到家里的破败也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就在沈厌离的咆哮下继续干活了。

人来了又走，房间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房东跑来：“你媳妇打电话给我了，说你的电话打不通。”

沈厌离狂奔过去夺过手机，打开免提。

“沈大哥……你怎么还不来看人家，今天工作很忙吗？”

是张谨瑜。

怎么会是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沈厌离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你给老子闭嘴！”

张谨瑜不干了：“你这说的什么话，一个暴发户拽什么拽，怪不得你妻子看不上你！”

“轰隆！”老人机被重重摔在了墙上，也彻底报废。

房东傻了眼，“你这是干嘛？我好心帮你……”见他不搭理人，瘫坐在地上就开始哭。

“大家快来看啊，没天理了啊！”

没几分钟，家家户户就开了门，对着沈厌离指指点点。

一人一口唾沫都快把他淹死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社会败类！人渣！畜牲不如的东西！”

“你把这房给她退了吧老太太！这种人的钱我们不赚也罢！”

难听的话越来越多，沈厌离也没反应，活像个傻子，嘴里呢喃着：“佳年……你去哪儿了？”

7

沈厌离突然想起来我在医院里护士的工作。

一路飙车赶到医院却不知道去哪找我。

他迷茫地徘徊了好一会儿，趴在前台：“你好，请问许佳年护士在哪里？”

“不好意思先生，因为有很多人追求佳年姐，上次还发生了骚扰事件，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护士上上下下扫视着沈厌离身上的血，一脸警惕。

骚扰事件？什么骚扰事件？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就是许医生生日那天。”

沈厌离恍然，那天我难得早下班了一回，眼眶红红地扑到他怀里。

他却满眼嫌弃地推开我，阴阳怪气：

“又偷懒早下班啊，这家里的水电煤气全是我一个人负担你也不心疼？”

我强撑着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快说，我还赶着去接单呢。”沈厌离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

“今天是我……的生日。”

“砰！”——是门重重砸上的声音。

孤零零站在房间里的我咬着唇，无措地攥着衣角，眼底的光渐渐熄灭。

一抹懊悔闪过沈厌离的脸，他“啪！”一下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护士想走，沈厌离拽住了她的袖子：“哎！求你告诉我吧，我是她老公。”

护士嗤笑一声：“老公怎么会不知道去哪找她，你当我傻子啊！”

又嘟囔着：“再说她老公不是听说长得又好，气质又好，哪哪都好的嘛，你骗人也要先把自己这副磕掺样子整整吧。”

沈厌离的脸红了又白，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疯狂磕头：“求求你告诉我吧！”

一下比一下重，“咚咚”声回荡在大厅里。

没几分钟，雪白的瓷砖上就染上了点点鲜红，沈厌离的额头上更是惨不忍睹。

周围的人纷纷围了上来，窃窃私语。

“这医院怎么这么办事啊……”

“就是啊，态度真差，下次再也不来了。”

我和我爸听见动静连忙往楼下赶，看见沈厌离的瞬间，我皱皱眉。

8

“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一点小误会。”

“他是我前夫，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先去忙吧。”我向着小护士道歉。

“前夫？许佳年，我们可还没离婚呢。”沈厌离蹿到我旁边，拽得我生疼。

父亲插进我俩中间，推了他一下。

“快了，就今天下午，你们去把事儿办了吧。”

不怒自威，看热闹的人“呼啦”一声散了。

沈厌离踉跄一下，撇了一眼父亲的胸牌。

“你只是佳年的领导，你凭什么作主，少多管闲事。”

父亲冷笑一声，看向我：“这就是你之前寻死觅活给我找的好女婿！”

结婚前，我旁侧敲击过父亲对我丈夫是个出租车司机的看法。

他当时苦口婆心地劝了我一个多月，可惜我在领证前一天都犟地没改变自己的想法。

最后和真正爱我的父亲断了关系。

我尴尬地笑了笑。

“女婿？”“你……”

沈厌离震惊地看着我爸，又看看我。

“你骗我？你不是说你家庭条件不好吗？”

我抿着嘴不说话。

“佳年，我们可不要阴差阳错错过了呀，跟我回家，我们好好过。”

“过什么过，赶紧跟我去把婚离了吧，咱们都体面点。”

“否则法庭见。”

我自顾自地从包里翻出了之前沈厌离和张谨瑜的开房记录。

狠狠甩在了他身上，天女散花似的飘了一地。

他一边捡一边时不时看向我想解释，翻来覆去就一句。

“都是她勾引我。”

无力又可笑。

父亲帮我找了两个人压着沈厌离就这么和我去把婚离了。

9

少了结婚后的鸡毛蒜皮，我的生活安逸起来。

唯一让我烦不胜烦地就是每天来医院给我送鲜花的沈厌离，赶都赶不跑。

“许医生，今天你前夫又来给你赔罪了。”

面对同事的调侃，我刚准备一笑置之，暗处突然冲过来一个人，一抹银光闪过。

“啊！”我紧紧抱着肚子转过身。

“噗嗤”一声，温热的血液溅到我脸上，我傻了眼。

沈……沈厌离？

他吐出一口血来，拔出了插在他身上的刀子，甩了出去。

还冲我笑了笑。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张谨瑜瘫在地上，浑身颤抖，不住摆手。

张谨瑜被警察带走了，沈厌离被送进了抢救室。

我坐在抢救室门口惊魂未定。

警察突然走了回来，看着我若有所思。

“有什么话你直接讲，我会配合你们调查的。”

说实话我只是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问题，沈厌离怎么样我还真不在意。

警察叹一口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极端的人。”

“是沈厌离撺掇张谨瑜来伤害你的，说是无论刺没刺到都愿意和她在一起。”

恐怕来挡刀受伤博取我的同情心也是沈厌离算计好的。

我和警察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张谨瑜胆小怕事，竟然留了他指使他的录音。

警察走后，我盯着手术室门口亮着的“抢救中”三个字感慨万千。

可惜，沈厌离，我是真的不想要你了。

手术还没结束我就早早得回家了，本以为自己多少会有点不安，没想到一觉到天亮。

医生给我发消息，张谨瑜那一刀竟然还好巧不巧地刺在了沈厌离的脊椎上。

下半辈子，他怕是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我淡淡回了个“嗯。”

现在他怎么样，都和我无关。

第二天早上，父亲给了我出国的机票。

“你出去散散心吧，也被这人渣缠了这么久了。”

“好。”

我出国前一晚，沈厌离刚好从icu苏醒。

吵着闹着要见我，要不然就一头撞死在我们医院里。

不过是见一面，就当是告别了，我无所谓的想着。

我正襟坐在病床前时，沈厌离颤颤巍巍地抬起插满管子的手，想碰碰我的脸。

但怎么够怎么伸都够不着，针头处渗出了血丝。

“佳年，你过来一点好吗？”

“求求你了，佳年……我爱你。”

我还是不为所动，只冷冷看着他。

他突然轻轻地笑了下，充斥着悲伤与绝望。

递给了我一张机票，数字后那一串零看的我傻了眼。

“这是我自愿赠予你的，不回赖上你的，你放心。”

我不去接，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举着。

二十多分钟后，我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你对医院的捐款。”

沈厌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了，这就是你，从不想白占别人的。”

“我真是傻透了，怎么会觉得张谨瑜那个黑心老板娘比你好呢。”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走了。”我拎着包毫不留恋地离开。

关上门前最后一秒，我听见沈厌离带着哭腔的祈求：

“求你以后给我个机会看看我们的孩子！”

没机会了，你犯了故意伤害罪，要坐牢了。

而我，以后大概率也是留在国外进修，不回来了。

……

坐在飞机上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渐渐变小的时候，我说不上什么感觉。

竟也流下了两行清泪。

就这样结束吧，我也将迎来我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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