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玻璃柜台外头排着长队，苏璃的指尖被钞票划出细口子。她摸到那张碎成八瓣的百元钞，胶带还没贴上，先听见熟悉的咳嗽声——母亲又扒在防弹玻璃上，举着张男人照片直拍。

"这个好！国企会计，属相跟你合！"周淑兰的指甲抠在相片边缘，苏璃看见她指缝里沾着打印店油墨。那男的西装领口别着金貔貅，跟她爸当年被带走时戴的一模一样。

点钞机突然卡住，苏璃弯腰去捡散落的残币。碎纸堆里露出半张情书，钢笔字洇开了还认得清："等我从迪拜回来就结婚..."她眼皮一跳，上个月有个老太太举着同样的话术单子来哭过。

"姑娘，这能换不？"窗口递进来团烂糟糟的纸，老大爷的手抖得像筛糠。苏璃展开一看，五张百元钞撕成雪花片，裂口齐齐整整像是用裁纸刀划的。

她摸出父亲留下的铜尺量纸屑，碎边正好能对上桂a开头的冠字号。三个月前电信诈骗案卷宗里，这批号码的钞票在三个省同时流通过。

"您老遇上抢钱的？"苏璃捻着碎片问。老大爷突然缩回手，塑料帘子外闪过半截西装袖口，银线绣的英文商标少了个字母。

母亲又开始捶玻璃，这回举的相亲照上洒着暗红点子。苏璃抬头要骂，看见周淑兰捂着嘴的帕子渗出血丝，柜台防弹玻璃映出她后头电子屏——尘肺病互助会的广告正在循环播放。

"下班就去见！"苏璃把情书碎片塞进空糖盒，盒身上印着某婚恋网的广告语。盒盖咔嗒合上时，她摸到内层凸起的划痕，举到灯光下一看，是父亲刻的六个数字：021128。

叫号机突然报出vip客户，苏璃瞥见系统里跳出jason的资料。海归精英，上个月刚在她们行存了五百万定期。照片上的理查德米勒腕表反着光，表盘边缘有道细缝——跟她上周收缴的假表一个做工。

"苏小姐是吧？"jason敲着大理石板，"听说你们这能验黑卡？"他甩出张运通卡，边角已经磨白。苏璃摸到卡面凸起的位置，想起培训课上说真卡的烫金是埋进塑料层的。

点钞机突然吐出一张残币，裂口处粘着星巴克杯托纸。苏璃用镊子夹起来对着光，咖啡渍晕开的图案像极了她早上在更衣室看见的相亲会邀请函。

下班铃响时，母亲已经靠在atm机上睡着了。苏璃去扶她，摸到羽绒服内袋里厚厚一沓体检报告。最新那张写着"尘肺三期"，日期栏被红笔圈出个爱心，旁边标注：冲喜可延三年阳寿。

2

空调吹得验钞机发烫，苏璃把制服袖子卷到手肘。jason的香水味隔着玻璃都能呛人，他甩过来的银行流水单黏着夜店入场券的亮片。

"苏小姐可得看仔细了，"他敲着防弹玻璃，"这月入百万的流水，够办你们那个黑卡吧？"

苏璃用镇纸压平皱巴巴的纸张。摘要栏密密麻麻的"夜店消费"刺得她眼疼，最新一笔转账备注写着"给宝贝买包包"，日期是昨天凌晨三点——那会儿她正帮atm吞卡的醉汉找裤腰带。

"请您摘下手表。"苏璃突然说。jason腕上的理查德米勒卡在窗口，表盘边缘的裂缝像条蜈蚣。上周收的假表也是这个位置开胶，柜台下的抽屉里还躺着块一模一样的。

流水单边角突然翘起，苏璃用指甲轻轻一挑，底下竟露出另一张纸的复印痕迹。两张叠印的金额对不上，5号的入账数在阴影里多出个零。

"先生需要开通短信提醒吗？"她故意提高音量，"比如每次转账超过十块就通知您母亲？"

后排大妈"噗嗤"笑出声，jason的脸涨成猪肝色。苏璃趁机把流水单塞进验钞机，红灯突然狂闪——纸币防伪线检测模式没关，机器发出刺耳的假币警报。

叫号声突然乱套，保洁周姐推着水桶撞上贵宾室的门。磨砂玻璃后闪过半截西装，袖口的银线绣着"versac"，最后那个"e"只剩线头支棱着。苏璃想起早该报废的atm机，吐钞口贴的标识也缺个字母。

母亲又在休息区咳起来，染血的纸巾团成球扔进盆栽里。苏璃摸到抽屉里的棒棒糖，剥开递过去才发现糖纸印着婚恋网广告。jason趁机抽回流水单，金貔貅领针勾住窗口的对讲线。

"晚上七点，旋转餐厅见。"他甩下张烫金请柬，香水味混着打印店油墨的酸气。请柬角落印着王冠logo，跟周姐早上收走的垃圾袋上的一模一样。

点钞机突然吐出一张残币，裂口粘着星巴克杯托。苏璃用镊子夹起咖啡渍斑驳的纸片，图案拼起来竟是今晚相亲会的座位号。更衣镜里，她看见母亲偷偷往自己包里塞体检报告，最后那页用红笔圈着"三个月生存期"。

下班时暴雨突至，苏璃在atm隔间换衣服。jason的流水单复印件黏在她袜子上，湿漉漉地印出背面的婚介所收据编号。母亲撑的伞破了个洞，雨滴正好漏在请柬的约会地址上——那家餐厅去年就改成了火锅店。

公交车上，老太太拎的菜篮里探出根芹菜。苏璃盯着菜叶上的虫眼，突然想起流水单的印章位置偏了三毫米。上个月反诈培训课讲过，真公章会卡在金额数字的右下角，就像她爸的遗书签名永远压在日期上。

餐厅霓虹灯管坏了一半，"旋转餐厅"变成"旋转饭厅"。jason的假表盘渗进水雾，他递来的红酒挂着杯壁往下淌，像极了上周那个老太太被骗走的三十年陈酿。

"其实我最欣赏独立的女性。"jason切牛排的手势像在撕钞票，"比如苏小姐这样...哎你拿我手机干嘛？"

苏璃晃了晃抢来的手机，锁屏壁纸是网红脸美女："刚不小心碰到相机，原来美颜功能能修房产证啊？"她指着对方朋友圈里p变形的江景房，"这阳台栏杆间距超标两倍，去年塌过楼的新闻需要我找给你看吗？"

暴雨砸在玻璃窗上，母亲突然在洗手间方向尖叫。苏璃冲过去时，看见周淑兰攥着把带血的纸巾，马桶水箱上贴着尘肺病专科医院的广告，预约电话被红笔重重圈起。

3

vip室的熏香呛得人眼睛疼，李夫人把爱马仕往大理石台面一撂，里头滚出两棵蔫巴巴的香菜。镶钻的美甲戳在手机屏上，苏璃看见她相册里全是比特币钱包截图。

"我家那个杀千刀的，拿买菜钱养狐狸精！"李夫人抹眼泪用的丝巾印着区块链论坛广告，"上周说要买矿机，结果转出去五十万！"

苏璃翻着定期存单，突然发现到期日都标着红圈。最早那张是去年七夕，正好对上前台说的"王总每个月八号带新姑娘开房"。存款单边缘的热敏纸开始褪色，她假装失手打翻热水杯，蒸汽氤氲间浮现出一串字母——像是密钥的前半截。

"您看这利息明细…"苏璃把湿漉漉的凭条往灯下一照，水痕正好拼出"baby520"的暗纹。李夫人突然抢过手机，相册滑到个加密文件夹，封面是男人搂着网红在迪拜塔顶比心。

外头突然传来摔盘子声，周姐推着保洁车撞开防火门。苏璃瞥见门缝里闪过半页粉红传单，"高端婚介"的烫金字正在褪色。李夫人还在翻转账记录，最新一笔备注写着"婚纱定金"，收款方是某连锁金店的账号——那家上个月刚被曝出洗钱案。

"能帮我查这个小贱人吗？"李夫人突然拽住苏璃工牌，美甲在防弹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苏璃盯着她丈夫的账户流水，周三下午三点固定转出5200元——这个时段贵宾室永远被婚介所的人占着。

点钞机突然吐出一张残币，裂口处粘着美甲片。苏璃用镊子夹起水钻，发现背面刻着微缩字母"wm"，跟上周收缴的假金条印记一模一样。李夫人的香水味混着保洁车的消毒水，熏得她想起父亲葬礼上那些突然凋谢的白菊。

"您先生最近办过信用卡吗？"苏璃突然问。李夫人翻出个鳄鱼皮钱包，夹层里塞着黑卡和避孕套。卡片烫金位置已经掉漆，露出底下印着的夜店logo——跟jason流水单上的消费记录对得上号。

警报器突然炸响，周姐的拖把勾断了消防栓的保险丝。在喷涌的水雾里，苏璃看见防火门后堆着成箱的相亲手册，王总那张油腻的脸印在每本封面上。李夫人尖叫着抢救被淋湿的爱马仕，从包里掉出的不是口红，而是印着"虚拟货币婚礼策划"的名片。

母亲又在休息区咳血，染红的纸巾正好盖住宣传单上的约会热线。苏璃摸到抽屉里的棒棒糖，糖纸背面的拼图游戏缺了最后一块——正是防火门后那个王冠logo的形状。

4

更衣室的挂钟指向六点五十，苏璃把制服裙卷成团塞进保险柜。周姐借她的保洁服散发着84消毒液味儿，袖口还粘着婚介所宣传单的碎屑。防尘帽檐压到眉骨时，她摸到内衬缝着的点钞券——编号028，正好是今晚相亲会的桌号。

"女士请出示邀请函。"保安的胸牌挂着夜店同款荧光绳，扫描仪红光扫过她胸口。苏璃掏出点钞券晃了晃，纸面在紫光灯下显出"vip通行证"的水印。上周收缴的假币也有这种暗记，王总怕是用了同一台印刷机。

宴会厅飘来龙虾沙拉的味道，混着劣质香水的甜腻。苏璃踩着保洁车溜进后厨，垃圾桶里堆着撕碎的征信报告，残破的"已婚"字样泡在酱油里。她突然想起李夫人丈夫每周三的转账记录，这个点贵宾室应该正在更新客户数据。

更衣间传来娇笑声，苏璃把拖把杆拧开，露出偷藏的银行制服。假发套里别着母亲给的钻石发卡——玻璃仿制品，在监控镜头下闪得跟真的一样。三枚点钞券别成胸花，编号连起来是洗手间隔间的密码。

"28号桌嘉宾请就位！"主持人的耳麦炸出刺啦声，苏璃的高跟鞋里垫着atm机吐出的凭条。桌上摆着镀金菜单，牛排价格印着五年前的旧价码，边角还留着没裁干净的银行流水单痕迹。

穿貂皮的大妈掰着帝王蟹腿："我儿子在华尔街…"蟹壳裂开露出张便利店小票，消费日期显示他昨天还在城中村吃泡面。苏璃用叉子尖挑起小票，背面印着网贷平台的广告，验证码被划痕刮花了。

灯光突然暗下来，王总的身影投在幕布上像只胖蜘蛛。他腕表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苏璃眯起眼睛——表带扣的位置有道划痕，跟父亲遗物钢笔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让我们欢迎特邀评委！"追光灯扫过评委席，苏璃手里的红酒杯差点摔碎。母亲周淑兰端坐在正中间，膝上摊着那本快散架的相亲相册，最新那页夹着她的尘肺病诊断书。

王总突然凑近话筒："有请我们神秘的单身妈妈！"苏璃的假发套被空调吹歪，发卡勾住桌布。她伸手去扶，袖口滑出的点钞券编号028变成倒着的"zsb"——正是父亲殉职前最后追查的地下钱庄代号。

母亲举起评分牌，手腕上的住院手环亮得刺眼。苏璃看见她背后大屏幕滚动着嘉宾资料，jason的假表出现在三个不同女人的合照里。保洁车突然撞翻香槟塔，周姐的拖把在地上画出箭头，直指安全出口的监控死角。

逃生通道堆着成箱的婚戒，绒布盒上落满灰。苏璃摸到盒底的钢印，跟父亲保险柜里锁着的证据拓片完全吻合。窗外警车红蓝光闪过，她突然明白那些每周三的5200元转账，买的不止是婚外情。

回到会场时，母亲正用计算器敲着评委分数。王总递来的红酒泛着可疑的紫光，苏璃假装失手泼在jason的假表上。表盘渗出蓝色液体，在桌布洇出个熟悉的数字——021128，父亲刻在糖盒里的那串。

5

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苏璃捏着评估表的手指发颤。台上穿貂的大妈正拍卖儿子："三十岁未婚按固定资产折旧，每年掉价5%！"镶钻的计算器噼里啪啦响，跟验钞机扫过假钞的动静一个样。

"该您了。"礼仪小姐递来镶金边的体检表，王总在评委席笑得像条鲶鱼。苏璃翻开表格，身高栏填着180cm，实际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得踩两块增高垫才够得着天花板上的气球。

"请对我的资产进行评估。"男人甩出房产证，边角还粘着链家广告的二维码。苏璃摸到封皮下的凹凸，用美甲挑开塑封层——里头夹着网贷结清证明，还款日期是昨天凌晨三点。

母亲突然打来视频电话，背景音是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苏璃把手机扣在桌上，镜头正好拍到男人脱皮的皮鞋后跟："您这双鞋的折旧率，怕是比您说的年收入还高吧？"

全场哄笑中，她瞥见母亲输液的吊瓶标签——化疗药名被红笔改成"彩礼特效针"。周淑兰枯瘦的手指在镜头外比画，三根指头弯成7的形状，剩下两根颤抖着要掰直。

"接下来是征信评分环节！"主持人敲响铜锣。大屏幕突然跳出男人的开房记录，定位红点连成星座图。苏璃摸出银行专用的红色印章，"啪"地盖在对方脑门上——"次级渣男"四个字渗着印油，跟上周给假币盖的作废章一个色号。

王总突然端着香槟凑过来，袖口蹭过体检表。苏璃闻到他身上混着消毒水味的古龙水，像极了父亲出事那天办公室的味道。表格上的hiv检测栏突然晕开墨迹，"阴性"的"阴"字少了个耳朵旁。

"苏小姐不看看自己的评估结果？"他递来镶钻的钢笔，笔帽刻着地下钱庄的暗码。苏璃反手把钢笔插进发髻，玻璃假钻石刮下一片头皮屑，落在体检表血型栏——o型变成q型，跟jason假流水单上的公章一样拙劣。

后台突然传来摔东西的响动，周姐推着保洁车撞翻屏风。苏璃看见被遮挡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嘉宾数据，母亲的病历号竟然出现在婚介所客户列表里。王总的手表反光刺进她眼睛，表盘边缘的裂缝渗出蓝色液体，在地上汇成父亲刻的那串数字。

"最后环节——亲友团加分！"追光灯突然扫向观众席。苏璃眼睁睁看着母亲拔掉输液管冲上台，染血的病号服口袋里掉出三张相亲照，背面用圆珠笔写着"冲喜成功案例"。

周淑兰抢过话筒开始咳嗽，每声都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我闺女要嫁就嫁...咳咳...年化收益率过8%的..."血沫子喷在评估表上，苏璃突然发现母亲攥着的不是纸巾，而是她上周失踪的残币拼接图。

警报器突然炸响，林阿姨带着广场舞姐妹冲进会场。镶亮片的舞扇拍在假富豪脸上，美甲刮出的金粉迷了王总的眼。苏璃趁机摸走他兜里的门禁卡，卡面烫印的指纹竟是上周收缴的假币冠字号。

混乱中有人塞给她张镶金边的体检表，hiv栏被涂改液覆盖的地方，透光显出父亲殉职那天的日期。母亲突然瘫倒在香槟塔废墟里，手还死死抓着破碎的评估板——总分栏用血画了个∞符号，像极了假流水单上的伪造签名。

6

老年活动中心的日光灯管滋滋响，苏璃把反诈标语贴在《最炫民族风》的歌词板上。林阿姨的舞扇拍在讲台，金粉簌簌掉进奶茶杯里："小苏啊，那个’杀猪盘’是不是菜市场新开的猪肉铺？"

"比卖肉的狠多了！"苏璃掏出验钞机，"就像这张假钞，看着光鲜…"紫光灯扫过扇面，暗纹里竟显出婚介所的投诉电话。王姐突然举手："我儿媳妇上个月网恋被骗八万八！"她从菜篮掏出捆芹菜，烂菜叶里夹着张相亲合同——违约金条款用蚂蚁大的字写着"赔全部家当"。

苏璃把合同塞进点钞机，红灯狂闪间蹦出张泛黄的存单。存款人签名被涂改成"爱情保险"，日期正好是她爸殉职那天。窗外闪过穿西装的影子，腕表反光在墙上投出个∞符号，跟王总手表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咱们把防诈口诀编成歌！"李阿姨突然扭起秧歌步，"要转账啊莫着急，先问警察再问妻…"镶水钻的舞鞋踢飞讲台上的保温杯，枸杞茶泼在苏璃带来的假合同上，"自愿赠予"四个字遇水化开，露出底下"高利贷"的印刷体。

周姐推着保洁车撞开门，车筐里塞满婚介所的宣传册。苏璃抽出张金卡会员申请表，背面印着银行流水单的模板——摘要栏清一色写着"孝敬父母"，金额却跟上周那个假孝子转走的养老钱分毫不差。

"姐妹们跟我念！"苏璃举起林阿姨的舞扇，"网恋男友要照片，美颜开到天花板；甜言蜜语像放贷，见面先查征信单！"镶亮片的扇面忽地拼出个二维码，大妈们扫码扫出个婚介所投诉页面，置顶帖子正是林阿姨儿媳妇的哭诉视频。

突然响起摩托轰鸣，穿皮衣的小年轻踹门而入。林阿姨的舞扇"啪"地掉地："崽啊你不是在澳洲留学？"男生脖颈的草莓印还新鲜，手里攥着的机车钥匙挂着夜店手环——跟jason那晚戴的是同款。

苏璃摸到他裤兜里露出的半张支票，背书栏的签名龙飞凤舞像极了假流水单上的笔迹。林阿姨突然甩出广场舞冠军奖杯，铜底座砸在儿子脚边："你说打工挣学费，就是给黑心肝的当婚托？"

男生突然跪地痛哭，掏出手机相册里全是不同女人的亲密照。最新一张背景是医院的尘肺病宣传栏，女主角正在给王总喂葡萄。苏璃放大照片角落，输液瓶标签用红笔标着母亲的名字。

警笛声由远及近，周姐突然关掉电闸。黑暗中有只手拽住苏璃往消防通道跑，那人腕上的住院手环硌得她生疼。安全出口绿光里，母亲咳出的血沫子正巧喷在墙上通缉令照片——王总的脸被染成猩红色，通缉令编号头两位正是父亲刻在糖盒里的数字。

7

金库的电子锁泛着冷光，苏璃把王总的门禁卡按在感应区。卡面烫金的指纹突然脱落，露出底下真正的冠字号——正是她拼了三个月的残币编号。警报器发出垂死般的嗡鸣，防爆门缓缓打开时，她闻到了父亲常用的英雄牌钢笔墨水味。

成捆的现金堆里夹杂着婚戒首饰，苏璃摸到枚钻戒内圈的刻字：sw520。这是上周客户遗失的那枚，编号和糖盒里的数字只差两位。冷气突然加强，她看见金库深处立着个透明保险柜，父亲生前的工牌静静躺在里面，边缘结着冰霜。

"跟我爸一样爱多管闲事。"王总的声音带着回响，腕表秒针走动声像催命符。他甩出叠婚介合同，签名处盖着银行公章——正是苏璃今早丢失的那枚。

苏璃后退时撞倒现金堆，百元钞雪崩般倾泻。王总踩着钱山逼近，袖口脱线处露出监狱纹身的边角："当年你爸发现我拿彩礼贷放高利贷，现在轮到你了。"他扬起的合同书页间，夹着母亲尘肺病的诊断报告复印件。

验钞机突然从角落弹出，苏璃抓起把钞票塞进去。红灯爆闪间，紫光灯照亮合同上的隐形条款——"若违约，抵押物包括直系亲属器官"。王总的手表反光刺进她眼睛，表盘裂缝渗出蓝色墨汁，在地上汇成父亲工牌编号。

"你以为那些阿姨为什么积极相亲？"王总踢翻钞票堆，露出底下的器官捐献同意书，"她们的孩子早就在我这儿抵债了！"苏璃摸到金库墙上的应急按钮，指尖触感竟是父亲刻的凹凸暗码。

冷气管道突然炸裂，周姐推着保洁车冲进来。消毒水泼在王总脸上时，苏璃看见他腕表脱落——表带内侧刻着银行金库的经纬度坐标。她抓起成捆的欧元砸向监控探头，外币中间的假钞层飘出婚介所客户名单，母亲的名字赫然在列。

"小心！"母亲嘶哑的喊声从通风口传来。苏璃抬头看见周淑兰扒着排风扇，枯瘦的手垂下一串钥匙，正是父亲殉职时紧攥的那把。王总举着电击器扑来时，她扯断验钞机的电源线甩过去，电线缠住对方手腕，炸出的火星点燃了器官贩卖合同。

火苗蹿上现金堆的瞬间，苏璃摸到金库密码盘。父亲刻在钢笔上的数字烫得指尖发疼，021128输到第六位时，警报器突然播放晨会录音："…严格执行双人核验…"她咬牙按下母亲的生日尾数，保险柜弹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举报信飘出来——署名处盖着张主任的指纹。

王总在火海里狂笑："你以为逃得掉？全市相亲女的资料都在…"他的声音被坍塌的钞票堆淹没。苏璃抱着保险柜跳进保洁车，周姐猛推一把，车轮碾过燃烧的器官捐献书，碾出个∞型的焦痕。

逃到地面时，苏璃在月光下展开举报信。泛黄的纸张背面，透过火光能看到父亲用钢笔画的心电图，峰值日期正是她入职银行那天。母亲瘫坐在消防栓旁，手里的尘肺病诊断书被烧去半边，露出底下泛旧的亲子鉴定——王总的名字出现在生父栏。

8

icu的消毒水味混着打印机油墨臭，苏璃把缴费单搓成团。母亲的心电图在监控屏上跳着折线，像极了假流水单上的伪造曲线。护士递来的化疗同意书签名处，印着王总公司的logo——十字架中间嵌着个美元符号。

"用进口药能多活三个月。"主治医师的钢笔漏墨，染黑了"自费"两个字。苏璃盯着账单上的六位数，突然发现项目编号是021128——父亲刻在糖盒里的那串数。走廊电视正播银行劫案新闻，金库废墟里飘出的灰烬拼出个∞符号。

母亲突然抓住她手腕，针头回血染红床单："他右腰有块胎记…像你小时候画的太阳…"监控仪发出警报，苏璃看见隔壁床老太太的呼吸面罩反光里，张主任正跟王总在楼梯间交易病历。

缴费机吞钞票的声音像点钞机卡壳，苏璃把最后两万块塞进去。屏幕突然弹出器官捐献协议，同意按钮闪着红光。她摸到键盘下的口香糖，黏着半张婚介所收据——编号与母亲的病历号只差末位。

"苏小姐需要贷款吗？"张主任鬼似的冒出来，白大褂里露出银行工牌。他递来的合同夹着父亲殉职现场的勘察报告，血迹拓印竟与缴费单条形码吻合。

苏璃抄起护士站的紫光灯，照在化疗同意书上。"自愿参加新药试验"的条款下，淡蓝字迹显示"试药失败需赔偿公司损失"。张主任的金丝眼镜反着冷光，镜腿刻着金库的经纬度坐标。

母亲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子喷在张主任袖口。苏璃看见他腕表表带断开处，监狱纹身的数字正是王总通缉令编号。缴费机突然吐出一堆作废凭条，每张背面都印着不同女人的征信报告。

"你爸当年也这么倔。"张主任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的∞形疤痕，"他要是肯在举报信上签我的名字，现在当行长的…"话音未落，苏璃抓起输液架砸过去。葡萄糖瓶爆裂的瞬间，她看清吊瓶标签上的二维码——扫码显示母亲三年前就被登记为器官供体。

警报声炸响时，苏璃正扒着通风管道。爬过ct室时，她从排气孔看见王总在拍x光片，右腰的太阳胎记泛着荧光。攥着的缴费单被汗浸湿，条形码遇水显出父亲的字迹："去地下车库b区23柱。"

生锈的消防栓后面藏着暗门，苏璃用验钞机扫过墙砖。紫光灯下浮现出血指印，拼出王总的开锁密码。铁柜里堆着成箱的婚戒，每枚内圈都刻着sw开头的编号——跟她捡到的那枚正好能连成父亲殉职日期。

突然有脚步声逼近，苏璃钻进废弃的救护车。后座堆着泛黄的银行传单，父亲的照片被画上红叉。她摸到座位下的老式大哥大，开机显示最后通话记录是二十年前的火警报案电话。

车外传来打火机响，王总的声音带着回音："闺女，你妈没告诉你我们是试管婴儿？"他甩出张泛黄的合同，乙方签名处按着母亲的手印，公证章是婚介所的前身logo。

苏璃踹开车门时，婚纱店的led屏正播求婚广告。模特手上的钻戒突然换成手铐，大屏幕跳出她的通缉令。王总举着移植器官冷藏箱逼近，箱体编号与金库保险柜一模一样。

"用你的肝能换她三个月。"王总扯开西装，腹部纱布渗着血——那里本该有母亲说的太阳胎记。苏璃突然想起缴费单上的项目代码，021128倒过来就是移植手术日期。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苏璃摸到消防斧。劈开冷藏箱的瞬间，血浆袋炸裂成漫天红雨。她在血雾里看见父亲的身影站在缴费处，工牌在胸口闪了闪，化作监控屏上的心跳终止线。

9

婚纱店的射灯烤得人冒汗，苏璃提着裙摆踩到根数据线。王总在更衣镜前调整领结，胸花里藏的摄像头正对着她锁骨——那里别着父亲生前的工牌，边缘被火燎得发黑。

"笑一个，新娘子。"摄影师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苏璃看见背景板后的电子屏闪过自己的通缉令。婚纱拖尾里缝着的点钞券沙沙响，编号拼起来是看守所的地址。

王总突然攥住她手腕，袖口蹭开露出块疤痕——根本不是太阳胎记，而是监狱纹身被激光打出的∞符号。"等会记者来了，你就说自愿捐肝救父。"他往苏璃嘴里塞的喜糖，包装纸印着器官捐献热线。

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撞开，弟弟苏阳浑身是血冲进来，怀里抱着个哇哇哭的混血宝宝。孩子脚踝上的电子镣铐闪着红光，跟金库保险柜的警报器同频震动。

"姐！他腰上有胎记！"苏阳扯开婴儿襁褓，尿不湿背面用血画着个太阳图案。王总突然掀翻摄影灯，电线缠住苏璃的脖子："我养你当人形器官库，你弟倒先反了！"

苏璃被勒得眼前发黑，摸到婚纱暗袋里的验钞机。紫光灯扫过王总的脸，皮下浮现出硅胶假体的边缘线。她抬腿踢翻背景板，电子屏摔裂的刹那，通缉令照片变成二十年前的旧报纸——头条是父亲举着举报信的照片，背景里穿狱警服的人长着王总现在的脸。

"整容换身份是吧？"苏璃扯断珍珠项链，弹珠滚进通风管道。楼下突然传来警笛声，林阿姨带着广场舞队撞开消防门，镶水钻的舞鞋踩得满地碎玻璃。

王总掏出手枪对准婴儿，扳机却是银行点钞机的零件改装。苏璃甩出婚纱头纱缠住枪管，二十米长的白纱掠过验钞机，紫光灯下显出密密麻麻的器官交易记录。

"你以为换张脸就能洗白？"她扯开王总的衬衫，监狱纹身底下盖着父亲工牌的印痕，"当年你偷换金库监控录像时，袖口沾了英雄牌蓝墨水——这种墨水遇热显影！"暖气片烘烤下，王总手臂渐渐浮现出父亲殉职那晚的银行平面图。

混血宝宝突然咯咯笑，奶嘴弹出个微型摄像头。苏阳掀开假发套，露出贴满窃听器的光头："你给境外拐卖集团运孩子时，用的可是我们银行的跨境汇款系统！"

警笛声逼近的刹那，王总撞破落地窗跳上消防梯。苏璃甩掉高跟鞋，婚纱裙摆挂住逃生通道的钢筋。她摸到藏在袜筒里的点钞券，锋利的边缘割开布料，钞票编号在月光下拼出金库密码的最终位数。

追到天台时，王总正往直升机里扔器官冷藏箱。螺旋桨气流卷飞苏璃的头纱，露出缝在内层的举报信复印件。她举起验钞机当镜子，紫光反射进飞行员眼睛——对方竟是失踪的张主任。

"你妈没说过捐卵能换钱吗？"王总扯开西装，腹部缝合线渗着血，"当年她用你的胚胎换化疗费，现在该还债了！"他甩出张泛黄的合同，乙方签名处按着母亲的手印。

突然有支口红滚到脚边，母亲周淑兰扶着墙出现，手腕的住院手环亮得刺眼。"他的胎记…是烫伤…"她咳出的血染红停机坪，从病号服里掏出支录音笔——二十年前产房对话沙沙响起："用女婴换抗癌药…"

直升机突然失控下坠，王总抓住苏璃的婚纱腰带。布料撕裂的瞬间，她看见父亲工牌飞向螺旋桨，金属在火星中熔成∞符号。母亲扑过来抓住她手腕，化疗用的picc管缠住王总脖子，三人一同跌向霓虹灯海时，苏璃听见弟弟在楼下喊："姐！密码是021128加妈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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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的风掀开婚纱裙摆，苏璃看见三十八层楼下的警灯连成父亲工牌的形状。王总脖颈上的picc管勒出电子镣铐的纹路，混血宝宝的哭声穿透云层，像点钞机卡住时的警报声。

"密码是2011年2月28日！"苏璃在空中转身，把母亲推进充气救生垫。王总抓住她脚踝的手突然脱力——苏阳用弹弓射出的钢珠正打中他腋下的硅胶假体，整容填充物流出蓝色墨水，在夜空中拖出条∞型的轨迹。

消防气垫被砸出深坑的刹那，苏璃摸到婚纱暗袋里的金库钥匙。王总在血泊里抽搐，腹部的缝合线崩开，露出移植器官上的防伪码——正是母亲化疗药的批次号。赶到的警察给他戴手铐时，金属碰撞声像极了银行晨会的点钞声。

三个月后的清明节，苏璃把尘肺诊断书折成纸船放进江里。母亲的算盘沉入水底前，她看见每颗算珠都刻着不同女人的名字。林阿姨带着广场舞队往江面撒存单折的莲花，每朵都印着"反诈成功案例"的水印。

银行智能柜员机换上苏璃设计的界面，存取款凭条背面印着相亲黑产识别指南。她给最后一位客户办完业务时，发现对方是那个混血宝宝——养父母举着的领养证上，公证处印章嵌着王总的监狱编号。

下班路过婚介所旧址，苏璃把王总的手表埋进废墟。表盘在月光下裂成两半，露出夹层的试管婴儿合同——乙方签名处改成了"全体受骗女性"。她突然听见点钞机的嗡鸣，转身看见周姐在收废品的三轮车上笑着，车斗里装满撕碎的器官捐献协议。

金库改造成的反诈展厅里，父亲工牌陈列在紫光灯下。苏璃用指纹解锁展柜时，暗格弹出封泛黄的信："闺女，当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失败了。但记住，假钞再真也经不起流水冲刷，就像黑暗..."省略号处被血渍晕开，在验钞机下显出完整的021128。

母亲最后一次化疗那天，苏璃在住院部楼下开了家花店。彩礼钱买的康乃馨用存单包扎，每束都夹着反诈手册。周淑兰拔掉针头跑来帮忙，把相亲简历折成花枝固定架，最新那叠用的是王总庭审记录。

初春的太阳晒化atm机上的霜花时，苏璃收到枚匿名戒指。内圈刻着sw021128，放进验钞机扫出段视频——父亲在举报信里藏了二十年的话："你要保护的从不是某个金库，而是人心里的防伪线。"

她把戒指穿进工牌挂绳，听见新来的实习生喊："苏主管，反诈系统抓到个假富豪！"玻璃幕墙外，樱花落进客户递来的存款单，金额栏填着：5201314张干净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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