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文东宫灯影录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东宫灯影录全文免费阅读(清澜李承稷)
第1章诗缘情起
永和三年正月十五,长安城华灯初上。
沈清澜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呵出的白气在寒夜里凝成薄雾。舅母赏的这件披风虽有些年头,但总比她那些单薄的衣衫暖和。她随着表姐苏玉瑶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耳边尽是商贩的吆喝与孩童的嬉笑。
"清澜妹妹,快看那边的灯谜!"玉瑶拽着她的袖子往前挤,金丝绣花的袖口擦过清澜的手背,微微发痒。
清澜勉强跟上表姐的脚步,目光却被街角一盏孤零零的兔儿灯吸引。那灯做得精巧,雪白的兔身,红宝石般的眼睛,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跳走。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这灯怎么卖?"清澜轻声问道。
"姑娘好眼力。"摆摊的老者笑眯眯地说,"这是最后一只了,只要三十文。"
清澜咬了咬唇。她荷包里统共只有五十文,是这半年来偷偷攒下的。正当她犹豫时,一只修长的手从旁伸来,放下一块碎银。
"这灯我要了。"
清澜转头,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那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袭靛青色锦袍,腰间悬着块温润的白玉,通身气度不凡。他接过兔儿灯,却在老者找零时摆了摆手:"不必了。"
"公子..."清澜刚想说话,男子已将兔儿灯递到她面前。
"元宵佳节,这灯与姑娘更相配。"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手指在灯下显得格外修长。清澜耳根一热,正要婉拒,却听玉瑶在不远处呼唤:"清澜!你跑哪儿去了?"
"多谢公子美意,但我..."她话未说完,男子已将灯塞进她手中。
"就当是借花献佛。"他微微一笑,转身没入人群。
清澜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玉瑶找过来,惊呼着夺过兔儿灯:"这么精致的灯!你哪来的钱买的?"
"是...一位好心人送的。"清澜轻抚兔耳,指尖触到灯骨上刻着的小字——"清辉阁"。
回府路上,她脑海里全是那双含笑的眼睛。
二月二,龙抬头。苏府后花园的梅树下摆好了案几,今日是舅父举办诗社的日子。清澜本不想参加,但舅母说府上来了贵客,所有女眷必须出席。
"听说那位李公子是京城来的,与太子殿下有些交情。"玉瑶一边让丫鬟梳头,一边对镜中的清澜说,"父亲想请他看看我的诗作,若能得他举荐..."
清澜默默为表姐插上一支金步摇。自从父亲获罪去世,母亲郁郁而终,她寄居舅家已有三年。舅父虽收留了她,但府中上下谁不知道,这位表小姐不过是靠着母亲与舅母的姐妹情分才没被赶出去。
诗社开始后,清澜坐在最末席。那位传说中的李公子被奉在上座,一袭月白长衫,正与舅父谈笑风生。当他转头望向女眷席时,清澜手中的茶盏差点打翻——竟是元宵夜赠灯的男子!
"今日以’春’为题,各位才子佳人请各展才华。"舅父宣布道。
众人依次吟诵,轮到玉瑶时,她起身盈盈一拜,诵了首精心准备的七律。李公子礼貌地点头,眼中却无甚波动。清澜垂眸盯着自己的裙角,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听闻沈小姐乃已故沈尚书之女,想必家学渊源。"李公子声音温和,"不知可否赐教?"
满座哗然。沈家之事在朝中仍是忌讳,舅父脸色顿时变了。清澜深吸一口气,起身行礼:"陋质拙才,恐污清听。"
"无妨。"他眼中似有鼓励。
清澜望向窗外一株早开的桃花,轻声道:"’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她声音清越,将苏轼的这首诗诵得婉转动人。念到最后一句"事如春梦了无痕"时,眼中泛起微微湿意。
李公子静静看着她,忽然接道:"’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他竟然接上了后半首!清澜惊讶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一刻,仿佛只有他们二人懂得诗中深意。
诗社结束后,清澜匆匆离席,却在回廊被拦住。
"沈小姐。"李公子——现在她知道他叫李承稷了——站在一树梨花下,"那日匆匆一别,未及请教姓名。"
清澜福了福身:"多谢公子当日赠灯。只是..."她犹豫片刻,"公子为何对沈家之事如此了解?"
李承稷折下一枝梨花把玩:"沈尚书清正廉明,我素来敬仰。"他话锋一转,"小姐方才所诵之诗,可是怀念令尊?"
"父亲...去世前最爱此诗。"清澜声音微颤,"他说为官一世,终如春梦。"
李承稷若有所思:"明日东宫设宴,邀请京中才子论诗。沈小姐若有兴趣..."
"我?"清澜愕然,"东宫岂是女流可入之地?"
"若以男子身份呢?"李承稷压低声音,"太子殿下求贤若渴,不拘一格。以小姐才学,定能胜任幕僚一职。"
清澜心跳如鼓。入东宫意味着接近权力中心,或许能查证父亲冤案。但女扮男装可是欺君之罪...
"为何帮我?"她直视对方眼睛。
李承稷将梨花递给她:"或许因为,我也相信沈尚书是清白的。"
花瓣落在清澜掌心,轻如雪,重如山。
三日后,一位名叫"沈青"的年轻书生持李承稷名帖入东宫,成为太子新招的幕僚。无人知晓,当这位书生走过重重宫门时,袖中藏着一块刻有"清辉阁"三字的木牌——那是她从兔儿灯上悄悄取下的。
而东宫深处,李承稷展开密报,上面写着:"沈家旧案与二皇子有关,证据藏于..."他指尖轻叩案几,望向窗外。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2章东宫幕僚
寅时三刻,沈清澜已穿戴整齐。铜镜中的少年一袭青色长衫,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她用炭笔将眉毛描粗,又在脸颊抹了些许姜黄粉,确保无人能看出破绽。
"沈先生,太子殿下召见。"门外小厮恭敬道。
清澜心头一跳。入东宫五日,这还是太子第一次单独召见。她随小厮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一处名为"澄心堂"的书房。
推门而入,只见李承稷——当今太子殿下——正伏案批阅奏折。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与元宵灯会那晚赠灯的李公子判若两人。
"微臣参见殿下。"清澜行了大礼,刻意压低嗓音。
"免礼。"李承稷抬头,目光如炬,"听闻你整理户部旧档颇有章法?"
"略尽绵力。"清澜谨慎应答。这几日她确实将积压多年的户部文书分门别类,还发现了几处账目纰漏。
李承稷推过一叠文书:"看看这个。"
清澜展开一看,竟是永和元年边关军饷的发放记录——那正是父亲被弹劾贪污的案子!她强自镇定,手指却不自觉地颤抖。
"看出什么了?"
"这...兵部与户部的数目对不上。"清澜指着其中一页,"兵部记录发放白银二十万两,但户部出账却是二十五万两。"
李承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还有呢?"
清澜细细查看,忽然发现一处微妙之处:"这两份文书上的印鉴不同!兵部用的是旧印,而户部..."她猛地抬头,"父亲被弹劾时,户部印鉴刚更换不久!"
"不错。"李承稷起身走到她身旁,龙涎香的气息若有若无,"沈尚书可能根本没见过这批银子。"
清澜眼眶发热。三年来,她第一次听到有人为父亲辩白。
"殿下为何查此案?"
李承稷望向窗外:"大周律法,不容蒙冤。"他转身从书架取出一卷诗集,"今晚戌时,清辉阁见。"
清澜接过诗集,心跳如雷。那是苏轼的《东坡乐府》。
入夜,清澜按约来到东宫西北角一处僻静院落。门楣上"清辉阁"三字苍劲有力,正是兔儿灯上的标记。
推门而入,室内陈设简朴,四壁书架直抵房梁。李承稷正在灯下翻阅文牍,见她来了,示意关门。
"这里是..."
"我私下查案之所。"李承稷直言,"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有些事不便在明面进行。"
清澜这才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巨幅关系图,密密麻麻标注着朝臣间的联姻、师生、同乡之谊。其中一个名字被朱砂圈出——二皇子李承业。
"二殿下与家父有怨?"
"非也。"李承稷指向户部侍郎赵元朗的名字,"他才是关键。此人表面中立,实则是二弟心腹。"他取出一封密信,"三日前探子截获的。"
清澜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沈案旧物已焚,唯账册藏于老地方,速取。"落款是个"业"字。
"这是二皇子的笔迹?"
李承稷摇头:"模仿的,但足够让赵元朗心动。"他忽然靠近,低声道,"明日赵元朗会去城西的清风观,你随我去。"
清澜呼吸一滞。他温热的鼻息拂过耳际,带着淡淡的茶香。
"殿下为何信我?"
"诗以言志。"李承稷指向案上的《东坡乐府》,"那日你诵’事如春梦了无痕’时,眼中无伪。"
清澜心头微热。她翻开诗集,发现其中一页折了角——《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她轻声念道。
"何妨吟啸且徐行。"李承稷接了下句,目光灼灼,"沈小姐,可愿与我同行?"
清澜郑重点头。这一刻,她不再是孤女沈清澜,也不再是幕僚沈青,而是与太子并肩的同行者。
次日午后,清澜扮作小厮随李承稷来到清风观。观主见太子亲临,忙不迭引他们入内。
"赵大人可在?"李承稷状似随意地问。
"在...在后山亭中赏景。"观主额头冒汗。
李承稷使了个眼色,清澜会意,借口如厕溜出。她绕到后山,果然见赵元朗在亭中焦躁踱步,不时望向山道。
忽然,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匆匆上山,递给赵元朗一个包袱。清澜躲在山石后,隐约听见"账册"、"二殿下"等字眼。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道士咽喉!赵元朗大惊失色,抱着包袱就往山下跑。清澜不及思索,纵身扑出拦住去路。
"把东西留下!"
赵元朗见是个瘦弱少年,狞笑着拔剑刺来。清澜侧身闪避,发髻却被剑锋挑散,青丝如瀑倾泻。
"你是女子?!"赵元朗愕然。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靛青色身影飞掠而至,剑光如虹挑飞了赵元朗的武器。李承稷将清澜护在身后,冷声道:"赵大人好大的胆子。"
赵元朗面如死灰,突然咬破口中毒囊,顷刻间七窍流血而亡。
回宫马车上,清澜仍惊魂未定。她头发重新束好,但衣领处已被剑锋划破,露出一截雪白肌肤。
"险些连累殿下。"她惭愧道。
李承稷却递来那个包袱:"看看。"
清澜解开一看,是半本烧焦的账册。残页上赫然记载着边关军饷的流向——大部分入了二皇子私库,而经手人签名竟是伪造的沈尚书笔迹!
"这是铁证!"清澜激动道。
"还不够。"李承稷摇头,"需要找到银两去向和更多参与者。"他忽然伸手拂过清澜颈侧,"受伤了?"
清澜这才感到一丝刺痛。李承稷取出锦帕为她按压,指尖温热。马车一个颠簸,她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清澜慌忙坐直,却见李承稷耳根微红。
"殿下,赵元朗死前说’不止我一个’..."
"嗯。"李承稷神色恢复如常,"明日你随我去个地方。"
"何处?"
"见一位故人。"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父亲的旧部,现任兵部主事周焕。"
当夜,清澜辗转难眠。她点亮灯烛,取出一张桃花笺,提笔写道:
"夜读《定风波》,有感:’穿林打叶声渐悄,吟啸徐行路转遥。莫道前缘皆似梦,清风明月两相照。’"
她将诗笺折成方胜,让心腹小厮送去澄心堂。不过半个时辰,回信送至: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若问前缘真似梦,且看天际启明星。’——稷"
清澜捧着诗笺,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诗中暗藏玄机:"启明"既指晨星,又与"清辉"呼应。她忽然明白,这是太子在告诉她:天快亮了,真相即将大白。
窗外,一弯新月悬于东宫飞檐之上,清辉如水,照亮了她手中的诗笺,也照亮了那条布满荆棘却通向光明的路。
第3章周焕之约
五更鼓刚过,清澜便换上夜行衣,随李承稷从东宫偏门悄然离开。马车在晨雾中穿行,最终停在西市一间不起眼的茶楼前。
"周焕每月初五都会来此喝早茶。"李承稷压低声音,"他认出你会有危险,你只需站在帘后听着。"
清澜点头,指尖却不自觉地掐入掌心。周焕曾是父亲最得力的下属,父亲获罪后,他是少数几个仍坚持为沈家说话的人。
二楼雅间内,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正独坐饮茶。见太子进来,周焕连忙起身行礼。
"殿下,东西带来了。"周焕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存的信,"这是沈大人遇害前托付给下官的。"
李承稷拆开信,眉头越皱越紧。清澜透过竹帘缝隙,看到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是父亲的笔迹!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发出声音。
"二殿下与北狄往来已有三年?"李承稷声音冷峻。
"正是。"周焕声音发颤,"沈大人发现边关军饷被克扣后,顺藤摸瓜查到二殿下暗中将部分银两转给北狄,换取对方支持他...夺嫡。"
一声脆响,李承稷手中的茶盏裂开一道细纹。清澜眼前浮现父亲临终前那双满是冤屈的眼睛,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证据呢?"
"沈大人将往来账目藏在..."周焕突然噤声,警惕地望向竹帘。
李承稷不动声色:"无妨,是我的心腹。"
周焕这才继续:"藏在兵部档案库的《卫公兵法》夹层中。下官无能,一直无法取回..."
"我知道了。"李承稷收起信件,"周大人保重。"
离开茶楼时,清澜双腿发软,险些从楼梯摔下。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扶住她的腰,李承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心。"
这三个字让清澜心头一颤。马车上,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那账目..."
"我会处理。"李承稷目光深沉,"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最信任的人。"
清澜郑重点头。晨光透过车帘,为太子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忽然觉得这个看似强大的男人,肩上也扛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回到东宫,清澜刚换回男装,颈侧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对着铜镜查看,发现昨日被赵元朗划伤的地方已微微发红。
"沈先生,殿下派太医来给您看伤。"门外小厮通报。
清澜心头一紧,但转念一想拒绝反而可疑。她正襟危坐,看着须发花白的陈太医提着药箱进来。
"听闻先生昨日遇袭?"陈太医和蔼地问。
清澜刻意压低嗓音:"小伤而已,劳烦太医了。"
当陈太医的手指触到她颈侧肌肤时,清澜浑身僵硬。老医者眉头渐渐皱起:"先生这伤虽不深,但位置险要..."他的目光在清澜光滑的颈部停留片刻,"奇怪,先生年方几何?"
"二十有三。"清澜随口便道,心跳如鼓。
"这个年纪的男子,喉结应当..."陈太医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位"沈先生"竟无半点喉结!
就在气氛凝固的瞬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太医,殿下突发头痛,请您速去!"一名侍卫匆匆进来。
陈太医只得收拾药箱告退,但临走时那若有所思的一瞥,让清澜如坐针毡。
半刻钟后,李承稷亲自来到她的住处,手里拿着一盒药膏。
"殿下不是头痛?"清澜讶异道。
"不这么说,陈太医怎会走得痛快?"李承稷轻笑,亲自为她上药,"下次小心些。"
药膏清凉,他的指尖却温热。清澜垂下眼帘:"太医他..."
"无妨,我会处理。"李承稷动作轻柔,"秋猎在即,二弟必有动作。这几日你称病不出,专心破译周焕给的密信。"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东坡乐府》:"用这个。"
清澜翻开书页,发现某些字旁有极小的墨点。她眼睛一亮:"是密语?"
"嗯。"李承稷点头,"北狄可汗最喜欢苏轼的词。"
接下来三日,清澜闭门不出。她将《水调歌头》中标记的字连起来,竟组成一封密信:
"秋猎日,玄武门,火为号,北狄兵至幽州。"
清澜倒吸一口凉气。二皇子竟计划在秋猎时发动兵变,而北狄大军已在边境集结!
她立刻取出一张桃花笺,写下《水调歌头》的下半阕,并在特定字旁点上朱砂: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其中"转"、"低"、"照"、"恨"、"圆"等字被着重标记,连起来正是:"转告殿下,低调度过,照计划行,恨二皇子,圆月之夜行动。"
诗笺送出后,回信很快到来。李承稷用同样的方式回复了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标记的字连成:"已派密探赴幽州,证据确凿即收网,护好自己。"
清澜将诗笺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写信人的心跳。窗外,一轮圆月高悬,距离秋猎只剩七日了。
第四日傍晚,清澜正在整理文书,李承稷忽然来访,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今日是你生辰。"他轻声道。
清澜愕然。自从父母去世,再无人记得她的生辰。她颤抖着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珍贵的宋版《东坡全集》,扉页上有太子亲笔题词:"清辉共赏,诗心长存。"
"殿下如何知道..."
"沈尚书生前最爱提及掌上明珠的生辰。"李承稷目光柔和,"他说你抓周时抓的就是一本《诗经》。"
父亲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清澜顿时泪如雨下。李承稷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珍宝。
"今晚月色正好,可愿与我共赏?"
清澜点头,随他来到清辉阁后的梅园。月光如水,为梅枝镀上一层银辉。李承稷忽然轻声吟诵:"’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这是苏轼悼念亡妻的《江城子》。清澜心头微颤,接道:"’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两人相对而立,月光勾勒出彼此的轮廓。李承稷忽然抬手,轻轻拂去落在她肩上的梅花。
"清澜,"他第一次直呼她的闺名,"待此事了结..."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匆匆跑来:"殿下!幽州急报!"
李承稷展开密信,面色骤变:"北狄先锋已至幽州三十里外!"他转向清澜,"二弟提前行动了。"
清澜握紧手中的《东坡全集》:"我们该怎么办?"
"按计划行事。"李承稷目光坚定,"明日我会称病不参加秋猎,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
"兵部档案库。"他沉声道,"是时候取回那本《卫公兵法》了。"
夜风骤起,吹落一地梅花。清澜望着太子坚毅的侧脸,忽然明白,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4章兵部险局
子时三刻,兵部衙门一片寂静。
沈清澜紧跟在李承稷身后,两人皆着夜行衣,借着月色潜行至档案库侧墙。李承稷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巧的铜钥匙,轻轻插入锁孔。
"这是..."
"周焕给的。"李承稷低声道,"他掌管兵部钥匙三年,一直等待这一天。"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清澜屏住呼吸,随太子闪入室内。档案库内漆黑一片,唯有几缕月光透过高窗洒落,照亮积满灰尘的书架。
"《卫公兵法》在丙字架。"李承稷指向最里侧,"我去取,你守在这里。"
清澜点头,手按在腰间短剑上。忽然,她眼角瞥见丙字架旁的地砖似乎有些异样——几块砖缝间竟无半点灰尘!
"殿下小心!"她脱口而出。
但为时已晚。李承稷刚踏上那片地砖,机关声骤然响起!数支毒箭从暗处激射而出,直取太子咽喉!
电光石火间,清澜纵身扑去。一支箭擦过她手臂,另一支却被李承稷反手挡下——箭矢深深扎入他右肩!
"走!"李承稷强忍剧痛,抓起书架上那本《卫公兵法》,拉着清澜向外冲去。
身后警报声大作,远处已有火把光亮逼近。两人翻出围墙,躲入一条暗巷。李承稷的脸色在月光下已开始发青。
"箭上有毒!"清澜撕开他肩头衣衫,见伤口周围已泛起诡异的紫黑色。
李承稷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解药...服一半...敷一半..."
话音未落,他便昏倒在清澜怀中。
清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太子秘密带回清辉阁。她按指示喂他服下半瓶解药,又将剩余药粉敷在伤口上。
"冷..."李承稷在昏迷中呓语。
清澜忙添了炭火,又用湿巾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当擦到他紧锁的眉头时,那只修长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清澜..."他微微睁眼,"书...找到了吗?"
"在这里。"她连忙捧来那本《卫公兵法》,"殿下别说话,保存体力。"
李承稷却挣扎着坐起:"拆开...封底夹层..."
清澜小心撕开封底,果然取出一叠薄如蝉翼的纸张——上面详细记录了二皇子与北狄往来的时间、地点和银两数目,每一笔都有双方印信为证!
"这就是铁证..."清澜声音发颤。
李承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清澜慌了神:"解药不管用?我这就去请太医!"
"不行!"他死死拽住她,"太医中...有二弟的人..."又是一阵咳嗽,"听我说...若我有不测..."
"不会的!"清澜泪水夺眶而出。
李承稷抬手轻抚她脸颊,指尖冰凉:"《东坡全集》...第一百零八页...有你要的答案..."
他的手突然垂下,再次陷入昏迷。清澜握着他逐渐冰冷的手指,心如刀绞。
"李承稷,"她第一次直呼其名,"你给我撑住..."
窗外,东方已现鱼肚白。清澜抹去眼泪,取出那套《东坡全集》,翻到第一百零八页——是《赤壁赋》的最后一页,看似毫无异常。
她忽然想起太子教她的方法,将纸张对着烛光细看。果然!在"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这句旁边,有极细微的针孔标记!
清澜连忙取来一盆清水,将书页浸入。片刻后,隐藏的文字渐渐显现——竟是一道先帝密旨,言明若二皇子有不臣之心,立即废为庶人!
"这就是扭转局势的关键..."她喃喃自语。
床榻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水..."
清澜箭步冲到榻前,扶起李承稷喂他喝水。他的额头依然滚烫,但呼吸已平稳许多。
"密旨...找到了?"他气若游丝。
清澜点头,泪水滴在他手背上:"殿下为何冒险亲自去兵部?明明可以派..."
"因为..."李承稷凝视着她,"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这句话让清澜心头巨震。她俯下身,轻轻将脸贴在他未受伤的那侧肩头,听着他微弱却坚定的心跳。
三日后,李承稷伤势稍缓。清澜正在煎药,忽听窗外有布谷鸟叫声——这是她与东宫暗探约定的信号。
她悄悄来到后窗,接过暗探递来的纸条:
"二皇子府中新来一男子,与太子容貌七分似,近日加紧训练宫廷礼仪。"
清澜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二皇子计划的关键——在秋猎兵变时用替身制造混乱!
她匆匆返回内室,李承稷正在翻阅密信。
"殿下,二皇子找了一个您的替身!"她递上纸条。
李承稷冷笑:"果然如此。秋猎那日,他定会让’太子’当众行刺父皇,坐实我谋反罪名。"
"那我们..."
"将计就计。"他眼中闪过锐光,"你今日去一趟二皇子府。"
"我?"清澜愕然。
李承稷从枕下取出一枚玉佩:"这是赵元朗的信物,二皇子府门客都认得。你扮作他的远亲,就说来投奔二殿下。"
他详细交代了计划。清澜越听越惊,但看到太子胸有成竹的神情,又莫名安心。
"记住,"临行前李承稷拉住她的手,"无论看到什么,午时前必须回来。"
凭着赵元朗的玉佩,清澜顺利进入二皇子府。她被引至偏厅等候时,暗中观察府中布局。
忽然,一阵熟悉的嗓音从隔壁传来:
"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传太医!"
这声音与李承稷有八分相似!清澜借故走到廊下,透过窗缝窥视——只见一个与太子容貌相近的男子正在模仿太子言行,而二皇子李承业在一旁指点。
"记住,秋猎那日你要当着百官的面,高呼’诛暴君,清君侧’,然后..."二皇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清澜强忍惊骇,悄悄退回偏厅。这时一个侍女走来:"公子,二殿下有请。"
二皇子李承业生得俊美阴柔,一双凤眼似笑非笑:"赵公子远道而来,有何见教?"
清澜按太子所教应答:"家父与赵大人乃八拜之交,临终前命小生来投奔殿下,以效犬马之劳。"
"哦?"二皇子把玩着手中酒杯,"赵元朗死得蹊跷,你可知内情?"
清澜背后渗出冷汗:"家父只说...赵大人是为殿下尽忠而亡。"
二皇子突然大笑:"好一个尽忠而亡!"他猛地凑近,"你生得这般俊俏,可会舞剑?"
清澜心头警铃大作:"略通皮毛..."
"正好。"二皇子击掌,"秋猎在即,本宫缺个贴身侍卫。你就留下吧。"
这出乎意料的安排打乱了计划。清澜正欲推辞,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太子府有异动!"
二皇子脸色骤变:"备马,进宫!"
清澜趁机告退。离开二皇子府后,她绕到后巷,果然看见几个黑衣人押着一辆囚车往城外去——车内赫然是那个太子替身!
"这是要杀人灭口?"她暗自惊心,匆匆赶回东宫。
清澜将所见所闻一一禀报。李承稷听罢,从《东坡全集》中取出一页递给她:"看看这个。"
这是一首《水调歌头》,但墨迹新鲜,显然是新写的。清澜细读之下,发现被标记的字连起来是:
"替身已除,证据在即,秋猎提前,明日行动。"
"二皇子将秋猎提前到明日了?"清澜大惊。
李承稷点头:"方才密探来报,北狄大军已至幽州城外二十里。二弟这是要里应外合。"
"那我们..."
"我已命人将先帝密旨抄送三公九卿。"李承稷目光炯炯,"明日你留在东宫。"
"不行!"清澜脱口而出,"我要随殿下同去!"
李承稷凝视她许久,终于轻叹:"罢了。但你需应我一事——若局势不利,立刻带着《东坡全集》从密道离开。"
他将她拉到书房暗格前,按下机关,露出一条幽深的地道:"直通城外十里亭。"
清澜突然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殿下一定要平安..."
李承稷身子微僵,随后温柔地回拥:"有你在,我怎舍得不平安?"
月光透过窗棂,将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明日便是生死之战,但此刻,他们只想记住这片刻的温存。
清澜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张桃花笺:"给殿下的。"
李承稷展开,是一首新填的《虞美人》:
"东风吹尽梅花落,心事谁堪托?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犹恐相逢是梦中。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字字句句,皆是未明言的情意。李承稷将诗笺贴近心口,轻声道:"待明日事了..."
未尽的话语消散在月光里。远处,更鼓声声,仿佛在倒数着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第5章凯旋重逢
寅时刚过,猎场已是一片肃杀之气。
沈清澜身着东宫侍卫服,紧跟在李承稷身后。她腰间藏着那本《东坡全集》,手指不时触碰书脊以确认其安全。昨夜太子告诉她,先帝密旨中还有更惊人的内容,必须在关键时刻才能揭露。
"紧张?"李承稷微微侧首,声音低不可闻。
清澜摇头,却不由自主地抚上颈间丝巾——那里藏着太子昨夜赠她的羊脂玉佩。"殿下当心,二皇子必有后招。"
号角声中,皇帝御驾亲临。年过五旬的永和帝精神矍铄,身侧跟着一脸恭顺的二皇子李承业。清澜注意到,二皇子身后两名侍卫目光阴鸷,袖口隐约闪着金属冷光。
"稷儿近来气色不佳?"皇帝看向太子肩伤处。
李承稷正要回答,二皇子突然笑道:"皇兄日理万机,怕是操劳过度。不如今日由臣弟陪父皇狩猎?"
话音未落,远处树林突然飞起一群惊鸟。清澜瞳孔骤缩——这是伏兵信号!她本能地按住剑柄,却见李承稷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狩猎开始后,清澜始终保持着能随时策应太子的距离。当队伍行至一处峡谷时,她忽然发现两侧山崖有反光闪动。
"有埋伏!"她纵马冲向太子。
几乎同时,一支毒箭破空而来,直取皇帝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李承稷飞身扑救,箭矢擦过他的手臂。场面瞬间大乱。
"护驾!太子行刺!"二皇子高声厉喝。
那两名侍卫立刻拔刀向太子砍去。清澜剑光如虹,格开致命一击,同时高喊:"刺客是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冷笑:"区区侍卫也敢污蔑本王?拿下!"
混乱中,清澜被三名侍卫围攻。她剑法虽精,但力气终究不敌,很快落入下风。正当一柄长枪即将刺穿她后背时,李承稷飞身而来,剑锋横扫,三名侍卫应声倒地。
"没事吧?"他一把拉起清澜。
清澜还未来得及回答,忽见二皇子亲自张弓搭箭,瞄准了太子后心!
"小心!"
她猛地推开李承稷,箭矢深深扎入她右肩。剧痛之下,清澜踉跄倒地,却仍死死护住怀中的《东坡全集》。
"清澜!"李承稷目眦欲裂,一剑挑飞二皇子手中长弓。
此时皇帝已被御林军团团护住,怒喝道:"都给朕住手!"
清澜强忍伤痛,跪行至皇帝面前:"陛下,臣有本奏!"
她从《东坡全集》中取出先帝密旨,高声宣读:"’朕查北狄可汗遣其子冒充朕之血脉,意图乱我大周江山。此子左肩应有狼头刺青,为证。若其有不臣之心,即刻废为庶人!’"
全场哗然。二皇子面色惨白,下意识捂住左肩。
"荒谬!"他厉声喝道,"这贱婢伪造先帝遗诏!"
李承稷上前一步:"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御林军统领得令,强行扯开二皇子衣襟——左肩上赫然是一个狰狞的狼头刺青!
"这...这不可能!"二皇子突然狂笑,"就算如此,幽州城外十万北狄铁骑已至,你们..."
"报!"一骑快马飞驰而来,"边关急报!北狄大军遭伏击,已退兵三十里!"
二皇子如遭雷击:"谁...谁能调动边军?"
清澜艰难站起,从怀中取出一枚虎符——这是她从太子书房密格中所得。"殿下早就料到你有此一招,三日前已密令定远军设伏。"
皇帝龙颜大怒:"将这逆子押下去!"
当二皇子被拖走时,他怨毒地盯着清澜:"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清澜肩头伤口血流如注,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她感觉到自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在她耳边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三日后,清澜在东宫偏殿醒来。
"姑娘总算醒了!"一个小丫鬟惊喜道,"殿下守了您两天两夜,刚刚被陛下召去。"
清澜试图起身,肩头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窗外天色阴沉,隐约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
"出什么事了?"
丫鬟欲言又止:"北狄可汗亲率大军复仇,已攻破幽州外城...殿下请缨出征,但朝中无人愿借兵..."
清澜心头一震。她强撑起身,不顾丫鬟阻拦来到书房。李承稷正对着军事地图皱眉沉思,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殿下。"
李承稷猛地抬头,三步并作两步扶住她:"胡闹!你伤未愈..."
"我有一策。"清澜指向地图,"定远军虽胜,但伤亡惨重。而这里——"她点向朔方城,"朔方节度使程老将军麾下五万精兵常年闲置,若能说动..."
"程节使是出了名的顽固,从不听调遣。"
清澜微微一笑:"但他欠沈家一个人情。当年父亲曾救过他独子的命。"
李承稷目光复杂:"从此地去朔方,途经北狄占领区..."
"让我去吧。"清澜坚定道,"我熟悉地形,可扮作商旅。殿下坐镇中枢,才能稳定朝局。"
两人对视良久,李承稷终于长叹:"若三日内无消息,我亲率禁军去救。"
他解下腰间龙纹玉佩,系在清澜颈间:"带着它,如我亲临。"
清澜将那块一直藏在衣内的羊脂玉佩还给他:"等我回来。"
当夜,清澜换上行商装束,正准备出发,李承稷突然出现在马厩。
"我送你出城。"
月色如水,两人共乘一骑,沉默地穿过寂静的街道。至城门处,李承稷突然将她拉入怀中。
"清澜,若你..."他的声音哽住了。
清澜仰头,轻轻吻在他下巴:"我会回来。殿下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答案。"
李承稷捧起她的脸,终于将唇印了上去。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和炽热的誓言,仿佛要将一生的承诺都倾注其中。
"等你回来,我要向全天下宣告,你是我唯一的太子妃。"
清澜将这句话珍藏在心底,策马奔向茫茫夜色。身后,李承稷的身影在月光下越来越小,却始终屹立如松。
五日后,当北狄大军兵临城下时,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朔方旌旗迎风招展,为首的女将银甲红袍,正是沈清澜!
城门大开,李承稷亲率精兵出城接应。两军合围,北狄大败。可汗仅率百余骑仓皇逃窜。
捷报传回京师,举国欢庆。金銮殿上,永和帝亲自为清澜赐座。
"沈爱卿巾帼不让须眉,立此大功,当重赏。"
清澜伏地而拜:"臣女欺君之罪,请陛下责罚。"
满朝哗然。当清澜摘下束发玉冠,青丝如瀑倾泻而下时,连皇帝都惊得站起身来。
李承稷大步出列,跪在她身侧:"儿臣早知沈小姐身份,请父皇一并治罪。"
皇帝愣了片刻,突然大笑:"好一对痴儿!朕若治你们的罪,岂不成了昏君?"他正色道,"沈清澜听旨——"
"朕念你忠勇双全,才德兼备,特册封为太子正妃,择日完婚!"
清澜热泪盈眶,与李承稷相视一笑。三叩九拜中,她恍惚又看见元宵灯会那盏兔儿灯,和灯下那双含笑的眼。
原来世间最美的缘分,始于一场不期而遇,终于一生相守相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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