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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未语(程曜苏恬)全文浏览_星辰未语全文浏览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47:09 

第一章

六月的古镇,青石板路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发亮。程曜拖着行李箱,跟在苏航身后,穿过蜿蜒的小巷。行李箱轮子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引得路边几个玩耍的小孩好奇地张望。

"到了,这就是我家。"苏航在一扇古朴的木门前停下,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栖云居"三个大字。

程曜抬头打量着这座融合了白族特色的三进院落,飞檐翘角,灰瓦白墙,墙头探出几枝开得正艳的三角梅。与他习惯的都市高楼相比,这里的一切都透着静谧与古老的气息。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程曜由衷赞叹。作为程氏集团的继承人,他见过无数豪华宅邸,但眼前这座充满生活气息的古宅却让他感到一种奇特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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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航笑着推开大门:"我爸妈去昆明了,这几天就我们俩,还有我妹妹在家。不过她......"话未说完,一阵悠扬的古琴声从后院飘来,苏航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她在花园。"

程曜跟着苏航穿过前厅和中庭,琴声越来越清晰。那旋律简单却充满感情,像是一个人在低声诉说心事。

"我妹苏恬,她喜欢在花园里弹琴画画。"苏航放下行李,指了指右侧的月洞门,"你的房间在东厢房,先去放行李吧,我去看看恬恬。"

程曜点点头,走向东厢房。房间宽敞明亮,木质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檀香,窗外正对着一片竹林。他刚把相机包放在桌上,就听见花园里传来苏航温柔的声音,与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判若两人。

"恬恬,哥哥回来了。今天画了什么?"

出于好奇,程曜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透过竹影望向花园。只见一棵古老的紫薇树下,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背对着这边坐在石桌旁。她身边站着苏航,正低头看着什么。

女孩的长发如瀑般垂至腰间,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微微侧头回应苏航的话,露出半边白皙的侧脸。那一刻,程曜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相机,调整焦距,悄悄按下快门。就在快门声响起的瞬间,女孩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程曜所在的方向。

程曜僵在原地,隔着镜头与她对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得像山间的泉水,却又深邃如星空,带着些许困惑和好奇,却没有寻常人被打扰时的不悦。

"程曜!"苏航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过来认识一下我妹妹。"

程曜放下相机,有些尴尬地走出房间。当他来到花园时,苏恬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抱着一本素描本,微微低头站在苏航身边。

"恬恬,这是我大学同学程曜,来我们家住几天。"苏航轻声介绍,然后转向程曜,"这是我妹妹苏恬,她不太爱说话,你别介意。"

程曜微笑着点头:"你好,苏恬。刚才抱歉偷拍了你,实在是那个画面太美了。"他指了指她身后的紫薇树,"花和人相得益彰。"

苏恬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程曜注意到她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她画得很好。"苏航骄傲地展示苏恬的素描本,上面是一幅精细的花园写生,连树叶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程曜凑近看,由衷赞叹:"真的厉害!构图和光影处理都很专业。"他看向苏恬,"你也拍照吗?这些透视关系把握得很准。"

苏恬轻轻摇头,但眼神明显亮了一些。

"恬恬只是喜欢观察。"苏航解释道,"她能坐在一个地方观察一片叶子几个小时。"

程曜突然想起什么,跑回房间拿出相机:"也许你会对这个感兴趣。"他调出刚才拍的照片给苏恬看。

苏恬犹豫了一下,接过相机。当她看到屏幕上自己与紫薇树的影像时,眼睛微微睁大。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屏幕,然后抬头看了程曜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

"她喜欢。"苏航翻译道,仿佛妹妹的表情是一种只有他懂的语言。

接下来的半小时,程曜惊讶地发现,虽然苏恬几乎不说话,但他们通过相机和画本进行了一场奇妙的"对话"。他展示各种摄影技巧,苏恬则用素描本快速画出她看到的有趣角度。两人默契得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真稀奇。"苏航看着他们,表情复杂,"恬恬平时对新来的人至少要适应一周才会这样放松。"

天色渐暗,苏航提议去镇上吃饭。苏恬摇摇头,指了指家里。

"她想在家吃。"苏航解释道,"那我们去打包回来吧,恬恬喜欢刘记的糖醋排骨。"

离开栖云居后,苏航变得沉默。直到他们点完菜等待打包时,他才突然开口:"程曜,我妹妹......她有点特别。"

程曜点点头:"看出来了,她很专注,很有艺术天赋。"

苏航摇头:"不只是这样。她有轻微的自闭症谱系障碍,对社交场合有严重焦虑,所以才一直在家自学。她不是故意不理人,只是......"

"我明白。"程曜打断他,"不需要解释。她很可爱,真的。"

苏航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最后叹了口气:"别让她难过,程曜。她看起来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

回程的路上,程曜的手机响了。是他父亲程荣的来电。

"你在哪里?张董事说你还没去云南分公司报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峻而不悦。

"我在朋友家先玩几天,工作我会远程处理。"程曜回答。

"胡闹!毕业旅行也该有个限度。下周一必须到分公司报到,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电话挂断后,程曜烦躁地收起手机。他望向远处暮色中的栖云居,想起苏恬安静画画的样子,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苏航,我想多住几天,可以吗?"

苏航挑眉:"你爸不是催你回去工作?"

"我会处理好。"程曜说,心里已经开始构思如何说服父亲让他远程工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执着,只知道那个在紫薇树下安静作画的女孩,像一道光照进了他规划严谨的人生。而他,想要靠近那道光。

第二章静默的星球

清晨六点,程曜已经醒了。他在家时从未这么早起过,但栖云居的床铺硬得出奇,加上窗外鸟儿的啁啾声,让他无法继续安睡。

推开雕花木窗,晨雾中的花园宛如一幅水墨画。程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寻着那个身影——果然,苏恬已经坐在紫薇树下的石凳上,膝上放着素描本,正专注地描绘着什么。

程曜轻手轻脚地拿起相机,调整焦距。透过镜头,他看见苏恬的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抿着嘴唇,全神贯注的样子仿佛与外界隔绝。

快门声惊动了苏恬。她猛地抬头,看见程曜时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早上好。"程曜微笑着走近,"在画什么?"

苏恬没有回答,只是将素描本稍稍转向他的方向。纸上是一朵沾着晨露的玫瑰,每一片花瓣的纹理都细致入微,甚至连叶片上的虫蛀小孔都被精确记录下来。

"太厉害了。"程曜由衷赞叹,"你观察得真仔细。"

苏恬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纸,然后指了指程曜手中的相机。

"想试试吗?"程曜会意,将相机递给她。

苏恬接过相机,动作小心翼翼却又充满好奇。她透过取景器观察花园,然后对准一丛开得正艳的杜鹃按下快门。查看照片时,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拍得很好。"程曜凑近看,发现她无意中运用了三分构图法,将杜鹃安排在画面的黄金分割点上,"你有天赋。"

苏恬摇摇头,把相机还给他,然后翻开素描本新的一页,快速勾勒出程曜手持相机的样子。寥寥几笔就抓住了他专注时的神态特征。

"这是我?"程曜惊讶地问。苏恬点点头,撕下那页纸递给他。

"谢谢,我会珍藏的。"程曜将画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手指触碰到手机,这才想起什么,"糟糕,我忘了给家里回电话。"

他掏出手机,上面有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父亲。还有一条短信:「立即回电,否则冻结你的账户。」

程曜皱了皱眉,对苏恬歉意地笑笑:"我得去打个电话。"

苏恬似乎理解他的处境,轻轻点头后又低头继续作画。

程曜走到院子另一头,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接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电?"程荣的声音冷得像冰。

"爸,我在朋友家,信号不好..."

"别找借口。张董事说你根本没去分公司报到,反而跑到什么古镇去了?"

程曜深吸一口气:"我在这边也能处理工作。云南分公司的季度报表我已经看完了,问题点都标注出来发给了张董。"

"这不是工作方式的问题!"程荣提高了声音,"你是程氏未来的掌舵人,不能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立刻回昆明报到,这是最后通牒。"

程曜握紧手机:"我需要两周时间。"

"理由?"

"我..."程曜瞥了一眼花园中的苏恬,她正仰头看着树梢的一只小鸟,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些...值得记录的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东西’?"

"人文摄影题材。爸,你知道我一直想办个人摄影展。"程曜临时编了个理由。

程荣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苏航有个自闭症的妹妹。程曜,别把时间浪费在不正常的人身上。"

程曜的血液瞬间凝固:"你怎么知道...?"

"林薇告诉我们的。她刚好有朋友认识苏航。"程荣的语气缓和了些,"听着,儿子,同情归同情,但你的位置不在这里。林薇才是适合你的人选。"

"我和林薇只是朋友。"程曜咬牙道,"而且苏恬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五之前我要在昆明分公司见到你,否则后果自负。"程荣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程曜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早该料到林薇会多管闲事——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直以程家未来儿媳自居。

"一切还好吗?"

苏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曜转身,看见他端着两杯咖啡走来。

"家里催我回去工作。"程曜接过咖啡,勉强笑了笑。

苏航靠在廊柱上,目光投向花园中的妹妹:"恬恬今早看起来很开心。她很少对新认识的人这么快产生兴趣。"

程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恬正在调整画板的角度,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她很特别。"程曜轻声说。

苏航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程曜,我们认识四年了,所以我直说吧——别打扰恬恬的生活。"

程曜一怔:"我没有..."

"你有的。"苏航打断他,"你可能没意识到,但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传递信号。恬恬不懂这些社交暗示,但她会感受到你的关注,然后...产生依赖。"

程曜沉默地啜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

"她十六岁时曾经很喜欢一个来镇上写生的美术老师。"苏航继续说,"那人只是礼貌性地夸奖了她的画,她就每天去他教课的地方等着,一跟就是半个月。最后那人不得不提前离开古镇...恬恬整整三个月没说过一句话。"

程曜的心脏揪紧了:"我不会..."

"你不知道你会做什么。"苏航直视他的眼睛,"听着,恬恬有轻微自闭症谱系障碍,她对感情的理解和表达与常人不同。你的世界和她的世界运行规则完全不同。"

程曜望向花园,苏恬正抬头看着天空的云彩,脸上带着纯净的微笑。他突然想起父亲的话——"不正常的人"——胸口一阵刺痛。

"我明白你的担心。"程曜最终说道,"但我不会伤害她。"

苏航叹了口气:"问题是,你可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就已经伤害她了。程曜,就当帮个忙,保持距离,好吗?"

没等程曜回答,苏航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眉走到一旁接听。

程曜趁机走向花园。苏恬看见他走近,从石凳上拿起一个小布包递给他。

"给我的?"程曜接过布包,打开后发现是几块手工制作的桂花糕,还带着温度。

苏恬指了指厨房方向,又指指自己,然后做了个揉面的动作。

"你早上做的?"程曜惊讶地问。苏恬点点头,眼神中带着期待。

程曜咬了一口,桂花的香甜瞬间充满口腔:"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桂花糕。"

苏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是程曜见到她最接近笑容的表情。

苏航结束通话回来,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复杂:"程曜,有你的’朋友’要来。"

程曜一愣:"谁?"

"林薇。"苏航晃了晃手机,"她刚好’路过’云南,听说你在这里,非要来看看。我爸妈明天回来,她要求住家里。"

程曜的胃沉了下去。林薇的"刚好"从来不是巧合。

"她什么时候到?"

"今天下午。"苏航看着妹妹,压低声音,"听着,林薇来期间,尽量别让恬恬出现在她面前。我不希望恬恬成为任何人的八卦话题。"

程曜点头,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苏恬。她正专注地描绘着手中的桂花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暗流涌动浑然不觉。

那一刻,程曜做了一个决定。他拿出手机,给父亲发了条短信:「我需要远程工作两周。如果不同意,我准备辞职。」

发完这条堪称自杀的短信后,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蹲下身来看苏恬画画。

"能教我画桂花糕吗?"他轻声问。

苏恬抬头看他,阳光在她的瞳孔中洒下细碎的金色光点。她轻轻挪了挪位置,让出半边石凳。

程曜坐下来,接过她递来的铅笔。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苏恬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但没有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躲开。

苏航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他知道有些事正在发生,却无力阻止。

而在千里之外的程家豪宅里,林薇正将最后一件连衣裙塞进行李箱,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云南,我来了。"她轻声自语,"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雨夜琴声

林薇到来的那天下午,天空阴沉得像是被泼了墨。

程曜站在栖云居的大门前,手指不停地敲击着门框。苏航去车站接林薇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按理说早该回来。苏恬从午饭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是苏航临走前特意交代的,他不希望妹妹面对陌生人,尤其是林薇这种社交型人格。

一阵闷雷从远处滚过,程曜抬头看了看天色。要下暴雨了。他转身进屋,刚走到中庭,就听见后院传来"砰"的一声响。

"苏恬?"程曜快步走向后院,发现画架倒在地上,素描纸散落一地,而苏恬不见踪影。

又一声雷响,这次更近了。程曜听到工具房方向传来细微的动静。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

苏恬蜷缩在角落的一堆旧毯子下,双手死死捂着耳朵,全身发抖。她的呼吸急促得不正常,脸色苍白得像纸。

"苏恬,是我。"程曜蹲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不敢贸然靠近,"需要帮忙吗?"

苏恬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捂住耳朵,眼睛紧闭。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苏恬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整个人缩得更紧了。

程曜的心揪成一团。他想起苏航说过苏恬对巨大声响的敏感,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剧烈。他环顾四周,想找点什么能分散她注意力的东西。工具房角落里,一把覆盖着灰尘的古琴引起了他的注意。

程曜小时候被逼着学过几年古琴,虽然多年不碰,但基本指法还记得。他轻手轻脚地取过琴,盘腿坐在离苏恬不远的地方,用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流水》,记得吗?"程曜轻声说,开始弹奏这首最基本的古琴曲。他的指法生涩,音准也不完美,但琴声还是温柔地充满了狭小的空间。

起初,苏恬没有任何反应。程曜继续弹着,渐渐找回了一些手感。雨开始哗啦啦地落下,敲打在工具房的铁皮屋顶上,但古琴的声音穿透了雨声,像一股清泉流淌在密闭的空间里。

当程曜弹到第三遍时,他注意到苏恬的手指微微松开了耳朵。她的呼吸变得平缓了一些,虽然眼睛仍然紧闭,但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了。

"有效果..."程曜心中一喜,继续专注地弹奏。不知不觉中,外面的雨声变小了,雷声也渐渐远去。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程曜发现苏恬正透过毯子的缝隙看着他。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大,像是受惊的小鹿。

"好些了吗?"程曜轻声问。

苏恬慢慢地点了点头,从毯子下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琴弦。

"想试试吗?"程曜把琴轻轻推过去。

苏恬犹豫了一下,然后学着程曜的样子拨动琴弦。一个清脆的音符跳出来,她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是’徵’音。"程曜指着对应的琴弦说,"中国传统五声音阶中的一个。"

苏恬又拨动另一根弦,这次是"羽"音。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你学得很快。"程曜微笑道。

就在这时,工具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程曜!你们在——"苏航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程曜和苏恬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一把古琴,苏恬的手指还搭在琴弦上。

"林薇到了?"程曜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苏航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妹妹和程曜之间来回扫视:"恬恬...没事吧?"

苏恬点点头,自己站了起来,把毯子叠好放回原处。她的动作很平静,完全看不出刚才惊恐发作的痕迹。

"打雷时她有点受惊。"程曜低声解释,"我发现音乐能让她平静下来。"

苏航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她平时发作至少要两小时才能恢复..."他顿了顿,"林薇在前厅,你先过去吧,我送恬恬回房间。"

程曜点点头,最后看了苏恬一眼。令他惊讶的是,苏恬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东西——近似于信任的光芒。

前厅里,林薇正坐在红木椅上品茶。她穿着米色亚麻连衣裙,栗色卷发精心地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看到程曜进来,她立刻放下茶杯,露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

"曜哥哥!好久不见!"林薇起身迎上来,作势要拥抱。

程曜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林薇,真巧啊。"

林薇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我刚好来云南考察酒店项目,听说你在这儿,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她环顾四周,"这宅子真有味道,就是旧了点。"

"这是苏家祖传的宅院,有两百多年历史了。"程曜淡淡地说。

"哦?那比我们程家在青岛的别墅还老呢。"林薇故意强调"我们程家",眼睛紧盯着程曜的反应。

程曜假装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苏航父母明天回来,你打算住多久?"

"看情况咯。"林薇抿嘴一笑,"程叔叔让我顺便看看云南分公司的运营情况,毕竟...某些人玩忽职守嘛。"

程曜眯起眼睛。果然,林薇是父亲派来的眼线。

"随你便。"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等等!"林薇叫住他,"晚上一起吃饭吧?镇上好像有家不错的云南菜..."

"不了,我约了苏航。"程曜头也不回地说。

关上房门,程曜长舒一口气。他拿出手机,发现父亲发来十几条消息和三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写着:「林薇到了吗?别耍花样,周五前必须回昆明。」

程曜把手机扔到床上,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金光,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他看见苏恬的窗户开着,窗帘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晚饭是苏航做的简单家常菜。林薇在饭桌上滔滔不绝地讲述她在欧洲的见闻,刻意展示自己的见识广博。苏航礼貌地应和着,而程曜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苏恬有没有吃晚饭。

"对了,苏航,你妹妹不一起吃吗?"林薇突然问道。

苏航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恬恬习惯在自己房间吃饭。"

"真可惜,我还想见见她呢。"林薇故作遗憾地说,"程曜说她很有艺术天赋?"

程曜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林薇。他从未对林薇提起过苏恬。

"哦?程曜跟你聊起我妹妹了?"苏航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当然啦,我们无话不谈嘛。"林薇得意地看了程曜一眼,"他说她很...特别。"

程曜握紧了筷子:"林薇,我们出去一下。"

不由分说,他拉着林薇的胳膊走到院子里。

"听着,"程曜压低声音,"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但离苏恬远点。"

林薇甩开他的手:"怎么,怕我吓到你的小宝贝?"她冷笑一声,"程曜,你以为你在做什么?玩一场拯救自闭症少女的浪漫游戏?"

程曜的眼神变得危险:"闭嘴。"

"程叔叔说得对,你只是暂时被新鲜感迷惑了。"林薇整理了一下衣袖,"等新鲜劲过去,你就会发现她根本不适合你,不适合程家。"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周五之前不回昆明,你的信用卡会被全部冻结。"林薇露出胜利的微笑,"程叔叔让我转告你的。"

程曜正要反驳,一阵轻柔的琴声从后院飘来。是《流水》的旋律,但弹得比他熟练得多,音符如清泉般流淌。

"那是...?"林薇疑惑地看向声音来源。

程曜没有回答,他循着琴声走去,林薇紧跟在后。在后院的凉亭里,苏恬正专注地弹奏着那把古琴。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

苏航站在凉亭外,看到程曜和林薇,走过来低声说:"她从没主动弹过琴...这是第一次。"

琴声戛然而止。苏恬抬起头,看到三人站在凉亭外,尤其是林薇,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

"恬恬,弹得真好。"苏航走上前,轻声说。

苏恬的目光却越过哥哥,落在程曜身上。她微微歪头,像是在问"我弹得对吗?"

程曜不由自主地微笑,点了点头。苏恬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然后低头继续弹奏,这次是一首更复杂的《梅花三弄》。

林薇看着这一幕,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突然大声鼓掌:"太精彩了!没想到你妹妹这么有才华,苏航。"

琴声再次中断。苏恬的手停在琴弦上,呼吸变得急促。

"林薇!"程曜厉声喝道。

苏航快步走进凉亭,挡在妹妹面前:"抱歉,恬恬该休息了。"他护着苏恬离开凉亭,临走时给了程曜一个警告的眼神。

凉亭里只剩下程曜和林薇。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看到了吗?"林薇打破沉默,"她连最简单的社交互动都承受不了。你能想象她在程家的酒会上会是什么样子吗?"

程曜冷冷地看着她:"你根本不懂她的价值。"

"价值?"林薇嗤笑一声,"程曜,醒醒吧。程氏集团需要的是一个能周旋于商界名流之间的女主人,不是一个...一个需要特殊照顾的病人。"

程曜转身就走。他知道继续这场对话毫无意义。

"周五之前!"林薇在他身后喊道,"否则你会后悔的!"

回到房间,程曜发现门缝下塞着一张纸。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幅铅笔速写,画的是他在工具房弹琴的样子。画作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t"签名——苏恬的首字母。

程曜小心地把画放在枕头下,然后拿出手机,给父亲回了条消息:「我会处理好分公司的事,但需要再留一周。如果非要我回去,我准备辞职。」

发完这条消息,他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窗外,断断续续的琴声再次响起,像是在回应他内心的纷乱。

程曜不知道的是,在宅院的另一端,林薇正对着手机低声汇报:"是的,程叔叔,情况比我们想的严重...他完全被迷住了...好的,我会按计划行事..."

很高兴为您带来《星辰未语》第四章,本章将展现程曜被迫短暂离开古镇时与苏恬的深情告别,以及程家为拆散两人而设下的商业联姻陷阱。

第四章暂别与阴谋

程曜的手机在清晨五点震动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父亲"两个字,顿时睡意全无。

"喂,爸?"

"立刻回昆明。"程荣的声音冷得像冰,"张董事突发心梗住院了,云南分公司那个政府项目后天签约,必须你亲自去。"

程曜猛地坐起身,窗外天色才蒙蒙亮:"项目资料我都审核过了,其实可以让李副总..."

"这不是请求,程曜。"程荣打断他,"要么你现在回来处理,要么永远别回程氏。"

电话挂断了。程曜盯着手机屏幕,胸口发闷。他知道父亲在利用这次危机逼他做选择——家族责任还是...苏恬。

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行李,程曜犹豫着该如何向苏恬道别。昨天他们约好今天一起去镇上买画材,苏恬还特意画了张购物清单给他看。

一张折成方块的纸从门缝下塞了进来。程曜捡起打开,是苏恬画的日出草图,上面标注了时间——5:45。她预知他今天要走?

程曜轻轻打开房门,走廊上空无一人。他拎着行李走到后院,晨雾中的花园静谧如画。石桌上放着一个竹编的小盒子,旁边是苏恬的素描本。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块还温热的桂花糕。程曜拿起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他和苏恬并肩坐在紫薇树下的样子,画得惟妙惟肖。翻到背面,有一行小字:「等你回来。——t」

"她四点就起来做这些了。"苏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靠在廊柱上,手里端着两杯咖啡,"怎么,要走了?"

程曜小心地把画折好放进内袋:"家里有事,必须回去一趟。"

"林薇知道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程曜接过咖啡,"帮我跟苏恬解释一下?我过几天就回来。"

苏航挑了挑眉:"你确定要回来?"

"当然。"程曜毫不犹豫,"最多三天。"

苏航沉默地啜了一口咖啡:"程曜,我妹妹从没这样在意过一个人。如果你不打算长期留下,现在就是最好的退出时机。"

程曜直视苏航的眼睛:"我不是在玩游戏,苏航。我喜欢你妹妹,真心实意地。"

"喜欢到什么程度?"苏航放下咖啡杯,"能接受她永远无法在社交场合游刃有余?能忍受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用言语表达爱意?能对抗你家族的压力吗?"

程曜没有立即回答。他拿起苏恬留下的画,阳光正好照在那两个并肩而坐的小人上。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最终说道,"但我知道,如果现在离开不再回来,我会后悔一辈子。"

苏航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车钥匙在玄关,我送你去车站。"

昆明的高层办公室里,程曜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他审阅合同条款,协调各部门准备签约材料,甚至亲自修改了演示ppt。当最后一个文件签完时,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

程曜瘫在办公椅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手机屏幕亮起,是苏航发来的消息:「恬恬今天没吃晚饭。」

短短七个字让程曜胸口发紧。他打开相册,翻看这几天偷偷保存的苏恬的照片——大多是苏航发来的,有她在画画的,在弹琴的,还有一张是她站在门口张望的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再坚持一天,恬恬。"程曜轻声自语,"明天签完约我就回来。"

他的公寓门铃在凌晨两点半响起。门外站着林薇,手里拎着两瓶红酒和一个食盒。

"听说你忙到现在,肯定饿了。"她不请自入,把食盒放在茶几上打开,里面是程曜最喜欢的松露炒饭,"我特意让酒店厨师做的。"

程曜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程叔叔告诉我的。"林薇熟练地找出酒杯,"他说你工作太拼命,让我来看看。"

程曜没有碰那盒炒饭:"林薇,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二十三年。"林薇微笑,"从你五岁搬到大院开始。"

"那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程曜直视她的眼睛,"被人监视,被人操控。"

林薇的笑容僵住了:"我只是关心你..."

"是关心我,还是关心程家未来儿媳的位置?"程曜拉开房门,"时间不早了,请回吧。"

林薇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放下酒杯,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程曜,你以为那个苏恬真的在乎你吗?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程叔叔已经调查过她家了,她父亲只是个普通中学老师,母亲没有工作,还有轻度抑郁病史。这样的家庭..."

"出去。"程曜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薇走后,程曜彻底没了睡意。他打开电脑,搜索"自闭症谱系""高功能自闭症",阅读了大量相关资料和专业论坛。天蒙蒙亮时,他给苏航发了条消息:「帮我问问恬恬,能不能视频?我想看她画画。」

签约仪式进行得很顺利。程曜代表程氏集团与云南省政府签下了那个价值三亿的生态旅游项目。仪式结束后,父亲罕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得不错。晚上回家吃饭,你妈想你了。"

程家别墅坐落在昆明最高端的住宅区,占地三亩,装修极尽奢华。程曜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除了父母,爷爷奶奶和林薇一家都在,餐桌上摆着昂贵的红酒和鲜花,像是某种庆祝。

"曜曜回来了!"程母亲热地迎上来,"快洗手吃饭,今天有你最爱吃的汽锅鸡。"

饭桌上,大人们谈论着程氏集团的新项目和市场前景,不时夸奖程曜在签约仪式上的表现。程曜机械地应付着,心里只想着尽快回古镇。

"其实今天是有喜事宣布。"酒过三巡,程父突然放下筷子,"程林两家决定联姻,程曜和林薇下个月订婚。"

程曜的筷子掉在桌上:"什么?"

"别装惊讶了。"程父笑道,"你和林薇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林家的地产资源正好能弥补我们在北方市场的短板,这是天作之合。"

程曜看向林薇,后者低头微笑,脸颊泛红,显然早已知情。

"我不同意。"程曜一字一顿地说,"我和林薇只是朋友。"

餐桌上一片寂静。程爷爷重重放下酒杯:"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程氏现在需要林家在北京的关系网,那个环保项目审批卡在部里三个月了。"

"所以就要牺牲我的幸福?"程曜冷笑。

"幸福?"程父猛地拍桌,"你跟那个自闭症女孩在一起就叫幸福?她连最基本的社交都不会!"

程曜的脸色变得铁青:"你调查苏恬?"

"当然要调查!"程母插话,"我儿子突然迷上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孩,做父母的能不担心吗?"

"她不是精神病!"程曜站起来,双手发抖,"她只是...思维方式不同。她比在座任何人都纯粹,都善良!"

林薇突然哭了:"程叔叔,我就说他会这样...他被那个女孩迷住了..."

"够了!"程爷爷用拐杖敲击地面,"程曜,我给你一周时间考虑。要么接受家族安排,要么放弃继承权。"

程曜环视餐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算计和期待。他突然明白了,在这场豪门游戏中,他的感受根本不重要。

"不用一周。"程曜脱下象征程氏继承人的定制腕表放在桌上,"我现在就做选择。"

他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母亲的啜泣和父亲的怒吼,但这些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不真实。

回到办公室,程曜立刻订了最早一班回古镇的车票。他给苏航发了条简短的信息:「今晚回来」,然后开始收拾个人物品。

手机响了,是父亲的来电。程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走了就别回来!"程荣的声音里充满愤怒,"程家没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继承人!"

"爸,我三十岁了,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

"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女孩?你疯了吗?"

程曜看着办公桌上苏恬的照片——那是苏航昨天发来的,苏恬在紫薇树下专注画画的样子。

"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孩’,而是因为她是苏恬。"程曜轻声说,"爸,你见过真正的星空吗?不是透过摩天大楼的玻璃,而是在旷野中,毫无遮挡的那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什么意思?"

"苏恬就是我的星空。"程曜说,"纯净,真实,让我看清了自己想要什么。"

挂断电话,程曜拎着行李走出办公室。秘书追上来:"程总,这些文件还需要您..."

"转交李副总处理。"程曜头也不回地说。

回到栖云居已是深夜。整座宅院静悄悄的,只有苏恬的窗口还亮着灯。程曜轻手轻脚地放下行李,走到后院。月光下,紫薇树的影子斑驳地投在石桌上。

"你回来了。"

程曜转身,看见苏恬站在廊下,穿着淡蓝色的睡裙,怀里抱着素描本。

"嗯,我回来了。"程曜向她走去,在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么晚还没睡?"

苏恬没有回答,但她翻开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一辆驶向远方的列车,旁边是一个站在月台上的小小人影。画得简单,却莫名揪心。

"你在等我?"程曜轻声问。

苏恬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天空。程曜抬头,看见满天繁星,比城市里看到的要明亮得多。

"很美。"程曜说。

苏恬突然向前一步,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然后迅速缩回。这个小小的动作让程曜心头一热——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身体接触。

"饿了吗?"程曜柔声问,"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苏恬摇摇头,指了指屋内,又指了指程曜,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好,晚安,恬恬。"程曜微笑着说。

苏恬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住。她犹豫了一下,从素描本上撕下一张纸递给程曜。上面画着一颗心,里面是两个小人并肩而坐的剪影。

程曜接过画,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

苏恬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然后转身跑进了屋子。

程曜站在月光下,看着手中的画。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方向。而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后悔。

与此同时,程家别墅里,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我就说强行阻止没用。"林薇抹着眼泪说,"程曜从小就这样,越反对越坚持。"

程父烦躁地踱步:"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真让他娶那个女孩?"

"不如...顺着他。"林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让他去和那个苏恬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会发现不合适。豪门生活和那种简单世界根本不相容。"

程母犹豫道:"可万一他真的一去不回..."

"不会的。"林薇自信地说,"等他新鲜劲过了,发现那个女孩根本适应不了我们的圈子,自然会回来。到时候他就明白谁才是适合他的人选。"

程爷爷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就按林薇说的办。给他点’自由’,但要做好监控。一旦发现他有回心转意的迹象,立即安排他回来。"

会议结束后,林薇独自站在阳台上,拨通了一个电话:"苏航,按计划进行...对,程曜已经回去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第五章星光为证

四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完全融入另一种生活。

程曜站在栖云居的后院,调整着最后一条灯串。今天是苏恬二十五岁生日,也是他定居古镇的第四年。四年前那个冲动的决定,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需要帮忙吗?"苏航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罐啤酒。

程曜接过一罐,拉开拉环:"差不多了。测试一下?"

苏航点点头,程曜按下遥控器。霎时间,整个后院亮起无数星星般的小灯,在夜空中勾勒出银河的图案。灯光缓慢变换,渐渐组成一个女孩的侧影——那是苏恬在紫薇树下画画的剪影。

"技术见长啊。"苏航仰头看着灯光秀,"去年那个流星效果已经够惊艳了,今年这个...她会喜欢的。"

程曜喝了一口啤酒,喉结滚动:"希望如此。"

这四年里,他从一个连煮鸡蛋都不会的豪门少爷,变成了能修水管、能下厨房的全能选手。远程管理着几家自己的设计公司,收入虽不及程氏的零头,但足够他在古镇体面生活。最重要的是,他学会了如何真正走进苏恬的世界。

"你真的决定今天表白?"苏航突然严肃起来。

程曜点点头,目光落在紫薇树上:"四年了,苏航。我知道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小动作代表什么。我知道她喜欢阴天胜过晴天,知道她画画前总会先摸一摸纸的纹理,知道她害怕突然的声响却喜欢雨声..."他顿了顿,"我想和她共度余生。"

苏航沉默了很久,最后拍了拍程曜的肩膀:"爸妈那边我去说。记住,如果你让她伤心..."

"不会有那一天。"程曜斩钉截铁地说。

苏航进屋后,程曜再次检查灯光设置。这四年并非一帆风顺——程家断绝了他的经济来源,林薇曾多次来古镇"偶遇",甚至散布谣言说苏恬精神不正常。但每一次风波,都让程曜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程曜。"苏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恬恬准备好了。"

程曜转身,看见苏母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她外婆留给我的,"苏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古朴的银戒指,"现在该传给恬恬了。"

程曜喉咙发紧:"阿姨..."

"四年了,孩子。"苏母眼中闪着泪光,"我们看着你是怎么对恬恬的。她父亲和我想告诉你...我们同意。"

程曜接过戒指盒,手指微微发抖:"谢谢您。我会用一生珍惜她。"

苏母抹了抹眼角:"去吧,她在紫藤架下等你。"

苏恬坐在紫藤架下的秋千上,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四年过去,她的长发依旧如瀑,侧脸在暮色中如同精致的剪影。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程曜时眼睛微微亮起。

"生日快乐,恬恬。"程曜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握住她的手。苏恬的手很小,指尖因为长期握笔而有薄薄的茧。

苏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递给程曜。上面画着一个蛋糕,旁边写着「23」。程曜笑了——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玩笑。苏恬坚持自己每两年只长一岁,从四年前认识时"21岁"到现在"23岁"。

"今年终于肯长两岁了?"程曜调侃道。

苏恬抿嘴笑了,指了指程曜,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比了个"一样"的手势。这是她表达亲密的方式——她和程曜同岁。

"我有礼物给你。"程曜柔声说,"先闭上眼睛好吗?"

苏恬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程曜按下遥控器,然后轻声道:"可以睁开了。"

当苏恬睁开眼睛时,整个后院已经变成了星空。无数小灯在夜色中闪烁,渐渐组成她的侧影,然后又变幻成紫薇树的轮廓,最后定格在两个小人并肩而坐的画面——那是她曾经送给程曜的素描内容。

苏恬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灯光秀。当画面最终变成一颗巨大的心形时,程曜单膝跪地,取出那枚银戒指。

"恬恬,"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四年是我人生中最充实的时光。你教会我看到世界的另一面——安静却绚烂,简单却深刻。"他深吸一口气,"我想永远和你一起看星空,一起听雨声,一起在紫薇树下画画...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恬的表情凝固了。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秋千绳,指节发白。程曜耐心等待着,给她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个信息。

终于,苏恬慢慢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程曜的脸颊,然后是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点头。下一秒,她做了一件让程曜心跳停滞的事——她倾身向前,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两秒钟,但对程曜而言如同永恒。苏恬从未主动拥抱过任何人,这是她第一次用身体语言表达如此强烈的情感。

程曜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的右手无名指上——他知道苏恬不习惯左手戴饰品。银戒指在星光下闪闪发亮,完美契合。

"我去叫爸妈和苏航..."程曜刚站起身,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父亲",他已经四年没接过程家的电话,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程曜。"父亲的声音比四年前苍老了许多,"听说你今天求婚?"

程曜浑身一僵:"你怎么知道?"

"林薇告诉我们的。她在古镇有眼线。"程荣顿了顿,"听着,我不是来阻止你的。你爷爷...病了,很严重。他想见你。"

程曜握紧手机:"爸,如果是骗我回去..."

"不是骗你。"程荣的声音异常疲惫,"医生说最多三个月。他松口了,说只要你回来接手公司,你的...婚事,家里不再干涉。"

程曜看向苏恬。她正仰头看着星空灯光,手指轻轻抚摸着新戴上的戒指,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需要考虑。"程曜最终说道。

挂断电话,苏航一家已经来到后院。苏父开了瓶红酒,苏母端出自制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25的数字蜡烛——虽然苏恬坚持自己只有23岁。

"成功了?"苏航看着妹妹手上的戒指,挑眉问道。

程曜点点头,目光却有些飘忽。苏航敏锐地察觉到了:"出什么事了?"

"我爷爷病重,家里...妥协了。"

苏航的表情复杂起来:"你要回去?"

"我不知道。"程曜揉了揉太阳穴,"这四年我几乎忘了自己是程家的人。但爷爷..."

苏父拍了拍程曜的肩膀:"家庭很重要,孩子。你应该回去看看。"

程曜看向苏恬。她似乎没有注意这场对话,正专注地看着蛋糕上的蜡烛火焰,眼睛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当晚,程曜辗转难眠。凌晨三点,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后院,却发现苏恬已经坐在紫薇树下,怀里抱着素描本。

"睡不着?"程曜在她身边坐下。

苏恬翻开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一架飞机,旁边是一个站在登机口的小人。她指了指那个小人,又指了指程曜。

"你...想让我回去?"程曜轻声问。

苏恬点点头,然后在飞机旁边画了一个小房子,里面是两个小人。

程曜眼眶发热:"你是说...你会等我回来?"

苏恬再次点头,这次更加坚定。她轻轻碰了碰程曜的手,然后做了一个"心"的手势——这是她刚学会的表达方式。

程曜握住她的手:"我不会去太久。最多两周,好吗?"

苏恬靠过来,头轻轻倚在程曜肩上。这是她今晚第二次突破自己的界限。程曜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珍贵的时刻。

"等我回来,"程曜轻声承诺,"我们就结婚。在紫薇树下,只请最亲近的人。你想画多少画装饰现场都可以。"

苏恬在他肩上轻轻点头。远处,第一缕晨光已经悄悄爬上了古镇的屋檐。

程家派来的车一大早就等在栖云居门口。程曜拎着简单的行李,与苏家人一一告别。苏母红着眼眶塞给他一盒桂花糕,苏父叮嘱他路上小心,苏航则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拥抱。

"小心林薇。"苏航在程曜耳边低语,"她不会轻易放弃。"

程曜点点头,最后看向苏恬。她站在廊下,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那枚银戒指,嘴唇抿得紧紧的。

"两周。"程曜向她保证,"每天我都会给你发消息。"

苏恬突然跑回屋里,片刻后又冲出来,塞给程曜一张折叠的纸,然后迅速退回母亲身边。

程曜展开纸,上面画着他和苏恬在紫薇树下牵手的背影,树下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我等你」。

车驶离古镇时,程曜一直盯着后视镜,直到栖云居的轮廓完全消失在晨雾中。他展开苏恬的画又看了一遍,然后小心地折好放进贴身口袋。

四年前他离开时,苏恬只是默默给他一幅花园的画;而今天,她学会了用"我等你"这样的承诺。这个细微的差别,让程曜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他不知道的是,在栖云居的阁楼窗前,苏恬一直站着,直到再也看不见车的踪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银戒指,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在练习什么难以启齿的词语。

而在古镇的另一端,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正对着手机低声说道:"他出发了,按计划进行。"

第六章四年一瞬

程曜离开的第三天,苏恬开始数豆子。

栖云居的厨房里,苏母看着女儿将一把红豆一粒一粒排在桌上,形成精确的直线。这是苏恬焦虑时的习惯——从她十岁起,每当遇到无法处理的情绪,就会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

"他会回来的,恬恬。"苏母轻声说,手指梳理着女儿的长发。

苏恬没有抬头,继续排列着豆子。桌上已经有三条完美的直线,每条都是二十五粒——程曜离开的天数。

苏航走进厨房,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程曜的视频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可能在忙家里的事。"苏航安慰妹妹,"他说过两周就回来。"

苏恬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摆弄豆子。第二十六条直线刚刚开始。

昆明程氏集团总部,程曜盯着病床上的爷爷,手机在口袋里无声震动。他知道可能是苏恬或苏航,但现在不能接。

"医生说你有好转。"程曜轻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程老爷子靠在枕头上,脸色确实不像垂危之人。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程曜:"不这么说,你会回来吗?"

程曜握紧拳头:"四年了,爷爷。我以为您至少会尊重我的选择。"

"选择?"老爷子冷笑一声,"放弃家族责任,跑去当个乡村摄影师?程曜,你身上流着程家的血,这不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窗外,昆明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程曜想起苏恬害怕雷声的样子,胸口一阵发紧。

"我已经安排好了云南分公司的交接。"程曜平静地说,"下周签约后,我就回古镇。"

"为了那个女孩?"老爷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曜曜,你是我最看重的孙子。程氏需要你,你真的要为一个...一个有缺陷的女孩放弃这一切?"

程曜的眼神变冷了:"她不是缺陷,只是不同。这四年,我看着她一点点打开自己的世界。她教我看到了常人忽略的美好——雨滴的形状,树叶的纹理,光影的变幻..."他顿了顿,"爷爷,在遇见她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老爷子沉默了很久,最后疲惫地摆摆手:"去吧。但记住,程家的大门不会永远为你敞开。"

走出病房,程曜立刻查看手机。三个未接视频,都是苏航的。他回拨过去,苏航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

"终于接电话了。"苏航的声音透着责备,"恬恬很不安。"

程曜的心揪了一下:"让我看看她。"

镜头转向厨房,苏恬正低头数着豆子,桌上已经排了近三十条直线。程曜喉咙发紧——她是在计算他离开的每一小时。

"恬恬,"程曜轻声唤道,"看我一眼好吗?"

苏恬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很久没睡好。

"我这边事情快处理完了。"程曜柔声说,"记得我们常去的那家茶馆吗?老板娘答应教我泡你最爱喝的桂花茶,等我回去泡给你喝,好不好?"

苏恬的睫毛颤了颤,轻轻点头。

"五天。"程曜承诺,"最多五天我就回来。"

苏恬伸出手指,在桌上写了「我等你」,然后迅速起身离开了镜头。

苏航把手机转回来:"她这几天几乎没说话。你那边怎么样?"

"被骗回来的。"程曜苦笑,"爷爷装病。不过正好,我把公司的事彻底交接清楚,以后就自由了。"

"林薇呢?"

"还没见到。"程曜皱眉,"她不在昆明?"

苏航表情微妙:"奇怪,她三天前就离开古镇了,我以为她回去找你了。"

挂断电话,程曜立刻给林薇发了信息,询问她的去向。回复很快来了:「在巴黎考察新项目,有事?」

程曜盯着这条消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眼下,他需要集中精力处理完公司事务,尽快回到苏恬身边。

接下来的四天,程曜几乎住在了办公室,日夜不停地处理交接文件。他每天固定三个时间点给苏恬发视频——早上她画画时,中午吃饭时,晚上弹琴前。虽然苏恬很少出现在镜头前,但苏航告诉他,每次视频后,苏恬摆的豆子直线就会减少几条。

第五天早晨,程曜正在整理最后一批文件,秘书敲门进来:"程总,有位林小姐找您。"

程曜抬头,林薇已经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她穿着剪裁精致的白色套装,妆容精致,与古镇时的休闲打扮判若两人。

"提前回来了?"程曜挑眉。

林薇微笑着坐下:"听说你马上要回那个古镇,当然得来送送你。"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给苏恬的礼物。"

程曜没有接:"不必了。"

"怎么,怕我下毒?"林薇轻笑,"只是一条丝巾,hermès的,算是...道歉礼物。"

程曜审视着她的表情:"你为什么去巴黎?"

"工作啊。"林薇耸耸肩,"程叔叔没告诉你吗?我被派去负责欧洲市场开拓了。"她顿了顿,"说起来,苏航没跟你联系?"

程曜立刻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林薇站起身,把礼物盒放在桌上,"只是听说他最近在打听瑞士的一家自闭症治疗中心...可能是我想多了。"

程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林薇,如果你在耍什么花样..."

"我能耍什么花样?"林薇挣脱开来,表情无辜,"你现在眼里只有那个苏恬,连老朋友的关心都当成阴谋。真让人伤心。"

她离开后,程曜立刻给苏航打电话,却无人接听。他又拨了栖云居的座机,苏母接的,说苏航去镇上办事了。

"恬恬呢?"程曜问。

"在画画。"苏母的声音有些疲惫,"程曜,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最早的一班车。"程曜皱眉,"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什么,就是恬恬这几天睡得不好。你早点回来吧。"

挂断电话,程曜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他翻出文件快速签完,然后直奔机场。原本计划明天回去,但他决定改签今晚的航班。

飞机上,程曜翻看着手机里苏恬的照片。这四年来的点点滴滴——她在紫薇树下专注画画的样子,第一次尝试给他做桂花糕时鼻尖沾着面粉的可爱模样,在古镇小桥上被他偷拍时惊讶的表情...每一张都让他心头柔软。

四年前,他带着一颗冲动的心来到古镇;四年后,这里已经成了他真正的家。

栖云居一片漆黑。程曜拖着行李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凌晨两点,所有人都该睡了。但当他靠近紫藤架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秋千上。

"恬恬?"程曜轻声唤道。

人影猛地抬头,然后几乎是跳起来扑向他。程曜接住苏恬,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发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程曜紧紧抱住她,发现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外面?"

苏恬说不出话,只是死死抓着他的衣襟,像是怕他再次消失。程曜心疼地抱起她,轻手轻脚地进屋。

苏航的房间亮着灯。程曜敲门进去,发现他正在整理一堆文件。

"你回来了?"苏航惊讶地站起来,"不是说明天..."

"林薇今天来找我了。"程曜直接问道,"她在搞什么鬼?"

苏航的表情变得凝重:"我不知道,但这几天恬恬收到好几条匿名短信。"他拿出手机给程曜看,"都是些你和林薇的’亲密照’,还有说你要抛弃她的消息。"

程曜翻看那些照片,全是借位拍摄或ps合成的:"天杀的!她什么时候开始发的?"

"你走后的第二天。"苏航咬牙,"我查过了,号码是黑卡,但ip指向巴黎。"

程曜想起林薇说她去巴黎"考察":"恬恬相信了?"

"一开始没有。但三天前有快递送来一条领带,说是你落在林薇那的..."苏航叹气,"你知道恬恬对气味敏感,她认出那上面确实有你的古龙水味。"

程曜怒极反笑:"那是我去年忘在公司休息室的!林薇这个..."

"嘘,小声点。"苏航看了眼门外,"我好不容易哄恬恬吃了点安眠药,但她睡不安稳,总是半夜醒来去秋千上坐着。"

程曜心疼地看着怀里的苏恬,她已经半睡着了,但手指仍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我会处理林薇。"程曜低声说,"明天我带恬恬去山上小屋住几天,远离这些糟心事。"

第二天清晨,程曜被阳光唤醒。他发现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而苏恬已经不见了。他急忙起身,在后院找到了她。

苏恬坐在紫薇树下,正在画画。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银戒指在手指上闪闪发亮。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神已经平静了许多。

程曜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恬摇摇头,把画板转向他。画上是两个小人手牵手站在山顶,周围是漫天星光。

"想去山上?"程曜会意。苏恬点点头。

当天下午,他们驱车来到古镇外的山林小屋。这是程曜三年前买下的,为了偶尔带苏恬远离人群,享受宁静。小屋简陋但温馨,最棒的是屋顶有个观星台。

夜幕降临后,他们裹着毯子躺在观星台上。苏恬靠在程曜怀里,安静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恬恬,"程曜轻声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紫薇树下画画,我偷拍你。"

苏恬轻轻点头。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程曜继续说,"这四年,看着你一点点走出自己的世界,是我最大的幸福。"

苏恬转过身,在月光下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她做了一个让程曜心跳停滞的动作——她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这是苏恬第一次主动的亲吻。程曜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神圣的一刻。

"我爱你,恬恬。"程曜轻声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苏恬将头靠在他胸前,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在这高山之巅,繁星为证,他们找到了彼此的灵魂归宿。

回到古镇后,程曜约见了林薇。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从此林薇再也没出现在古镇。程曜也彻底切断了与程氏集团的联系,专心经营自己的设计公司。

一年后,在紫薇花开的季节,程曜和苏恬在栖云居举行了简单的婚礼。苏恬穿着淡紫色的旗袍,程曜则是一身白色中山装。没有豪华车队,没有媒体闪光灯,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朋友,和满院的紫薇花香。

婚礼上,苏恬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她对着话筒,用清晰但细弱的声音说了两个字:"谢...谢。"

程曜当场泪流满面。这不仅是苏恬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发声,更是她第一次明确表达情感。苏母泣不成声,苏航则红着眼眶拍下这珍贵的一刻。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充实。程曜的工作室接的项目越来越多,苏恬的画作也开始在小画廊展出。他们每周固定去山上小屋住两天,远离尘嚣,只有彼此和星空。

直到有一天,程曜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程老爷子亲自打来的,要他带苏恬回家吃顿饭。

"你奶奶想见孙媳妇。"老爷子的声音不容拒绝,"下周日,别迟到。"

程曜犹豫了。他知道苏恬对陌生环境的恐惧,更担心程家人的态度。但另一方面,这也许是家族真正接纳苏恬的机会。

当晚,他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邀请。出乎意料的是,苏恬在思考了一整晚后,点头同意了。

"你确定?"程曜再三确认,"那会很多人,很吵,你可能..."

苏恬捂住他的嘴,然后指了指手上的戒指,又指了指他,最后做了个"家"的手势。

程曜明白了——她想成为他真正的家人,包括接纳他的原生家庭。

启程前,苏母将一枚祖传的玉佩挂在苏恬脖子上,苏航则偷偷塞给程曜一个小瓶子。

"薰衣草精油,恬恬紧张时闻一闻能平静些。"苏航严肃地说,"照顾好她,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带她离开。"

程曜郑重承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不知道的是,这次家庭聚会,将是他们婚姻面临的第一次真正危机。而策划这一切的,正是表面恭顺实则从未放弃的林薇。

第七章豪门夜宴

程家祖宅的门厅比整个栖云居还要大。

苏恬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手指紧紧攥着程曜的衣袖。头顶的水晶吊灯刺得她眼睛发疼,四面八方传来的谈笑声像针一样扎着她的耳膜。各种香水、古龙水混合着食物的气味让她胃部翻腾。

"放松,只是家庭聚餐。"程曜捏了捏她的手,却感觉到一片冰凉,"人不多,就爷爷奶奶、爸妈,还有几个近亲。"

对程曜而言的"不多",对苏恬而言已经是难以承受的人群。她在心中默数着人数——至少十五个陌生人,每个人都会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可能会触碰她,会期待她进行复杂的社交互动。

程母优雅地迎上来,一身香奈儿套装,珠宝恰到好处地闪烁着。"这就是恬恬吧?比照片上还漂亮。"她的笑容完美得像是计算过角度,伸手就要拥抱苏恬。

苏恬本能地后退半步,躲到程曜身后。程母的笑容僵了一瞬。

"妈,恬恬不习惯拥抱。"程曜解释道,"握手就好。"

"哦,当然。"程母迅速调整表情,伸出手,"欢迎回家,恬恬。"

苏恬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程母的指尖就缩回手。她能感觉到周围人交换的眼神,那些目光像小虫子一样爬过她的皮肤。

"曜曜!"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林薇穿着淡粉色连衣裙款款而下,栗色卷发精心地盘在脑后,"你们终于到了。"

程曜明显僵住了:"林薇?你怎么在这里?"

"程阿姨邀请我来的。"林薇甜甜一笑,转向苏恬,"嗨,恬恬,好久不见。喜欢我的礼物吗?"

苏恬困惑地皱眉。什么礼物?

"上个月我托程曜带回去的那条丝巾,"林薇解释道,"hermès的,特别配你。"

程曜脸色一沉:"林薇,我们说好的..."

"哎呀,别紧张嘛。"林薇轻巧地打断他,"只是小礼物,欢迎恬恬加入程家。"她上前一步,香水味扑面而来,"来,我带你去见其他家人。"

苏恬被那股浓郁的香水味熏得头晕,不自觉地后退。程曜立刻挡在两人之间:"不必了,我陪恬恬就行。"

餐厅里,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餐具,每个人面前至少有五只不同的玻璃杯。苏恬盯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器皿,感到一阵眩晕——她分不清该用哪个杯子喝水,哪把叉子吃沙拉。

程曜体贴地把她安排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旁边。"别担心,"他低声说,"跟着我做就行。"

林薇却故意坐在苏恬对面,时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微笑。每次苏恬抬头,都会对上她探究的目光。

第一道菜上来了——法式鹅肝酱配无花果。苏恬看着盘子里陌生的食物,迟迟不敢动叉。

"恬恬不喜欢鹅肝吗?"程母关切地问,"我特意让厨师准备的,法国空运来的。"

"她不吃动物肝脏。"程曜解释道,"能给点面包和沙拉吗?"

程母的笑容淡了些:"当然。不过尝试新事物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对吧恬恬?"

苏恬低下头,手指在餐巾上绞紧。程曜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妈,恬恬有自己的饮食习惯。"

"我只是觉得,"程母啜了一口红酒,"既然嫁入程家,总要学着适应我们的生活方式。"

林薇适时插话:"程阿姨别太严格嘛。恬恬从小地方来,需要时间适应。"她转向苏恬,"不过你真的该试试这鹅肝,程叔叔特意为你准备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恬身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程曜立刻察觉不对:"恬恬,不舒服吗?"

苏恬轻微地点头,手指在脖子上抓了抓——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表示她需要离开。

"我带她去花园透透气。"程曜起身。

程父皱眉:"菜才刚上,这么没礼貌?"

"她真的不舒服..."

"让她自己去。"程父命令道,"你四年没回家,连顿饭都不能好好陪爷爷奶奶吃?"

苏恬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她顾不上看任何人的表情,快步走向门口。程曜想追上去,被爷爷叫住。

"曜曜,坐下。"老爷子的声音不容置疑,"那女孩需要学会自己处理情绪。"

程曜犹豫了一下,最终坐回椅子上。

林薇:"我去看看她,很快就回来。"

花园里,苏恬蜷缩在一棵大树下的长椅上,双手捂着耳朵。远处城市的灯光和噪音让她更加不安。她拼命回想程曜教她的呼吸法——吸气四秒,屏住七秒,呼气八秒...

"需要帮忙吗?"

林薇的声音让苏恬浑身一颤。她没抬头,但感觉到对方在身边坐下,那股刺鼻的香水味再次袭来。

"第一次总是最难熬的。"林薇语气温柔,内容却锋利如刀,"程家的规矩很多,曜曜从小就知道怎么应付。可惜他没法一直保护你,对吧?"

苏恬往长椅另一端挪了挪。

"你知道吗,"林薇继续道,"程阿姨已经选好了你们婚礼的场地——丽思卡尔顿的皇家宴会厅,至少三百位宾客。"她轻笑一声,"你能应付那么多陌生人吗?还是打算一直躲在曜曜身后?"

苏恬的手指掐进掌心。她想反驳,想解释自己已经在进步,但话语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我要是你,"林薇凑近一些,"就会主动离开。你只会成为曜曜的负担。看看今晚,他多尴尬啊。"

一片树叶飘落在苏恬膝上。她盯着叶片的脉络,努力集中注意力,试图屏蔽林薇的声音。

"啊,看来我说得太直接了。"林薇突然提高音量,"别难过,恬恬,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恬抬头,看到程曜正快步走来。林薇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甚至伸手想拍苏恬的肩膀,被苏恬躲开了。

"恬恬,好些了吗?"程曜蹲在苏恬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林薇站起身:"我只是来安慰她的,但她好像...不太接受我的好意。"

程曜没理会林薇,专注地看着苏恬:"要回去吗?我们可以现在就走。"

苏恬急切地点头。

"曜曜!"程母从露台走来,"甜点还没上呢。你爷爷特意让人准备了恬恬喜欢的芒果布丁。"

"妈,恬恬不舒服..."

"只是社交焦虑而已,克服一下就好。"程母不以为然,"如果连家庭聚餐都应付不了,以后怎么陪你去商业酒会?"

苏恬的呼吸又急促起来。程曜握紧她的手:"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爷爷奶奶。"

"每次都这样!"程母突然提高声音,"一遇到困难就逃避。程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薇假装打圆场:"程阿姨,别生气。恬恬只是需要更多时间适应..."

"四年还不够吗?"程母质问,"程曜为了她放弃继承权,住在那个小破镇子,而她连一顿饭都不能好好吃完?"

苏恬站起来,嘴唇颤抖着:"回...家..."

这是她今晚说的第一个词,声音细如蚊呐。

程母的表情软化了:"恬恬,我不是针对你。只是作为程家媳妇,有些责任..."

"够了,妈。"程曜打断她,"我们走了。"

回酒店的路上,苏恬蜷缩在出租车角落,一言不发。程曜试图握住她的手,却被轻轻推开。

"恬恬,别在意我妈的话。"程曜轻声说,"她只是..."

苏恬突然激动地比划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的胸口,又指向程曜,然后做出分开的手势。

"不,不是这样的。"程曜急忙解释,"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苏恬摇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再次比划"家"的手势,这次更加坚决。

程曜叹了口气:"好,我们明天就回古镇。"

酒店房间里,苏恬直接进了浴室,反锁上门。程曜听到水声哗哗响了很久。当他终于忍不住敲门时,水声停了,但门依然紧闭。

"恬恬?开门好吗?我担心你。"

没有回应。

程曜靠在门边,感到一阵无力。他理解苏恬的恐惧和不安,但同时也希望她能为两人的关系做出更多努力。这种矛盾心理让他既愧疚又烦躁。

手机响了,是苏航的短信:「情况如何?」

程曜回复:「不太好。家庭聚餐搞砸了,恬恬很崩溃。」

苏航立刻打来电话:"具体发生了什么?"

程曜简单描述了晚餐的情况,包括林薇的出现和母亲的言论。

"我就知道!"苏航怒道,"林薇根本没放弃。那些’关心’的话全是精心设计的刺激。"

"但她说的也是事实..."程曜揉了揉太阳穴,"恬恬确实需要适应我的世界,就像我适应她的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程曜,你是在怪恬恬吗?"

"不,我只是..."程曜一时语塞,"我希望她能试着理解我的处境。"

"就像你理解她的一样?"苏航的声音冷了下来,"听着,我妹妹今晚面对的是她最恐惧的一切——陌生环境、嘈杂人群、复杂社交规则。而她之所以愿意尝试,全是因为爱你。"

程曜沉默了。浴室门突然打开,苏恬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她径直走向床,背对着程曜躺下。

"我得挂了。"程曜低声说,"明天最早的航班回去。"

挂断电话,程曜轻手轻脚地上床,从背后环抱住苏恬。她微微颤抖,但没有推开他。

"对不起,"程曜在她耳边低语,"我不该带你来这里。"

苏恬没有回应,但他感觉到她的泪水浸湿了枕头。

第二天清晨,程曜被电话铃声吵醒。是父亲。

"你就这么走了?"程荣的声音充满愤怒,"你爷爷气得血压都高了!"

程曜看了一眼还在睡的苏恬,轻手轻脚走到阳台:"爸,昨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恬恬不适应那种场合。"

"不适应?"程荣冷笑,"她是成年人,不是三岁小孩。程曜,你真的打算一辈子照顾一个...一个..."

"把话说完啊,爸。"程曜的声音危险地平静,"一个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妈提议让恬恬参加社交礼仪培训。林薇认识一个很好的老师..."

"不必了。"程曜打断他,"我们今天回古镇。以后除非你们能真正接纳恬恬,否则我们不会再回来。"

挂断电话,程曜回到房间,发现苏恬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发呆。晨光中的她看起来如此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

"早安。"程曜柔声说,"饿了吗?我叫客房服务。"

苏恬摇摇头,指了指行李箱,又指了指门口。

"想现在就回去?"程曜问。苏恬点头。

两小时后,他们抵达机场。苏恬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攥着程曜的手,仿佛他是唯一的锚点。

登机前,程曜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林薇。

"程曜,你真的要这样离开?"她的声音带着假惺惺的关切,"程阿姨哭了一整晚。"

"林薇,"程曜一字一顿地说,"离我和恬恬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我只是想帮忙..."林薇委屈地说,"你知道吗,昨晚恬恬摔碎了一个水晶杯。程阿姨最喜欢的**水晶。"

程曜皱眉:"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突然抓起杯子摔在地上。"林薇叹气,"程叔叔让人清理了现场,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难堪。"

程曜看向坐在候机室的苏恬,她正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安静得像一幅画。难以想象她会做出摔东西的举动。

"我不相信。"程曜冷声道,"恬恬不会那么做。"

"有监控为证。"林薇轻声说,"要我发给你吗?"

程曜挂断电话,走向苏恬。她在看到他时眼神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恬恬,"程曜蹲在她面前,"昨晚你...摔碎杯子了吗?"

苏恬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她猛烈摇头,双手做出推开的动作,然后又指指自己的耳朵。

"有人说了什么刺激你的话?"程曜猜测。苏恬点头,眼泪再次涌出。

程曜抱住她:"对不起,我不该问。我相信你。"

但他心里有个小小的疑问挥之不去——如果苏恬真的被刺激到摔东西,那她是否真的如他以为的那样无辜?这个念头让他既愧疚又困惑。

飞机上,苏恬靠窗而坐,全程盯着窗外。当飞机穿过云层时,她突然抓住程曜的手臂,指着窗外的云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程曜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阳光穿透云层,形成一道壮丽的彩虹。

"美吗?"他轻声问。苏恬点点头,第一次露出一丝微笑。

这一刻,程曜下定决心——无论家人如何反对,无论前路多艰难,他都要守护这个纯净的灵魂。因为只有和苏恬在一起时,他才能看到生命中最美的彩虹。

他不知道的是,在程家书房里,林薇正将一段精心剪辑过的视频发给程家每个人。视频里,苏恬"无缘无故"摔碎水晶杯,而监控恰好没录到林薇在她耳边低语的画面。

"看到了吗?"林薇对程母说,"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女孩,怎么当程家媳妇?"

第八章破碎的镜像

回到古镇的第三天,程曜独自站在栖云居的紫薇树下。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衬衫,但他浑然不觉。这棵树见证了他们的初遇,见证了四年的相守,也见证了三天前那场痛苦的分别。

"喝点东西吧。"苏航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你站了一整夜。"

程曜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她...怎么样了?"

"稳定些了。"苏航叹了口气,"但还是不肯见人。医生建议送她去瑞士那家专科疗养院,他们有专门针对高功能自闭症患者的治疗方案。"

程曜的手指收紧,热茶溢出烫红了皮肤,他却感觉不到痛:"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苏航盯着程曜发红的指尖,"你不去送送她?"

"你觉得她会想见我吗?"程曜苦笑,"那天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某种怪物。"

苏航没有立即回答。晨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远处传来早市摊贩的吆喝声,一切都那么平常,却又那么不同。

"程曜,"苏航终于开口,"你知道恬恬为什么突然崩溃吗?"

程曜摇头。自从那场灾难性的家庭聚会后,苏恬就陷入了严重的自闭状态,几乎不与人交流,甚至拒绝他的靠近。

"跟我来。"苏航转身走向主屋。

苏恬的房间空荡荡的,床铺整齐,仿佛没人使用过。画架上还有未完成的画作,颜料已经干涸。程曜站在门口,不敢踏入——这里处处都是苏恬的气息,却又没有了她。

苏航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过去一周,恬恬收到了这些。"

文件夹里是一叠打印出来的短信和邮件。程曜翻阅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每条信息都看似无害,实则暗藏刀锋:

「程阿姨说你在晚宴上表现得很没教养,但我觉得她太苛刻了。毕竟你有...特殊情况,对吧?」

「曜曜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提拉米苏,可惜你对咖啡因过敏,尝不了呢。」

「程家每年都要举办慈善晚宴,三百多位宾客。曜曜没告诉你吗?哦,也许他担心你应付不来...」

最令人不安的是,每条信息都巧妙地引用了真实细节——程母确实抱怨过苏恬的"没教养",苏恬确实对咖啡因过敏,程家确实有年度慈善晚宴。这些信息混合着真相与恶意,足以摧毁一个社交障碍者的安全感。

"这些...全是林薇发的?"程曜的声音嘶哑。

"不止。"苏航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背景音嘈杂,但能清晰听到林薇的声音:「...医生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正常社交,为什么还要拖累程曜?他值得更好的...」

录音中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和苏恬的抽泣。

"这是..."

"你家监控系统录到的。"苏航冷冷地说,"就在所谓的’恬恬摔杯子’那一刻。林薇故意支开你,然后对恬恬说了这些话。"

程曜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那天苏恬拼命向他表达有人说了什么,而他却怀疑她情绪失控...这个认知像刀子般绞进他的内脏。

"还有更多。"苏航继续道,"过去四个月,林薇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提醒’恬恬她与程家的差距。匿名短信、’偶然’出现的杂志报道...甚至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来过古镇三次,每次都’偶遇’恬恬。"

程曜想起林薇那些"刚好路过"的拜访,想起她总是不经意提起程家的规矩和期待...他原以为只是林薇的多管闲事,没想到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战。

"为什么恬恬不告诉我?"程曜痛苦地问。

"告诉你什么?"苏航反问,"说她受不了你青梅竹马的几句话?说她害怕成为你的负担?程曜,恬恬的世界非黑即白。她要么忍受,要么崩溃,没有中间地带。"

程曜走到苏恬的画架前。未完成的画作上是一片星空,但星星被涂成了黑色,整幅画透出压抑与绝望。画的一角有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角落。

"我以为我在保护她..."程曜喃喃自语。

"你把她带进了战场,却没给她武器。"苏航的声音柔和了些,"程曜,我妹妹爱你胜过爱自己的舒适区。她愿意为你踏入那个令她恐惧的世界。但你...你没完全接纳她的不同。"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程曜的自我欺骗。是的,他爱苏恬的纯粹与才华,却一直暗暗希望她能"改善",能适应他的世界。这种矛盾的爱,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我要见林薇。"程曜突然说,声音冷得像冰。

"没用的。她昨天已经飞往瑞士了——巧合的是,和恬恬同一家疗养院。"

程曜猛地抬头:"什么?"

"别担心,爸妈会全程陪护,林薇接近不了恬恬。"苏航拍拍他的肩,"但程曜,现在的问题是...你究竟想要什么?"

程曜环顾这个充满苏恬气息的房间,想起四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第一次为他做桂花糕,第一次在星空下拥抱他...所有这些珍贵的时刻,如今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想要她快乐。"程曜最终说道,"即使那意味着...没有我。"

苏航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就证明给她看。"

下午,程曜躲在栖云居的阁楼,透过窗户看着苏家父母护送苏恬上车。她瘦了很多,穿着宽松的白色连衣裙,像个苍白的幽灵。临上车前,她突然回头看向宅院,目光扫过程曜所在的窗口。

程曜不确定她是否看到了自己,但在那一瞬间,他确信他们的灵魂有过短暂的交汇。然后车门关上,载着他此生最爱的人驶向远方。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行尸走肉。程曜留在栖云居,每天清晨都会去紫薇树下站一会儿,仿佛苏恬还会像从前一样在那里画画。他睡在他们共同的床上,却再也不敢触碰她那侧的枕头。苏航偶尔会带来瑞士的消息——苏恬开始接受治疗,能进行简单交流,但仍拒绝提及程曜。

一周后的深夜,程曜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父亲",他已经一个月没接过程家的电话,但这次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程曜。"父亲的声音异常疲惫,"我们需要谈谈。"

"如果是关于林薇..."

"林薇在瑞士。"父亲打断他,"她发回了一些...令人不安的照片。"

程曜的手机震动起来,收到几条彩信。他打开一看,血液瞬间冻结——照片中,苏恬和一个金发男子坐在花园长椅上,姿态亲密。其中一张,男子正轻吻她的额头。

"这是什么?"程曜的声音嘶哑。

"那个叫马克的治疗师,专门负责苏恬的艺术治疗。"父亲顿了顿,"林薇说他们走得很近。"

程曜盯着照片。苏恬的表情平静,甚至有一丝他许久未见的放松。那个马克看起来三十出头,英俊温和,正微笑着对苏恬说着什么。

"所以?"程曜强迫自己开口。

"所以?"父亲提高了声音,"你为了那个女孩放弃家族,而她转眼就..."

"父亲,"程曜打断他,"您打电话到底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爷爷病倒了。医生说...可能撑不过这个月。"

程曜握紧手机。尽管有诸多不满,爷爷始终是他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他想见你最后一面。"父亲的声音罕见地软化,"也...想向你道歉。"

程曜望向窗外,月光下的紫薇树轻轻摇曳。四年前,就是在这棵树下,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安静作画的女孩,从此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我明天回去。"他最终说道。

昆明的程家老宅比记忆中更加压抑。爷爷躺在床上,瘦得几乎认不出来。看到程曜,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曜曜..."老人虚弱地招手,"过来。"

程曜跪在床边,握住爷爷干枯的手。那双手曾经有力地带他骑马、教他写字,如今却脆弱如枯枝。

"爷爷错了..."老人艰难地说,"不该...逼你..."

"别说了,爷爷。"程曜轻声道,"我回来了。"

爷爷摇摇头:"不是...为这个。"他示意护工拿来一个信封,"看看..."

程曜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医疗报告和几张照片。报告显示林薇曾因"边缘型人格障碍伴病态谎言倾向"接受过治疗;照片则是她与不同男性的亲密合影,时间跨度长达十年——包括与程父的暧昧画面。

"她...利用我们..."爷爷喘息着,"挑拨...你和那女孩..."

程曜震惊地翻看资料。原来林薇从未真心喜欢他,只是执着于"程家儿媳"的身份和随之而来的利益。而她对付苏恬的手段,不过是多年来的惯用伎俩。

"恬恬...还好吗?"爷爷问。

程曜喉头发紧:"在瑞士接受治疗。"

"去找她..."爷爷握紧他的手,"程家...欠她的..."

当晚,爷爷在睡梦中安详离世。葬礼上,程曜站在家属首位,接受各方吊唁。林薇特意从瑞士赶回,一身素黑,哭得梨花带雨。

"节哀,曜曜。"她试图拥抱程曜,却被避开。

程曜冷冷地看着她:"葬礼结束后,我希望你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林薇的眼泪瞬间止住:"什么意思?"

"爷爷留下的资料我看完了。"程曜压低声音,"包括你如何挑拨我父母关系,如何设计陷害恬恬...甚至你所谓的精神疾病诊断书。"

林薇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不明白..."

"我很明白。"程曜转身前最后说道,"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接近恬恬,我会让你在圈子里身败名裂。"

葬礼后的第七天,程曜站在苏航的书房里,面前摊开着瑞士疗养院的资料。

"你确定要这么做?"苏航皱眉,"医生说她刚开始有起色。"

程曜看着最新传来的照片——苏恬在画架前专注作画,脸色比离开时红润了些。"我不会打扰她,"他轻声说,"只是...需要确认一些事。"

苏航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地址。爸妈住在附近的酒店,每天上午十点会去看她。"

程曜接过纸条,手指微微发抖。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苏恬已经忘记了他?还是她真的爱上了那个温柔的治疗师?又或者,她根本不愿再见到他?

"程曜,"苏航突然严肃起来,"如果你只是出于愧疚..."

"我爱她。"程曜打断他,"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责任,只是...单纯地爱她这个人。无论她是否原谅我,是否还能接受我。"

苏航盯着他看了几秒,点点头:"航班信息我发你手机了。明天最早一班。"

当晚,程曜收拾行李时,在衣柜深处发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苏恬四年间送给他的所有小画作——紫薇树下的初遇,暴雨中的琴声,星空下的拥抱...每一幅都记录着他们共同的记忆。

最下面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画:两个小人站在岔路口,一个指向繁华都市,一个指向宁静小镇。画的背面写着「你属于哪里?」

程曜的心猛地抽紧。原来苏恬早就看穿了他的矛盾——他爱她的世界,却无法完全脱离自己的出身。这种撕裂感,或许正是造成今日局面的根源。

飞机穿越云层时,程曜望着窗外的蔚蓝天空,想起了苏恬教他认识云朵种类的那个下午。她说话很少,但关于自然的知识却惊人的丰富,能准确指出卷云和积云的区别。

"先生,需要饮料吗?"空姐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程曜摇摇头,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这次瑞士之行会有什么结果,但至少,他必须让苏恬知道全部的真相——关于林薇的阴谋,关于爷爷的悔悟,以及...他从未动摇的爱。

飞机开始下降,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程曜深吸一口气,准备踏入未知的结局。

第九章星光重逢

瑞士的清晨带着阿尔卑斯山特有的清冽。程曜站在疗养院外的松树下,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他已经在原地站了两个小时,双脚冻得发麻,却不敢挪动一步——生怕错过那个身影。

疗养院的草坪上,几个病人正在晨间散步。程曜的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人身上——苏恬穿着浅蓝色的外套,头发比离开时长了些,松松地扎在脑后。她身边跟着一个金发男子,应该就是照片中的马克。两人在一张长椅前停下,马克说了什么,苏恬微微点头。

程曜的心脏剧烈跳动。四个月不见,她看起来健康了许多,脸颊有了血色,只是那种与世隔绝的气质依然存在,像一层透明的薄膜将她与外界隔开。

马克突然拿出一本素描本,苏恬接过后快速画了几笔,然后指给马克看。金发男子大笑,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动作像刀子般扎进程曜的胸口。他下意识向前一步,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嚓。

苏恬猛地抬头,目光如雷达般扫向声源。程曜僵在原地,不确定是否该现身。就在他犹豫的瞬间,苏恬的表情变了——眼睛瞪大,嘴唇微微颤抖。她看到了他。

马克顺着苏恬的视线看来,说了句什么。苏恬剧烈摇头,抓住马克的手臂,躲到他身后。这个防卫动作彻底击碎了程曜的心。他慢慢后退,转身离开。

回到租住的小木屋,程曜瘫坐在门廊的摇椅上。山间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远处雪山的轮廓。如此美景,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航的短信:「见到她了?」

程曜回复:「她看到我就躲开了。那个治疗师马克在场。」

苏航很快回道:「马克人不错,专业水平很高。但他和恬恬只是医患关系,林薇发的那些照片是角度问题。」

程曜盯着这条信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即使马克和苏恬真的只是医患关系,苏恬对他的恐惧却是真实的——她看到他第一反应是躲开。

「有办法让我和恬恬单独见面吗?」程曜问。

「明天上午马克休假,爸妈会带恬恬去小镇集市。你可以’偶遇’。」

第二天,程曜早早等在小镇中心的喷泉旁。十点整,他看到了苏家父母和苏恬。苏母挽着女儿的手臂,轻声介绍着周围的店铺;苏父走在另一侧,像一堵保护墙。苏恬戴着降噪耳机,目光低垂,但至少没有前一天的惊恐。

程曜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叔叔,阿姨。"他轻声打招呼。

苏家父母明显一怔,苏母下意识将女儿护得更紧。苏恬抬头,看到程曜的瞬间身体僵直,手指抓紧了母亲的外套。

"程曜?"苏父皱眉,"你怎么..."

"我想和恬恬谈谈。"程曜恳求道,"就五分钟。"

苏母看向女儿:"恬恬,你想见程曜吗?"

苏恬的嘴唇颤抖着,没有回答,但眼神中的恐惧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犹豫。

"我们就在旁边。"苏母最终说道,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有任何不舒服就喊我们,好吗?"

苏恬微微点头。父母退到几步外的长椅处,目光仍紧盯着这边。

程曜在喷泉边缘坐下,与苏恬保持安全距离:"这里很美,像你画里的场景。"

苏恬没有回应,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

"我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程曜继续说,"他...留下了关于林薇的资料。她一直在欺骗所有人,包括我父母。"

苏恬的睫毛颤了颤,但依然沉默。

"我知道道歉改变不了什么。"程曜的声音哽咽,"但我真的...真的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一滴泪水从苏恬脸颊滑落。她迅速擦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笔,快速写下什么,然后撕下纸递给程曜。

「为什么来这里?」

程曜看着这行字,胸口发紧:"我想见你。需要确认你过得好不好。"

苏恬又写:「我很好。马克说我有进步。」

马克。这个名字再次刺痛程曜。他强忍酸涩:"那个治疗师...你们很亲近?"

苏恬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写道:「你嫉妒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程曜措手不及。他诚实回答:"是的,快疯了。"

苏恬的嘴角极轻微地上扬,又迅速恢复平静。她继续写:「你回家吧。程家需要你。」

"我需要你。"程曜脱口而出,"恬恬,这四个月我像行尸走肉。栖云居的每个角落都有你的影子。我...我不能没有你。"

苏恬的手指紧紧攥住笔,指节发白。她最终写道:「但我们不合适。你家人是对的。」

程曜想反驳,却看到苏家父母已经走过来。"时间到了。"苏父说,警惕地看着程曜。

苏恬起身准备离开,程曜突然说:"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在喷泉边弹琴。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听。"

苏恬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深不可测,然后跟着父母离开了。

当晚,程曜租了一把古琴。四年过去,他的指法早已生疏,但《流水》的旋律仍深深刻在肌肉记忆里。他练习到手指生疼,直到能完整弹奏这首他们初遇时的曲子。

第二天,程曜早早来到喷泉边。小镇的集市日人潮涌动,但他眼中只有那个可能出现的影子。十点、十一点、十二点...苏恬没有出现。

正当程曜准备放弃时,一个小女孩跑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条:"那位亚洲女士让我给你的。"

程曜急忙展开:「我在山丘上的白桦林。如果你能找到我。——t」

山丘上的白桦林离小镇有两公里路程。程曜抱着古琴,几乎是跑着赶去。当他气喘吁吁地到达林地边缘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苏恬坐在最高的那棵白桦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程曜慢慢走近,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坐下,开始弹奏《流水》。琴声在静谧的林中格外清澈,惊起几只飞鸟。

曲终时,苏恬轻声说:"好听。"

这是四个月来程曜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眼眶发热。

"谢谢。"他放下琴,"我以为你不会来。"

苏恬摇摇头,从身边的画夹中取出一幅画递给程曜。画上是喷泉边的人群,每个人都面目模糊,只有角落里的一个身影清晰可辨——程曜抱着古琴等待的样子。

"你去了。"程曜恍然大悟,"只是没现身。"

苏恬点头,又拿出一张纸写道:「我想看看你是否真的会等。」

"我会一直等下去。"程曜坚定地说,"无论多久。"

苏恬凝视着他,眼神中的防备渐渐融化。她继续写道:「马克只是我的治疗师。林薇拍的那些照片是治疗过程。」

程曜如释重负:"我知道。不,其实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

「你家人呢?」苏恬写道。

"爷爷临终前希望我找回你。至于其他人..."程曜苦笑,"我已经放弃继承权了。"

苏恬的眼睛瞪大了,迅速写道:「为什么?」

"因为我终于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程曜轻声说,"恬恬,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但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可以成为你需要的那个人。"

苏恬沉默了很久,最后写道:「我需要时间。」

"多久都可以。"程曜承诺,"我会在镇上租个房子,每天给你弹琴,直到你愿意重新接纳我。"

苏恬看着他,突然做了一个他们之间的老手势——手指在胸前画了颗心。这个小小的动作让程曜差点落泪。四年前,她第一次做这个手势时,他还需要苏航翻译;而现在,他懂得这比任何语言都珍贵。

接下来的日子,程曜确实留在了瑞士小镇。他在疗养院附近租了间小公寓,每天早上去白桦林弹琴——苏恬有时会出现,有时不会。当她在时,他们会简单交流,通过纸条或手势;当她不在时,程曜就把当天的曲子录下来,托护士转交。

一个月后的傍晚,程曜正在公寓整理工作邮件,门铃响了。开门后,他惊讶地发现苏恬站在门外,身边是一个行李箱。

"恬恬?"

苏恬递给他一张纸条:「马克说我可以尝试半独立生活。爸妈回中国处理事情了。你能...收留我吗?」

程曜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当然!这里...有点小,但..."

苏恬摇摇头,又写:「不是同居。我想住在你隔壁。只是...不想一个人。」

程曜立刻明白了:"我帮你问问房东。隔壁好像空着。"

就这样,苏恬搬进了程曜隔壁的公寓。他们开始了奇怪而温馨的邻居生活——共进早餐,各自工作,傍晚一起散步或弹琴画画。苏恬仍然很少说话,但通过纸条和画作,他们的交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深入。

一个雨夜,程曜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开门发现苏恬抱着枕头站在外面,脸色苍白。

"打雷了?"程曜问。苏恬点点头,眼中带着熟悉的恐惧。

"进来吧。"程曜侧身让她进入,"要听琴吗?"

苏恬摇头,指了指电视,又做了个popcorn的手势。

"看电影吃爆米花?"程曜猜测。苏恬微笑点头。

那晚他们看了《星空奇遇记》,苏恬蜷缩在沙发一角,每当雷声响起就抓紧抱枕。程曜克制着拥抱她的冲动,只是将音量调大些。

电影结束时,雨也停了。苏恬起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她转身面对程曜,突然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脸颊——就像求婚那晚一样。

"晚安,恬恬。"程曜柔声说,不敢过度解读这个吻的含义。

苏恬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程曜,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你想...我陪你睡?"程曜惊讶地问,"只是睡觉?"

苏恬点头,眼神清澈而信任。

那晚,他们和衣而卧,程曜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半夜,他醒来发现苏恬蜷缩在他怀里,呼吸均匀。月光透过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程曜轻轻吻了她的发顶,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宁静。

第二天早晨,程曜的手机疯狂震动。是父亲的来电,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接听。

"程曜!"父亲的声音充满前所未有的慌乱,"公司出大事了!林薇勾结竞争对手,泄露了核心项目资料!股价暴跌40%,董事会要求你立即回来主持大局!"

程曜皱眉:"我已经不是程家的人了。"

"你永远是程家的血脉!"父亲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爷爷若在世,绝不会看着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程曜回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苏恬:"我需要时间考虑。"

"没时间了!"父亲声音嘶哑,"明天前必须有人出面稳定局势...程曜,就当是...我求你。"

挂断电话,程曜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雪山发呆。四年前他放弃家族选择爱情;如今家族濒临崩溃,他能坐视不理吗?

"程曜?"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曜转身,发现苏恬站在门口,睡眼惺忪。

"你...说话了。"他惊讶地说。

苏恬似乎也意识到这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然后指向手机:"出事了?"

程曜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苏恬听完,沉默地回到房间,拿出素描本快速画了起来。几分钟后,她将画递给程曜。

画上是两个小人,一个站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一个站在宁静的古镇,中间由一架飞机连接。

"我不明白。"程曜说。

苏恬深吸一口气,艰难但清晰地说:"你...回去。我...随后。"

程曜眼眶发热:"你是说...让我先回国处理危机,你准备好后再回去?"

苏恬点头,又补充:"一起...面对。"

这一刻,程曜明白苏恬不仅原谅了他,更愿意为他踏入那个曾经伤害她的世界。这种牺牲,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表达爱。

三天后,程曜独自飞回中国。临行前,苏恬送给他一幅画——两个小人手牵手站在山顶,背后是璀璨星空。画的背面写着「我很快回来」。

程氏集团的危机比想象的更严重。林薇不仅泄露了商业机密,还卷走了大笔资金。程曜日夜工作,稳定核心团队,安抚投资人,同时配合警方调查。每当疲惫不堪时,他就看看手机里苏恬的照片,或听听她录给他的琴声。

一个月后,程家老宅举行了记者会,宣布危机解除。当记者问及程曜的个人生活时,他平静地说:"未婚妻在瑞士完成最后阶段的治疗,很快会回国完婚。"

这句话上了财经版和娱乐版头条。程父看到后,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反对。

初秋的一个清晨,程曜在栖云居的紫薇树下醒来——他前一晚在这里搭了帐篷,为了第一时间看到归来的苏恬。手机响起,是苏航的消息:「航班落地了,一小时后到家。」

程曜跳起来,快速收拾好帐篷,然后检查了后院的所有布置——灯光设备、音响系统、还有那把他特意从瑞士带回来的古琴。

当汽车声在前院响起时,程曜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脚步声渐近,然后——她出现了。

苏恬站在廊下,阳光为她镀上金边。她比离开时更加健康,眼神清澈而坚定。看到程曜,她嘴角微微上扬。

"欢迎回家。"程曜轻声说。

苏恬向前几步,在离他一米处停下。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清晰地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魔法般悬在空中。程曜眼眶发热,小心地向前一步:"能抱你吗?"

苏恬点头,主动扑进他怀里。这个拥抱紧得几乎让人窒息,却又是那么恰到好处。

当晚,程曜为苏恬准备了一场私人灯光秀。后院中,无数小灯组成他们相识以来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初遇、暴雨中的琴声、山顶的星光、瑞士的白桦林...最后定格在一枚戒指的图案上。

程曜单膝跪地,取出那枚在瑞士就准备好的钻戒:"苏恬,愿意正式成为我的妻子吗?"

苏恬眼中闪着泪光,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愿意。"

这次,没有家人的反对,没有第三者的干扰,只有紫薇树见证着这个简单的承诺。

一个月后,他们在栖云居又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程家父母也出席了,虽然表情仍有些僵硬,但至少保持了礼貌。苏恬穿着淡蓝色旗袍,程曜则是一身白色中山装。当交换戒指时,苏恬清晰地说出"我愿意",让在场所有人动容。

婚后,他们在古镇和城市两地生活。程曜重新接手了家族企业,但坚持每周至少四天回古镇。苏恬的画作开始在小画廊展出,甚至有了自己的粉丝群。她仍然话不多,但在程曜身边时,总能自如地表达爱意。

至于林薇,她在瑞士试图接近苏恬的事被监控拍下,成为诈骗案的追加证据。最终被判刑七年,程家也收回了她卷走的大部分资金。

又是一个紫薇花开的季节,程曜和苏恬坐在他们初遇的那棵树下。苏恬专注地画着新作品,程曜则处理着公司文件。偶尔,他们的目光会相遇,然后相视一笑。

没有轰轰烈烈的宣言,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有平淡如水的日常。但对他们而言,这种平凡,已经是最大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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