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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女赌徒骗婚记,铁血藩王沦陷史全文小说苏九娘傅璟潇小说在线阅读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33:06 

永宁河畔最野的赌坊老板娘苏九娘,平生只信两件事:

骰子比男人靠谱,骗术比真心好用。

直到遇见凯旋归来的铁血藩王傅璟潇——

第一次见面,她当众对着他的脸流口水;

第二次见面,她趁他中毒神志不清,骗他签下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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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见面,她直接甩出婚书:"王爷,该洞房了!"

后来永宁河畔人人都知道:

那个号称"十赌九赢"的女人,终是输了一生痴心。

而那个被她骗婚的男人,甘愿做她一辈子的囚徒。"

第一章:九娘爱美色

永宁城的春日总是来得早,漕运码头边的柳枝已抽出嫩绿的新芽。河水裹挟着碎冰奔流,岸边停泊的船只随着波浪轻轻摇晃,船工们吆喝着卸货,一派繁忙景象。

"千金散尽"赌坊二楼雅间,苏九娘慵懒地躺在软榻上,一腿屈起,一腿随意搭在榻边,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铜钱在她纤细的指间翻飞,时而消失,时而重现,宛如活物。

"九爷,上个月的账目都在这里了。"一个精瘦汉子恭敬地递上账本,眼睛却不敢直视榻上之人。

苏九娘眼皮都没抬一下,铜钱"叮"的一声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落入汉子胸前的口袋:"说了多少次,叫我九娘就行。’爷’啊’爷’的,把我叫老了。"

汉子讪笑着点头,却仍不敢改口。江湖上谁不知道,"千金散尽"的老板娘苏九娘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三年前,她一场豪赌赢下了这永宁河畔最大的漕运码头,从此黑白两道通吃,连官府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对了,九爷——九娘,"汉子急忙改口,"听说梁王殿下今日凯旋,全城百姓都去城门迎接了,咱们要不要也......"

铜钱在苏九娘指尖骤然停住。她终于抬起眼,一双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傅璟潇回来了?"

"正是。听说梁王殿下在边境大败北狄,皇上特意下旨让他回京受赏呢。"

苏九娘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随手将铜钱抛给汉子:"赏你的。去备马,我也去瞧瞧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王爷长什么模样。"

半个时辰后,苏九娘混在拥挤的人群中,身着一袭普通布衣,头发随意挽起,看起来与寻常市井女子无异。只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时不时流露出几分狡黠。

"来了来了!"人群中一阵骚动。

远处,一队骑兵缓缓行来。为首的男子身披玄甲,胯下一匹乌骓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距离拉近,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薄如刃,下颌线条坚毅如刀刻。虽是一身戎装,却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

苏九娘呆住了。

她见过不少美男子,但眼前这位梁王傅璟潇,简直像是从画中走出的谪仙。尤其是那双眼睛,冷如寒潭,深不见底,仿佛看透世间一切却又对一切漠不关心。

不知不觉间,她感到嘴角一湿。

"哎呀,九娘,你流口水了!"身旁的小贩惊呼出声。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苏九娘难得老脸一红,急忙用袖子擦嘴。就在这尴尬时刻,马背上的傅璟潇似乎听到了动静,目光如电般扫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苏九娘感到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那双眼冷则冷矣,却如磁石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梁王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仿佛她不过是路边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队伍继续前行,留下苏九娘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我赌了。"她突然喃喃自语。

"赌什么?"小贩好奇地问。

苏九娘绽开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赌这位梁王殿下,迟早是我的人。"

当晚,"千金散尽"赌坊后院。

"你疯了?那可是铁血梁王!听说去年北狄送了个公主和亲,他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就给打发回去了。"杜康一边给苏九娘斟酒一边摇头。这位酿酒师年约三十,面容清癯,一双手却粗糙有力,能酿出永宁城最醇厚的美酒。

莫言愁倚在门边,把玩着一枚淬毒的银针,阴恻恻地笑道:"我倒觉得有趣。不如我去给梁王下点药,让九娘来个霸王硬上弓?"

"滚蛋!"苏九娘笑骂着将一粒花生米弹向莫言愁,"老娘要的是他心甘情愿。"

杜康与莫言愁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他们太了解自家主子了——苏九娘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可一旦认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们等着瞧吧,"苏九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傅璟潇再难搞,还能比当年漕帮那群老狐狸更难对付?"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为永宁河披上一层银纱。谁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从苏九娘流下那滴口水的一刻起,已经开始转动。

第2章趁火打劫

永宁城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苏九娘蹲在废弃仓库的横梁上,雨水顺着她的蓑衣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她眯起眼睛,透过仓库顶部的破洞望向外面渐暗的天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特制的铜钱。

"九娘,消息没错,人就在下面。"莫言愁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声音压得极低,"伤得不轻,中的像是’七日断魂’。"

苏九娘的手指一顿,铜钱发出一声轻响。

"宫廷秘毒?"她眉头微挑,"有意思。"

她轻轻一跃,落在仓库二层的木板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从她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底层角落里的情形——三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中,而那个倚坐在墙边的身影,即使满身血污也掩不住一身贵气。

傅璟潇。

苏九娘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三日前在人群中惊鸿一瞥的梁王殿下,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唇边却有一丝诡异的嫣红。他的战甲已经卸去,只着白色中衣,胸口处一片暗红正在缓慢扩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腕上那道黑线,已经蔓延到了肘部,如同一条毒蛇正在向上攀爬。

"七日断魂,一日一线,七线及心,神仙难救。"莫言愁在她耳边轻声道,"看这黑线的位置,中毒应该不到六个时辰。"

苏九娘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她解下蓑衣,随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然后做了一个让莫言愁瞪大眼睛的动作——她直接从二层跳了下去,故意发出不小的声响。

"谁?"傅璟潇的眼睛猛地睁开,右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的佩剑,却摸了个空。

苏九娘慢悠悠地从阴影中走出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这位公子,深更半夜躲在废弃仓库里,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傅璟潇的眼神锐利如刀,即使在这种境况下也不减半分威势:"姑娘又是何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意外地好听。

"过路人而已。"苏九娘蹲下身,与他平视,"公子看起来伤得不轻啊。"

傅璟潇没有回答,但他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苏九娘知道,"七日断魂"的第一波毒性正在发作。

"让我猜猜,"她歪着头,故作天真状,"公子这是中了毒?而且不是一般的毒,是那种会让人先失去内力,再慢慢侵蚀五脏六腑的剧毒?"

傅璟潇的瞳孔微缩:"你懂毒?"

"我不懂。"苏九娘笑眯眯地摇头,"但我朋友懂。"她打了个响指,莫言愁不情不愿地从阴影中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枚银针。

傅璟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警惕之色更甚:"你们想要什么?"

苏九娘笑得更灿烂了。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在傅璟潇面前缓缓展开:"简单。签了这个,我就让我朋友救你。"

傅璟潇勉强聚焦视线,看向那张纸。纸上赫然写着"卖身契"三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因为视线模糊而看不真切。

"荒谬!"他咬牙道,声音里满是怒意。

苏九娘不慌不忙地将契约收回袖中:"公子别急着拒绝。’七日断魂’的第一波毒性马上就要达到顶峰,到时候你会痛不欲生,而且..."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内力全失。"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傅璟潇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蜷缩起来,右手死死抓住左胸口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苏九娘静静地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脸上笑容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签...签什么?"傅璟潇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苏九娘再次拿出契约和一支笔:"很简单,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就行。"

傅璟潇颤抖着手接过笔,在契约上草草划了几下。苏九娘满意地收起来,扫了一眼签名——"梁潇"。

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不动声色地将契约收好,转头对莫言愁使了个眼色:"救他。"

莫言愁撇撇嘴,蹲下来抓住傅璟潇的手腕把脉,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吞下去,会有点疼。"

傅璟潇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勉强接过药丸吞下。几乎是在药丸入喉的瞬间,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口黑血喷涌而出,然后便昏死过去。

"这么猛?"苏九娘皱眉。

莫言愁淡定地擦了擦手:"’七日断魂’哪有那么容易解?这药只是暂时压制毒性,要完全解毒至少需要七天,期间还会反复发作。"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九娘一眼,"足够你玩够了。"

苏九娘不置可否,只是蹲下来仔细端详傅璟潇的脸。即使昏迷中,他的眉头仍然紧锁,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莫名有种脆弱的美感。

"把他带到城南的别院。"苏九娘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注意避开眼线。"

莫言愁刚要动作,突然耳朵一动:"有人来了,不少,听脚步声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苏九娘眼珠一转,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沾了些傅璟潇吐出的黑血,然后塞进自己袖中:"你带他走,我来应付。"

莫言愁二话不说,一把扛起傅璟潇——尽管他比她还高一个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仓库另一侧的阴影中。

苏九娘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摇大摆地走向仓库大门。刚推开门,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便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容刚毅,腰间佩剑看起来就不是凡品。

"这位姑娘,可曾见过一名受伤的男子?"男子沉声问道,目光如鹰般锐利。

苏九娘做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军、军爷,小女子只是路过避雨,什么都没看见啊!"

男子显然不信,一挥手,几名士兵冲进仓库搜查。不多时,他们抬出了那三具黑衣人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男子厉声问道。

苏九娘"吓得"后退几步,从袖中掏出那块沾血的手帕:"军爷明鉴!小女子进来时就看见这几个人已经死了,地上还有血,吓得我赶紧躲了起来..."

男子接过手帕看了看,又盯着苏九娘的脸看了半晌,似乎想找出破绽。苏九娘则充分发挥了她多年混迹江湖练就的演技,眼中含泪,嘴唇发抖,活脱脱一个受了惊吓的弱女子。

"萧统领,没有发现殿下!"一名士兵跑来报告。

被称作萧统领的男子脸色更加阴沉:"继续搜!方圆五里内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苏九娘心中一动——萧统领?莫非是梁王府的亲卫统领萧岩?她暗自庆幸刚才的决定,若是让这位忠心的统领发现自家主子被她"绑架"了,怕是要当场血溅五步。

"姑娘,这附近不太平,我派人送你回家吧。"萧岩突然道,语气虽然客气,眼神却充满怀疑。

苏九娘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小女子家就在前面不远..."她故意欲言又止,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其实...其实小女子是来见情郎的,若是被人知道..."

萧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轻咳一声:"既然如此,姑娘请便。若是看到可疑人物,务必报官。"

苏九娘连连点头,快步离开。走出不远,她拐进一条小巷,确认无人跟踪后,立刻加快脚步向城南别院赶去。

别院是苏九娘三年前买下的,表面上是个普通富商的宅邸,实则暗藏玄机。她从后门进入,穿过几重院落,最后停在一间隐蔽的厢房前。

莫言愁正在门外等候,见她来了,挑眉道:"搞定?"

"萧岩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迟早会查到这里。"苏九娘推门而入,"我们最多有七天时间。"

厢房内,傅璟潇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了干净的白色中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若不是那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苏九娘走到床边,从袖中掏出那张卖身契,再次看了看那个签名——"梁潇"。

"梁潇,傅璟潇..."她轻笑一声,"堂堂梁王殿下,也会玩这种小把戏。"

莫言愁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道:"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他确实隐藏得很好。"苏九娘将契约仔细折好,收入怀中,"如果不是我三年前在见过梁王府的公文,也认不出这是他的惯用签名。"

她俯身替傅璟潇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好好睡吧,梁王殿下。等你醒了,我们还有一笔账要好好算呢。"

窗外,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屋檐。苏九娘站在窗前,望着雨幕中模糊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七日,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第3章七日之约

傅璟潇是被一阵剧痛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青纱帐顶,身下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褥。窗外鸟鸣啁啾,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切本该宁静祥和,如果忽略他体内那股如同千万根针同时扎刺的疼痛的话。

"醒了?"

一个慵懒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傅璟潇强忍疼痛转头,看见苏九娘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手里把玩着那枚熟悉的铜钱。她今天穿了一身湖绿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看起来比初见时清爽许多。

"这是哪里?"傅璟潇声音嘶哑,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四肢软得像棉花,连最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苏九娘将铜钱弹向空中又接住:"我的别院。放心,很安全。"她歪头打量他,"感觉如何?"

傅璟潇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尝试调动内力,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一丝内力也无。这个认知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对于一个习武之人,尤其是他这样身处险境的藩王来说,失去内力等于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别费劲了。"苏九娘站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七日断魂’会暂时封住你的内力,莫言愁说至少要七天才能完全恢复。"

傅璟潇没有接水杯,而是冷冷地看着她:"那张契约呢?"

苏九娘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从怀中掏出折叠整齐的纸张,在他面前晃了晃:"在这儿呢,梁潇公子。"她故意在"梁潇"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傅璟潇眼神微动,但很快恢复平静:"你想要什么?"

"不急。"苏九娘将契约收回,转而将水杯塞进他手里,"先养好身体。我可不想我的’财产’有什么闪失。"

傅璟潇握紧水杯,指节发白。若是平时,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早已身首异处。但此刻,他连捏碎这个瓷杯的力气都没有。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苏九娘轻笑一声:"省省力气吧,梁王殿下。"

傅璟潇瞳孔骤缩。

"怎么,很惊讶我认出你了?"苏九娘俯身,与他平视,"你的签名太有特点了——三年前梁王府给漕帮的公文上,那个’潇’字的写法一模一样。"

傅璟潇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这是苏九娘第一次见到他笑,那笑容如冰消雪融,好看得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苏九娘,’千金散尽’赌坊的老板娘,永宁河畔漕运码头的实际掌控者。"他缓缓道,声音因虚弱而低沉,却依然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三年前一场豪赌赢下码头,从此黑白两道通吃。手下有两员大将——酿酒师杜康和毒医莫言愁。"

这次轮到苏九娘惊讶了:"你调查过我?"

"习惯而已。"傅璟潇轻啜了一口水,"身为永宁城之主,我对永宁城内所有势力自然清楚。"

苏九娘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梁王殿下?"

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傅璟潇面不改色,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苏姑娘,我建议你慎重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哈哈哈!"苏九娘突然松开手,大笑起来,"放心,我对强迫没兴趣。"她转身走向门口,"我更喜欢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门关上后,傅璟潇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七日,他需要在这女人手下忍耐七日。而更令他担忧的是,究竟是谁对他下毒?朝中那些人,还是...

一阵剧痛打断了他的思绪。傅璟潇闷哼一声,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这波疼痛比之前更甚,仿佛有人在他体内点燃了一把火,烧灼着每一寸经脉。

门被猛地推开,苏九娘快步走进来,脸上罕见的没有笑容。她二话不说,扶起傅璟潇,一只手贴在他后背,一股温和的内力缓缓输入他体内。

"忍一忍,莫言愁说毒发时会很疼。"她的声音出奇地柔和。

傅璟潇想推开她,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她摆布。奇怪的是,随着她的内力输入,那股灼烧般的疼痛确实减轻了些许。

"为什么?"他艰难地开口。

苏九娘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运功。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侧脸上,傅璟潇这才注意到她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嘴角有一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没有了平日里的轻佻表情,此刻的她看起来竟有几分温柔。

一个时辰后,疼痛终于缓解。苏九娘额头已经见汗,呼吸也有些急促。她收回手,扶傅璟潇躺下,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汗。

"你..."傅璟潇欲言又止。

"别多想。"苏九娘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我只是不想我的’财产’这么快就报废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休息吧,晚上我再来看你。"

接下来的几天,苏九娘每天都会来几次,有时带些吃食,有时只是闲坐片刻。她似乎特别喜欢逗弄傅璟潇,言语间各种调戏,看他隐忍不发的样子。而傅璟潇则始终保持沉默,偶尔回应也是冷淡至极。

第四天傍晚,傅璟潇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他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一株海棠树出神。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想什么呢?"苏九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傅璟潇没有回头:"朝廷局势。"

"真无趣。"苏九娘撇撇嘴,将食盒放在桌上,"我给你带了杜康新酿的’忘忧’,据说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

傅璟潇转身,看见她已经倒好了两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白玉杯中荡漾,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我不喝酒。"他说。

苏九娘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梁王千杯不醉的名声我还是听过的。"她将一杯推向他,"放心,没下毒。"

傅璟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过来坐下,接过酒杯浅尝一口。酒液入喉,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百骸,确实舒服。

"怎么样?"苏九娘期待地看着他。

"尚可。"傅璟潇淡淡道,却又喝了一口。

苏九娘笑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杜康的酒,整个永宁城都抢着要,到你这就’尚可’?"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饮,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桌上,为酒杯镀上一层金边。奇怪的是,傅璟潇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氛围。苏九娘虽然言语轻佻,但举止有度,而且意外地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沉默。

"你为什么救我?"傅璟潇突然问。

苏九娘晃着酒杯,眼睛盯着杯中的酒液:"也许是一时兴起?"

"不像。"

"那就是看上了梁王殿下的美色?"她眨眨眼。

傅璟潇放下酒杯,直视她的眼睛:"苏九娘,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中的是宫廷秘毒,背后牵扯的势力不是你一个赌坊老板娘能应付的。"

苏九娘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她放下酒杯,从怀中掏出那张契约,缓缓展开:"如果我告诉你,我救你是因为这个呢?"

傅璟潇皱眉:"一张卖身契?"

"不。"苏九娘的眼神变得异常认真,"是一张保命符。"她将契约推向他,"你仔细看看条款。"

傅璟潇接过契约,仔细阅读那些小字。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这确实是一张卖身契,但条款极其特殊——契约规定,签字者需在特定条件下成为苏九娘的"财产",而作为交换,苏九娘必须保证签字者的生命安全。

"你到底想干什么?"傅璟潇放下契约,声音低沉。

苏九娘突然凑近,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香:"傅璟潇,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张契约,是我能光明正大保护你的唯一理由。"

傅璟潇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轻浮的女人背后竟有这样的考量。但更令他震惊的是,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九娘!"是莫言愁的声音,"有情况!"

苏九娘迅速收起契约,起身开门。莫言愁快步走进来,看到傅璟潇时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低声道:"梁王府的人在城里大肆搜寻,萧岩已经查到这附近了。还有..."她犹豫地看了傅璟潇一眼,"京城来人了,说是奉催太守之命来’慰问’梁王病情的。"

傅璟潇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苏九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去应付一下,我马上来。"

莫言愁离开后,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傅璟潇站起身,虽然还有些不稳,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我得回去。"

"你现在的状态,回去就是送死。"苏九娘冷静地说。

"我有我的责任。"傅璟潇开始寻找自己的衣物,"我母亲还在王府。"

苏九娘突然拦住他:"等等。"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烫金的婚书,"把这个签了,我就放你走。"

傅璟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

"没疯。"苏九娘笑得像个狐狸,"签了它,你就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插手梁王府的事。"她顿了顿,"包括保护你那位老王妃。"

傅璟潇盯着那张婚书,眼中风云变幻。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不可能。"

"那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苏九娘收起笑容,"莫言愁的毒,可比’七日断魂’厉害多了。"

两人对峙良久,傅璟潇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鸟鸣——是萧岩的信号!他眼神一动,趁苏九娘不备,猛地冲向窗户。

"喂!你——"苏九娘伸手去抓,却只扯下了他的一片衣角。

傅璟潇翻窗而出,落地时一个踉跄,但很快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

"殿下!"萧岩低声道,"属下来迟了!"

傅璟潇回头,看见苏九娘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片衣角和婚书,脸上是他看不懂的表情。

"走吧。"他转回头,对萧岩道。

萧岩扶着他快速离开,身后传来苏九娘的声音:"傅璟潇,你逃不掉的!"

傅璟潇没有回头,但无人看见他嘴角那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第4章码头惊变

三个月后,永宁码头,晨雾未散。

苏九娘一脚踩在木箱上,手里攥着一卷账本,对着面前十几个垂头丧气的汉子破口大骂:"老娘养你们是吃干饭的?这批货要是出了岔子,我把你们全扔进永宁河喂王八!"

初春的寒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今天她穿了一身利落的男装,头发高高束起,腰间别着那枚从不离身的铜钱,看起来活像个俊俏的少年郎——如果忽略那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蛋的话。

"九爷,真不是兄弟们不尽心。"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苦着脸道,"是官府那边突然严查,我们也没辙啊。"

苏九娘眯起眼睛,手中的账本"啪"地拍在木箱上:"赵老四,你当我不知道?这批货里混了什么,需要我明说吗?"

赵老四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就在这时,码头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苏九娘皱眉望去,只见一队黑衣劲装的侍卫鱼贯而入,迅速控制了各个出入口。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明显训练有素。

"官府查抄!所有人原地不动!"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码头。苏九娘瞳孔微缩——这声音她记得,是梁王府的亲卫统领萧岩。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走来。晨雾中,那人一身墨色锦袍,腰间玉带在朦胧中泛着温润的光。待他走近,苏九娘只觉得胸口一窒——三个月不见,傅璟潇似乎更俊美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凤眼如古井无波,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梁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苏九娘很快调整好表情,笑嘻嘻地拱手行礼,眼神却冷了下来,"不知我这小码头犯了什么事,劳动您亲自出马?"

傅璟潇扫了一眼她踩在木箱上的姿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有人举报永宁码头走私禁品,本王特来查验。"

"举报?"苏九娘夸张地瞪大眼睛,"谁这么缺德?我苏九娘做的是正经生意!"

傅璟潇没有理会她的表演,径直走向那批被围住的货物。苏九娘心头一跳,那里面确实藏着从西域走私来的火器零件,若是被查出来...

"殿下!"她一个箭步挡在傅璟潇面前,仰着脸笑道,"这大清早的,您吃了吗?我知道码头有家早点铺子的包子特别好吃..."

傅璟潇低头看她,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苏九娘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混合着初春的寒意,莫名让人心跳加速。

"让开。"他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苏九娘眨眨眼,不但没让,反而又凑近了些:"不让又怎样?殿下要抓我吗?"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别忘了,您还欠我一份婚书呢。"

傅璟潇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但面上依然冷峻:"苏九娘,别逼我当众..."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苏九娘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胸口,作势要整理他的衣襟:"殿下衣服都皱了,我帮您..."

这一举动引得周围一片哗然。傅璟潇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苏九娘正得意,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那是多年江湖生涯练就的对危险的直觉。

"小心!"

她几乎是本能地扑向傅璟潇。同一时刻,破空声响起,一支弩箭擦着她的发丝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木箱。

"有刺客!保护殿下!"萧岩大喝一声,侍卫们立刻围成一圈。

傅璟潇反应极快,一把将苏九娘拉到身后,另一手已抽出佩剑。"铮"的一声,第二支箭被击落在地。苏九娘瞥见箭头上泛着诡异的蓝光——淬了毒!

刺客显然不止一人。转眼间,十几道黑影从码头各处涌出,刀光剑影中,傅璟潇的侍卫们奋力抵抗。苏九娘趁机挣脱傅璟潇的手,一个翻滚来到木箱后,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苏九娘!呆着别动!"傅璟潇厉声道,手中长剑如游龙,瞬间放倒两名刺客。

苏九娘哪是听话的主?她猫着腰绕到刺客后方,瞅准时机,匕首精准地刺入一名刺客的腿窝。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被她一个手刀劈晕。

混战中,她注意到这些刺客的招式很特别,不像是中原武林的路数。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不急于取傅璟潇性命,而是试图将他逼向码头边缘...

"傅璟潇!别往右边去!"她突然大喊。

可惜晚了一步。傅璟潇已经被三名刺客逼到了码头最边缘的栈桥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九娘看到一名隐藏在货堆后的刺客举起了手弩——

她来不及思考,抓起地上一块木板就冲了过去。

"噗"的一声,弩箭穿透木板,余势不减地扎入她的手臂。剧痛让苏九娘眼前一黑,但她咬牙坚持,继续前冲。傅璟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剑势暴涨,逼退面前敌人,转身向她奔来。

"小心后面!"苏九娘嘶声喊道。

傅璟潇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将偷袭的刺客刺了个对穿。但另一名刺客趁机挥刀砍向他的后背——

苏九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手中木板掷出,正中那刺客面门。傅璟潇趁机回身,一剑封喉。

就在此时,更多的侍卫从码头外涌入,刺客见势不妙,纷纷撤退。萧岩带人追击,而傅璟潇则快步来到苏九娘身边。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急切。

苏九娘低头看着手臂上的弩箭,箭头已经完全没入肌肉,只余箭杆在外。她强撑着笑了笑:"小伤而已...殿下关心我?"

话音未落,她的膝盖一软,眼前阵阵发黑——箭上有毒!

傅璟潇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轻轻将她放在地上。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七日断魂’。"

苏九娘勉强睁大眼睛:"和...和你中的一样?"

傅璟潇没有回答,而是迅速点了几处穴道减缓毒素扩散,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去。"

苏九娘乖乖照做,药丸苦得她直皱眉。恍惚间,她感觉傅璟潇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撑着点!"他低声问,声音里有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情绪。

苏九娘想笑,却只发出了一声气音:"放心,死不了...婚书还没签呢..."

然后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

等苏九娘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不大但很精致,窗外能看到永宁河的波光。她试着动了动,右臂传来一阵剧痛,但已经包扎妥当。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九娘转头,看见傅璟潇端着一碗药走进来。他脱去了外袍,只着白色中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不知为何,这副居家的模样比往日更让人心跳加速。

"这是哪?"苏九娘挣扎着要坐起来。

"我的别院。"傅璟潇将药碗放在床头,伸手扶她,"别乱动,伤口会裂开。"

苏九娘借力坐起,趁机抓住他的手腕:"殿下亲自照顾我?受宠若惊啊。"

傅璟潇抽回手,面无表情地递上药碗:"喝药。"

苏九娘接过碗,嗅了嗅,立刻皱起鼻子:"莫言愁配的?"

"嗯。她说你体质特殊,普通解药效果不好。"

苏九娘一饮而尽,苦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傅璟潇适时递上一颗蜜饯,她毫不犹豫地含住,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掌心,两人都是一愣。

"刺客抓到了吗?"苏九娘赶紧转移话题。

傅璟潇摇头:"死了三个,其余逃了。都是死士,嘴里含毒。"

苏九娘若有所思:"他们用的毒和你上次中的一样。"

"嗯。"傅璟潇的眼神变得深邃,"不是巧合。"

两人沉默片刻,苏九娘突然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逼你去栈桥吗?"

傅璟潇挑眉:"你知道?"

"猜的。"苏九娘指了指窗外,"那个位置正对着河湾最深处,水流湍急,若是掉下去,尸骨都难寻。"

傅璟潇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河面,背影挺拔如松:"有人不想我死得太明显。"

"或者说,想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苏九娘补充道,"就像...你上次’失踪’一样。"

傅璟潇转身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很聪明。"

"那当然。"苏九娘得意地扬起下巴,随即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

傅璟潇嘴角微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峻模样:"这次多谢你相救。不过..."他顿了顿,"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冒险。"

苏九娘眨眨眼:"殿下是在担心我吗?"

"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傅璟潇淡淡道,耳根却又红了。

苏九娘忍不住笑出声,随即正色道:"说正经的,我觉得我们该合作。"

"合作?"

"嗯。"苏九娘挪到床边,仰头看着他,"你有人脉和权势,我有情报和江湖关系。联手查清幕后黑手,如何?"

傅璟潇沉思片刻:"可以,但是....."

"停止散布我们婚约的谣言。"他略停顿补充道。

苏九娘撇撇嘴:"真没意思。"她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成交。不过我要加一条——你得亲自护送我回赌坊。"

傅璟潇看着她那狡黠的笑容,知道自己又被算计了,但还是点头:"可以。"

窗外,永宁河静静流淌,倒映着初春的蓝天。谁也没注意到,河对岸的柳树下,一个身影悄然离去,手中握着一枚与刺客所用完全相同的弩箭。

第5章情报与陷阱

苏九娘的伤好了七成,便再也躺不住了。

"我带你看看我的地盘。"她一把掀开傅璟潇正在阅读的兵书,眼睛亮得惊人。

傅璟潇抬头,看见她今天穿了一身胭脂红的窄袖衣裙,腰间系着一条镶玉的银带,发髻高挽,只簪了一支金步摇。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整个人明艳得像一团火。

"你的伤——"

"死不了。"苏九娘不由分说拽起他的胳膊,"走啦,梁王殿下整天窝在屋里,不怕发霉吗?"

傅璟潇被她拉得一个踉跄,无奈地放下书。这女人伤还没好利索,力气倒是不小。

永宁码头比傅璟潇上次来时更加繁忙。春汛将至,各地商船争相靠岸,装卸货物的苦力穿梭如蚁,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船桨击水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苏九娘像一尾游鱼,灵活地在人群中穿行。傅璟潇跟在她身后,惊讶地发现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对苏九娘恭敬行礼——不仅是码头工人,还有商贾、船主,甚至几个看似普通的渔妇。

"惊讶吗?"苏九娘回头,得意地眨眨眼,"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她带着傅璟潇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推开一扇斑驳的木门。门内是个宽敞的院子,十几个少年正在练习武艺,看到苏九娘立刻停下行礼。

"我的’小耳朵’们。"苏九娘随手揉了揉一个少年的头发,"他们遍布永宁城每个角落,没什么消息能逃过他们的耳朵。"

傅璟潇挑眉:"你训练他们?"

"不然呢?"苏九娘领着他穿过院子,来到后院一间看似普通的酒坊,"光靠赌坊可撑不起这么大的情报网。"

酒坊里,杜康正在指导几个学徒酿酒。见到二人,他微微颔首,继续手中的工作。苏九娘也不打扰,只是带着傅璟潇穿过酒坊,来到地下一层。

这里别有洞天——数十个木架上摆满了卷轴和账本,几个文士模样的人正在整理记录。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永宁城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

"这是..."傅璟潇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的情报中枢。"苏九娘靠在一张红木桌边,随手拿起一个卷轴抛给他,"去年朝廷准备增加漕运税收的提案,提前三个月我就知道了。"

傅璟潇展开卷轴,越看越心惊。这上面不仅记录了税收调整的具体数字,还有各位大臣的立场和背后的利益关系,详实程度堪比他的密探送来的报告。

"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九娘笑而不答,转而指向地图:"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点了几个看似普通的民居,"都是我的联络点。城东的茶楼,城南的布庄,甚至..."她狡黠一笑,"梁王府后门那个卖糖糕的老头。"

傅璟潇瞳孔微缩:"陈伯?他在我府上做了十年!"

"十五年。"苏九娘纠正道,"不过为我工作才三年。"她凑近傅璟潇,压低声音,"放心,他只是偶尔告诉我王府的日常采买,重要的事情一概不知。"

傅璟潇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轻笑一声:"苏九娘,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句话说得苏九娘心头一跳。她急忙转身走向另一侧的木架,掩饰脸上突然升腾的热度:"多着呢。比如..."她抽出一本册子,"催太守上个月秘密会见了一个西域商人,买了这个。"

傅璟潇接过册子,里面画着一种奇特的弩箭图纸,与码头上刺客使用的极为相似。

"果然是他。"傅璟潇眼神冰冷。

"别急着下结论。"苏九娘摇头,"催太守没那个胆子直接对你下手。幕后还有人。"

"你有什么计划?"

苏九娘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会问!"她兴奋地拍手,"三天后我举办漕运行会,全城的权贵都会来。我们当众表现得亲密些,引蛇出洞。"

傅璟潇皱眉:"太危险了。"

"所以才要你保护我呀。"苏九娘笑嘻嘻地戳了戳他的胸口,"还是说...梁王殿下怕跟我假戏真做?"

傅璟潇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声音低沉:"苏九娘,别玩火。"

两人距离突然拉近,苏九娘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发颤。

"我...我去准备行会的事。"她慌忙抽回手,转身就走,差点撞到门框。

傅璟潇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原来竟是个纸老虎......

三日后,"千金散尽"赌坊张灯结彩,漕运行会如期举行。

永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商贾们衣着华丽,互相寒暄;江湖人士则三五成群,高声谈笑。赌坊中央搭了一个台子,上面摆满了杜康特酿的美酒。

苏九娘今天穿了一袭湖蓝色长裙,外罩轻纱,发间珠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明艳不可方物。她挽着傅璟潇的手臂,笑容甜美地穿梭在宾客中,时不时凑到他耳边说些什么,引得众人侧目。

傅璟潇一身靛青色锦袍,玉冠束发,俊美如谪仙。虽然表情依旧冷峻,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今天格外...放松。

"梁王殿下和苏老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盐商谄媚地笑道。

"是啊是啊,听说两位早有婚约?"另一个布商附和。

苏九娘掩嘴轻笑,偷瞄傅璟潇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出言否认,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今天很配合嘛。"苏九娘小声嘀咕。

傅璟潇低头看她:"做戏做全套。"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个侍卫匆匆走来,在傅璟潇耳边低语几句。傅璟潇眉头微皱,对苏九娘道:"有点事,我去去就回。"

苏九娘点头,目送他离开,然后转身应付其他宾客。就在这时,她注意到角落里有个陌生面孔——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看似在品酒,目光却不时扫向她这边。

"杜康。"苏九娘招手唤来酿酒师,"那人是谁?"

杜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新来的西域酒商,自称姓马。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他对酒一无所知。"

苏九娘眯起眼睛:"盯着他。"

片刻后,傅璟潇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苏九娘问。

"京城来信,皇上要为我和催太守的女儿赐婚。"傅璟潇声音冰冷。

苏九娘手中的酒杯差点掉落:"什么?"

"别担心,我会处理。"傅璟潇的目光扫过大厅,"有什么发现吗?"

苏九娘勉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指向那个灰衣人:"那人有问题。"

傅璟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神一凝:"他的站姿...是军人。"

就在这时,灰衣人突然放下酒杯,向后面的走廊走去。苏九娘和傅璟潇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是酒窖入口。灰衣人左右看看,闪身进入。苏九娘正要跟上,傅璟潇拉住她:"小心有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九娘挣脱他的手,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酒窖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一排排酒桶整齐地码放在墙边,地上有些潮湿。灰衣人不见了踪影。

"分头找。"苏九娘小声道。

两人刚分开不久,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酒窖的门被关上了,接着是锁链的声音。

"糟了!"苏九娘冲向门口,但为时已晚。

傅璟潇试了试门,纹丝不动:"被锁死了。"

"该死的中计了!"苏九娘懊恼地踢了一脚门,"那人肯定是故意引我们进来。"

傅璟潇倒很冷静:"别急,萧岩发现我不在,会来找的。"

苏九娘叹了口气,转身打量酒窖:"既然如此..."她眼睛一亮,走向一个标着"杜康私藏"的酒桶,"不如尝尝这个?"

傅璟潇皱眉:"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

"反正也出不去。"苏九娘已经麻利地撬开了桶盖,浓郁的酒香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哇,是杜康珍藏的’百日醉’!据说喝一杯能醉百日,他平时碰都不让我碰。"

她找来两个木杯,舀出琥珀色的酒液,递给傅璟潇一杯:"尝尝?"

傅璟潇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杯子。酒液入喉,如烈火般滚烫,却又带着奇异的甘甜,确实非同凡响。

"怎么样?"苏九娘期待地看着他。

"不错。"傅璟潇又喝了一口,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

苏九娘笑了,自己也喝了一大口,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不错。外面那么吵,这里安静多了。"

两人靠着酒桶坐下,一时无话。酒窖里只有酒液滴落的声音和他们轻微的呼吸声。

"傅璟潇。"苏九娘突然开口,"你真的要娶崔家小姐吗?"

傅璟潇摇头:"不会。"

"可那是圣旨..."

"我会想办法。"傅璟潇转头看她,眼中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你不希望我娶别人?"

苏九娘心头一跳,急忙灌了一大口酒:"关我什么事!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酒窖外,杜康和莫言愁靠在墙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要不要开门?"莫言愁把玩着手中的钥匙。

杜康摇头:"再等等。那个灰衣人已经抓住了,不急。"

莫言愁撇嘴:"九娘要是知道我们故意不救她..."

"她会感谢我们的。"杜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吧,去审问那个’西域酒商’。"

两人悄然离去,留下酒窖里的男女在微醺中越靠越近...

第6章王府之行

"这件怎么样?会不会太艳了?"

"这件呢?太素了吧?"

"啊啊啊,我为什么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莫言愁靠在门框上,看着苏九娘把衣柜翻得底朝天,床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衣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九娘,你是在选嫁衣吗?不过是去梁王府吃顿饭而已。"

苏九娘抓起一个枕头砸过去:"闭嘴!我这是...这是表示对老王妃的尊重!"

"呵。"莫言愁轻松接住枕头,"三年前见漕帮帮主时你穿得像个乞丐,现在倒知道尊重了?"

苏九娘语塞,转而抓起一件绛紫色的长裙在身上比划:"这件总行了吧?"

"像老了十岁。"杜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试试这个。"

苏九娘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件天青色的广袖流仙裙,料子轻薄如烟,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哪来的?"她惊讶地问。

"特意为你准备的。"杜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苏九娘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只好红着脸把两人赶出房间,独自换衣服。

半个时辰后,当傅璟潇的马车停在"千金散尽"门前时,他的目光在见到苏九娘的瞬间凝固了。

她缓步走下台阶,天青色的衣裙随着步伐轻轻飘动,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薄施粉黛的脸庞在晨光中莹润如玉,唇上一点淡淡的胭脂,衬得肤色更加白皙。与平日的艳丽张扬判若两人。

"怎么,不认识我了?"苏九娘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裙摆如花瓣般绽开。

傅璟潇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很...好看。"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九娘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她故作镇定地上了马车,却在帘子放下的瞬间偷偷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马车内空间不大,两人并肩而坐,膝盖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苏九娘突然觉得这车厢闷热异常,不得不微微掀开窗帘透气。

"紧张?"傅璟潇突然问。

"谁、谁紧张了?"苏九娘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我苏九娘什么场面没见过!"

傅璟潇嘴角微扬:"我母亲很和善。"

苏九娘撇嘴:"那可是老王妃!听说当年先帝都想纳她为妃,是你父亲横刀夺爱..."

"嘘。"傅璟潇突然按住她的手,"这种话不要乱说。"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覆在她的手背上,让苏九娘瞬间忘了呼吸。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亲密,傅璟潇迅速收回手,苏九娘则假装对窗外的风景产生了浓厚兴趣。

沉默持续了片刻,傅璟潇突然开口:"谢谢你。"

"嗯?"

"愿意来见我母亲。"他声音很轻,"她知道...我们的事后,一直想见你。"

苏九娘心跳漏了一拍:"我们...什么事?"

"码头遇刺,你救我。"傅璟潇目视前方,耳根却微微发红,"还有...那些谣言。"

苏九娘莫名有些失落,强打精神道:"哦,那个啊。放心,我会跟老王妃解释清楚的。"

傅璟潇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梁王府比苏九娘想象中简朴许多。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也没有成群结队的仆役,只有几进清雅的院落,处处透着内敛的贵气。

老王妃在花厅接待了他们。见到第一眼,苏九娘就明白为何当年先帝会对她念念不忘了——即使年过半百,老王妃依然美得惊人。傅璟潇的眉眼像极了她,只是多了几分刚毅。

"这就是苏姑娘吧?"老王妃声音温柔,拉着苏九娘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潇儿提过你好几次。"

苏九娘惊讶地看向傅璟潇,后者假装对茶杯产生了浓厚兴趣。

"王妃娘娘..."苏九娘一时不知该如何自称。

"叫我伯母就好。"老王妃拍拍她的手,"听说你救了潇儿两次?我们傅家欠你大恩。"

苏九娘连忙摇头:"巧合而已。倒是梁王殿下在码头救了我..."

老王妃笑着打断她:"别替他谦虚。我这儿子从小就不善表达,但心里明镜似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傅璟潇一眼,"他若不在意一个人,绝不会带回家来。"

苏九娘的脸"腾"地红了。傅璟潇则被茶水呛到,咳嗽不止。

午膳简单却精致,多是永宁当地的时令菜蔬。老王妃谈吐优雅,见识广博,从漕运到诗词都能聊上几句。苏九娘渐渐放松下来,甚至讲起了自己当年如何用一枚铜钱赢下一艘商船的故事,逗得老王妃掩口轻笑。

膳后,老王妃以赏花为由,支开了苏九娘,单独留下傅璟潇。

"母亲?"傅璟潇有些不安。

老王妃凝视着儿子,轻声道:"此女不凡,能助你守住永宁城。"

傅璟潇一怔:"您看出什么了?"

"她表面散漫,实则心细如发;看似鲁莽,却每每留有后手。"老王妃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更重要的是,她看你时的眼神..."

傅璟潇心跳加速:"什么眼神?"

老王妃笑而不答,转而道:"崔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傅璟潇面色一沉:"儿子绝不会娶崔氏女。"

"抗旨不遵的后果..."

"我会想办法。"傅璟潇握住母亲的手,"这些年您为这梁王府付出太多,儿子绝不会让您再受委屈。"

老王妃叹息一声:“重要的不是梁王府,而是永宁城。以后你会懂的......”,突然压低声音:"苏姑娘的身世,你查过了吗?"

傅璟潇摇头:"只知道她是孤儿,被一个老赌徒收养。"

"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老王妃若有所思,"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

"母亲认识她?"

"记不清了。"老王妃摇摇头,"可能是错觉吧。"

另一边,苏九娘在花园里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院门虚掩,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她本想离开,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苏九娘不简单,她在漕运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大。"是萧岩的声音。

"王爷对她似乎..."另一个侍卫欲言又止。

"嘘,小心隔墙有耳。"

苏九娘悄悄退开,心里五味杂陈。傅璟潇对她的调查到底深入到了什么程度?他接近她,真的只是为了合作吗?

回程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苏九娘一反常态地沉默,而傅璟潇也心事重重。

"怎么了?"最终还是傅璟潇先开口,"我母亲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吗?"

苏九娘摇头:"没有。老王妃很好。"她犹豫片刻,"傅璟潇,你当初为什么同意跟我合作?"

傅璟潇一怔:"你有情报,我有权势,互利共赢。"

"仅此而已?"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接着外面传来马匹的嘶鸣和萧岩的怒喝:"有埋伏!"

几乎在同一时刻,数十支箭矢破空而来,钉在马车上发出"哆哆"的声响。傅璟潇反应极快,一把将苏九娘按倒在座位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保护王爷!"萧岩大喊,接着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傅璟潇从座位下抽出一把长剑,塞给苏九娘一把匕首:"待在车里别动!"

"开什么玩笑!"苏九娘抓住他的衣袖,"一起走!"

傅璟潇还想说什么,一枚火箭已经射中了马车前帘,火势迅速蔓延。他当机立断,踹开车门,拉着苏九娘冲了出去。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十几个黑衣人正在围攻萧岩和几名侍卫,另有几人手持弓弩,对准了马车。见两人现身,立刻有五人持刀冲来。

傅璟潇剑法凌厉,瞬间放倒两人,但更多的敌人围了上来。苏九娘也不示弱,匕首在她手中如银蛇吐信,专挑敌人的手腕、腿窝等薄弱处下手。

"往树林里退!"傅璟潇一边抵挡一边指挥。

两人且战且退,眼看就要进入树林,突然一个黑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长刀直取傅璟潇后心。苏九娘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傅璟潇,自己却被刀锋划破了肩膀。

"九娘!"傅璟潇目眦欲裂,一剑刺穿了那名刺客的喉咙。

更多的敌人围了上来,两人背靠背站在一处小土坡上,形势危急。

"该死,他们是什么人?"苏九娘喘着气问。

"崔家的人。"傅璟潇冷声道,"看来我拒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苏九娘苦笑:"看来我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是我连累了你。"傅璟潇挡开一记劈砍,手臂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敌人越来越多,两人渐渐力不从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九娘突然从腰间摸出三颗骰子。

"赌一把?"她冲傅璟潇眨眨眼。

傅璟潇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将骰子高高抛起,然后猛地掷向敌人。骰子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啸声,落地时"轰"的一声炸开,烟雾瞬间笼罩了四周。

"走!"苏九娘拉住傅璟潇的手,趁乱冲进树林。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确认甩开了追兵才停下来。傅璟潇背靠一棵大树喘着粗气,不可思议地看着苏九娘:"那是什么?"

"特制骰子,里面装了火药和迷烟。"苏九娘得意地笑了,"我的保命法宝。"

傅璟潇摇头苦笑:"苏九娘,你还有多少秘密?"

"多着呢。"苏九娘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幸好都不深,"你这梁王当得也太危险了,三天两头被刺杀。"

"习惯了。"傅璟潇轻描淡写地说,眼神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肩膀,"你的伤..."

"小意思。"苏九娘撕下一块衣角简单包扎,"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崔家为什么这么急着要你的命?"

傅璟潇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该说多少。最终,他叹了口气:"朝廷对藩王的打压越来越明显。催太守是皇上的心腹,他的女儿嫁过来,梁王府就等于被监视了。"

"所以你拒婚..."

"是表态。"傅璟潇点头,"告诉皇上我不会坐以待毙。"

苏九娘若有所思:"难怪你当初会中毒...他们是想除掉你,换一个听话的梁王?"

"很可能。"傅璟潇看着她,"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跟你合作了吧?我需要永宁漕运的情报网,也需要..."他顿了顿,"你的掩护。"

苏九娘心头涌起一丝失落,但很快又释然了。至少他很诚实。

"我的赌技,"她突然说,"其实不是运气。"

傅璟潇挑眉:"哦?"

"我能感知物体的细微变化。"苏九娘从袖中摸出一枚普通铜钱,在指尖翻转,"比如这枚铜钱,我能感觉到它每一面的重量差异,空气流动对它轨迹的影响..."她将铜钱弹起,又稳稳接住,"所以十赌九赢。"

傅璟潇若有所思:"天生的?"

"嗯。养父发现后,训练了我十几年。"苏九娘收起铜钱,"这件事只有杜康和莫言愁知道。"

傅璟潇深深看了她一眼:"谢谢你的信任。"

夕阳西下,树林里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萧岩呼唤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向声源处走去。

不经意间,傅璟潇的手碰到了苏九娘的,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握住。苏九娘没有挣脱。

第7章赌局与离别

"九娘!出大事了!"

杜康的喊声惊醒了正在午睡的苏九娘。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杜康和莫言愁一同闯进她的闺房,两人脸色都难看得吓人。

"怎么了?天塌了?"苏九娘揉着眼睛坐起来,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差不多。"莫言愁将一份公文拍在她面前,"官府查封了我们三个主要码头,理由是涉嫌走私军械。"

苏九娘瞬间清醒了:"什么?"她一把抓过公文,快速浏览,"荒唐!我们从来没碰过军械!"

"还有更糟的。"杜康递上一封信,"京城来的消息,皇帝下旨为梁王和催太守之女赐婚,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苏九娘的手指微微发抖,信纸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隐藏的信息来。

"傅璟潇...知道了吗?"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应该知道了。"杜康叹了口气,"萧岩刚才来传话,说梁王殿下今晚要来见你。"

苏九娘点点头,慢慢将信折好放在一旁:"准备一下,我要见码头的几位管事。另外..."她顿了顿,"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

莫言愁和杜康对视一眼,欲言又止。他们本以为苏九娘会大发雷霆,或者至少表现出伤心失落,但此刻的她冷静得可怕。

"九娘..."莫言愁忍不住开口。

"我没事。"苏九娘已经下床开始梳头,"去忙你们的吧。"

待两人离开,苏九娘的手终于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铜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将梳子拍在妆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催太守,你敢跟我抢男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傍晚时分,码头的几位管事陆续来到"千金散尽"的后院。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九爷,官府的人拿走了我们三艘船的货物,还抓了十几个兄弟。"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船主低声道,"说是奉了上面的命令..."

"上面?"苏九娘挑眉,"有多上面?"

老船主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听说是催太守亲自下的令。"

苏九娘冷笑一声:"果然。"她转向其他人,"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初步估算至少五万两。"账房先生苦着脸道,"关键是那批丝绸,本来说好明天交货给西域商队的,违约金..."

"我来处理。"苏九娘打断他,"先想办法把被抓的兄弟保出来,花多少钱都行。"

管事们纷纷点头,但眼中的忧虑并未减轻。谁都看得出来,这次官府来势汹汹,不像是简单的例行检查。

会议结束后,苏九娘独自站在后院的水池边,望着水中游动的锦鲤出神。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她疲惫的面容。

"这么晚还不休息?"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九娘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等你啊,梁王殿下。"

傅璟潇走到她身边,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他今天穿了一身素色长袍,没有往日的华贵装饰,却依然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听说码头出事了。"他开门见山。

"嗯。"苏九娘点头,"三个码头被封,损失惨重。"她侧头看他,"还听说你要当新郎官了?"

傅璟潇的眉头皱得更紧:"我不会娶崔氏女。"

"抗旨不遵的后果,你想过吗?"苏九娘转身面对他,"轻则削爵,重则...满门抄斩。"

傅璟潇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梁王府没那么容易倒下。"

两人沉默片刻,夜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你打算怎么做?"苏九娘问。

"明日启程进京,当面拒婚。"傅璟潇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苏九娘心头一紧:"多久?"

"说不准。"傅璟潇望向远处的灯火,"朝中局势复杂,催太守是数年前皇上专门放在永宁城监视我的,他不会轻易罢休。"

苏九娘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钱:"赌一把?"

傅璟潇挑眉:"赌什么?"

"老规矩。"苏九娘将铜钱在指间翻转,"正面朝上,你拒婚;反面朝上,我帮你渡过难关。"她顿了顿,"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必须遵守。"

傅璟潇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缓缓点头:"好。"

铜钱被高高抛起,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苏九娘伸手接住,却没有立即展示结果,而是握在手心里闭目片刻。

"我赢了。"她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要拒婚。"

傅璟潇伸手:"给我看看。"

苏九娘摊开手掌——确实是正面朝上。但傅璟潇敏锐地注意到,铜钱的边缘有一丝不自然的磨损。

"你作弊。"他沉声道。

苏九娘的笑容僵住了:"什么?"

"这枚铜钱有问题。"傅璟潇拿起铜钱仔细检查,"重量分布不均,你早就知道会是正面。"

被拆穿的苏九娘没有慌乱,反而扬起下巴:"那又怎样?愿赌服输。"

"为什么?"傅璟潇紧紧盯着她,"为什么一定要我拒婚?"

苏九娘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傅璟潇读不懂的情绪。

"因为..."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你娶别人。"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落入傅璟潇的心湖,激起无数蒸汽与波澜。他伸手想抓住苏九娘的手腕,却被她灵巧地躲开。

"别误会。"苏九娘已经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我只是觉得崔家女配不上你而已。"

傅璟潇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我会拒婚。"他转身准备离开,"码头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会有消息。"

"傅璟潇。"苏九娘叫住他,"保重。"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苏九娘独自站在水池边,许久未动。最终,她松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静静躺着那枚铜钱,反面朝上。

"骗子..."她轻声自语,将铜钱抛入水中。

次日清晨,苏九娘刚起床就接到消息——傅璟潇天没亮就启程去了京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梁王府的方向,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九娘!"莫言愁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查到了!"

苏九娘强打精神:"查到什么了?"

"催太守。"莫言愁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他就是五年前害死老赌鬼的幕后黑手!"

苏九娘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不得不扶住窗框才站稳:"确、确定吗?"

"千真万确。"莫言愁拿出一份泛黄的文书,"这是我潜入府衙档案室找到的。当年老赌鬼赢了一个京城来的富商,那富商恼羞成怒,雇人暗杀了他。而那个富商..."她顿了顿,"是催太守的门客。"

苏九娘的手指深深掐入窗框,指节泛白。老赌鬼是她的养父,一个粗鲁却善良的老人,教会了她所有生存的技能,却在某天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为什么现在才查出来?"她声音嘶哑。

"有人刻意掩盖了证据。"莫言愁冷笑,"而且我怀疑,老赌鬼的死因不止赌局那么简单。"

苏九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查。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莫言愁离开后,苏九娘独自站在窗前,思绪万千。养父之仇与码头危机同时摆在面前,而傅璟潇又远在京城...她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接下来的几天,苏九娘忙得脚不沾地。她一面周旋于官府之间,试图解封码头;一面暗中调查催太守与养父死亡的关联。每晚回到"千金散尽",她都累得倒头就睡,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

第五天傍晚,杜康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梁王拒婚成功,但得罪了催太守。"他低声道,"更糟的是,皇上以’擅离封地’为由,下旨削去了梁王三分之一的兵权。"

苏九娘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什么?他现在怎么样?"

"暂时没事,但京城局势紧张,他短时间内回不来了。"杜康犹豫了一下,"还有...他托人带话给你。"

"说。"

"’漕运加税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下个月初一开始执行。’"杜康复述道,"’让你早做准备。’"

苏九娘苦笑:"真是雪上加霜。"她揉了揉太阳穴,"还有别的吗?"

杜康摇头:"就这些。"

没有私人的问候,没有只言片语的关心。苏九娘压下心中的失落,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危机。

"准备船只,把能运的货都运出去,赶在加税前。"她迅速做出决定,"另外,联系河西的刘老大,说我有笔生意要跟他谈。"

夜深人静时,苏九娘独自登上"千金散尽"的屋顶,眺望远处的永宁河。河面上灯火点点,那是夜航的商船,载着无数人的希望与梦想。

她掏出那枚特制的铜钱,在月光下细细端详。五年前,养父临死前将这枚铜钱塞进她手里,说了一句话:"九娘,永远别让人知道你的秘密..."

当时的她太小,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现在想来,养父或许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催太守..."苏九娘握紧铜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管你在谋划什么,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夜风吹散了她的低语,却吹不散心中燃起的复仇之火。而在遥远的京城,傅璟潇同样站在窗前,望着永宁方向,手中握着那张被苏九娘"骗"签的卖身契。

第8章身世与坠河

崔府的书房比苏九娘想象的还要森严。

她紧贴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像只壁虎一样一动不动。下方,两名侍卫来回巡逻,火把的光亮不时扫过高墙。已经三更天了,守卫依然没有丝毫松懈。

"催太守这老狐狸,果然谨慎。"苏九娘在心里暗骂,手指因长时间紧抓屋檐而微微发麻。

自从得知催太守与养父之死的关联后,她就决定亲自来查个明白。杜康和莫言愁极力反对,但她执意如此——有些事,必须亲手了结。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打更的声音。借着这个掩护,苏九娘轻轻挪动身体,沿着屋檐向书房上方的气窗爬去。莫言愁给她的情报显示,崔府的书房里藏有一个暗格,里面存放着重要文件。

气窗比想象中窄小,但对从小练习缩骨功的苏九娘来说不算什么。她像条水蛇一样滑了进去,轻巧地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书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苏九娘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用布裹住只透出些许光亮,足够她看清眼前的事物。

"暗格...暗格..."她无声地念叨着,手指沿着书架仔细摸索。莫言愁说暗格的机关在《论语》后面,但崔府的书架上有不下十个版本的《论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九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她准备放弃搜索这个书架时,指尖突然触到一处微小的凸起。

"找到了。"她屏住呼吸,轻轻按下凸起。

"咔嗒"一声轻响,书架侧面弹出一个暗格。苏九娘迅速查看,里面只有几份泛黄的文书和一个小木盒。

她先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苏九娘皱眉——这符号她见过,养父留给她的长命锁上也有类似的纹路。

心跳加速,她放下玉佩去翻看那些文书。最上面是一份五年前的密报,记录了"赌鬼苏三"的死讯。下面则是一些往来信件,内容晦涩难懂,但反复提到"那个孩子"和"永绝后患"等字眼。

"养父果然是被灭口的..."苏九娘咬紧下唇,继续翻找。最底下是一份用火漆密封的卷轴,上面盖着皇室印记。

苏九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它。卷轴内是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脖子上挂着一把长命锁。看到那锁的样式,苏九娘如遭雷击——和她从小佩戴的一模一样!

画像旁还有几行小字:"先帝血脉,交由苏三抚养。此女关系重大,务必确保其远离京城,永不入宫。"

苏九娘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夜明珠的光亮映照着她苍白的脸。她机械地摸向自己颈间的长命锁——粗糙的触感提醒她这不是梦境。

"我是...先帝血脉?"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她的思绪。养父的死,催太守的追杀,甚至傅璟潇的接近...一切突然有了新的解释。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苏九娘迅速将东西塞回暗格,只留下那枚玉佩揣入怀中。她刚躲到窗帘后,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大人,京城来信。"一个侍卫恭敬道。

"放下吧。"是催太守沙哑的声音,"加强府内巡逻,我总觉得今晚不太平。"

"是!"

门再次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苏九娘又等了一刻钟,才从藏身处出来。她必须立刻离开,这些发现需要时间消化。

返回的路比来时更危险。崔府似乎加强了戒备,巡逻的侍卫增加了一倍。苏九娘不得不改变原计划,从后花园的围墙翻出。

就在她即将跃上墙头的一刻,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

"有刺客!"有人大喊。

苏九娘顾不得隐藏,全力翻上墙头。更多的箭矢飞来,一支射中了她的小腿。剧痛让她差点跌落,但她咬牙坚持,翻身跳下围墙。

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苏九娘拖着伤腿拼命奔跑,穿过小巷,跃过矮墙,直到永宁河出现在眼前。

"只要过了河..."她喘息着,寻找渡船。

突然,一个黑影从侧面扑来,将她撞倒在地。苏九娘反应极快,抽出匕首刺向对方咽喉,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硬生生停住——那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眼中满是恐惧和决绝。

这一犹豫给了对方机会。少年一拳打在她伤口上,苏九娘痛呼一声,匕首掉落。更多的追兵赶到,将她团团围住。

"抓住她!"为首的侍卫喝道。

苏九娘知道被活捉的下场。她猛地抓起一把沙土扬向最近的敌人,趁机冲向河岸。箭矢如雨点般射来,一支穿透了她的肩膀,另一支擦过她的太阳穴。

鲜血模糊了视线,但苏九娘没有停下。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跃入湍急的永宁河。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吞没了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岸上那个少年侍卫摘下面巾,露出与她三分相似的面容...

京城,梁王府别院。

傅璟潇正在烛下批阅文书,突然胸口一阵剧痛,手中的笔掉在纸上,溅起一片墨渍。

"殿下?"萧岩担忧地问。

傅璟潇摇头表示没事,但那股莫名的心悸久久不散。自从回京拒婚后,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催太守表面接受了拒婚,背地里却在朝堂上不断施压,最终皇上削了他三分之一的兵权以示惩戒。

"永宁有消息来吗?"傅璟潇问,这是他每天必问的问题。

萧岩摇头:"还没有。不过听说漕运加税的圣旨已经下了,苏老板的码头恐怕..."

傅璟潇皱眉。自从离开永宁,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苏九娘的处境。催太守既然能对他下手,自然不会放过苏九娘。他曾暗中派人保护,但都被她那些警惕的手下挡了回来。

"准备一下,明日早朝后我要面见皇上。"傅璟潇决定道。

"殿下要回永宁?"

"嗯。"

萧岩欲言又止:"皇上已经警告过您不可擅离京城..."

傅璟潇的眼神变得锐利:"萧岩,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年有余。"

"那你应该知道,我决定的事,从不会改。"

萧岩肃然:"属下明白。"

次日清晨,傅璟潇刚穿戴整齐准备上朝,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突然闯入。

"殿下!永宁急报!"

傅璟潇接过信筒,抽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苏遇袭坠河,下落不明。"

纸条飘落在地,傅璟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转身,扯下刚穿好的朝服:"备马!立刻去永宁!"

"殿下!早朝..."

"不管了!"

三个时辰后,当皇帝得知傅璟潇擅离京城时,勃然大怒。朝臣趁机进言,建议削去梁王爵位,以儆效尤。

而此时的傅璟潇,已经策马狂奔在通往永宁的官道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九娘,等我!

永宁城,"千金散尽"赌坊。

杜康和莫言愁面色阴沉地听着探子的汇报。已经三天了,他们沿着永宁河下游搜寻了每一寸土地,却始终没有找到苏九娘的踪迹。

"继续找。"莫言愁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杜康正要说话,大门被猛地推开。傅璟潇大步走入,眼中布满血丝,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半点梁王的威仪?

"她在哪?"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莫言愁红着眼摇头:"还没找到..."

傅璟潇一拳砸在桌上,实木桌面应声裂开:"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康将事情经过简单告知,包括苏九娘夜探崔府的发现。当提到那枚玉佩和画像时,傅璟潇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她知道了?"他低声问。

杜康一愣:"知道什么?"

傅璟潇没有回答,转而问道:"搜查有什么线索?"

"下游三十里处有个渔村,村民说那晚看到河上漂着什么,但天黑没看清。"莫言愁道,"我们正准备去查。"

"我一起去。"傅璟潇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进来:"王爷,梁王府来人了,说是有要事。"

傅璟潇本想拒绝,但来人已经走了进来——是老王妃身边的贴身嬷嬷。

"殿下。"嬷嬷行了一礼,递上一封信,"王妃娘娘让老奴务必亲手交给您。"

傅璟潇拆开信,快速浏览。随着阅读,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最后化为一片决绝。

"准备船只,立刻去渔村。"他命令道,然后转向嬷嬷,"回去告诉母亲,我明白了,也会照她说的做。"

嬷嬷离开后,莫言愁忍不住问:"殿下,九娘她..."

傅璟潇的眼神变得柔和:"她会没事的。"他顿了顿,"有件事你们应该知道——苏九娘可能是先帝流落民间的血脉。"

杜康和莫言愁目瞪口呆。

"而我一直知道这件事。"傅璟潇继续道,声音低沉,"最初接近她,就是为了保护她,不是因为什么漕运情报..."

莫言愁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你知道为何不告诉她?"

"我想过。"傅璟潇坦然承认,"但是,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他没有说完,只是轻轻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放着那张苏九娘"骗"他签的卖身契。

"走吧。"他转身向门外走去,"去找她。"

没有人看到,这位铁血藩王眼中闪过的水光。也没有人知道,老王妃的信中还写了一句话:"潇儿,若真心悦她,就放下王爵。皇权与真情,从来难以两全。"

第9章永宁为誓

永宁河下游三十里,青鱼村。

春日的阳光洒在河面上,碎成万千金箔。苏九娘——现在村里人都叫她"阿九",蹲在河边的木板上,专注地盯着水中游动的鱼影。

"阿九姐姐,快来!老张头和李叔又吵起来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来。

阿九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粗布衣裙上的灰尘:"这次又为什么?"

"为了一只鸭子!都说自家的鸭子跑到对方院里去了!"

阿九跟着小女孩来到村中央的打谷场,两个中年汉子正脸红脖子粗地争执不休,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我的鸭子我认得!脖子底下有一撮白毛!"老张头挥舞着一根扁担。

"放屁!那明明是我家的!"李叔不甘示弱地撸起袖子。

"停。"阿九走到两人中间,从怀里摸出三颗骰子,"老规矩,赌一把。谁赢了鸭子归谁。"

围观的村民发出善意的哄笑。自从三个月前这个神秘女子被冲上岸,她就以一手神乎其神的赌术成了村里的"裁判官"。大到田地纠纷,小到鸡毛蒜皮,只要她出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老张头和李叔互相瞪了一眼,同时点头。

阿九将骰子放在一个粗瓷碗里,晃了晃,然后扣在地上:"猜单双。"

"单!"老张头抢先道。

"那双!"李叔赶紧说。

碗揭开——二、四、六,双数。

"李叔赢了。"阿九宣布,"鸭子归他。"

老张头懊恼地抓抓头,却也没再争执。围观的村民渐渐散去,阿九正想离开,余光却瞥见村口站着一个陌生身影。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袭简单的靛青色布衣,却掩不住通身的贵气。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阿九心头突然一阵心悸,这个人的眼神...为什么如此熟悉?

"姑娘。"男子走近,声音低沉悦耳,"在下梁潇,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梁潇..."阿九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昏暗的仓库...一张契约...潦草的签名...

"你还好吗?"男子——梁潇关切地问,手虚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阿九猛地回神:"没事。跟我来吧,家里有水。"

她领着梁潇走向村边的小屋,那是村民们合力为她搭建的。一路上,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背上,炽热得几乎要烧出个洞来。

屋内简朴但整洁。阿九倒了碗清水递给梁潇,他接过时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两人都是一愣。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梁潇慢慢喝着水,眼神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

"不是。"阿九摇头,"两个月前我从上游落水,被冲到这儿。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会赌。"

梁潇的手微微发抖,水碗里的水面荡起细小的波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偶尔会做梦..."阿九皱眉,"梦里有个男人,看不清脸,但感觉很熟悉。"她突然警觉,"你认识我?"

梁潇放下碗,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玩个游戏如何?猜正反。"

阿九本能地接过铜钱,手指一捻就知道这铜钱被动过手脚——重心偏向正面。她眯起眼睛:"你出千?"

"你说呢?"梁潇微笑。

阿九将铜钱抛起,接住,果然是正面朝上。她不服气地又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

"这铜钱有问题!"她气呼呼地说。

梁潇大笑,笑声爽朗温暖:"数月前也有人这么骗过我。"

"数月前?"阿九困惑地看着他。

梁潇突然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九娘,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阿九——不,苏九娘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码头的初遇、仓库里的卖身契、酒窖中的密谈...最后定格在一双满含担忧的深邃眼眸上。

"傅...璟潇?"她颤抖着说出这个名字。

傅璟潇的眼中瞬间涌上湿意:"你想起来了?"

苏九娘却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变得苍白:"你...你是为了我的身世才接近我的,对吗?那些信...我都想起来了..."

傅璟潇没有否认:"一开始是。"他深吸一口气,"但后来..."

"后来发现我这个’先帝血脉’可以利用?"苏九娘冷笑,胸口剧烈起伏,"以身世为要挟,整个漕运尽在你手..."

"后来我爱上了你这个人!"傅璟潇打断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与你的身世无关,与漕运无关,只因为你是苏九娘——那个会对着凯旋将军流口水,会趁我中毒骗我签卖身契,会用特制骰子救我的苏九娘!"

苏九娘呆住了。傅璟潇趁机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正是当初那份卖身契。

"记得这个吗?"他轻声问,"你说签了它就是我的人。"

苏九娘的眼眶红了:"那是骗你的..."

"但我当真了。"傅璟潇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她,"苏九娘,你愿意兑现当初的承诺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苏九娘透过泪光看着这个为她放弃王爵的男人。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包括那些她一直不敢承认的感情。

"傻子..."她哽咽着夺过卖身契,一把撕成两半,然后在傅璟潇错愕的目光中,从柜子里取出一张崭新的婚书,"这次,我们一起签。"

傅璟潇愣了片刻,随即大笑起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苏九娘埋首在他胸前,闻着那熟悉的气息,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门外,杜康、莫言愁和萧岩识趣地没有进去,只是相视一笑。

一个月后,重修的老梁王府,已经改名为傅宅,此时正张灯结彩。

苏九娘一袭大红嫁衣,站在镜前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紧了..."她扯了扯领口,"能不能换件舒服点的?"

"不行!"莫言愁拍开她的手,"这可是老夫人(老王妃)特意准备的,正经的凤冠霞帔!"

"可我..."

"别可是了。"杜康笑着递上一杯酒,"喝了它,壮胆。"

苏九娘一饮而尽,做了个鬼脸:"比你的’百日醉’差远了。"

门外乐声响起,是吉时到了。苏九娘突然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长命锁——那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别怕。"老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慈爱地看着她,"潇儿等这一天很久了。"

苏九娘眼眶发热:"伯母..."

老夫人上前,亲手为她整理嫁衣:"孩子,无论你来自哪里,现在都是我们傅家的人了。"她压低声音,"关于你的身世,我和潇儿会一直守口如瓶。"

苏九娘感激地点头。自从记忆恢复,她就决定不再追查自己的血缘。傅璟潇说的对,有些秘密,或许永远埋藏才是最好的选择。

礼堂上,傅璟潇一身大红喜服,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当苏九娘缓步走来时,他的眼中再容不下其他。

婚礼简单而隆重。虽然傅璟潇被削去了王爵,但老梁王的旧部和永宁百姓依然给予了这对新人最大的祝福。即便没法发出请柬,周边的百姓也自发筹备,宴席摆到了傅宅门外的巷道,酒过三巡,苏九娘悄悄拉着傅璟潇溜到后花园。

"累死我了..."她踢掉鞋子,赤脚踩在草地上,"比打架还累!"

傅璟潇笑着为她揉肩:"习惯就好。以后这种场合还多着呢。"

"啊?"苏九娘苦着脸,"能不能让我回赌坊?"

"当然可以。"傅璟潇亲了亲她的发顶,"你想做什么都行。不过..."

"不过什么?"

"催太守的人还在盯着我们。"傅璟潇神色凝重,"他虽然暂时收敛,但不会轻易放弃。"

苏九娘冷笑:"让他来。我正想算算养父的账。"

正说着,一个侍卫匆匆走来:"大人,京城急报!"

傅璟潇展开信笺,眉头渐渐舒展:"有意思..."

"怎么了?"苏九娘凑过去看。

"催太守的侄子——那个在崔府当侍卫的少年——突然站出来指证催太守谋害先帝血脉。"傅璟潇眼中闪着锐光,"更妙的是,皇上借机整治了朝堂,罢黜了崔太守,还恢复了我的兵权。"

苏九娘若有所思:"那个少年...我好像见过。"她突然想起坠河前那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年轻侍卫,"他会不会是..."

傅璟潇按住她的唇:"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苏九娘了然点头,转而笑道:"那我们现在是自由了?"

"嗯。不算太自由,但是够用。"傅璟潇将她搂入怀中,"你想做什么?"即便不做梁王,他也还是手握兵权镇一方边疆的大将。

苏九娘眼珠一转:"先把你当年欠我的赌债算清楚..."

傅璟潇大笑,俯身吻住她的唇。远处,永宁河静静流淌,见证着这段始于赌局、终于真情的姻缘。

后来,人们常说永宁河边有两奇——一是"千金散尽"的女老板赌术通神却从不轻易出手;二是重获王爵的梁王治军严明却唯独对夫人言听计从。两人一个主漕运,一个守边疆,将永宁治理得繁荣昌盛,成为一段流传百世的佳话。

至于当年那张被撕毁的卖身契,则被傅璟潇精心裱起来挂在书房,每每有人问起,这位铁血藩王都会露出罕见的温柔笑容:

"那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的一次’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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