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之上,旧爱如霜(穆修璟纳兰兰和叶)最新章节_阶梯之上,旧爱如霜全文阅读
她捧着他最爱的栗子,满怀期待地踏上穆府阶梯,以为会迎来除夕惊喜。
然而,灯火通明的厅堂内,他身旁却站着高门贵女,一句到此为止将她推入无边雪夜。
暖炉碎裂,尊严尽失,从安稳阶跌落尘埃。
旧爱已冷如寒霜,她苏若薇,誓要从这绝境中,一步步爬回阶梯之上!
1
鹅毛大雪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没。
我揣着亲手做的暖炉,里面是刚烤好的、他最爱吃的栗子,脚步轻快地走向穆府。
今儿除夕,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还未到门口,穆府内已是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丝竹之声和欢笑。
我心下一暖,他果然给我准备了热闹的惊喜。
刚踏上台阶,两个家丁便拦住了我。
其中一个面露难色道:
“苏姑娘,今日府内有贵客,您还是……”
我心头一跳,笑容僵在脸上,“贵客?修璟约了我……”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声从内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她进来。”
是穆修璟的母亲,穆夫人。
我忐忑地走进暖意融融的前厅,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重天。
厅内果然高朋满座,衣香鬓影,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穆修璟站在人群中央,他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更显得他俊朗不凡。
只是,他身旁站着一位陌生的娇俏女子,两人言笑晏晏,亲密无间。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穆夫人端坐主位,目光冷冷地扫过我,像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诸位,今日除了庆祝我穆家即将晋升尊荣阶,还有一桩喜事。”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穆修璟身旁的女子,“修璟与李尚书家的千金,李嫣然小姐,已定下婚期。”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炸开了。
手里的暖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栗子滚落一地。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穆修璟,他终于看向我,眼神复杂,却唯独没有我期盼的解释。
我声音颤抖,“修璟,她们说的是真的?”
他避开我的目光,薄唇轻启,语气平静得可怕,“若薇,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一步步走向他,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你忘了我们一起糊元宵,你说过要一辈子守着我,给我一个安稳阶的家……”
他母亲厉声打断,眼神轻蔑,“放肆!修璟的前程岂是你能耽误的!一个安稳阶边缘的孤女,也配肖想我穆家的‘尊荣’?”
李嫣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浅笑,依偎在穆修璟身边,娇声道,“修璟哥哥,这便是你常提起的那个……小丫鬟?”
穆修璟身子一僵,缓缓拨开我的手,那力道不大,却像千万斤重锤砸在我心上。
他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却依旧坚定,“为了家族......这是唯一的选择。”
“唯一的选择?”我惨然一笑,泪水模糊了视线,“所以,我就是那个可以被随意牺牲的代价?”
穆夫人冷哼一声,对管家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的安稳阶凭证收回来,送苏姑娘‘上路’!”
两个家丁立刻上前,粗鲁地从我怀里搜走了那枚象征身份和基本温饱的铜制凭证。
我被他们拖拽着,推出了穆府温暖的大门,重重摔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鹅毛大雪无情地打在我脸上,融化的雪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冰冷刺骨。
我趴在雪中,看着穆府内依旧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断,与我此刻的绝境形成鲜明对比。
穆修璟,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一个让我从云端跌入地狱的惊喜?
他母亲冰冷的声音隔着风雪传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心里。
“修璟,记住,有些人,生来就只配在泥泞里。别让不相干的人,脏了我们穆家的尊荣阶!”
我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鲜血渗出,与雪水混在一起。
穆修璟,穆家!今日之辱,我苏若薇若不死,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风雪中,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裂的声音,也听到了一个不甘的灵魂在咆哮。
“我不会就这么认命的!”
2
寒风裹挟着雪籽,刀子般刮在脸上。
穆府的灯火渐渐在风雪中模糊,最后化作一个小小的光点,彻底熄灭。
我蜷缩在雪地里,浑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安稳阶的凭证被夺,意味着我失去了最基本的庇护。
在这个严格遵循“马斯洛需求阶梯”划分等级的世界里,没有凭证,就只能沦落到最底层的底巢——那里,是生理需求的炼狱。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几个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人围了过来,他们的眼神像饿狼一样贪婪。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看,这妞身上还有点肉!”
另一个声音附和:
“衣服还算干净,能换几块黑面馍!”
我心中警铃大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身后传来他们粗野的笑声和追赶的脚步声。
我逃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这里便是传说中的底巢。
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尿骚和呕吐物的酸臭。
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衣不蔽体的人们像幽魂般游荡。
在这里,我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是饥饿。
三天,整整三天,我滴水未进,只靠啃食雪团维持。
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
我看到有人为了一块发霉的饼子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人性的丑恶,在这里暴露无遗。
第四天,我实在饿得受不了,看到一只野狗叼着半块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骨头,上面还带着些许腐肉。
那一刻,所有的尊严和体面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像疯了一样扑上去,与那只野狗撕咬、翻滚,最终抢到了那块带着腥臭味的骨头。
我狼吞虎咽地啃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夜晚,我蜷缩在一个破败的屋檐下,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一只硕大的老鼠吱吱叫着向我扑来,我尖叫着抓起身边的一块砖头,狠狠砸了下去。
温热的血溅到我的手上,黏腻而恶心。
我看着老鼠抽搐的尸体,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活下去,这是唯一的念头。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小丫头,新来的?”
我警惕地回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她手里拿着半个黑乎乎的窝头。
她见我戒备的样子,叹了口气,“别怕,老婆子我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这底巢啊,吃人的地方。”
她将窝头分了一半给我。那是我这几天吃到的第一口真正的食物,虽然粗粝难咽,却让我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老妇人姓孙,大家都叫她孙婆婆。
她在这底巢待了十年,见惯了生死。
她教我如何在垃圾堆里寻找能果腹的东西,如何在寒夜里找到稍微避风的角落,如何在那些凶神恶煞的底巢混混手下保全自己。
孙婆婆常常望着安稳阶的方向,眼神浑浊,“能活着就不错了,底巢的人,没有明天。”
相处的日子里,孙婆婆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然而,好景不长。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底巢。
孙婆婆染上了病,高烧不退,很快就虚弱下去。
我守在她身边,喂她喝水,用雪给她降温,却无力回天。
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气若游丝,“丫头……活下去……替婆婆……看看上面的天……”
我握着她冰冷的手,泪如雨下。
孙婆婆的死,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我意识到,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我必须向上爬,哪怕不择手段!
我开始留意底巢的各种消息。
听说,底巢的管事老黑,手里有些门路,只要给足好处,就能弄到去安稳阶做苦役的机会。
我将孙婆婆留给我的一块碎银紧紧攥在手里,这是我唯一的筹码。
找到老黑的时候,他正斜倚在一张破旧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打量我,眼神像毒蛇一样阴冷。
我将碎银放在他面前,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黑爷,我想……离开这里。”
老黑拿起碎银,在手里掂了掂,发出令人不安的“咯咯”笑声。
他阴恻恻地看着我,嘴角咧开一个丑陋的弧度,“小丫头,想去安稳阶?可没那么容易。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他伸出布满污垢的手,拍了拍我的脸颊,“不过,看你这么有孝心,黑爷我就给你指条路。”
3
老黑所谓的“路”,是将我卖给了安稳阶一户姓张的布料商人当杂役。
说是杂役,其实比底巢的苦力好不了多少。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劈柴、挑水、洗衣、打扫庭院,所有最脏最累的活都归我。
张家老爷尖酸刻薄,张家太太更是颐指气使。
稍有不慎,便是一顿打骂。
但我咬牙忍着,至少在这里,我能有一口饱饭,有一张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草席。
生理需求和最基本的安全需求,暂时得到了满足。
安稳阶的生活,远不如其名。
这里的人们虽然不像底巢那般挣扎在生死线上,但也活得小心翼翼。
他们穿着朴素但干净的衣物,脸上带着程式化的谦卑笑容。
邻里之间看似和睦,实则暗地里都在比较谁家的米缸更满,谁家的孩子更有出息能攀上尊荣阶的边儿。
对外来者,尤其是像我这样从底巢上来的,他们更是充满了戒备和排挤。
那些轻蔑的眼神,刻薄的议论,像无形的针一样刺在我身上。
我学会了低眉顺眼,少说多做,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履薄冰地在这个虚伪的阶层里求生存。
夜晚,躺在冰冷的草席上,穆修璟的身影总会不受控制地闯入我的脑海。
曾经的甜蜜与如今的苦楚交织在一起,像毒药一样腐蚀着我的心。
我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沉溺于过去,苏若薇,你要活下去,要变得更强!
一日,我去街上采买,无意中听到几个妇人闲聊。
“听说了吗?穆家那位大公子,穆修璟,上个月和李尚书家的千金完婚了!那排场,啧啧,整个尊荣阶都轰动了!”
“可不是嘛!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穆家这下可真是稳坐尊荣阶了!”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手里的菜篮子差点掉在地上。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任何一次鞭打都要疼。
他果然……过得很好。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默默地转身离开。
这消息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将我从短暂的麻木中刺醒,也让我更加坚定了向上爬的决心。
穆修璟,你高高在上,我苏若薇也绝不会永远屈居人下!
日子在繁重的劳作和无尽的忍耐中一天天过去。
我渐渐摸清了安稳阶的一些门道,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浆洗衣物,张家太太和几个邻居家的妇人聚在一起闲聊。
一个尖嗓子的妇人说道:
“哎,你们听说了吗?今年的‘晋升考核’又要开始了!”
一个尖嗓子的妇人说道: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谁家孩子能有这个福气,要是能通过考核,进入尊荣阶的外围服务,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我心中一动,竖起了耳朵:
“晋升考核?”
“是啊,每年一次,专门给咱们安稳阶的人一个机会。不过难得很,不仅要对阶梯规则了如指掌,还得有拿得出手的本事才行。”
我眼神一亮,紧紧攥住了手里的棒槌。
考核?一个可以从安稳阶向上流动的机会!
我低垂着头,继续捶打着衣物,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张家太太瞥了我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就她?一个底巢爬上来的贱丫头,也配想‘晋升考核’的事?做梦!”
尖嗓子妇人也附和道,“就是,这种好事,哪轮得到她呀!”
她们的嘲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但我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将这个消息记在了心里。
我假装不经意地抬头,用最谦卑的语气,向正在晾晒衣服的一个稍微和善些的张家仆妇打探:
“考核?什么考核?”
那仆妇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就是一个能往上走的机会,难着呢!”
4
打探清楚“晋升考核”的细节后,我心中燃起了新的希望。
这考核,无疑是我摆脱目前困境,向上攀爬的唯一阶梯。
考核分为两部分:一是笔试,考察对阶梯规则的理解和忠诚度,二是技能展示,必须拥有一项能为尊荣阶服务的技艺。
阶梯规则那本厚厚的册子,是安稳阶每家每户的必备之物,却鲜少有人真正去研读。
我趁着夜深人静,偷偷点亮张家厨房里省下来的油灯,贪婪地阅读着那些冰冷而刻板的条文。
那些条文,曾是我命运的枷锁,如今,却可能成为我改变命运的钥匙。
至于技能,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母亲生前教我的刺绣。
母亲曾是江南小有名气的绣娘,她的绣品栩栩如生。
我继承了她的手艺,只是这些年为了生存,早已荒废。如今,我要重新拾起来。
我用采买时偷偷攒下的几个铜板,买了最便宜的针线和布料。
白天干活,晚上便在昏暗的油灯下练习。
起初手指生疏僵硬,常常扎破。
但我咬牙坚持,一针一线,绣出的不仅是花鸟鱼虫,更是我对未来的渴望。
考核的日子很快来临。
考场设在安稳阶的公共广场,戒备森严。
我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衣,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笔试对我而言并不算难,那些刻板的条文早已烂熟于心。
真正的考验,在技能展示。
轮到我时,我捧着自己连夜赶制的一幅喜鹊登梅图上前。
正要展示,邻近一个同样参加考核的女子“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她手中的一杯茶水,不偏不倚地泼在了我的绣品上,晕开了一大片难看的茶渍。
“哎呀,真对不起!”
那女子假惺惺地道歉,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
周围传来几声幸灾乐祸的低笑。
我心中一沉,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主位上,一位身着锦缎的中年考官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挥手,“下一个!”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等等!”
我伸手拉住那考官的衣角,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对,是看着一个决定我命运的神祇。
我温声提醒,声音却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大人,请再给我片刻。”
那考官不悦地看着我。
我迅速从随身的小布包里取出几根不同颜色的丝线和一小块备用的碎布,就着那片茶渍,飞针走线。
茶渍的边缘被我巧妙地绣成了梅花的枝干,晕开的部分则化作了淡雅的墨色背景,反而为绣品增添了几分水墨意境。
原本的“喜鹊登梅”,变成了一幅更具风骨的“傲雪寒梅”。
当我再次将绣品呈上时,场上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那中年考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仔细端详片刻,点了点头。
我心中稍定,却不敢放松。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考官席的侧位传来,“这应变倒是不错。”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人心。
是他,纳兰和叶。
他是尊荣阶纳兰家族的子弟,也是这次考核的主考官之一。
传闻此人年纪轻轻,却极有手段。
我心头一紧,连忙低下头。
纳兰和叶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那中年考官,语气平淡,“此女,可入选。”
中年考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哈腰,“是,是,纳兰公子说的是。”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通过了?我竟然通过了初选!
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激动涌上心头,我第一次,在这个冰冷的阶梯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因自身能力而被认可的滋味。
虽然,这认可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考核结束,我正要离开,纳兰和叶却叫住了我。
他缓步走到我面前,拿起我的那幅傲雪寒梅,细细端详。
他嘴角上扬,对我意味深长地说,“苏姑娘,你的绣品很有意思。人,也很有意思。”
我垂下眼帘,恭敬道:
“谢纳兰公子夸奖。”
心中却警铃大作。
这个男人的眼神,太过深邃,让我感到不安。
5
通过初选后,我便从小张家的杂役,变成了尊荣阶外围区域的一名绣娘,负责为一些低阶的尊荣阶人士缝制日常衣物和绣品。
虽然依旧是服务他人,但地位已然不同。
至少,我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小的房间,和一份能糊口的稳定工钱。
纳兰和叶似乎对我格外关照。
他会时不时地派人送来一些上好的丝线和布料,美其名曰鼓励新人。
有时,他甚至会亲自前来,指点我的绣技,言语间带着若有似无的亲近。
我深知他这种尊荣阶的贵公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刚从安稳阶爬上来的绣娘另眼相看。
他每一次的示好,都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我,则是他眼中那只谨慎的猎物。
但我别无选择,只能小心翼善地周旋,暂时利用他提供的便利,努力提升自己的技艺和地位。
这日,尊荣阶的一位夫人要举办赏花宴,广邀宾客。
我因手艺尚可,被派去宴会帮忙,负责整理宾客的衣物和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宴会设在一位大人物的府邸花园,奇花异草,亭台楼阁,极尽奢华。
宾客们衣着华丽,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尊荣阶特有的矜贵与傲慢。
我穿着统一的青色侍女服,低眉顺眼地穿梭在人群中,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
依旧是那般丰神俊朗,只是眉宇间似乎比从前多了几分沉稳与疏离。
是穆修璟。
他正与几位公子哥谈笑,不经意间,目光扫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化为复杂难辨的情绪,眉头微微蹙起。
我心中巨浪翻腾,五年前雪夜的场景历历在目,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
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苏若薇。
我迅速低下头,屈膝行了一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
一位衣着艳丽、头戴珠翠的年轻女子,正是穆修璟如今的妻子,李嫣然。
她端着一杯汤羹,袅袅娜娜地走过,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手一歪,滚烫的汤羹不偏不倚地泼在了我的手背上。
“哎呀!”李嫣然故作惊讶地轻呼一声,用绣帕掩着嘴,眼中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瞧我这手,真是笨手笨脚的。你这小丫鬟,没事吧?”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但我咬紧牙关,忍着没有出声。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我低着头,声音平静,“奴婢无事,谢夫人关心。”
李嫣然却不依不饶,声音拔高了几分,“无事?我看你这手都红了!莫不是想讹上本夫人不成?你们这些从下面爬上来的,就是不安分!”
她的声音尖锐刻薄,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当众羞辱,这是尊荣阶对付底层人最常用的手段。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就在这时,穆修璟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要开口。
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李夫人,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计较。来,我敬您一杯,这可是新进的百花酿。”
纳兰和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他招牌式的温和笑容,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李嫣然的刁难。
他转向我,眼神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苏姑娘,手没事吧?若是不适,便先下去歇息。”
我心中一凛,纳兰和叶的出现,让局面更加复杂。
我忍着手背的剧痛,低声道:
“谢纳兰公子关心,奴婢无碍。”
穆修璟的目光在我红肿的手背和纳兰和叶的脸上逡巡片刻,眼神愈发深沉,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6
那场宴会之后,穆修璟似乎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我。
有时,当我被管事嬷嬷故意刁难,分配了远超负荷的绣活时,总会恰好有穆府的订单下来,指名要一些简单的纹样,让我得以喘息。
有时,当别的绣娘因嫉妒而暗中使坏,弄丢了我的针线或是弄脏了我的布料时,第二天总会有一份新的、甚至更好的材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绣架旁。
他从不直接出面,也从不与我交谈,只是用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在我陷入困境时,悄然伸出援手。
他的行为,像一团迷雾,让我困惑不解。
若说他对我有愧,为何当年那般决绝?若说他对我有情,又为何对我视若无睹,任由李嫣然羞辱?
而纳兰和叶对我的“兴趣”则愈发明显。
他常常借故前来我的绣房,有时是送些新奇的点心,有时是带来一些尊荣阶的趣闻。
他的言语总是带着几分暧昧的试探,眼神也越来越放肆。
我能感觉到他试图将我拉入他的阵营,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我小心翼翼地在他和穆修璟之间周旋。
穆修璟的暗中帮助,我照单全收,却从不表露半分感激。
纳兰和叶的拉拢,我虚与委蛇,利用他获取一些尊荣阶内部的消息,同时努力提升自己的技艺和价值。
凭借着出色的刺绣技艺和在几次宴会上沉稳冷静的处事能力,我渐渐在尊荣阶的外围区域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
一些夫人小姐开始指名要我为她们绣制衣物和饰品。
这种被认可的感觉,让我第一次在这个冰冷的阶梯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属于自己的价值。
当然,这也招致了更多的嫉妒和排挤。
一个平日里就爱搬弄是非的绣娘酸溜溜地说道:
“苏绣娘,听说你最近很得纳兰公子的青睐啊?”
另一个接口,“可不是嘛,人家现在可是红人了,哪还看得上我们这些老婆子。”
我只淡淡一笑,并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我知道,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在尊荣阶这个虎狼环伺的地方立足。
这日,我奉命去给一位老夫人送刚绣好的寿礼。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处偏僻的回廊,穆修璟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依旧是一身锦衣,面容清俊,只是眼神比从前更加深邃难测。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纳兰和叶不是好人,离他远点。”
这是我们自雪夜决裂后,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我心中一刺,脸上却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穆大人如今是以什么身份关心我?前夫?还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
我刻意加重了“施舍者”三个字,看着他英俊的脸庞瞬间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他薄唇紧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
7
穆修璟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
我渐渐察觉到,纳兰和叶的野心远不止于在尊荣阶呼风唤雨那么简单。
他似乎在暗中策划着什么,而穆修璟的家族,便是他的目标之一。
一日,纳兰和叶又“恰好”来到我的绣房。
他屏退了左右,笑容比往日更加亲切,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苏姑娘,近来可好?”
我垂眸应道,“托纳兰公子洪福,一切安好。”
他轻笑一声,话锋一转,“苏姑娘可曾听闻,穆家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我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奴婢身处内宅,对外间之事知之甚少。”
纳兰和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穆家当年能踩着别人的尸骨晋升尊荣阶,如今,也该轮到他们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了。”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诱惑,“苏姑娘,你是个聪明人。若是穆家倒了,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届时,你想要什么,本公子都可以满足你。”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千层涟漪。
报复穆修璟,这是我日思夜想的事情。
纳兰和叶的提议,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只要我助他一臂之力,就能亲眼看到穆家跌落尘埃,穆修璟尝到我当年所受的苦楚。
然而,当冷静下来,我却犹豫了。
穆修璟固然可恨,但纳兰和叶此人城府极深,手段狠辣,若与他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
而且,我真的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报复吗?这与当年的穆家,又有何区别?
我内心挣扎不已。
对穆修璟的恨意与残存的一丝不忍,以及对纳兰和叶的警惕,交织在一起,让我夜不能寐。
这关乎我内心深处对“爱与归属”的最后一点念想——是彻底埋葬过去所有的情感,还是保留那一丝人性的光辉?
为了弄清真相,我开始暗中留意纳兰和叶的动向,并利用他对我尚存的兴趣,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
我发现,他果然在搜集对穆家不利的证据,企图在即将到来的“阶梯评议会”上发难。
就在我搜集到一些零星的线索,却苦于无法串联起来时,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穆修璟也在暗中调查纳兰和叶。
他行事极为隐秘,若非我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留心,根本无法察觉。
原来,他并非对纳兰和叶的野心一无所知。
这个发现让我震惊不已。
我们两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共同面对着一个强大的敌人。
我手中掌握着一份关于纳兰和叶暗中勾结底巢管事,操纵物资流向,中饱私囊的证据。
这份证据,足以让纳兰和叶身败名裂。
但如果直接交出去,必然会暴露我自己。
犹豫再三,在一个深夜,我将那份誊写好的证据,用一方素色手帕包裹,悄悄放在了穆修璟书房的窗台上。
做完这一切,我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书房的灯亮了。
穆修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他拿起那个小小的包裹,打开,借着烛光仔细阅读。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看完之后,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电,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谁?”
8
穆修璟的警觉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他发现。
第二天,穆修璟派人秘密传唤我。
在他书房里,没有旁人。
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只是脸上的神情比往日更加复杂。
那份我留下的证据,就摊开在他的书案上。
他开门见山,目光紧紧锁住我。
“是你做的?”
我没有否认,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是。”
“为什么?”
我沉默片刻,淡淡道:
“纳兰和叶,不是好人。穆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凝视着我,眼神深邃,仿佛要将我看穿,“你恨我,恨穆家,为何还要帮我?”
我自嘲地笑了笑,“穆大人多虑了。我只是不想看到小人得志。至于穆家……欠我的,我会亲自讨回来,不劳他人之手。”
穆修璟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被坚毅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这份证据,至关重要。但,还不够。”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秘密的谈话。
起初,气氛总是充满了戒备和张力,彼此的言语都带着刺。
但随着对纳兰和叶阴谋的深入剖析,我们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渐渐有了一丝微妙的缓和。
在一次谈话中,他终于提起了当年的事。
“若薇,”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当年……家族确实面临着巨大的危机。纳兰和叶的父亲,那时便已在暗中布局,想要将穆家彻底打入底巢。与李家联姻,是当时稳住局势,保全家族唯一的办法。”
他顿了顿,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我从未想过,你会因此经历那般苦楚。我曾派人去安稳阶寻你,想给你一些补偿,但……”
“补偿?”我冷笑一声,打断他,“穆大人觉得,我所受的那些苦,是区区一些金钱可以补偿的吗?还是你认为,一句轻飘飘的无奈之举,就能抹去你当年的背叛?”
他沉默了,俊朗的脸上满是愧疚。
我知道,他的解释或许是事实,但伤害已经造成,裂痕也已存在。
有些东西,永远也回不去了。
尽管如此,面对共同的敌人,我们暂时放下了彼此的恩怨。
我将我搜集到的关于纳兰和叶的其他一些不法行为的线索告诉了他,而他也将他调查到的一些内幕与我共享。
我们像两个配合默契的棋手,一步步拆解着纳兰和叶布下的棋局。
阶梯评议会如期召开。
纳兰和叶果然发难,抛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指责穆家营私舞弊,意图动摇穆家在尊荣阶的地位。
就在他得意洋洋,以为胜券在握之时,穆修璟从容不迫地站了出来,不仅一一驳斥了纳兰和叶的指控,更是当众揭露了纳兰和叶勾结底巢管事,侵吞赈灾物资,草菅人命的桩桩罪行。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纳兰和叶脸色煞白,当场被剥夺尊荣阶身份,打入大牢,等待他的将是阶梯规则最严厉的惩罚。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穆修璟的家族地位不仅没有动摇,反而因为揭露了纳兰和叶的罪行,赢得了更多人的敬重。
而我,也因为在这次事件中暗中提供的关键线索,被穆修璟以协助有功为名,从一名普通的绣娘,提升为穆府绣房的掌事,真正获得了尊荣阶外围区域的尊重。
尘埃落定之后,穆修璟再次找到我。
他站在我面前,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而复杂。
“若薇,”他轻声道,“当年……我对不起你。”
这一次,他的道歉,似乎真诚了许多。
我平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恨意似乎消散了一些,但那道伤疤,依旧存在。
“穆大人,”我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往事已矣。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是的,两不相欠。
他当年的背叛,我用我的方式讨了回来。
而他给予我的尊重,我也坦然接受。
至于那份被辜负的情感,就让它彻底湮没在岁月的尘埃里吧。
9
纳兰和叶的倒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阶梯社会中引发了不小的震荡。
他利用规则漏洞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的罪行被公之于众,让许多生活在安稳阶和底巢的人们看到了尊荣阶光鲜外表下的阴暗。
一些质疑和反思的声音,开始悄然出现。
人们开始讨论,这种僵化的阶梯制度,是否真的公平?是否真的能让有能力的人得到应有的尊重?
穆修璟在这次事件后,声望日隆。
但他并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反而陷入了更深沉的思考。
他开始反思家族在阶梯中的位置,以及这种制度本身存在的弊端。
或许是纳兰和叶的覆灭让他看到了变革的可能,或许是我这个从底巢一步步爬上来的异类给了他某些触动,他开始尝试推动一些温和的改革。
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尊荣阶内部倡议,适当放宽对安稳阶优秀人才的吸纳标准,并提出设立一些专项基金,用于改善底巢部分区域的基本生活条件。
他的这些举动,在保守的尊荣阶内部引起了不少争议,但也得到了一些有识之士的支持。
而我,在成为穆府绣房掌事之后,并没有选择安逸地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尊重。
那些在底巢挣扎求生的日日夜夜,那些因饥饿和寒冷而绝望的眼神,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深知,仅仅依靠尊荣阶的施舍和怜悯,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底层人民的命运。
我选择了一条与穆修璟截然不同的路。
我利用掌管绣房的便利,以及在挫败纳兰和叶阴谋过程中积累的一些人脉和财富,开始在阶梯的边缘地带,一个介于安稳阶和底巢之间的灰色区域,秘密筹建一个庇护所。
这个庇护所,我取名为初生社。
寓意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能获得一次新生的机会。
我招募了一些在底巢有过一面之缘、尚存良知的人手,为那些从底巢挣扎出来、无家可归的人提供最基本的食物、住所和医疗。
更重要的是,我利用自己的刺绣技艺,以及从穆府学到的一些管理经验,在初生社开设了技能培训班,教授他们一技之长,让他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满足基本的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并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
我的举动,自然也引起了穆修璟的注意。
一日,他悄然来到初生社。
这里没有穆府的富丽堂皇,只有简陋的屋舍和一张张虽然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庞。
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大人们则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有的在纺纱织布,有的在学习缝纫,有的在打理菜园。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充满了生机。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复杂。
“若薇,”他走到正在指导女工刺绣的我身边,声音带着一丝叹息,“你做的很好。只是,这里太苦了,你何必……”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穆大人,”我打断他,语气坚定而从容,“这是我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值得为之奋斗的东西。你的路,在云端之上,维护阶梯的秩序与荣光。而我的路,在尘埃之中,为那些被遗忘的灵魂,点燃一盏微弱的灯火。我们,终究不同路。”
他沉默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一丝失落,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怅惘。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若有需要,穆家……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我微微一笑,婉拒了他的好意,“谢穆大人美意。‘初生社’的路,要靠我们自己走出来。”
10
岁月如梭,转眼又是五年。
初生社在我的苦心经营下,逐渐壮大。
从最初十几人的小作坊,发展成拥有数百人的社区。
我们不仅能自给自足,还将多余的布匹、衣物、甚至一些改良的农具出售给安稳阶的居民,换取更多的资源。
更重要的是,初生社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拥有生存技能和独立人格的人,他们中的一些人选择留在初生社继续发光发热,另一些人则带着希望和技能,重新融入安稳阶,甚至凭借自己的努力,向着更高的阶梯攀登。
初生社的存在,像一根楔子,悄然撬动着僵化的阶梯结构。
它证明了,即使是出身底巢的人,只要给予机会和引导,也能创造价值,赢得尊重。
我的名字,苏若薇,不再仅仅是穆府绣房的掌事,更成了初生社的坊主,一个在阶梯边缘地带拥有不可忽视影响力的人物。
而穆修璟,这些年也并未停下脚步。
他在尊荣阶的改革虽然步履维艰,却也取得了一些成效。
一些不合理的规则被废除,阶层之间的流动性有了一丝微弱的增加。
他不再仅仅是穆家的继承人,更成为了尊荣阶内部一股清醒而理性的力量,赢得了越来越多人的真正尊重,而非仅仅是对其家族权势的敬畏。
我们的人生轨迹,像是两条平行线,朝着各自认定的方向延伸,却又在某种精神层面上遥相呼应。
这年冬天,一场罕见的大雪席卷了整个地域。
“阶梯高层会议”也在这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召开,商议如何应对雪灾,以及一些关于阶梯规则调整的重要议题。
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我,苏若薇,作为初生社的代表,也被邀请参加这次会议。
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初生社虽然小有成就,但在真正的尊荣阶眼中,依旧是上不了台面的存在。
这次的邀请,无疑释放了一个重要的信号。
会议厅内,温暖如春。
各方势力齐聚一堂,气氛庄重而肃穆。
我穿着一身朴素却不失庄重的深蓝色棉布长裙,安静地坐在属于我的位置上。
当我的目光扫过主位区域时,与一道熟悉的视线相遇了。
穆修璟。
他依旧是那个身居高位的穆大人,穿着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气质优雅,气度逼人。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只是在他眼角添了几分成熟的纹路,更增添了他的魅力。
四目相对,我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释怀。
曾经的爱恨纠葛,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被磨平,沉淀下来的,是对彼此选择的尊重和理解。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我在会上提出的关于初生社的经验,以及对底层民众需求的阐述,得到了一些开明人士的认同。
穆修璟也适时地给予了支持。
会议结束,窗外依旧大雪纷飞。
这场景,与多年前那个改变我命运的除夕雪夜,何其相似。
只是,心境已然天差地别。
宾客们陆续散去。穆修璟缓步走到我面前。
他看着我,眼神温和而深远,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若薇,”他轻声道,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初生社,做得很好。”
我亦回以微笑,“穆大人这些年的努力,也令人敬佩。”
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他忽然开口,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一句不经意的感慨,“若薇,若有来生……”
我心中微微一动,随即释然。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嘴角勾起一抹浅淡而从容的弧度。
“修璟,”我轻轻打断他,第一次如此自然地叫出他的名字,却再无当年的痴缠与怨怼,“没有如果。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路。这样,就很好。”
我顿了顿,认真地看着他,“珍重。”
说完,我向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进了漫天的风雪之中。
我的背影,在茫茫雪色中,显得坚定而从容。
阶梯之上,穆修璟久久伫立,凝望着我消失的方向。
他知道,那道曾经深深烙印在他心上的身影,如今已经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广阔天地。
旧爱已逝,如霜雪般清冽,消融在各自选择的道路尽头。
唯余心中那份淡淡的怅惘与深深的敬意,在风雪中,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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