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望他妈忌日那天，他和别的女人疯了一夜。

我流产时，他刚从床上下来。

他拥着怀中的女孩，笑容懒散恶劣：

「这倒替我省了不少事。」

「夏安晴，你没资格生下我的孩子。」

这是我第二次失去孩子了。

第一次时，他红着眼，心疼地一夜没睡。

后来，我又一次怀孕。

角落里，他的手微微一紧。

良久后才开口，语气随意：

「算了，这次就生下来吧，家里也催我要孩子了。」

我看他一眼，淡淡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孩子是你的了？」

1

从医院回到家。

一进门，就看到沈景望众星捧月地坐在人群中央。

他把玩着打火机，神色恹恹的。

一旁的女孩双目含情看着他。

听到动静，他漫不经心地朝我看来。

四目对视，我身子一僵。

他挑了挑眉，笑容玩味。

手心不自觉握紧。

果然，下一秒他猛地把身旁的女孩拽入怀中。

亲了上去。

周围一阵起哄声。

良久，他才松开身上女孩。

他挑衅地看向我，等着我爆发。

他周围的人也看好戏似的看着我。

发白的指尖用力陷入掌心。

我闭了闭眼，努力将心中的压抑难过镇压下去，恢复平静的面庞。

今天我不想和他吵架。

我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嘭」，桌上的酒杯被他用力推倒。

他脸色沉下来，目光幽深阴鸷：

「夏安晴，你怎么敢？」

「怎么敢在今天出现在我面前？」

我也不想。

明明一个小时前看他好哥们的朋友圈，他们还在外面玩。

我淡淡地说：

「抱歉，我不知道今天你在家。」

「我去酒店住吧。」

「站住，谁允许你走了？」

他拿起桌上一杯酒，缓缓站起身。

「今天妈的忌日，不喝一杯祭奠祭奠她。」

我别过头，无声拒绝。

他嗤笑一声。

「嫌晦气？那就喝一杯祝我生日快乐吧。」

他的语气带笑，眼底却像蒙上了一层水雾，寂寥无比。

心倏地缩一下，强压下去的酸涩再也忍不住，不断涌上来。

「哭什么，来，喝一杯吧。」

他强硬地捏住我的下巴，把酒往我嘴里灌进。

酒顺着胸口流下来，呛得我猛咳，到最后咳得脸都涨红了。

我终于受不了，用力地掰开他的手，红着眼怒目瞪向他。

他神色一顿，把酒杯往地上随手一扔。

神情寡淡：

「算了，好没意思。」

说完他转身就向外走，一旁女孩不屑地白我一眼，也急忙跟上。

一群人嘻嘻笑笑离开了。

只留下一屋的狼藉。

我捂着脸慢慢瘫坐在地。

喉咙此刻还是干涩刺痛，深呼吸一下都带着灼烧感。

我从不喝酒，曾经只要有需要喝酒的场合，

沈景望都直接替我挡了。

可这次他自己灌我酒。

我知道他恨我。

恨我害死了他妈。

尽管我说了无数遍，跟我没关系。

2

让人收拾好客厅，我就回屋睡觉了。

可能是怀孕的原因，嗜睡。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手机多了几十条消息。

我一一点开看，有幸灾乐祸的，有好奇吃瓜的，也有来关心的。

原来昨天那个女孩是个小明星。

她和沈景望深夜当街亲吻的视频被爆了出来。

网友顺着视频扒，发现了沈景望的身份。

沈氏太子爷，天之骄子，清冷矜贵。

女方林雅，才刚出道就小有名气，漂亮年轻。

女方还亲自下场发微博。

「为爱疯狂一夜。」

下面配有一张照片。

朦胧的灯光下，她睡袍凌乱地卧在床上，满脸通红，一张手抚上她的唇，嘴角口红晕开，暧昧旖旎。

网友纷纷磕糖，明艳动人的小花vs清隽俊朗的商圈太子爷。

而知道实情的人则暗自嘲讽，看我笑话，当年圈里公认的甜蜜佳话现在也被小三当众打脸。

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教训。

在众人面前把我们模范夫妻的遮羞布揭开。

让我精心维持的婚姻里的体面彻底打碎。

就为昨天我出现在他眼前了。

我没理会那些居心叵测的消息。

认真回复了朋友们的关心。

突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是沈颜，沈景望继母带来的女儿。

「我哥都爱上别人了，你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不放过他？」

「你被抛弃了，就是个弃妇，你不配做我哥的妻子。」

我缓慢打出几个字。

「就算不是我，也不会是你。」

发出后没几秒，手机消息响个不停。

各种污言秽语，她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

我没点进去，直接把她拉入黑名单。

3

不知是昨天喝了酒的原因，还是情绪起伏太大了。

肚子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医院。

刚到地下车库，就被一个包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脑袋有点晕，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沈颜站在我面前，死死盯着我，一双眼睛红的滴血，似乎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你这个贱女人，你是不是告诉我哥了，怪不得最近他老躲着我。」

「原来都是你搞的鬼，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被她一整个包砸下来，我心中怒火也噌噌往上涨。

我冷声说：

「你担心我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对他居心不轨吗？」

「还是告诉他，你这个天真无邪的继妹曾经试图给他下药？」

「啊啊啊，闭嘴，你给我闭嘴，不准说。」

她朝我扑来，疯了一样打我，我快速出手，狠狠给她一巴掌。

她被我打懵了，反应过来后，气得脖子涨红。

破口大骂：

「你怎么敢打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我现在就告诉我哥，你等着给我跪下道歉。」

我正准备开口，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告诉我什么？」

沈景望一身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神色寡淡，看不出情绪。

他似乎刚洗完澡，黑色发梢略显潮湿。

我心中骤然一紧，他脖颈的红痕格外刺眼。

沈颜好似找到了靠山，立马跑过去，贴在沈景望身上撒娇。

「哥，她打我，你看脸都红了，」

沈景望看了她脸一眼，眉头轻皱，看向我。

「道歉。」

我拿起手机，直截了当地说：

「是你妹妹先找事的，这些污言秽语你要来看吗？」

「哥，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本来就不喜欢她了，她还死皮赖脸地。」

她声音尖锐刺耳。

我讥讽笑着：

「我死皮赖脸？现在去离婚啊，看看你哥肯去吗。」

她满脸期待地望着沈景望。

沈景望避开了她的视线。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着我恶狠狠说：

「夏安晴，我不会离婚的，你休想我放过你。」

「你识相点，就乖乖道歉，这事就算了，否则......」

语气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做错事的是你们，凭什么要我道歉？」

他笑了，俊朗的眉眼满是戾气。

「凭什么？就凭她是我妹妹，是我的家人，我要保护好她，我不会再给你伤害她们的机会了。」

原来小三的女儿也能被他称作家人。

我看着沈颜望向他时克制不住的痴迷和欲望，嘲讽笑道：

「妹妹？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妹妹对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颜冲过来的身影打断。

她用足了劲推向我，我被惯性狠狠地撞在墙上。

钻心剜骨般疼。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沈景望惊慌失措的叫喊。

4

意识模糊不清，我仿佛陷入一片沼泽当中。

思绪凌乱混杂无法脱身。

当年沈景望把我护在身后，他妈指着我崩溃大喊：

「你爸爱了夏熙大半辈子，为了她出轨找替身。」

「你为什么要和你爸一样喜欢上夏家的女儿？她们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是我的儿子，连你也要背叛我。」

那时他坚定地站在我身前，宁愿和他妈断绝关系，也要和我在一起。

还有我第一次流产，沈景望颤抖地跪在我面前，眼尾泛红。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和孩子，我不该让你单独出差。」

他脊背微微弯曲，身上的愧疚和自责快要溢出来。

画面一转，却是他拥着怀中的沈颜，面目可憎地看着我。

眼里满是恨意。

「夏安晴，我不会再让你害死我的家人了。」

5

意识从梦境中慢慢升起。

我缓缓睁开眼，是在医院。

只见沈景望守在我床边，他低着头，眉头紧拧，整个人颓废疲惫。

见我醒来，他眼神闪过欣喜，连忙按铃喊医生。

隔着众人的身影，我和他对视上。

我讽刺一笑。

他一愣，又恢复冷漠的神情。

众人走后，病房内陷入了凝滞的氛围。

我们俩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声音紧绷黯哑。

「小颜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你怀孕了。」

「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他这是打算轻拿轻放，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明明昨天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这个孩子的存在。

结果孩子就这样没了。

这是我第二个孩子了。

第一次失去孩子时的痛彻心扉，我现在还记得。

没想到多年后还要再去经历一次。

「你怎么教训她，口头上说几句？」我的语气满是嘲讽。

他蹲下身，盯着我的眼睛，轻声开口：

「我会让她给你道歉的。」

我血气快速上涌，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我的孩子只值得她轻飘飘一句道歉吗？」

他没躲，结结实实挨下这一巴掌。

面上很快就浮上一片红，可神情却平淡如水。

我情绪失控拿起桌上的东西往他身上砸。

花瓶砸在肩头，他踉跄了下，发出一声闷响。

「痛吗？沈景望，我失去孩子比这痛千倍万倍。」

我又拿起杯子朝他砸过去。

「夏安晴，你干什么？是我不小心害你流产，你有气朝我出，为什么要打我哥。」

沈颜跑了进来，心疼地扶起沈景望。

6

看到她，我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我恨不得杀了她。

我挣扎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去。

「啪」的一巴掌，她惊呼一声，躲进沈景望怀里。

她脸上出现清晰的指印，嘴角却带着笑，挑衅地看向我。

我更觉刺眼，扬起巴掌又要朝她打去。

却被沈景望拽住了手腕。

「夏安晴，够了。」

他一副护着沈颜的姿态让她出去。

胸口好似堵着一块重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崩溃大喊：

「怎么，现在小三的孩子你都要帮了吗？」

他眉眼凛冽。

「她是无辜的，当初我也没有因为你姑姑，就迁怒到你」

我脑袋一嗡，全身冰冷，再次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

「我姑姑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学生时代谈了一场恋爱。」

「是你爸打着深爱我姑姑的名义堆砌他的风流债。」

「出轨伤害你们的是你爸，你们可以恨你爸，可以恨那些小三，但没有理由恨上我姑姑。」

他面色一沉，目光冰冷。

「夏安晴，我不可以恨吗？要不是你和你姑姑，我妈会死吗？」

他嘴角一抹讥讽的笑，神情却越发薄凉冷漠。

「其实这个孩子没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毕竟你没资格生下我的孩子。」

整个心脏像是被人拽在手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你真的这样想的？」

「你真的认为这个孩子不应该来的？」

「那为什么那天要和我说还爱着我，想试着和我解开心结重新开始呢？」

「如果不是你给我希望，这个孩子根本不会来。」

泪从眼角流下。

他一怔，手不由自主地想擦拭我脸上的泪。

我推开他，神情认真地看向他，想要他一个答案。

他唇动了动，情绪翻滚着，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闭了闭眼，抬头把泪水擦干，原来伤心到极致，呼吸一下都是痛的。

「离婚吧。」

他震惊地看着我。

我扯出一抹笑。

「这样对大家都好。」

7

我搬到了自己名下的房子。

从医院回来后，就没有沈景望的消息。

他和林雅的绯闻也告一段落。

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我家。

半个月不见，他消瘦了不少。

他静静站在我家门前，灯光下，冷白如玉的面庞近乎透明。

我愣了愣，没理会他，径直走去开门。

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安晴，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我已经停了沈颜的卡，让她去孤儿院做一年义工，给我们的孩子赔罪积福。」

我平静地看着他：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这些也没用。」

我掰开他的手，准备进去。

刚准备开门，他又开口了。

声音发颤破碎：

「那天你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

我停住了。

沈景望他妈死的那天来找过我。

她说她看开了，成全我和她儿子。

她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她想让她儿子幸福。

我那时太高兴了，竟然没注意到她眼中的讥讽和恨意。

当天她就跳楼。

跳下去前，她眼角带着泪看向我

「你说得对。」

说完就一跃而下。

沈景望差一点就抓住她了。

就差这短短几秒，他没救下自己的妈妈。

死前她说的那句话，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跟她说了什么，逼死了她。

面对众人质疑，沈景望排除众议，相信我。

可从那天起。

他晚上睡觉，都会半夜惊醒。

惊醒后的他脸色苍白，眼眸黯淡无光，整个人支离破碎。

我关心他，他冲我淡淡一笑，回了句没事后，

就默默走去阳台，看着月亮发呆。

而我也在房间，静坐了一晚。

不时还能听到阳台传来的压抑绝望的哭声。

我承认，他妈成功报复到我和他儿子了。

沈景望那段时间快要窒息了，为了不做噩梦，

他整夜整夜不敢睡觉，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情绪宣泄口。

他开始找各种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一开始还会掩饰。

后来明目张胆。

看着我难受，歇斯底里，他好似找到了乐趣。

8

现在他又来问我这个问题。

我知道他不信我之前说的。

不相信他妈都看开了，同意我和他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跳楼呢。

见我不说话，沈景望情绪激动。

「告诉我啊。」

我该说什么呢？他未必不知道那就是真相。

只是他不相信，不愿相信他妈恨他，恨到要用自己的生命报复他，让他痛苦一辈子。

所以他自欺欺人，一定要找个罪魁祸首。

「安晴，我心好痛，快要撑不住了。」

说完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

我蹲下身靠近，一股淡淡的酒味。

他喝醉了，怪不得今天这么奇怪呢。

我叹口气，扶他进去。

睡着的他安静无害，不像平常那般锋利疏离。

这大半年，我都快忘了以前那个还爱着我的沈景望。

愿意为了我，去对抗全世界。

愿意因为我随口一句话，就带我去北极看极光。

明明见到狗就害怕，为了讨好我，还天天去我家遛狗，陪它玩闹。

那些回忆，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把刀，搅得人心神不宁，久久不能入眠。

9

第二天我醒来时，就见沈景望坐在客厅沙发上。

酒醒后，他又恢复了冷漠。

「昨天是个意外，希望你能乖乖吃药。」

早上脑子不清醒，过了会，我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有些被气笑了。

「昨晚没发生什么，你吐了，才给你换了一身衣服。」

他轻嗤一声：

「那样最好。」

我点头认同。

「确实是，毕竟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夏安晴，我没同意。」

我拿出一份离婚协议，扔给他。

「我已经找律师了。」

他眼神微眯，语气中透着危险：

「要不是我，这些年你家公司能撑得下去吗？」

「要离婚？你好好想想你家该怎么办。」

「沈景望，你无耻。」我气得破口大骂。

当年我太过信任他了，才说服我姑姑和他合作，让两家利益牵扯在一起。

10

我没想到沈景望效率这么高，才一周，我家股票就跌了不少。

我打电话给姑姑，她似乎早就知道我的来意。

一接通就安慰我：

「安晴，没事的，姑姑能解决。」

我很清楚姑姑的能力，这些年来家里的公司全靠她一手打理。

我爸妈贪图享乐，整日沉醉在纸醉金迷之中，对于公司事务完全不理会。

当然，对我更是不上心，从小到大都是姑姑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我。

在我心中，姑姑就是我的爸妈。

姑姑向我保证一通，挂断电话后，我心定了不少。

可我没想到沈景望出手这么毒辣，他把公司重要的合作给抢了。

姑姑急得焦头烂额，昨天就去s市拉新的合作商。

我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开车去公司找沈景望。

公司前台认识我，我直接上去沈景望办公室。

他秘书告诉我，他去开会了，我进去办公室等他。

不知等了多久，他才出现。

满脸云淡风轻。

「有事吗？」

「你究竟想干嘛？」

我皱眉，如果单纯是因为离婚这件事警告我，他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自己公司也受影响。

他松了松领带，微微弯腰，凑到我耳边，意味深长道：

「你姑姑在我妈去世前几天，给她打过电话。」

「你早就知道了吧？」

11

我是早就知道。

我姑姑这些年尽量远离沈家，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可没想到我会和沈景望在一起。

姑姑知道因为她的原因，沈景望他妈不喜欢我。

就特意给她打电话，向她解释这一切。

沈景望他爸从来不是因为对姑姑爱而不得，才出轨找替身的。

他骨子里就是见异思迁，花心多情的浪子。

毕竟姑姑和他分手，就是因为他出轨了。

可没想到分手后，他又搞这出对白月光爱而不得的深情人设，还闹得圈内人尽皆知。

更令人恶心的是，商业联姻后，他打着深爱我姑姑的名义光明正大出轨。

让沈景望他妈在婚姻中受尽了苦头。

尽管说清楚了。

可是她恨了我姑姑大半辈子，即使知道真相，恨意也不能这般简单消除。

她早早就谋划着跳楼了。

她性格偏激固执，比起恨她丈夫，她现在更恨沈景望。

她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为了夏家女儿背叛她。

她要让他儿子后悔，要让他和我反目成仇，爱而不得。

当时沈景望他妈来见我，她就不太对劲了，整个人仿佛魔怔了，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可那时我天真地以为她是真的看透了她丈夫，选择放下一切。

她死前那句话，才让我知道了她的意图。

我那时庆幸她没扯上我姑姑。

我知道沈景望的手段。

恨我，他还会手下留情，有所顾虑，恨我姑姑，他一定会下死手的。

12

可现在他还是知道了。

「我会让你姑姑付出代价的。」

他的语气阴沉狠厉。

我深呼一口气，有些厌倦地拿出一份电话录音递给他。

「沈景望，这事跟我姑姑没关系，这是她们当时的通话录音。」

「如果你一定要为你母亲跳楼找个罪魁祸首的话，那就恨我吧。」

他没接过去。

「录音也可以造假。」

看着他冷漠的眼神，我笑了。

对他来说，我姑姑确实是最好的罪魁祸首，最好的怨恨对象。

恨我或他自己，都让他痛苦万分。

唯独我姑姑，他可以放肆报复，名正言顺为他妈报仇。

「沈景望，你要伤害我姑姑，我们夏家不介意与你鱼死网破。」

他斜睨着我，语气平淡：

「拭目以待。」

我被他这副态度气得脑袋嗡嗡响，正准备说话，手机响起。

挂断电话后，我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几乎要站不住了。

「怎么了？」他过来扶我。

我甩开他的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

「是不是你让我姑姑出车祸？」

他表情一滞：

「安晴，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安排人想办法让她晚些回来，没想到会......」

我推开他，疯了般往外走。

13

等刚到医院时，姑姑正在手术室。

沈景望也急匆匆赶来。

他轻声安抚道：

「安晴，别怕，会没事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

「滚，你现在是不是很满意？」

他抿了抿嘴：

「我是想报复她，但我从没想过要她死。」

我理智彻底失控，低声冲他怒吼：

「报复她？你妈的死，跟你爸有关，跟小三有关，要不是你爸滥情出轨，要不是那些小三挑衅嘲讽，你妈不会患抑郁症。」

「和你，和我也有关，要不是你和我在一起，刺激到你妈，让你妈精神失常，她不会筹划这一切去跳楼。」

「可唯独跟我姑姑没关系，只要有你沈家人的场合，我姑姑从来都是避着走的。」

「她也是受害者，你为什么要报复她，有本事你去报复你爸，去报复你继母啊。可你没有，你还把小三的女儿当成妹妹宠呢。」

「你不觉得恶心吗？你的妹妹每次看你，是真的把你当哥哥敬重，还是在可惜当初下药被你躲过了呢？」

他猛地抬头，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怔住了。

我冷笑一声。

突然手术室灯灭了。

我僵硬地转过身。

攥紧拳头，心中一阵恐慌，如果姑姑出事了，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敢再想，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

14

幸好手术很成功，姑姑被推进了病房。

我缓缓呼了口气，僵硬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姑姑还昏睡着，我去外面透透气。

沈景望还没走，静立在走廊尽头。

半张脸隐于阴影下，看不清神色。

我冷眼瞥了他一眼，快速移开了目光。

突然一个女人朝他跑去。

熟悉的身影，是林雅。

她头发凌乱，泫然欲泣地看着沈景望。

「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是条生命啊。」

沈景望眼神震惊，连忙看向我。

我静静看着这一幕，面色波澜不惊。

「你怀孕了？」沈景望上下喉咙滑动，哑着嗓子问道。

林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开口：

「你妹妹说，你不准备留下这个孩子，她带人来要我打掉孩子。」

我止不住冷笑，沈颜都快成他哥的打胎专业户了。

沈景望听后，漠然说：

「这个孩子确实不能留，当初就是一场意外。」

林雅眼神顿时黯淡，哭得更加楚楚可怜。

「我不能失去他，他是我的孩子。」

沈景望无动于衷。

林雅看向我，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朝我扑来，哀求道：

「夏小姐，帮帮我好不好，反正他也不喜欢你，你就离婚成全我们好不好。」

「听沈颜说她也让你没了孩子，你应该懂我的心情。」

心猛地一缩，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

沈颜怎么敢把这当成她的功绩，四处炫耀。

我死死咬着唇，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沈景望见我情绪异样，连忙把我拥入怀中。

「安晴，我会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我疯了般踹向他，不顾一切地朝他捶打。

「你装什么，你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都是你的错，是你犯贱，让沈颜有机会伤害你身边的人。」

「是你自欺欺人，让我姑姑遭遇危险。」

「我告诉你，你妈为什么跳楼，对，就是你不敢承认的那样，因为她恨你，她恨不得你日日夜夜痛苦万分。」

我理智全无，像个疯子一般，歇斯底里。

曾经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对沈景望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看着他僵在原地，错愕痛苦的模样，我心中一阵痛快。

他活该。

「滚，带着你的小情人从这儿滚出去。」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他。

15

姑姑还在医院休养，这些天，我放下工作来陪她。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爸妈也没回来，还在国外玩乐。

看着我愤愤不平的样子，姑姑笑了笑：

「你爸妈来不来我都无所谓，他们做的最对的事就是生下你，你是上天送来的最棒的礼物。」

她握着我的手，手掌温热安心。

「实在过得不开心，就离婚吧，有姑姑做你的后盾呢。」

「我们家是没有沈家那么厉害，但也不是任人好欺负的，放心，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顾虑家里。」

我眼眶微热，点了点头，在我姑姑这，我永远是最重要的。

曾经我对沈景望抱有愧疚，理智告诉我，他妈自杀的罪魁祸首不是我。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他没有为了我跟他妈断绝关系，他妈是不是不会死？

如果那天我多注意一下她的异常，是不是能挽回？

但现在这些愧疚早就在他一次次伤害中消散了。

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16

再次见到沈景望，是在姑姑出院那天。

我去给姑姑办理出院手续，没想到会在走廊遇到他。

他拦住我，轻声开口：

「我让沈颜和李家小儿子联姻。」

真狠心啊。

那就是个男女通吃的纨绔。

被自己喜欢的人送进火坑，不知沈颜作何感想。

他看着我的神色，淡淡说：

「你没必要为她难受，这是她自作自受。我给过她机会，只要她乖乖待在孤儿院赎罪，可她偏偏还要跑出来惹是生非。」

我轻哂一声，为她难过，她还不配。

我径直从他身边走去。

他用力拽住了我，眼神晦暗不明。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我正准备甩开他，突然身后传来刺耳声。

「你们在干什么？」

他慢慢松开我的手。

林雅走了过来，充满敌意地瞪了我一眼。

夸张地抚摸肚子。

「景望，我做完检查了，宝宝很健康。」

沈景望下意识看向我，语气急促低沉。

「安晴，医生说了她身体不好，打掉孩子以后会很难再怀上。」

「我不能毁了她。」

我微微垂眸，内心却无半分起伏。

「那正好，离婚吧，我给你们让位。」

他表情凝固一瞬，蹙着眉说：

「就算她有孩子，也不会影响你，等孩子生了，我就送她们出国，你们以后不会见面的。」

我看了一眼野心勃勃的林雅，只觉得可笑。

「我找好律师了，你不愿好好离婚，那就僵持闹腾去吧，反正我等得起，就看你孩子等不等得起了。」

「不过你们沈家真是「家风优良啊」，你爸婚内出轨，私生子遍地走，如今你也继承了这家风啊。」

他沉沉地盯着我，神情复杂。

「你把我和我爸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我在你眼中已经糟糕到这地步了吗？」

我表情顿了顿，却还是说着：

「没什么不同的。」

「你从小生活在那样畸形的一个家庭，你明白这是怎样的感受，如果你不想你的孩子和你一样，那就离婚，给他一个正常的家。」

「不要成为和你爸一样的人。」

17

不知是不是我说的话扎中了他的心。

沈景望同意离婚了。

去民政局，五分钟不到，我和他纠缠了五六年的婚姻就结束了。

我获得了很大一笔财产，他说补偿我的。

我没有拒绝。

离婚后，他天天出现在我家楼下。

有时一站就是一整晚。

他说他睡不着，想离我近点。

可我实在不想和他纠缠了。

正好公司有个海外项目，要去半年。

我申请去了。

这半年里，我没再想国内这些烦心事。

我忙于工作，忙于新的生活圈。

对沈景望的爱也在忙碌渐渐消散。

在这儿，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梦中也不再出现跳楼那天的血腥混乱，也不再出现沈景望。

在沈景望做噩梦的那段时间，他时常出现我的梦中，憎恨阴鸷地看着我，让我一度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幸好这些离我渐渐远去。

18

半年后，我回到国内。

沈景望没当成爸爸，他又失去了孩子。

沈颜做的，她当众推了林雅。

她喜欢沈景望的事也爆出来了。

沈景望觉得丢脸，让她赶紧嫁到李家。

可沈景望他爸和继母却想要亲上加亲，天天作妖。

沈家这出好戏，圈内众人是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小姐妹周西手舞足蹈地跟我讲这些八卦。

「安晴，幸好你离婚了，否则就摊上沈家一大堆的麻烦事。」

「单身多潇洒，看，这些帅哥，各个一米八八，年轻帅气，不比老男人好啊。」

我看着会所一排的模子哥，笑了笑。

「我现在这情况，也就过过眼瘾了。」

「不过确实秀色可餐。」

突然门被用力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

「安晴，你回来了就来这种地方？」

沈景望压抑着怒火，语气中止不住的失望。

我轻轻抬眼，看着他淡淡说：

「沈先生，我和你已经离婚了，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话刚落，他眼眶顿时红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为什么要一言不发就离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不会再回来了？」

突然，他好似发现了什么，死死盯着我的肚子。

「你，你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他神色微动，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我讥讽地看着他：

「不是说我没资格生下你的孩子吗？」

他避开我的视线。

「这次就生下来吧，家里也催我要孩子了。」

我嗤笑一声。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孩子是你的？」

「那次醉酒......」

我不耐烦地说：

「沈景望，你那时太脏了，我不可能和你发生什么的。」

他好似受了重重的打击，整个人摇摇欲坠。

「那是谁的？夏安晴，你不爱我了吗？」

我缓缓喝了口水，才回他：

「不爱了，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了。」

「那我呢，我被你丢下了吗？」

他一目不错地看着我，眼神近似委屈。

我不明白，他委屈什么。

「是你先抛下我的，还要我提醒你吗？是你先出轨，也是你让别的女人怀孕了。」

「可孩子没了，我和她没有关系了，安晴，以后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了，我爸也好，沈颜也好，我以后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想生下来就生下来，我会视如己出的。」

他垂下头，肩膀微颤，弥漫着脆弱。

我竟没像以前那般心软。

「可我的孩子有爸爸，不需要你视如己出。」

他情绪失控，大喊道：

「他究竟是谁？他有我爱你吗？」

我淡淡说：

「他比你年轻，比你嘴甜。」

「那你爱他吗？」

爱裴明之吗？

也没到爱的地步。

只不过是被美色吸引。

在异国他乡偶遇，一不小心就被他迷乱了心神。

19

我没有回答他，起身准备离开。

沈景望僵在原地，直到我快要走到门口，他才有动作。

「安晴，对不起。」

「是我自私，不敢承认是我逼死了我母亲，一直试图通过伤害你，让我获得内心的解脱。」

「是我重利，明明知道我爸才是让我妈痛苦一生的源头，可为了获得沈家，我还与他虚与委蛇。」

「现在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把我爸踢出了公司，我们再也没有阻碍了。」

「安晴，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

我静静听他说完，才开口。

「已经晚了，沈景望，你太别扭了，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也同样知道你恨我，没有我，你不会和你妈断绝关系，她也不会绝望自杀。」

「这些年，又爱又恨的，你不累吗？你不累，我也累了，就这样吧，我们别再有联系了。」

他眼角泛红，祈求般看着我。

「安晴，别对我这么残忍，这世上，我就你一个在乎的人了。」

「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我冷眼看着他，淡漠地没有一丝情绪，最终他无力地勾唇凄惨一笑，眸底再也光彩。

20

沈景望放了一把火，烧了沈家老宅。

在场的有他和他爸，还有沈颜母子。

无一生还。

他安排的律师找到我。

他立了遗嘱，把他名下财产全留给我了。

我看着手上轻飘飘的那张纸，闭上了双眼。

久久没有说话。

他消散不了对我的爱，也泯灭不了对我的恨。

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21

在宝宝百日宴那天，裴明之送来了礼物。

一艘游艇，一座岛屿。

真是大手笔。

周围人问我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我摇了摇头。

当初敢跟他扯上关系，很大原因就是他省心，没有后顾之忧。

裴明之很好，但对他来说，画画才是最重要的。

而我也是，爱情已经不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

只是有时，还是会梦到沈景望。

那时我们还相爱着。

一切都还没发生。

在一片黑暗中。

他拉着我的手，朝着光跑去。

走去那充满希望的光亮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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