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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苏芷谢景云)全文浏览_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全文浏览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45:33 

1惊鸿初遇

大周永和十二年,春。

苏州城的清晨总是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氤氲。薄雾如纱,笼罩着白墙黛瓦,将整座城池晕染成一幅水墨丹青。运河两岸,垂柳抽出嫩黄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少女羞涩的裙摆。

"二小姐,您看这《九霄环佩》的配色可还满意?"

苏芷闻言,从绣架前微微抬头。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瓷白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绣面上那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金线与银线交织的羽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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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添两分靛青在尾羽处。"她声音清冷,如同山涧溪流,"凤凰涅槃,羽色需有深浅变化。"

"是。"绣娘恭敬应声,却又忍不住道,"二小姐,这绣屏今日就要送去’锦绣会’了,当真不署名吗?"

苏芷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以’云裳’之名即可。"

绣娘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退下。谁人不知苏家二小姐绣技超群,却偏偏不愿以真名示人。这三年来,以"云裳"为名流传于苏州城内的绣品,无一不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精品,却无人知晓出自何人之手。

待绣娘离去,苏芷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春风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远处运河上船只往来如梭,码头上人声鼎沸——今日是苏州城三年一度的"锦绣会",全城绣坊都将展出最精美的绣品,引来各地商人竞相采购。

"芷儿。"门外传来父亲苏明远的声音,"绣品可准备好了?"

苏芷转身,见父亲已推门而入。年过五旬的苏明远一身靛蓝长衫,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是苏州城有名的绣庄东家。

"父亲。"苏芷福身行礼,"《九霄环佩》已经完工,正要命人装箱送去展会。"

苏明远走近绣架,目光落在那一幅三尺见方的绣屏上,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绣面上,一只七彩凤凰翱翔于九天之上,身周祥云环绕,仙乐飘飘。最绝妙的是,随着观看角度变化,凤凰的羽色竟会呈现出不同的光泽,仿佛真的在展翅飞翔。

"这..."苏明远声音微颤,"这是双面三异绣?"

苏芷轻轻点头:"正面看是凤凰朝阳,反面观则是百鸟朝凤。孩儿尝试了新的针法,让图案随光线变化而有所不同。"

"妙极!妙极!"苏明远连连赞叹,却又忽然皱眉,"如此绝技,为何仍不愿署真名?你若公开身份,苏记绣坊在苏州城的地位将无人能及。"

苏芷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父亲,女儿只愿潜心绣艺,不愿卷入那些纷争。姐姐才是苏家绣坊的继承人,我...这样便好。"

苏明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随你吧。时辰不早,我命人将绣品送去展会。"他顿了顿,"今日京城谢家会来人采购,你姐姐已在准备接待事宜,你也...适当露个面吧。"

听到"谢家"二字,苏芷指尖微微一颤。京城谢氏,皇商之首,掌控大周半壁江山的丝绸贸易。若能得谢家青睐,苏记绣坊便能一举打入京城市场。

"女儿明白。"她轻声应道。

待父亲离去,苏芷才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指腹上密密麻麻的针痕。三年来,她以"云裳"之名创作了无数绣品,却始终躲在暗处。不是她不想扬名立万,而是...

"二小姐!"丫鬟翠儿急匆匆跑来,"大小姐命人将您的绣架搬去了前院!说是要给谢家公子看什么新花样!"

苏芷面色一变:"哪副绣架?"

"就是...就是您昨夜刚完成的那幅《蝶恋花》..."

苏芷顾不得多言,提起裙摆便往前院跑去。那《蝶恋花》是她为母亲忌日所绣,尚未完工,更重要的是——绣架背面藏着她的绣谱手稿!

前院花厅内,苏家长女苏蓉正指挥着两个小厮搬动绣架。十八岁的苏蓉一身鹅黄襦裙,明艳动人,此刻正对着一位背对门口的锦衣公子笑语盈盈。

"谢公子请看,这是我们苏记最新设计的《蝶恋花》,用的是独创的’千丝万缕’针法..."

苏芷气喘吁吁地停在花厅门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道挺拔的背影吸引。那男子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玉佩,黑发以一根玉簪束起,整个人如青竹般清隽挺拔。

似乎是察觉到背后的动静,男子缓缓转身——

刹那间,苏芷只觉得呼吸一窒。

那是一张怎样俊逸的面容啊!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鼻梁高挺,唇线分明。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又清澈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

"这位是..."男子开口,声音如同清泉击石,清冽悦耳。

苏蓉笑容微僵,随即亲热地上前挽住苏芷的手臂:"这是舍妹苏芷,平日里只知埋头绣花,很少见客。"她暗中掐了掐苏芷的手,"芷儿,这位是京城谢家的谢景云谢公子。"

苏芷勉强定了定神,福身行礼:"见过谢公子。"

谢景云拱手还礼,目光却落在绣架上那只半成品的蝴蝶上:"这蝴蝶的翅膀...用的是双色捻线?"

苏芷心头一震——寻常人只会赞叹图案精美,能一眼看出针法门道的,绝非等闲之辈。

"谢公子好眼力。"她不自觉地向前一步,"是用金银两色丝线捻成一股,再以’散套针’绣制,如此方能显出翅膀的透明质感。"

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苏二小姐对绣技颇有研究。"

"她呀,不过是略懂皮毛。"苏蓉急忙插话,"谢公子,我们绣坊还有许多精品..."

谢景云却似对那半成品情有独钟,仔细端详着那只蝴蝶:"这针法...与我在展会上看到的那幅《九霄环佩》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苏芷,"不知二小姐可认识’云裳’?"

苏芷心跳骤然加速,面上却不动声色:"云裳?谢公子说笑了,那等大家岂是我能结识的。"

谢景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苏蓉见状,连忙招呼众人去参观其他绣品。趁众人不注意,苏芷迅速从绣架背面取出了自己的绣谱手稿,悄悄藏入袖中。

展会一直持续到傍晚。苏芷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了自己的小院。月上柳梢时,她独自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就着月光翻看绣谱。

"原来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得苏芷差点惊叫出声。她猛地抬头,只见谢景云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墙边的梨树下,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恍若谪仙。

"谢、谢公子?"苏芷慌忙起身,绣谱"啪"地掉在地上,"您怎会在此?"

谢景云弯腰拾起绣谱,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针法图解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你。"

苏芷心头大震,伸手欲夺绣谱:"还给我!"

谢景云轻松避开,反而向前一步:"《九霄环佩》的作者,苏州城神秘的’云裳’,原来就是苏家二小姐。"他声音低沉,"为何隐瞒身份?"

苏芷咬了咬唇:"这与谢公子无关。请将绣谱还我,私闯女子闺阁后院,非君子所为。"

谢景云闻言,竟真的后退一步,双手奉还绣谱:"是在下唐突了。"他顿了顿,"只是见到《九霄环佩》时,惊为天人,忍不住想结识创作者。"

月光下,他目光诚挚,让苏芷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正当此时,远处传来苏蓉呼唤谢公子的声音。

"我该走了。"谢景云低声道,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这个...可是二小姐的?"

苏芷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平日用的绣帕,素白的绢子上绣着一朵小小的青莲,角落还绣着一个极小的"芷"字。

"这..."她下意识摸了摸袖口,果然不见了常备的绣帕,"何时..."

"日间在花厅,二小姐匆匆离去时落下的。"谢景云将绣帕递还,指尖不经意擦过苏芷的手心,两人俱是一怔。

苏芷急忙收回手,却见谢景云神色突变,目光死死盯着绣帕一角的那个特殊纹样——那是一组极精细的几何图案,看似装饰,实则是她自创的标记。

"这纹样..."谢景云声音忽然变得异常严肃,"是二小姐自己设计的?"

苏芷不明所以:"是...是我随手绣的..."

谢景云深深看了她一眼,似要看进她灵魂深处:"今日得见二小姐绣技,三生有幸。改日再来讨教。"说罢,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苏芷呆立原地,手中绣帕被攥得紧紧的。她总觉得谢景云看到那个纹样时的反应太过异常,却想不通其中缘由。

夜风拂过,梨花纷纷扬扬落下。苏芷不知,这一场偶然的相遇,将彻底改变她的命运。而在院墙之外,谢景云从怀中取出一块陈年布片,上面赫然绣着与苏芷手帕上极为相似的纹样——那是十年前,他父亲遇害现场留下的唯一线索。

2神秘手帕

晨曦微露,谢景云已在客栈窗前站了整整一个时辰。他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方素白绣帕,帕角那组精巧的几何纹样在晨光中清晰可见。另一只手中,是一片年代久远的褐色布片,边缘已经磨损,却依然能辨认出上面用金线绣制的图案。

"太像了..."谢景云低声自语,眉头紧锁。

这两组纹样虽然不完全相同,但构图手法、线条走向如出一辙,显然是同一源流。而那片褐色布片,是十年前父亲遇害时,紧紧攥在手心的证物。

"公子。"门外传来侍卫赵风的声音,"苏家的拜帖送来了,约定巳时在绣坊相见。"

谢景云迅速收起两件物品:"进来。"

赵风推门而入,见自家公子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不由得皱眉:"公子又是一夜未眠?"

"无妨。"谢景云摆手,"查得如何?"

"苏家是苏州老字号绣坊,当家的苏明远有一长一幼两个女儿。长女苏蓉年十八,掌管绣坊对外事务;幼女苏芷年方十七,深居简出,但..."赵风顿了顿,"有传言说,近来苏州城声名鹊起的’云裳’绣品,可能出自她手。"

谢景云眼中精光一闪:"果然。"

"还有一事颇为蹊跷。"赵风压低声音,"十年前,苏家曾与京城一家商号有过激烈冲突,不久后那商号便突然败落。时间上...与老爷出事前后相差不过月余。"

谢景云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那商号叫什么?"

"隆昌记。"赵风道,"已经查不到更多线索了。"

"隆昌记..."谢景云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备马,去苏家绣坊。"

---

苏家后院绣房内,苏芷正对着晨光穿针。昨夜偶遇谢景云的情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他看到绣帕纹样时那异样的眼神。

"芷儿。"苏明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公子今日要来绣坊看货,你也一同见见。"

苏芷手指一颤,银针扎在指尖,沁出一粒殷红的血珠。她下意识将手指含入口中,含糊应道:"父亲,女儿不善交际,还是..."

"你姐姐已经准备了茶点。"苏明远打断她,"谢家是皇商,若能搭上线,对我们绣坊大有裨益。你绣技精湛,正好可以..."

"父亲。"苏芷放下针线,直视苏明远的眼睛,"您知道的,女儿不愿在人前显露绣技。"

苏明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就当是为了绣坊。你姐姐虽然能干,但在绣技上终究不如你。"他顿了顿,"况且,谢公子似乎对你的绣品很感兴趣。"

苏芷心头一跳:"他...说了什么?"

"今早派人来特别询问了《九霄环佩》的作者。"苏明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他似乎认定那绣品与你有关系。"

苏芷攥紧了手中的丝线。她以"云裳"为名暗中创作已有三年,从未被人识破,这个谢景云不过见了她一面,怎么就...

"女儿知道了。"她终是妥协,"请父亲先行,我换身衣裳便去。"

待苏明远离开,苏芷立刻唤来贴身丫鬟翠儿:"去打听一下,这位谢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翠儿眨眼便去,不多时回报:"小姐,听说这谢公子是京城谢家的嫡长子,二十五岁,尚未婚配。谢家是皇商,专营丝绸刺绣买卖,在京城势力很大。"

"还有呢?"苏芷追问,"他为何来苏州?"

"说是来采购绣品,但..."翠儿压低声音,"我听门房阿福说,昨儿夜里谢公子派人在城里四处打听十年前的事,特别是关于咱们苏家的。"

苏芷心头一紧。十年前,正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年,也是苏家与京城隆昌记那场风波发生的时候。这个谢景云,究竟为何对苏家旧事如此感兴趣?

她思索片刻,从箱底取出一套素日不穿的淡青色罗裙,又特意选了一支白玉簪挽发。既然要见,就不能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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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绣坊前厅,谢景云正与苏明远寒暄。他今日一身靛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古朴的铜钱,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公子的优雅气度。

"谢公子请看,这是我们苏记最拿手的双面绣。"苏蓉热情地展示着一幅花鸟绣屏,"正反两面图案不同,却无一处线头外露。"

谢景云微笑颔首:"针脚细密,配色淡雅,确是上品。"他目光扫过厅内陈设,"不知可否有幸见到《九霄环佩》的作者?那幅绣品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苏明远正要回答,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回头,只见苏芷款款而来。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淡青色罗裙衬得肌肤如雪,平日里总是随意挽起的长发今日精心梳理,更添几分柔美。

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恢复如常,拱手行礼:"苏二小姐。"

苏芷福身还礼,目光却不经意落在谢景云腰间那枚铜钱上——那并非寻常配饰,而是一枚年代久远的"崇宁通宝",边缘磨得发亮,显然常年随身携带。

"小女绣技粗浅,让谢公子见笑了。"苏芷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谢景云似笑非笑:"二小姐过谦了。《九霄环佩》中的凤凰羽翼用了至少七种针法交替,尤其是尾羽处的’抢针’与’套针’结合,这等技艺,放眼整个江南也找不出第二人。"

这番话说得苏芷心头一震。能如此精准地说出她独创的针法组合,此人绝非普通商人。

苏明远见状,连忙打圆场:"谢公子果然是行家。芷儿,既然谢公子如此欣赏你的绣品,不如带他去看看你新作的《山水清音》?"

苏芷暗暗咬牙,面上却不得不应允:"谢公子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后院绣房走去。穿过回廊时,谢景云忽然开口:"二小姐似乎对我有所戒备?"

苏芷脚步不停:"谢公子多虑了。只是小女子不善言辞,恐招待不周。"

"是吗?"谢景云轻笑,"那为何二小姐频频看我腰间的铜钱?"

苏芷心头一跳,没想到他观察如此细致。她索性停下脚步,直视谢景云的眼睛:"谢公子腰间这枚’崇宁通宝’颇为罕见,家父也有一枚相似的,故而多看两眼。"

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二小姐好眼力。这确实是家传古物,据说是先祖随高宗南渡时带出来的。"

两人对视片刻,各怀心思。忽然,苏芷余光瞥见回廊拐角处有人影一闪而过。她心念电转,故意提高声音:"谢公子既然对《九霄环佩》如此感兴趣,不如看看我新设计的《百花争艳》?"

谢景云会意,顺着她的话头接了下去。两人一路说笑来到绣房,苏芷关上门,立刻变了脸色:"有人在跟踪我们。"

谢景云点头:"从我进苏家大门就注意到了。不是你们家的人。"

"谢公子来苏州,究竟所为何事?"苏芷单刀直入,"恐怕不只是采购绣品这么简单吧?"

谢景云不答反问:"二小姐手帕上那个纹样,是从何处学来的?"

苏芷一怔:"那是我自己设计的。怎么?"

"可有教过他人?或者...见过类似的图案?"

"从未。"苏芷斩钉截铁,"那是我独创的标记,每个绣娘都有自己的记号,以防作品被仿冒。"

谢景云目光深邃,似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良久,他轻叹一声:"我相信二小姐。"

苏芷正欲追问,门外突然传来苏蓉的声音:"芷儿,茶点已经备好,父亲请谢公子过去品茶。"

"这就来。"苏芷扬声应道,压低声音对谢景云道,"此事未完。"

谢景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率先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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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花厅内,茶香袅袅。苏蓉亲自执壶,为众人斟茶。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桃红色襦裙,发间金钗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光彩夺目。

"谢公子请用茶。"苏蓉将一盏青瓷茶盏奉到谢景云面前,"这是今年新摘的碧螺春,用梅花上的雪水冲泡,最是清香。"

谢景云道谢接过,轻啜一口,赞道:"清香沁人,回味甘甜,好茶。"

苏明远笑道:"蓉儿精通茶道,我这小女儿却是一窍不通。芷儿,你也尝尝。"

苏芷硬着头皮端起茶盏。她素来不喜茶道,每每饮茶如牛嚼牡丹,为此没少被姐姐取笑。

果然,苏蓉见状立刻道:"妹妹,品茶要先观其色,再闻其香,最后小口啜饮。你这般牛饮,岂不辜负了这上好茶叶?"

苏芷面上一热,正要放下茶盏,却听谢景云道:"茶之为物,本就随心。有人爱细品,有人喜豪饮,各得其乐罢了。"他转向苏芷,"二小姐不妨试试含一小口在舌尖,待茶香弥漫再缓缓咽下。"

苏芷依言而行,果然尝到了不同于往日的滋味。她惊讶地看向谢景云,却见他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不由得心头一暖。

苏蓉脸色微变,随即笑道:"谢公子对茶道也如此精通,不如品评一下我这泡茶的手法?"

谢景云谦虚几句,与苏蓉讨论起茶道来。苏芷坐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谢景云的一举一动。此人谈吐不凡,见识广博,绝非普通商贾。更奇怪的是,他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中,似乎藏着某种探究和...关切?

茶会结束后,谢景云婉拒了苏明远的留宴,告辞离去。苏芷借口回房休息,实则悄悄从后门溜出,远远跟在谢景云一行人后面。

她倒要看看,这位谢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景云并未直接回客栈,而是在城中七拐八绕,最后进了一家名为"墨香斋"的书画铺子。苏芷躲在对面茶摊观察,约莫半个时辰后,谢景云独自一人出来,往城西方向走去。

苏芷紧跟不舍,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城西一处僻静小巷。突然,前方的谢景云身影一晃,消失在了拐角处。苏芷急忙追上去,却猛地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二小姐跟踪人的技巧,有待提高。"谢景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苏芷慌忙后退,却被他一把拉住:"小心!"

一支羽箭擦着她的衣袖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墙壁。苏芷还未反应过来,已被谢景云护在身后。

"出来吧。"谢景云冷声道,"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巷子两端走出四五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缓缓逼近。

"谢公子仇家不少啊。"苏芷强自镇定,手心却已沁出冷汗。

谢景云低声道:"不是我引来的。"他侧头看她,"二小姐可会爬墙?"

苏芷还未回答,对方已发动攻击。谢景云身手不凡,以一敌三竟不落下风。苏芷被护在墙角,眼见一名黑衣人绕后偷袭,情急之下抓起墙边竹竿横扫过去,正中那人膝盖。

黑衣人吃痛跪地,谢景云趁机夺过他的刀,几下逼退其余刺客。黑衣人见讨不到便宜,一声呼哨,迅速撤退。

"二小姐好身手。"谢景云微微喘息,将刀丢在一旁。

苏芷却盯着他的左臂:"你受伤了。"

谢景云这才注意到衣袖被划破,一道血痕清晰可见。他浑不在意地笑笑:"皮肉小伤,不碍事。"

苏芷不由分说扯下自己一截衣袖,为他简单包扎。两人靠得极近,苏芷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混合着一丝血腥味,莫名地令人心跳加速。

"那些是什么人?"她低声问。

谢景云摇头:"不清楚。但他们的目标似乎是你。"

"我?"苏芷愕然,"我不过是个绣娘,何至于..."

"因为那个纹样。"谢景云直视她的眼睛,"二小姐,你确定从未见过类似的图案?"

苏芷正要回答,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呼喊声,是苏家的人在找她。她匆忙退开:"我得回去了。"

"明日辰时,我在城南的望江楼等你。"谢景云快速说道,"事关重大,请二小姐务必前来。"

苏芷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她忽然回头:"谢公子,那枚铜钱...真的只是家传古物吗?"

谢景云眸光一闪:"二小姐为何这么问?"

"因为..."苏芷轻声道,"我父亲那枚铜钱背面,刻着一个’谢’字。"

谢景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待他回过神来,苏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

3暗流涌动

寅时三刻,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苏芷便已醒来。她辗转反侧了一夜,谢景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枚铜钱,那些刺客,还有他看到她绣帕纹样时的异样反应...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缠得她透不过气。

"小姐,您醒得真早。"翠儿端着铜盆推门进来,看见苏芷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梳妆台前,不由得一愣,"您这是要出门?"

苏芷将最后一根发簪别好:"去绣坊。昨晚《山水清音》还差几针,我想在日出前完成。"

翠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帮苏芷披上外衣:"小姐当心身子。这几日您都没好好休息。"

晨雾中的苏家绣坊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早起的绣娘在厨房忙碌。苏芷轻手轻脚地来到自己的绣架前,掀开盖布。一幅山水绣品在晨光中若隐若现,远山如黛,近水含烟,正是她独创的"雾里看花"针法。

银针在指尖翻飞,苏芷的心思却飘到了城南的望江楼。辰时将至,她该去赴约吗?那个谢景云明显隐瞒了什么,而那些黑衣人...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苏芷的思绪。绣坊大门被人粗暴地踹开,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绣娘们的尖叫。

"所有人不许动!苏州织造局查案!"

苏芷心头一跳,迅速将绣架上的《山水清音》卷起,塞进一旁的空心柱子里。刚做完这一切,五六个身着官服的差役已经冲进了绣房。

"奉织造使大人之命,搜查私藏贡品图样!"为首的差役厉声喝道,"所有人站到一边,不得妨碍公务!"

苏芷强自镇定,缓步走到绣娘们身边。她认得这差役,是织造局的红人李捕头,专管缉查私绣贡品的事务。苏州绣坊最怕的就是他,一旦被他盯上,轻则罚银,重则封坊。

"这位官爷,不知我苏家犯了何事,劳动您大清早亲自来查?"苏芷声音轻柔,却不卑不亢。

李捕头斜眼打量她:"有人举报苏家私藏御用云龙纹样,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一挥手,"给我搜!一寸地方都别放过!"

差役们如狼似虎地翻箱倒柜,绣品、布料被扔得满地都是。一个差役径直走向苏芷刚才藏绣的柱子,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官爷。"苏芷急中生智,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悄悄塞给李捕头,"大清早的,各位辛苦了。不如先喝杯茶再查?"

李捕头掂了掂银子,冷笑一声:"苏二小姐,这点银子就想打发我们?"他猛地提高声音,"给我仔细搜那根柱子!"

差役闻言,立刻去搬动柱子。苏芷脸色煞白,那《山水清音》中确实用了些许云纹,若被查出...

"住手!"

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只见苏明远铁青着脸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一脸慌乱的苏蓉。

"李捕头,你这是何意?"苏明远大步走入,挡在女儿面前,"我苏记绣坊向来奉公守法,何来私藏贡品一说?"

李捕头皮笑肉不笑:"苏老板,有人举报就得查,这是规矩。"他转向差役,"还愣着干什么?继续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进来,在李捕头耳边低语几句。李捕头脸色大变,连忙挥手制止了手下。

"苏老板,打扰了。"李捕头态度突然恭敬起来,"刚接到上峰命令,此案另有隐情,我们先行告退。"

苏明远一脸茫然,但还是拱手相送。差役们匆匆撤离,留下一片狼藉的绣坊。

"这是怎么回事?"苏蓉不解地问。

苏明远摇摇头,看向苏芷:"芷儿,你没事吧?"

苏芷勉强摇头,目光却落在门外那个锦袍男子身上。那人正翻身上马,腰间一块铜牌在晨光中闪闪发亮——那是京城皇商特有的腰牌!

"父亲,那人是谁?"苏芷指向门外。

苏明远眯眼看去:"好像是...谢家的人?"

谢家?苏芷心头一震。难道是谢景云?

不等她细想,翠儿急匆匆跑来:"二小姐,门外有个小厮送来这个,说是您落下的。"她递过一块叠得方正的素帕。

苏芷展开一看,正是她那方绣有特殊纹样的手帕,但角落里多了一行小字:"午时三刻,望江楼天字雅间。"

字迹挺拔有力,墨迹尚新。

---

午时的望江楼热闹非凡。苏芷戴着帷帽,悄悄上了二楼。天字雅间门前站着一名侍卫,正是昨日跟在谢景云身边的赵风。

"苏二小姐。"赵风恭敬行礼,"公子已等候多时。"

雅间内,谢景云正在烹茶。见苏芷进来,他起身相迎,一袭月白色长衫衬得他越发清俊挺拔。

"二小姐肯来,谢某不胜荣幸。"他亲手为苏芷斟茶,"今早之事,受惊了。"

苏芷摘下帷帽,直视谢景云的眼睛:"是谢公子出手相助?"

谢景云不置可否:"二小姐先请用茶。"

"不必客套。"苏芷声音微冷,"谢公子为何要帮我苏家?又为何对我的绣帕如此在意?"

谢景云放下茶壶,从怀中取出一块陈旧的褐色布片,推到苏芷面前:"二小姐可认得这个?"

苏芷低头看去,只见那布片上绣着一组与她手帕极为相似的几何纹样,只是线条更为古朴,而且...上面似乎有暗红色的污渍,像是...

"血?"她脱口而出。

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十年前,家父遇害时,手中紧攥着这块布片。"

苏芷倒吸一口冷气:"令尊是..."

"谢谦,京城谢家前任家主。"谢景云声音低沉,"表面上是病故,实则是被人下毒。"

苏芷手指微微发抖:"这...与我苏家有何干系?"

"布片上的纹样,与二小姐手帕上的如出一辙。"谢景云目光灼灼,"这种纹样极为特殊,我查访十年,从未见第二人使用过,直到...遇见二小姐。"

苏芷脑中一片混乱。十年前,正是苏家与京城隆昌记发生纠纷的时候。那场风波过后不久,母亲就...

"不可能。"她猛地站起,"我苏家世代经商,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这纹样是我自己设计的,从未教过旁人!"

谢景云静静地看着她:"二小姐何时开始使用这个纹样?"

苏芷一怔:"大约...三年前。"

"三年前。"谢景云重复道,"正是家父去世七年后。"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二小姐请看。"

画轴展开,是一幅精致的绣品图样,角落赫然绣着与苏芷手帕极为相似的纹样。

"这是..."

"二十年前,京城锦绣阁的独门标记。"谢景云道,"锦绣阁主姓沈,有一独女,绣技超群。后来锦绣阁毁于一场大火,沈家小姐下落不明。"

苏芷心跳如鼓:"你是说..."

"二小姐的绣技,与当年的沈家小姐如出一辙。"谢景云轻声道,"而沈家与谢家,是世交。"

苏芷脑中轰然作响。母亲确实姓沈,也确实精通绣技,但她从未提起过京城往事...

"我需要时间查证。"她最终说道,"若谢公子所言非虚..."

"我可以等。"谢景云收起布片,"但今早之事并非偶然。有人盯上了苏家绣坊,确切地说,是盯上了二小姐的绣技。"

苏芷猛然想起那些黑衣人:"是谁?"

"这正是我来苏州的目的。"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表面上是采购绣品,实则是奉皇命暗查江南织造弊案。有人私造御用绣品,偷运出海,牟取暴利。"

苏芷恍然大悟:"所以织造局突然查抄我苏家..."

"栽赃。"谢景云冷笑,"二小姐的《九霄环佩》太过惊艳,有人担心会威胁到他们的生意。"

苏芷沉默良久,突然问道:"谢公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谢景云目光柔和下来:"因为我相信二小姐与令堂一样,清白如水。"他顿了顿,"也因为...我需要二小姐的帮助。"

"我的帮助?"

"二小姐精通绣技,能辨认出各种针法的来源。"谢景云解释道,"那些私造的御用绣品,若能找出是何人所绣..."

"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苏芷接上他的话,随即苦笑,"谢公子这是要拉我蹚这浑水啊。"

谢景云正色道:"此事不仅关乎朝廷利益,也关乎苏家安危。今早之事,只是开始。"

窗外,运河上船只往来如梭,一片繁华景象。而在这小小的雅间内,苏芷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隐约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旋涡的边缘。

"我需要考虑。"她最终说道。

谢景云点头:"自然。"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铜哨,"若有急事,吹响此哨,自会有人接应。"

苏芷接过铜哨,触手冰凉。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谢公子,那枚铜钱...究竟有何意义?"

谢景云眸光一闪:"那是谢家与沈家的信物,一式两枚。"他轻声道,"二小姐家中若真有另一枚..."

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赵风匆忙进来:"公子,织造局的人往这边来了!"

谢景云脸色一变:"二小姐快从后门走。记住,今日之谈话,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苏芷点头,匆匆戴上帷帽离去。走出望江楼不远,她回头望去,果然看见几个差役打扮的人进了酒楼。

心乱如麻地回到苏家,苏芷径直去了父亲的书房。苏明远正在查看账本,见女儿进来,关切地问:"芷儿,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早上受了惊吓?"

"父亲。"苏芷深吸一口气,"我有一事相询。母亲...是否来自京城沈家?"

苏明远手中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

夜幕降临,苏芷独自坐在母亲生前常坐的凉亭里。父亲的话仍在耳边回响:"你母亲确实是当年锦绣阁沈家的独女。锦绣阁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纵火。你母亲侥幸逃脱,流落苏州,我收留了她..."

月光如水,洒在那方绣帕上。苏芷轻轻抚摸着那个特殊纹样——原来这是沈家的标记,母亲临终前教给她的,却从未说明来历。

"小姐。"翠儿匆匆走来,"门外有人送来了这个。"

那是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放着一卷雪白的绸缎和几束金线。没有署名,但苏芷一眼就认出,这是谢景云的手笔。他在邀她合作。

苏芷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她取出一根银针,在金线上轻轻一挑,然后穿针引线,在绸缎角落绣下了一个小小的纹样——与母亲教她的一模一样,却在细微处做了改变。

这是她的回答,也是她的条件。

夜深人静时,苏芷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出了苏家后门。她要去谢景云下榻的客栈,亲自会一会这位神秘的谢公子。

悦来客栈天字房里,谢景云正在灯下查看一卷账册。突然,窗棂轻轻一响。他不动声色地收起账册,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一个纤细的身影从窗口翻入,轻巧地落在地上。

"二小姐夜访,有何贵干?"谢景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苏芷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来取回我的绣帕。"

"绣帕不是已经归还了吗?"

"还有一角纹样未完成。"苏芷信口胡诌,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她看到谢景云就站在不远处,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谢景云轻笑:"二小姐撒谎的本事,可比不上绣技。"他点亮一盏小灯,"既然来了,不如坐下说话?"

苏芷索性摘下蒙面巾,坦然坐下:"我查证过了。母亲确实是沈家后人。"

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那么二小姐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我有一个条件。"苏芷直视他的眼睛,"查出当年锦绣阁大火的真凶。"

谢景云沉默片刻,郑重地点头:"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两人相对而坐,灯影摇曳。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将两个身影投在窗纸上,渐渐靠近,最终合二为一。

4各怀心思

晨曦微露,苏芷已经坐在绣架前两个时辰了。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根银针,针尖上穿着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在素白的绸缎上来回穿梭。这是一幅山水屏风的初样,谢景云三天前特意来订制的。

"二小姐,您该歇歇了。"翠儿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看见苏芷眼下的青影,心疼道,"这屏风又不急,何必连夜赶工?"

苏芷揉了揉酸痛的后颈:"谢公子说这屏风是要送给他老师的寿礼,下月初八前必须完工。"她接过莲子羹,小口啜饮,"再说,我也想尽快..."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苏芷连忙将绣架旁的几张纸塞进袖中——那是她这几天暗中记录的谢景云行踪和接触过的人。

"芷儿。"苏明远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身锦袍的谢景云,"谢公子来看屏风的进度了。"

苏芷慌忙起身行礼,袖中的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谢景云目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打扰二小姐了。"他拱手行礼,目光却落在绣架上那刚刚成形的山水轮廓上,"这是...富春山?"

苏芷心头一跳:"谢公子好眼力。正是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局部。"

谢景云走近绣架,俯身细看:"山石皴法用’乱针’表现,水面则以’平金’打底,再覆以’抢针’营造波光粼粼之感。"他抬头,眼中闪烁着惊喜,"二小姐竟能将画作转化为绣艺,且不失原作神韵,实在令人叹服。"

苏芷抿了抿唇。谢景云对绣技的了解远超常人,点评精准到位,让她既惊讶又警惕。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普通商人怎会如此精通刺绣之道?

"谢公子过奖了。"她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挡住绣架旁的小几——上面放着她根据母亲遗物整理的沈家绣谱,"才刚开始,远未成型。"

谢景云似未察觉她的戒备,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这是我老师珍藏的《富春山居图》摹本,或许对二小姐有所助益。"

苏芷展开画轴,不由得屏住呼吸。这虽非黄公望真迹,但摹写得极为精细,连原作的笔墨浓淡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她抬头,正对上谢景云含笑的眼睛,心头莫名一颤,"太珍贵了,我不能..."

"暂借而已。"谢景云轻笑,"待屏风完工,自当奉还。"

苏明远见状,笑道:"谢公子如此信任小女,实在是她的荣幸。芷儿,定要尽心尽力,不可辜负谢公子厚望。"

"女儿明白。"苏芷低头应道,余光却瞥见谢景云的手指在绣架边缘轻轻划过,似乎在检查什么。

送走谢景云和苏明远后,苏芷立刻检查绣架。果然,在右侧立柱上发现了一道新鲜的划痕——是谢景云留下的记号!他是在试探她是否会发现。

"果然不简单。"苏芷冷笑,从袖中取出那几张纸,在上面又添了几笔。这几天她暗中跟踪谢景云,发现他除了拜访苏家,还频繁出入苏州织造局和几家大绣坊,甚至与几个看似商贾实则有官家气派的人密谈过。

更令她不安的是,谢景云腰间那枚铜钱从不离身,而父亲告诉她,那确实是沈家与谢家的信物,另一枚本在母亲手中,却在十年前那场风波后神秘失踪。

"小姐。"翠儿急匆匆进来,"大小姐往这边来了,脸色不大好看。"

苏芷连忙收好纸张,刚坐回绣架前,苏蓉就推门而入。今日的苏蓉一身绯红襦裙,发间金钗摇曳,却掩不住脸上的阴郁。

"妹妹好兴致。"苏蓉扫了一眼绣架,"一大早就忙着为谢公子绣屏风。"

苏芷低头穿针:"姐姐有事?"

苏蓉走近绣架,手指抚过那半成品的山水:"谢公子这几日天天来咱们家,却总是直奔你这偏僻小院。"她声音渐冷,"父亲让我掌管绣坊对外事务,接待贵客本是我的职责,妹妹却越俎代庖,是何道理?"

苏芷手中银针微微一顿:"姐姐多心了。谢公子只是关心屏风进度,并无他意。"

"是吗?"苏蓉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那这又是什么?"

苏芷抬头,只见那香囊上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细密,正是自己的手艺。这是前几天谢景云派人来询问香囊做法时,她随手绣的样品。

"只是样品而已。"苏芷平静道,"谢公子说想学绣香囊送人,让我示范一下针法。"

苏蓉冷笑:"谢公子何等身份,需要亲自绣香囊?分明是你..."她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丫鬟的呼唤,说是谢公子有东西落下,回来取。

苏蓉脸色一变,匆忙将香囊塞回袖中,转身离去前狠狠瞪了苏芷一眼:"别以为有谢公子撑腰就能得意忘形。记住你的身份!"

苏芷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苏蓉对她的敌意由来已久,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将更多心思放在她身上后,姐妹俩的关系就日渐疏远。

"小姐,您看。"翠儿指着绣架,"大小姐刚才好像动了您的绣线。"

苏芷仔细检查,发现几束金线被人为拧过,变得格外脆弱。这种线一旦使用,很容易断裂,不仅影响绣品质量,还容易刺伤手指。

"罢了,换新的吧。"苏芷摇摇头,取出备用绣线。刚穿好针,忽然听到窗外有脚步声。她警觉地抬头,只见谢景云的侍卫赵风匆匆走过,似乎在追什么人。

难道有人在监视苏家?苏芷心头一紧,想起谢景云说过的话——"有人盯上了苏家绣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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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苏芷正在后院凉亭里绣屏风的细节部分。连日的劳累让她的手指布满了细小的针眼,尤其是右手食指,已经肿了起来。

"二小姐。"

熟悉的男声让苏芷手一抖,针尖扎进食指,一颗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她下意识将手藏入袖中,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凉亭外的谢景云。

"谢公子有事?"她强作镇定,"屏风还需几日才能..."

"手伤了?"谢景云皱眉,大步走进凉亭,"让我看看。"

不等苏芷反应,他已经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拉出来。阳光下,苏芷的手指显得格外纤细苍白,指尖密密麻麻的针眼和红肿的食指触目惊心。

谢景云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怎么伤成这样?"

苏芷抽回手:"绣娘的手都是这样的,不碍事。"

谢景云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盒:"这是京城’玉肌堂’的雪莲膏,专治针伤。"

瓷盒打开,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苏芷知道这雪莲膏,一两银子才得一小盒,是绣娘们梦寐以求的圣品。

"太贵重了,我不能..."

"别动。"谢景云已经蘸了一点药膏,轻轻涂在她的食指上。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药膏清凉,瞬间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但更让苏芷心跳加速的是谢景云的手指——温暖干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在她皮肤上轻轻摩挲。

"谢...谢谢。"苏芷耳根发热,慌忙收回手,"我自己来就好。"

谢景云也不坚持,将瓷盒放在石桌上,目光却落在苏芷身旁的绣谱上:"这是...沈家绣谱?"

苏芷心头一震,下意识想收起绣谱,又觉得太过刻意,只好点头:"母亲留下的。"

谢景云小心翼翼地翻看几页,眼中流露出惊叹之色:"果然精妙。这’千丝万缕’针法,我在宫中绣品上见过,一直不知其来历。"

"宫中?"苏芷敏锐地抓住关键词,"谢公子经常进宫?"

谢景云似乎意识到失言,轻咳一声:"皇商偶尔需要进宫呈递样品。"他转移话题,"二小姐可知,这绣谱中的’雾里看花’针法,与蜀绣中的’晕针’有异曲同工之妙?"

提到绣技,苏芷顿时忘了追问,兴奋地解释起两种针法的区别。谢景云认真倾听,不时提出独到见解,两人越聊越投机,竟从午后一直谈到日影西斜。

"没想到谢公子对绣艺如此了解。"苏芷由衷赞叹,"我还以为商人只关心利润呢。"

谢景云微笑:"家母生前酷爱刺绣,我从小耳濡目染。"他目光悠远,"她总说,刺绣如做人,一针一线都马虎不得。"

"我母亲也常说类似的话。"苏芷不自觉放松了警惕,"她说绣品如人品,针脚里藏着绣娘的心性。"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找到了知音。凉亭外,一丛蔷薇开得正艳,花香随风飘入,为这场意外的长谈增添了几分温馨。

"时候不早了。"谢景云起身告辞,"二小姐记得按时涂药。"

苏芷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谢公子,你腰间的铜钱...能否借我看一眼?"

谢景云眸光一闪,解下铜钱递给她:"二小姐为何对这枚铜钱如此感兴趣?"

苏芷翻转铜钱,果然在背面找到一个极小的"谢"字。这与父亲描述的一模一样,确实是沈谢两家的信物。

"只是好奇。"她将铜钱还给谢景云,"听说’崇宁通宝’很罕见。"

谢景云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拆穿她的谎言:"明日我要去杭州几日,屏风不急,二小姐先养好手上的伤。"

苏芷点头,目送谢景云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长舒一口气,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这个谢景云,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深不可测。每次交谈,她都觉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不知不觉就透露了太多信息。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这种感觉,反而隐隐期待与他的下一次见面。

"小姐!"翠儿慌张地跑来,"不好了,前院来了几个官差,说要查什么走私御用绣品的案子!"

苏芷脸色大变,匆忙收起绣谱和药膏往前院跑去。刚到前厅,就听见苏明远愤怒的声音:"荒谬!我苏记绣坊从不碰御用绣品,何来走私一说?"

"苏老板,有人举报你们私藏御用图样。"为首的官差冷笑,"奉织造使之命,彻查苏家所有绣品!"

苏芷躲在廊柱后,看见几个差役粗暴地翻检绣品,苏蓉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突然,一个差役从苏蓉房中拿出一卷绣品,高声叫道:"找到了!云龙纹绣样!"

苏明远面如死灰:"这...这不可能!"

苏芷死死咬住嘴唇。那云龙纹是御用图案,私藏者按律当斩。苏家怎会有这种东西?除非...

她猛然想起苏蓉前几日反常的举动和那些被她动过手脚的绣线。难道姐姐被人利用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差役们立刻肃立行礼:"参见知府大人!"

"误会了。"知府和颜悦色地对苏明远说,"刚接到谢公子急信,说那云龙纹是他从京城带来的样品,暂存苏家,与苏家无关。"

苏明远愕然:"谢公子?"

知府点头:"谢公子乃皇商,持有御赐令牌,有权使用云龙纹样。"他转向差役,"还不把东西放下?"

差役们面面相觑,只得放下绣品,悻悻离去。苏芷长舒一口气,却见苏蓉瘫坐在地,眼中满是惊恐与困惑。

"姐姐..."苏芷上前想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不用你假好心!"苏蓉嘶声道,"都是你引来的祸事!"

苏芷呆立原地,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激动。直到夜深人静时,她才从翠儿口中得知,那云龙纹绣样确实是从苏蓉房中搜出的,而且...上面有苏蓉的标记!

5渐生情愫

梅雨季节的苏州,天气说变就变。晨起还是晴空万里,未到午时,天际已堆起厚重的乌云,黑压压地笼罩着整座城池。

苏芷站在绣坊门口,仰头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心头莫名涌起一丝不安。自从云龙纹风波后,苏州城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织造局的人虽不再明目张胆地找苏家麻烦,但苏芷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绣坊的一举一动。

"二小姐,这批绣品要不要先收起来?"绣娘李嫂指着刚完工的几幅绣屏,"看这天色,怕是要下大雨。"

苏芷点点头:"先搬到库房去吧。翠儿,去把晾在后院的丝线也收进来。"

刚吩咐完,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顷刻间便连成一片雨幕。苏芷帮着绣娘们将绣品搬进库房,忽然想起谢景云订制的山水屏风还放在自己的绣房里——那屏风用了大量金线,最忌潮湿。

"我去拿屏风!"她对李嫂喊了一声,便冲进雨幕中。

雨水打在脸上生疼,苏芷眯着眼睛跑到自己的小院,刚抱起绣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警觉地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雨帘大步走来。

"谢公子?"苏芷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

谢景云全身湿透,月白色的长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他二话不说接过苏芷手中的绣架:"河堤快决口了,我带了人来帮忙搬绣品。"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般,远处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轰鸣,紧接着是人们的惊呼声:"决堤了!河水进城了!"

苏芷心头一紧,跟着谢景云往外跑。刚到前院,就看见浑浊的河水已经漫过门槛,正迅速涌入绣坊。苏明远正指挥着伙计们将绣品往二楼搬,但水位上涨的速度远超预期。

"来不及了!"谢景云高声喊道,"先把贵重绣品搬到马车上去!"

他带来的十几个壮汉立刻行动起来,在齐膝深的水中一趟趟搬运绣品。苏芷也顾不得形象,挽起裙摆加入搬运队伍。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一脚踩空,险些跌倒,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

"小心。"谢景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湿漉漉的耳垂。

苏芷心头一颤,慌忙站稳:"谢谢。"

两人目光在雨中对视一瞬,又各自移开。谢景云松开手,转身去搬一个沉重的箱子。苏芷注意到他的左臂动作有些僵硬,袖口处隐约透出一抹红色。

"你受伤了?"她拉住谢景云的衣袖。

谢景云摇头:"无妨,刚才被木箱划了一下。"

苏芷不由分说掀开他的袖子,只见一道寸余长的伤口正渗着血,被雨水泡得发白。她倒吸一口凉气:"得赶紧处理,会感染的!"

"先救绣品。"谢景云坚持道,"这些都是苏家绣坊的心血。"

雨越下越大,水位已经涨到了腰间。众人拼尽全力,终于在库房被淹前将大部分贵重绣品搬到了停在高地处的马车上。苏芷清点完数量,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谢景云不见了。

"谢公子呢?"她焦急地问赵风。

赵风指向远处的库房:"公子说还有几幅绣屏没搬出来..."

苏芷心头一紧,那库房已经半淹在水中,随时可能倒塌。她不顾赵风阻拦,径直向库房冲去。水位太深,她不得不游了一段,才摸到库房门口。

"谢景云!"她大声呼喊,声音淹没在雨声中。

库房内光线昏暗,积水已经到了胸口。苏芷摸索着前进,终于在一排架子后发现了谢景云。他正试图搬下一个沉重的绣屏,但水位太高,行动十分困难。

"你疯了?"苏芷游过去,"库房要塌了!"

谢景云惊讶地回头:"你怎么来了?快出去!"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屋顶的一根横梁砸了下来。谢景云猛地将苏芷推开,自己却被横梁擦伤了肩膀。更多的瓦片开始掉落,整个库房摇摇欲坠。

"走!"谢景云一手抱着绣屏,一手拉着苏芷往外游。

两人刚冲出库房,身后就传来轰然倒塌的声音。浊浪将两人冲出老远,苏芷呛了好几口水,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托出水面。

"抓紧我!"谢景云在她耳边喊道。

苏芷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感觉到他肌肉绷紧,带着她奋力向高处游去。风雨中,他的心跳声透过湿透的衣袍传来,坚定而有力,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终于,两人狼狈地爬上了一辆马车的车顶,暂时脱离了危险。苏芷大口喘着气,这才发现谢景云的右肩一片血红,显然是被横梁所伤。

"你的伤..."她声音发颤。

谢景云摇摇头,指向那幅被他们救出来的绣屏:"值得。"

苏芷这才看清,那是母亲生前最得意的一幅作品《松鹤延年》,也是苏家绣坊的镇店之宝。

"谢谢。"她哽咽道,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谢景云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珠,目光柔和:"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雨势稍缓,但水位仍在上涨。远处传来官差的呼喊,要求所有居民往城北高地撤离。苏芷和谢景云与苏家众人汇合,却发现通往城北的路已经被洪水阻断。

"只能先去南山仓库暂避了。"苏明远忧心忡忡地说,"但那里条件简陋..."

"无妨。"谢景云道,"安全要紧。"

一行人艰难地转移到南山仓库。这是一座砖石结构的坚固建筑,位于山坡上,暂时不受洪水威胁。但仓库内阴暗潮湿,只有几个小窗透气,挤满了逃难的人们。

苏芷帮绣娘们安顿下来,又找来干净的布条和清水,准备给谢景云处理伤口。她走到角落,发现谢景云正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脸色苍白得吓人。

"让我看看你的伤。"她轻声道。

谢景云睁开眼,勉强笑了笑:"有劳二小姐了。"

苏芷小心翼翼地掀开他被血浸透的衣衫,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伤口比想象中更严重,皮肉外翻,还在渗血。她先用清水洗净伤口,然后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母亲留下的金疮药。"她解释道,"效果很好,会有点疼。"

药粉撒在伤口上,谢景云肌肉一紧,但硬是没发出半点声音。苏芷不禁佩服他的忍耐力,动作更加轻柔。包扎完毕,她发现谢景云的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她担忧地说,"得找些退烧药来。"

谢景云摇摇头:"无妨,休息一下就好。二小姐也累了,不必为我费心。"

苏芷抿了抿唇,没再多言,只是起身去找翠儿要了条干布巾,浸湿后敷在谢景云额头上。夜色渐深,仓库里的人们陆续睡去,只剩下几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苏芷守在谢景云身边,不时更换布巾。半夜时分,谢景云开始说胡话,时而喊"父亲",时而喃喃自语"铜钱""纹样"之类的词。苏芷听得心头震动,这些零碎的词语似乎都与两家的秘密有关。

"水..."谢景云突然睁开眼,声音嘶哑。

苏芷连忙扶起他,将水囊凑到他唇边。谢景云喝了几口,目光渐渐清明:"二小姐...还没休息?"

"你烧得厉害。"苏芷低声道,"我去问问有没有郎中..."

谢景云拉住她的手腕:"别去,外面还在下雨,太危险。"他顿了顿,"陪我...说说话就好。分散注意力,就不觉得疼了。"

苏芷重新坐下,犹豫片刻,问道:"你刚才...提到了铜钱和纹样。"

谢景云眸光一暗:"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些零碎的词。"苏芷轻声道,"谢公子,那枚铜钱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沉默良久,谢景云才开口:"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他声音低沉,"十年前,他被毒杀前将这枚铜钱交给我,说它与一个重大秘密有关。"

苏芷心跳加速:"什么秘密?"

"我也不确定。"谢景云苦笑,"父亲没来得及说完就走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查,直到...看到你手帕上的纹样。"

"那纹样是我母亲教我的。"苏芷坦言,"但我不知道它与谢家有什么关联。"

谢景云望着小窗外的雨幕:"沈家与谢家是世交。二十年前锦绣阁大火后,我父亲一直在追查真相。他怀疑...那场大火与御用绣品走私有关。"

"御用绣品?"苏芷惊讶道,"可锦绣阁本就是御用绣坊啊。"

"问题就在这里。"谢景云声音更低了,"有人利用锦绣阁的名义,私造御用绣品走私海外,牟取暴利。沈家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

"所以被灭口。"苏芷声音发颤,母亲临终前痛苦的表情又浮现在眼前。

谢景云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会查清真相,为两家讨回公道。"

他的手心滚烫,却让苏芷感到莫名的安心。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听着外面的雨声和彼此的呼吸,谁都不愿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后半夜,谢景云的烧退了些,却开始咳嗽。苏芷知道仓库阴冷潮湿,不利于养伤,决定冒险出去找些药材。

"我去去就回。"她小声对半梦半醒的谢景云说,"你好好休息。"

悄悄溜出仓库,雨已经小了很多,但山路泥泞难行。苏芷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山坡上寻找她认识的几种草药。小时候常跟母亲采药,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采完药返回时,她一脚踩空,滑下山坡,幸好抓住一丛灌木才没掉进湍急的洪流中。手掌被荆棘划破,火辣辣地疼,但她顾不上这些,紧紧抱着草药往回走。

回到仓库,谢景云已经坐了起来,正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苏芷浑身泥水、手带伤痕地回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你...何必为我冒险?"

苏芷没回答,只是默默地将草药捣碎,煮成一碗苦涩的药汁:"喝了它,能止咳退热。"

谢景云接过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苏芷又用剩下的药草敷在他肩头的伤口上,动作轻柔细致。

"二小姐精通医术?"谢景云轻声问。

苏芷摇头:"只是跟母亲学过一点皮毛。"她顿了顿,"母亲常说,医者仁心,见伤必救。"

"令堂是位了不起的女子。"谢景云真诚地说。

提到母亲,苏芷眼中泛起泪光:"她走得太突然...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问她。"

谢景云突然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她会为你骄傲的。"

这简单的动作和话语,让苏芷心头一热,险些控制不住情绪。她匆忙低头整理药草,掩饰自己的失态。

天蒙蒙亮时,雨终于停了。苏芷累极了,不知不觉靠在墙边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那上面带着淡淡的沉香气,温暖又安心。

"芷儿..."

一声轻唤惊醒了苏芷。她睁开眼,发现父亲苏明远正站在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和她身上那件明显属于谢景云的外衣。

"父亲!"苏芷慌忙起身,外衣滑落在地。

苏明远拾起外衣,递给刚醒来的谢景云:"多谢谢公子昨夜相助。小女...多有打扰了。"

谢景云接过外衣,从容不迫地行礼:"苏老板言重了。二小姐为照顾在下彻夜未眠,是在下该道谢才对。"

苏明远点点头,但眼中的疑虑并未消散。他转向苏芷:"洪水退了,我们该回去清点损失了。"

苏芷跟着父亲离开,回头看了一眼谢景云。晨光中,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肩头的伤已经包扎整齐,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一刻,苏芷忽然明白,自己对这个神秘男人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好奇与合作的范畴。这个认知让她既欣喜又惶恐,就像站在悬崖边上,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纵身一跃。

6身份危机

洪水过后的苏家绣坊一片狼藉。苏芷踩着泥泞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将还能挽救的绣品搬到临时搭建的架子上晾晒。虽然损失惨重,但好在最珍贵的几幅绣品都保住了,尤其是母亲留下的《松鹤延年》。

"二小姐,小心手。"翠儿递来一副棉布手套,"那些木刺可锋利了。"

苏芷戴上手套,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大门。自从三天前那场洪水后,谢景云就再没出现过,只派赵风来问候过一次。按理说,他订制的山水屏风还没完成,不该这么不上心才对。

"小姐是在等谢公子吗?"翠儿眨眨眼,促狭地问。

苏芷耳根一热:"胡说什么!我是在想这批绣品还能不能补救。"

翠儿抿嘴偷笑,正要说什么,突然瞪大眼睛看向门口:"说曹操曹操到!"

苏芷猛地转身,果然看见谢景云一袭墨蓝色长袍站在院门外。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衬得他越发挺拔如松。他似乎瘦了些,脸色也不太好,但那双眼睛依然清亮有神。

"谢公子。"苏芷慌忙摘下手套,拍了拍沾满泥点的裙摆,"您...您的伤好些了吗?"

谢景云拱手行礼:"承蒙二小姐照顾,已无大碍。"他环顾四周,"绣坊损失如何?"

"还好,大部分贵重绣品都保住了。"苏芷指向晾晒架,"就是这些普通绣品浸了水,需要重新整理。"

谢景云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二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芷心头一跳,跟着他走到院角的梨树下。梨花早已凋谢,茂密的叶子在两人头顶投下一片阴凉。

"我要离开苏州几日。"谢景云开门见山,"杭州那边出了些状况,必须亲自处理。"

苏芷莫名有些失落:"山水屏风还没完工..."

"不急。"谢景云微笑,"我今日来,是有更重要的事相告。"他顿了顿,神色变得异常严肃,"关于我的真实身份。"

苏芷屏住呼吸。终于要揭开谜底了吗?

谢景云从怀中取出一块鎏金令牌,上面赫然刻着"皇商谢氏,御赐通行"八个大字。

"我不仅是谢家嫡子,更是奉皇命暗查江南织造弊案的钦差。"他声音极低,"此行杭州,就是为此事。"

苏芷瞪大眼睛。虽然早猜到谢景云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竟是钦差大臣!皇商本就地位特殊,再加上钦差身份,简直是手握尚方宝剑。

"所以...你接近苏家,是为了查案?"她声音发颤,不知为何胸口一阵刺痛。

谢景云深深看进她的眼睛:"起初是的。沈家与谢家的渊源,还有你手帕上的纹样,都让我怀疑苏家与此案有关。"他苦笑一声,"但现在..."

"现在怎样?"苏芷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现在我确信苏家是无辜的。"谢景云的声音柔和下来,"但我依然想接近你,与案子无关。"

苏芷心跳如鼓,脸颊发烫,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幸好谢景云没等她回答,继续道:"此去杭州凶险难料,有些事必须告诉你,以防..."

"不测"二字他没说出口,但苏芷听懂了言外之意,心头一紧。

"十年前,家父确实在追查锦绣阁大火一案。"谢景云快速说道,"他怀疑幕后黑手与朝中权贵有关。遇害前,他将那枚铜钱交给我,说秘密就藏在其中。"

"铜钱?"苏芷惊讶道,"可那不过是一枚古币..."

"非也。"谢景云摇头,"铜钱内有机关,需两枚合在一起才能打开。一枚在我这里,另一枚..."

"在沈家。"苏芷恍然大悟,"所以母亲将它带到了苏家!"

谢景云点头:"正是。但我寻访多年,始终找不到另一枚铜钱的下落。直到遇见你..."

苏芷脑中灵光一闪:"父亲!父亲从不离身的那枚铜钱!"

谢景云眼中闪过惊喜:"苏老板身上有铜钱?"

"对,一枚’崇宁通宝’,背面刻着’沈’字。"苏芷激动地说,"他一直挂在腰间,连沐浴都不离身!"

谢景云深吸一口气:"这就说得通了。"他犹豫片刻,"二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看那枚铜钱?"苏芷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我会想办法。但父亲视若珍宝,恐怕..."

"无妨。"谢景云温和地说,"等我从杭州回来再从长计议。"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子,"这是我的调查笔记,暂时交由二小姐保管。若我...若我十日内未归,请将它交给苏州知府程大人。"

苏芷接过册子,手指微微发抖:"会有危险吗?"

"放心。"谢景云笑了笑,却掩不住眼中的凝重,"赵风会留在苏州,有事可找他。另外..."他犹豫了一下,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这个送你。"

玉佩通体雪白,雕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花蕊处一点天然的红晕,宛如朝霞映雪。苏芷虽不懂玉,但也看得出这绝非寻常之物。

"太贵重了,我不能..."

"就当是山水屏风的定金。"谢景云不由分说将玉佩塞进她手中,"贴身戴着,别让人看见。"

他的手指温暖干燥,轻轻擦过苏芷的手心,让她浑身一颤。玉佩触手生温,显然已被主人贴身携带多年。

"我...我会等你回来。"苏芷低头轻声道,耳根红得几乎透明。

谢景云眸光一软,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苏明远大步走来,脸色阴沉如水。

"谢公子。"他冷冷地拱手,"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谢景云从容还礼:"苏老板客气了。在下是来告辞的,即刻便要启程前往杭州。"

"哦?"苏明远挑眉,"谢公子不是来催绣屏的?"

"屏风不急。"谢景云微笑,"二小姐手艺精湛,在下放心得很。"

苏明远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道:"听闻谢公子是京城皇商谢家的嫡子?"

苏芷心头一跳——父亲怎么知道的?

谢景云面不改色:"正是。"

"十年前,谢家与隆昌记的恩怨,谢公子可还记得?"苏明远声音更冷了。

谢景云眉头微皱:"隆昌记?"

"谢家好手段啊。"苏明远冷笑,"一场官司,就让百年老字号隆昌记倾家荡产。"

谢景云神色一凛:"苏老板恐怕有所误会。隆昌记私贩禁品,证据确凿,朝廷依法查办,与谢家无关。"

"是吗?"苏明远冷哼,"那为何隆昌记东家临死前大喊’谢家害我’?"

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此事我确实不知情。若苏老板允许,我回京后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不必了。"苏明远强硬地打断他,"只请谢公子今后少来苏家绣坊。芷儿,回屋去。"

苏芷震惊地看着父亲:"父亲!谢公子他..."

"回去!"苏明远厉声喝道。

苏芷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严厉,只得向谢景云投去歉意的目光,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她听见谢景云低沉的声音:"苏老板,隆昌记之事必有隐情。待我从杭州回来,再登门解释。"

"不送。"苏明远冷冰冰地回答。

回到房中,苏芷才发觉自己手心全是汗。她小心地藏好玉佩和册子,坐在窗前发呆。父亲与谢家的恩怨,谢景云的突然告别,还有那枚神秘的铜钱...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她无所适从。

"芷儿。"苏明远推门而入,脸色依然阴沉,"从今往后,不许你再与谢家人来往。"

苏芷鼓起勇气:"父亲,谢公子说隆昌记的事与他家无关..."

"你懂什么!"苏明远罕见地发怒,"当年若非隆昌记突然倒闭,你母亲也不会...不会..."他突然哽住,说不下去了。

苏芷心头一震:"母亲怎么了?"

苏明远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些:"总之,谢家不是良善之辈。你离那谢景云远点。"说完,他转身离去,重重地关上了门。

苏芷呆坐良久,才想起谢景云给她的册子。她小心地取出来翻看,发现里面详细记录了江南织造局的各项异常交易,还有几幅绣样图案,与她母亲绣谱中的极为相似。

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字条:"苏二小姐,若有急事,可持玉佩至城南’墨香斋’找赵掌柜。保重。——景云"

字迹挺拔有力,墨香犹存。苏芷将字条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远方那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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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苏芷正在后院晾晒绣线,翠儿慌慌张张地跑来:"小姐!不好了!听说谢公子在杭州遇刺了!"

苏芷手中的绣线啪地掉在地上:"什么?"

"刚听前院送货的王大叔说的。"翠儿气喘吁吁,"杭州城里都传遍了,说皇商谢家的公子在查案时遭遇刺客,身受重伤..."

苏芷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她扶住晾架,脑中一片空白。遇刺...重伤...难道是因为他透露了身份,遭人报复?

"小姐?小姐?"翠儿担忧地摇晃她的手臂,"您脸色好差..."

"我没事。"苏芷强自镇定,"去打听清楚,谢公子现在何处?伤势如何?"

翠儿匆匆离去,苏芷回到房中,双手止不住地发抖。她取出谢景云给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力量。

谢景云不能有事。绝不能。

她翻开那本调查笔记,仔细研读关于杭州的部分。谢景云提到杭州织造局账目有异,怀疑与苏州方面有勾结,还特别标注了一个地址:"清波门内,沈氏旧宅"。

沈氏?母亲的娘家?苏芷心头一震。难道谢景云查到了与锦绣阁有关的线索?

傍晚时分,翠儿带回更多消息:"谢公子确实遇刺,但性命无忧,现在杭州知府衙门养伤。听说刺客是冲着什么账册去的..."

账册?苏芷立刻想到那本调查笔记。谢景云将它交给自己保管,莫非早有预感会遇袭?

夜深人静时,苏芷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案头的玉佩上,泛着柔和的光晕。她突然坐起身,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取出笔墨,她留下一封给父亲的信,然后换上男装,将长发挽成男子发髻。玉佩贴身藏好,调查笔记塞入行囊,又带上了母亲留下的绣谱和一些银两。

"小姐,您这是..."被惊醒的翠儿瞪大眼睛。

"我要去杭州。"苏芷坚定地说,"别声张,就说我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翠儿急得直跺脚:"这怎么行!老爷知道了会打死我的!而且您一个姑娘家,独自去杭州太危险了!"

"我会小心的。"苏芷已经收拾妥当,"若父亲问起,就说...就说我去寻母亲留下的东西。"

翠儿知道拦不住,只好帮忙准备行装:"至少让我跟您一起去!"

"不行,人多反而惹眼。"苏芷摇头,"你留在家里帮我打掩护。"

悄悄溜出苏家后门,苏芷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前往杭州的路。月色朦胧,她摸了摸怀中的玉佩,仿佛从中汲取了勇气。

谢景云,一定要等我。

7心意相通

杭州城的清晨比苏州更加喧闹。运河码头上,商贩们早已支起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苏芷紧了紧头上的方巾,确保耳际没有一丝碎发露出。她一身靛蓝色布袍,腰间系着绣郎常见的工具袋,活脱脱一个清秀少年。

"小哥,住店吗?"一个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我们’悦来居’干净便宜,离织造局又近。"

苏芷压低声音:"多少钱一晚?"

"三十文,包热水。"

苏芷点点头,跟着小二来到一家小客栈。房间简陋但整洁,最重要的是窗户正对着织造局的后门——这是她特意挑选的位置。

安顿好后,苏芷立刻来到窗前观察。织造局守卫森严,进出都要查验腰牌。她思索片刻,从行囊中取出几幅绣样和母亲留下的绣谱。若想接近谢景云,必须先混入织造局。

"听说周大人正在找懂特殊绣技的绣郎..."店小二送热水时随口说道。

苏芷眼前一亮:"哪位周大人?"

"织造局的周主事啊。"小二压低声音,"好像是要修复什么珍贵的绣品,已经找了好几个绣郎都不满意。"

机会来了!苏芷取出一块碎银塞给小二:"劳烦小哥帮我引荐,我精通各种特殊绣技。"

小二掂了掂银子,咧嘴笑了:"包在我身上!"

午后,苏芷被带到了织造局的一间厢房。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周主事正愁眉不展地盯着一幅破损的绣品。

"大人,这位是苏州来的苏绣郎,手艺可好了。"小二殷勤地介绍。

周主事上下打量苏芷:"年纪轻轻,能有什么本事?"

苏芷不卑不亢:"大人可否让在下一观绣品?"

周主事犹豫片刻,让开了身子。苏芷走近一看,心头一震——这是一幅云龙纹绣品,与她之前在苏家见过的极为相似,但年代更为久远,边缘已经泛黄破损。

"这是..."她强自镇定。

"前朝遗物,需要修复。"周主事不耐烦地说,"你能做吗?"

苏芷仔细检查绣品:"可以。这是’盘金绣’与’打籽绣’的结合,需用特制的金线和七色丝线交替。在下曾在苏州修复过类似的绣品。"

周主事面露喜色:"好!给你三天时间。若做得好,重重有赏!"

苏芷被安排在织造局的一间小工坊内,有专人看守。她佯装专心修复绣品,实则暗中留意周围动静。谢景云会在哪里?听翠儿说他在知府衙门养伤,但直觉告诉她,他很可能就在织造局内。

傍晚时分,苏芷借口需要特殊绣线,向守卫打听"墨香斋"的位置——谢景云字条上提到的联络点。

"墨香斋?"守卫皱眉,"早关张了。掌柜的听说犯了事,被抓起来了。"

苏芷心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守卫压低声音,"好像是私通钦差..."

钦差?那必是谢景云无疑!苏芷强忍惊慌,继续修复绣品。夜深人静时,她悄悄从窗户溜出,借着月光在织造局内搜寻。

织造局占地广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苏芷正发愁从何找起,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那声音...像是谢景云!

循声来到一座偏僻的小院,苏芷从窗缝中窥见屋内烛光微弱,一个熟悉的身影半靠在床头,正低头查看什么。即使隔着窗纸,她也一眼认出那就是谢景云,只是比上次见面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如纸。

"谁?"谢景云突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窗户。

苏芷慌忙躲开,却不慎踩断一根树枝。院内立刻传来脚步声,她来不及逃跑,就被一只大手拽进了屋里。

"苏...二小姐?"谢景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作男装打扮的苏芷,"你怎么..."

"你受伤了?"苏芷顾不上解释,目光落在他胸前渗血的绷带上,"严不严重?"

谢景云拉着她进屋,迅速关上门窗:"胡闹!你知道这里多危险吗?"

苏芷咬住嘴唇:"听说你遇刺,我...我放心不下。"

谢景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苏芷连忙扶他坐下,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借着灯光,她这才看清谢景云的伤势有多严重——胸前裹着厚厚的绷带,左肩还有一道新伤,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泛着青黑。

"谁干的?"她声音发颤。

"织造局的人。"谢景云苦笑,"我查到他们与京城三皇子勾结,私造御用绣品走私海外。他们狗急跳墙了。"

苏芷从怀中取出那本调查笔记:"你给我的册子,我带来了。"

谢景云眼前一亮:"太好了!我正需要里面的密码对照表。"他指向桌上的一本账册,"这是我从周主事房中偷出的密账,用了特殊密码记录,需要你的册子才能破解。"

苏芷翻开账册,果然全是莫名其妙的符号和数字:"这就是他们要杀你的原因?"

"一部分。"谢景云点头,"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沈家旧宅的密室,里面有..."他突然噤声,警惕地看向门外。

片刻后,脚步声远去,他才继续道:"里面有当年锦绣阁的账册,证明三皇子的外家参与了走私。"

苏芷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锦绣阁大火..."

"是杀人灭口。"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我父亲查到了真相,所以也被..."

苏芷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我们会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谢景云凝视着她,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冒险来杭州?"

苏芷心跳加速,避开他的目光:"我...我是来送册子的。"

"撒谎。"谢景云轻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皱眉。

"别动!"苏芷连忙检查他的绷带,"伤口裂开了,得重新包扎。"

谢景云任由她忙碌,目光始终没离开她的脸:"二小姐穿男装的样子,倒有几分俊俏书生的气质。"

苏芷耳根发热:"别胡说。你...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走路的姿势,还有..."谢景云指了指她的耳垂,"耳洞。"

苏芷懊恼地摸了摸耳朵。她竟忘了这个细节!

重新包扎好伤口,两人开始合力破解密账。苏芷对数字敏感,很快找出了规律,将一堆乱码转化为清晰的人名和数字。

"果然如此。"谢景云冷笑,"三皇子通过织造局走私御用绣品,获利数百万两,全部用于招兵买马。"

"这是谋反啊!"苏芷惊呼。

谢景云点头:"所以我必须尽快将证据送回京城。但织造局已经封锁了所有出路..."

苏芷思索片刻:"我可以帮忙。周主事让我修复一幅云龙纹绣品,三日后交工。到时我可以借机..."

"不行!"谢景云断然拒绝,"太危险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苏芷反问,"你现在连走路都困难,怎么突破重围?"

谢景云沉默了,眼中满是挣扎。最终,他长叹一声:"答应我,若有危险,立刻抽身。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让苏芷心头一暖。她点点头,继续破解密码。不知不觉,天已微亮。

"你该回去了。"谢景云不放心地说,"小心周主事,他看似平庸,实则心狠手辣。"

苏芷将破解好的账目誊抄一份,藏在贴身处:"明日此时,我再来。"

谢景云突然拉住她的手:"等等。"他从枕下取出一枚铜钱——正是那枚"崇宁通宝","拿着它,若有危险,去找城南’醉仙楼’的老板娘,她是我的人。"

苏芷紧握铜钱,郑重地点头离去。

---

接下来的两天,苏芷白天假装修复绣品,晚上则与谢景云研究对策。第三天傍晚,她终于完成了云龙纹的修复,周主事大为满意。

"苏绣郎手艺果然了得!"周主事笑眯眯地说,"今晚大人设宴,你随我一同赴宴,领赏钱。"

苏芷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上欣然应允。宴席上,她小心应对,不露破绽。酒过三巡,周主事突然问道:"苏绣郎是苏州人,可认识一个叫谢景云的?"

苏芷心头一跳,面不改色:"听说过,是京城来的皇商公子。"

"正是。"周主事冷笑,"此人多管闲事,如今已经..."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芷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强自镇定道:"死了?"

"差不多吧。"周主事得意地说,"中了’七日断魂散’,若无解药,七日必亡。今日已是第六日..."

苏芷脑中轰然作响,几乎坐不稳。谢景云中毒了?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宴席一散,苏芷立刻赶往谢景云的小院。推门而入,只见他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呼吸微弱,与昨日判若两人。

"谢景云!"苏芷扑到床前,颤抖着探他的额头,滚烫如火。

谢景云勉强睁开眼:"你...来了。"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中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苏芷声音哽咽,"周主事说是什么’七日断魂散’..."

谢景云苦笑:"告诉你...又能如何?"

"我可以找解药!"苏芷急道,"醉仙楼的老板娘..."

"她试过了...没用。"谢景云艰难地说,"只有周主事有解药..."

苏芷握紧他的手:"我去找他!"

"不行!"谢景云用尽全力抓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你带着证据...连夜离开杭州...去找苏州知府..."

苏芷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会丢下你的。"

谢景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帕子上。苏芷心如刀绞,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汗喂水。

"听我说..."谢景云气若游丝,"铜钱...两枚合在一起...能打开...里面有..."

"别说了,省点力气。"苏芷哽咽道,"我去找解药,一定会有办法的。"

谢景云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苏芷...我怕...没机会说了..."他艰难地喘息着,"从见你第一眼...我就..."

"别说了!"苏芷泪如雨下,"等你好了再说..."

谢景云的手突然收紧:"西湖...我想再看一眼...西湖..."

苏芷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她擦干眼泪,坚定地说:"好,我带你去。"

趁着夜色,苏芷找来一辆马车,与醉仙楼的老板娘一起将谢景云抬上车。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动作却异常利落。

"姑娘,此去危险。"老板娘塞给苏芷一个小瓷瓶,"这是暂时压制毒性的药,能撑几个时辰。西湖边有我们的人,会接应你们。"

马车缓缓驶向西湖。夜凉如水,湖面泛着粼粼月光。苏芷扶着谢景云来到一艘小船上,轻轻划向湖心。

"真美..."谢景云靠在船头,望着远处的雷峰塔,"就像...初见你那日..."

苏芷划桨的手微微发抖:"别说话,保存体力。"

谢景云却微笑着看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绣坊...你抱着绣架...慌张的样子..."

苏芷鼻子一酸:"记得。你装模作样地评点绣品,其实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谢景云轻笑,随即又咳嗽起来:"苏芷...若我这次...挺不过去..."

"不会的!"苏芷厉声打断他,"你敢死,我...我就..."

"你就怎样?"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苏芷语塞,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谢景云艰难地抬手,拭去她的泪水:"傻姑娘...为我哭什么..."

"谁为你哭了!"苏芷嘴硬道,"是...是风吹的!"

谢景云突然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苏芷...我心悦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苏芷如遭雷击。她呆立船中,任由小船随波荡漾。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谢景云苦笑,"但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又格外脆弱。苏芷突然俯身,轻轻抱住他:"不许你说丧气话。我们一定会拿到解药,你一定会好起来..."

谢景云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将头靠在她肩上:"若我能活下来...你可愿...嫁我?"

苏芷心跳如鼓,耳边只剩下湖水轻拍船身的声音。良久,她轻轻"嗯"了一声。

谢景云眼中瞬间亮起光彩,正要说什么,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跟踪我们!"

苏芷回头,只见一艘大船正快速逼近,船上人影绰绰。

"是织造局的人!"谢景云强撑着坐直,"快划到岸边!"

苏芷拼命划桨,但小船哪是大船的对手?转眼间,大船已逼近,几个黑衣人张弓搭箭,瞄准了他们。

"趴下!"谢景云猛地将苏芷护在身下。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谢景云后背。他闷哼一声,倒在苏芷身上。

"谢景云!"苏芷尖叫,摸到他后背湿漉漉一片,全是血。

大船上传来周主事的冷笑:"谢公子,别来无恙啊!交出账册,或许我能给你解药!"

谢景云虚弱地摇头,在苏芷耳边低语:"船底...有暗格...证据在里面...等我引开他们...你潜水逃走..."

"不!"苏芷死死抱住他,"要死一起死!"

谢景云还想说什么,又一支箭射来,擦过他的手臂。危急时刻,湖面突然冒出十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爬上大船。惨叫声顿时响彻湖面。

"是我们的人..."谢景云松了口气,随即昏死过去。

"谢景云!谢景云!"苏芷慌乱地拍打他的脸,却毫无反应。

一艘小船快速划来,赵风跳上船:"苏小姐!公子怎么样了?"

"他中箭了,还中了毒!"苏芷泣不成声,"快救救他!"

赵风检查了一下伤势,脸色凝重:"得立刻解毒,否则..."

"解药在周主事身上!"苏芷急道。

赵风冷笑:"放心,他跑不了。"

果然,不多时,两个黑衣人押着五花大绑的周主事过来了。赵风二话不说,直接搜出一个玉瓶:"就是这个!"

苏芷接过玉瓶,小心翼翼地喂谢景云服下解药。片刻后,他的呼吸平稳了些,但依然昏迷不醒。

"先回安全的地方。"赵风指挥众人,"苏小姐,你也一起。"

苏芷紧紧握着谢景云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月光下,他的面容苍白如纸,却依然俊朗。她轻轻抚过他紧锁的眉头,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多难,她都不会再放开这只手。

---

三日后,谢景云终于脱离危险。苏芷日夜守在他床前,直到他睁开眼。

"我...没死?"谢景云虚弱地问。

苏芷红着眼眶摇头:"阎王爷嫌你烦,不肯收。"

谢景云轻笑,随即疼得皱眉:"周主事..."

"已经被押送京城了。"苏芷扶他喝水,"证据确凿,三皇子也难逃制裁。"

谢景云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西湖上...我说的话..."

苏芷脸一热:"你烧糊涂了,胡言乱语罢了。"

谢景云却握住她的手:"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苏芷,我心悦你。等回苏州,我就向你父亲提亲。"

苏芷心跳加速,却想起父亲的反对:"父亲他..."

"我会让他改变主意的。"谢景云坚定地说,"即使用尽余生。"

窗外,一束阳光穿透云层,正好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苏芷突然觉得,未来的路虽然坎坷,但只要携手同行,便无所畏惧。

8真相浮现

苏州城的清晨被一层薄雾笼罩,运河上的船只若隐若现。苏芷站在苏家绣坊的后院,望着熟悉的景致,恍如隔世。从杭州回来已经三天了,谢景云留在杭州处理后续事宜,而她则被父亲禁足在家,不得踏出绣坊半步。

"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翠儿匆匆走来,压低声音,"脸色不太好看。"

苏芷心头一紧。父亲肯定知道她偷跑去杭州的事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朝书房走去。

书房门半掩着,苏明远背对着门口,正在翻看一本账册。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把门关上。"

苏芷轻轻关上门,垂手而立:"父亲。"

"跪下。"苏明远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芷双膝跪地,青石板的凉意透过裙子渗入骨髓。

"知道错在哪了吗?"苏明远终于转过身,眼中满是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女儿不该私自离家,不该违抗父命..."苏芷低声回答。

"错!"苏明远突然拍案而起,"你错在不该与谢家人纠缠不清!错在不该为了一个外人置自身于险境!"

书案上的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苏芷从未见过父亲如此震怒。她咬住嘴唇,眼眶发热:"父亲,谢公子并非歹人,他在查..."

"查什么?查十年前那场冤案?"苏明远冷笑,"芷儿,你太天真了。谢家表面道貌岸然,实则心狠手辣。当年若不是他们设计陷害,隆昌记怎会..."

"父亲!"苏芷鼓起勇气打断他,"女儿在杭州看到了证据。走私御用绣品、陷害隆昌记的幕后黑手是三皇子一党,谢家也是受害者!"

苏明远一怔:"你...你说什么?"

苏芷从贴身处取出一份誊抄的密账,双手呈上:"这是谢公子从杭州织造局查获的密账,上面清楚记录了十年前三皇子一党如何利用隆昌记走私,事发后又如何栽赃嫁祸..."

苏明远颤抖着手接过密账,仔细翻看,脸色越来越白:"这...这不可能..."

"父亲,谢家与我们的恩怨,全是奸人挑拨。"苏芷轻声道,"谢公子的父亲也是因此被害..."

苏明远跌坐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若真如此...那婉娘她..."

婉娘是苏芷母亲的名字。苏芷心头一震:"母亲怎么了?"

苏明远长叹一声,从腰间取下那枚从不离身的"崇宁通宝",摩挲着上面的"沈"字:"你母亲临终前将这枚铜钱交给我,说里面藏着锦绣阁大火的真相...但我试过各种方法,始终打不开它..."

苏芷接过铜钱,想起谢景云说过的话:"需要两枚铜钱合在一起才能打开。"

"两枚?"苏明远皱眉。

"谢公子也有一枚,背面刻着’谢’字。"苏芷解释道,"他说这是沈谢两家的信物,合在一起才能揭开秘密。"

苏明远沉默良久,突然起身走向书架,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檀木匣子:"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我一直没给你...现在,或许该交给你了。"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绣样、首饰和一封未拆的信。信封上写着"吾女芷儿亲启",是母亲的笔迹!

苏芷双手发抖,小心地拆开信。信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吾爱芷儿:

若你读到这封信,为娘已不在人世。有些事必须告诉你,事关沈谢两家血仇。

十年前锦绣阁大火非意外,而是三皇子派人纵火,因你外祖父发现他利用锦绣阁走私御用绣品。谢家伯父暗中调查,却被栽赃陷害。

娘亲与谢伯父约定,将证据藏于两枚铜钱中。铜钱需合二为一,按’沈’字顺时针转三圈,’谢’字逆时针转两圈,方能打开。

芷儿,找到谢家后人,联手为两家讨回公道。切记,谢家非仇敌,实为盟友。

娘亲绝笔"

泪水模糊了视线,苏芷将信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母亲的温度。原来一切误会都源于奸人挑拨,谢景云说的全是实话!

"父亲..."她哽咽着抬头,却见苏明远老泪纵横。

"我错怪了谢家...错怪了婉娘..."苏明远声音嘶哑,"若非我固执己见,婉娘或许不会..."

苏芷轻轻握住父亲的手:"母亲不会怪您的。现在真相大白,我们该与谢公子联手,为两家讨回公道。"

苏明远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待谢公子回苏州,请他过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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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出来,苏芷径直回到自己的小院。她小心地将母亲的遗物一一整理,尤其是那些绣样,每一幅都承载着母亲的巧思。翻到箱底时,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几粒干枯的花种和一张字条:"西湖莲子,待芷儿出嫁时种于庭前,寓意’连生贵子’。"

苏芷鼻头一酸,母亲连她出嫁时的细节都想到了...

"妹妹好兴致啊。"苏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刚从杭州回来就开始整理嫁妆了?"

苏芷连忙擦干眼泪,转身看见苏蓉一袭桃红襦裙,倚门而立,眼中满是讥诮。

"姐姐说笑了。"苏芷勉强笑道,"只是整理些旧物。"

苏蓉走进来,随手拿起一枚绣样:"听说你在杭州与谢公子形影不离?真是好手段,连父亲都开始松口了。"

苏芷听出话中带刺,不想争执:"姐姐误会了。我去杭州是为..."

"为救情郎嘛,全苏州都知道了。"苏蓉冷笑,"苏二小姐女扮男装千里救夫,多感人的故事啊。"

"姐姐!"苏芷皱眉,"我与谢公子清清白白,此番是为查证两家旧事..."

"少装清高!"苏蓉突然变脸,"从小到大,父亲眼里只有你!现在连谢公子也..."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苏芷愕然。她从未想过姐姐会因此嫉恨她:"姐姐,我..."

"闭嘴!"苏蓉摔门而去,留下一室尴尬的寂静。

苏芷呆立良久,才慢慢坐回绣架前。她与姐姐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剑拔弩张?记忆中那个手把手教她穿针引线的姐姐,如今竟视她如仇敌...

傍晚时分,翠儿慌慌张张地跑来:"小姐!谢公子来了!正在前厅与老爷说话!"

苏芷心头一跳,手中的针差点扎到手指:"父亲态度如何?"

"出奇地和气!"翠儿兴奋地说,"老爷还命人备了上好的龙井呢!"

苏芷又惊又喜,正犹豫要不要去前厅,却见一个小厮跑来:"二小姐,老爷请您过去。"

前厅内,苏明远与谢景云相对而坐,气氛出人意料的和谐。谢景云一身靛蓝色锦袍,气色比在杭州时好了许多,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见苏芷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起身行礼。

"二小姐。"

苏芷福身还礼,心跳如鼓:"谢公子伤势可大好了?"

"承蒙二小姐挂念,已无大碍。"谢景云目光柔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苏明远清了清嗓子:"芷儿,谢公子带来了重要消息。朝廷已经下令彻查三皇子一党,苏州织造使也被革职查办了。"

"太好了!"苏芷喜出望外,"那两家的冤案..."

"还需时日。"谢景云接过话头,"不过证据确凿,平反只是时间问题。"他转向苏明远,"苏伯父,关于那两枚铜钱..."

苏明远点点头,取出自己的那枚铜钱:"芷儿已经告诉我了。只是不知如何开启?"

谢景云也从怀中取出铜钱:"家父临终前说,需两枚合在一起,按特定方向旋转。"

三人围坐在茶几旁,将两枚铜钱并排放在桌上。铜钱大小、重量、成色完全一致,唯一的区别是背面刻的字——"沈"与"谢"。

"按母亲信中所说,’沈’字顺时针转三圈,’谢’字逆时针转两圈。"苏芷回忆道。

谢景云小心翼翼地按照指示旋转铜钱。当最后一圈完成时,铜钱内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随即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极小的暗格!

暗格中藏着一片薄如蝉翼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苏明远颤抖着手展开绢布,三人凑近细看,原来是沈老爷与谢老爷共同记录的罪证清单,详细记载了三皇子一党如何利用锦绣阁走私御用绣品,又如何栽赃陷害隆昌记的全过程。

"果然如此..."苏明远长叹一声,"我错怪谢家了..."

谢景云郑重地说:"苏伯父不必自责。奸人设计精巧,连家父都险些上当。"

苏明远拍拍谢景云的肩膀,眼中满是愧疚与欣赏:"贤侄,老夫惭愧啊..."

看着父亲与谢景云冰释前嫌,苏芷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她悄悄看向谢景云,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不由得耳根发热。

"芷儿。"苏明远突然开口,"为父与谢贤侄还有要事相商,你先回房吧。"

苏芷欲言又止,但见父亲神色坚决,只得行礼告退。走出前厅,她并未直接回房,而是绕到后花园散步,整理纷乱的思绪。

月光如水,花香袭人。苏芷坐在母亲生前最爱的凉亭里,回想这几月的种种际遇,恍如梦境。从初遇谢景云,到共同经历生死,再到今日真相大白...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二小姐。"

熟悉的声音让苏芷猛然回头。谢景云不知何时已站在亭外,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俊朗如谪仙。

"谢公子?"苏芷惊讶地起身,"你与父亲谈完了?"

谢景云走进凉亭:"苏伯父去取一些旧文书,我...想单独见你。"

两人相对而立,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苏芷心跳加速,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却被谢景云轻轻拉住手腕。

"西湖边的话,还作数吗?"他声音低沉,目光灼灼。

苏芷脸颊发烫,垂下眼帘:"什么话?我不记得了..."

谢景云轻笑,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腕:"那我再说一次。苏芷,我心悦你。回苏州后,我向你父亲提亲。"

苏芷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他深情的目光:"父亲...他答应了吗?"

"答应了。"谢景云笑意更深,"不过..."

"不过什么?"

"他说要考验我一段时间。"谢景云无奈地耸肩,"毕竟刚冰释前嫌,总要给老人家一点适应的时间。"

苏芷噗嗤一笑:"父亲就这脾气。"

谢景云突然正色:"苏芷,等案子彻底了结,我们就成亲,好吗?"

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眼中满是期待与忐忑。苏芷心头一软,轻轻点头:"好。"

谢景云眼中瞬间亮起光彩,正要说什么,远处传来苏明远的咳嗽声。两人慌忙分开,苏明远已经走进凉亭,假装没看见两人的窘态。

"谢贤侄,老夫找到当年隆昌记的账册了。"苏明远晃了晃手中的册子,"或许对案子有帮助。"

谢景云接过账册,正色道:"多谢苏伯父。有了这个,三皇子一党再难狡辩。"

三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案情,谢景云便告辞离去。临走前,他悄悄捏了捏苏芷的手指,无声地说了句"明日见"。

---

翌日清晨,苏芷正在绣房忙碌,突然听到前院一阵喧哗。她放下针线走出去,只见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正在与父亲争执什么。

"苏老板,有人举报贵绣坊私藏御用绣样,请随我们走一趟!"为首的官差厉声道。

苏明远脸色铁青:"胡说八道!我苏记绣坊向来奉公守法,何来御用绣样?"

官差冷笑:"举报人言之凿凿,说亲眼所见。搜!"

差役们如狼似虎地冲进绣坊,翻箱倒柜。苏芷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急忙跑回自己的绣房,却发现门锁已被撬开,绣架上的《山水清音》屏风不翼而飞!

"怎么会..."她呆立当场,这可是谢景云订制的屏风,用了些许云纹装饰,若被有心人利用...

"找到了!"前院传来一声高呼。

苏芷慌忙跑去,只见一个差役高举着《山水清音》,得意洋洋:"云龙纹!御用图案!"

苏明远面如死灰:"这...这不可能..."

苏芷冲上前:"这屏风是谢公子订制的,他身为皇商有权使用云龙纹!"

"谢公子?"官差冷笑,"谁证明?现在绣样在你们绣坊找到,就是你们的罪!来人,把苏老板带走!"

差役们一拥而上,要给苏明远上枷锁。苏芷情急之下大喊:"屏风是我绣的!与父亲无关!要抓就抓我!"

"芷儿!"苏明远厉声喝止,"别胡说!"

苏芷跪在官差面前:"大人明鉴,屏风确实出自我手。父亲年迈体弱,请让我代他受审。"

官差对视一眼,点头同意:"那就请苏二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明远还想阻拦,却被差役推开。苏芷回头给父亲一个安抚的眼神,挺直腰板跟着官差走出绣坊。围观的街坊邻居指指点点,苏芷却昂首挺胸,毫不畏惧。

她知道,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而最大的嫌疑人...她想起昨日苏蓉反常的言行和消失的屏风,心头一阵刺痛。

刚出巷口,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正是谢景云。他看到苏芷被官差押解,脸色大变,立刻勒马停下:"怎么回事?"

官差认得皇商令牌,态度立刻恭敬起来:"谢大人,苏二小姐涉嫌私绣御用图案,小的奉命拿人。"

谢景云目光如电扫过那幅屏风,立刻认出是苏芷的手笔:"这屏风是我订制的,用了云纹有何不可?"

"这..."官差支支吾吾,"有人举报..."

"谁举报的?"谢景云厉声问。

官差摇头:"匿名举报,小的不知。"

谢景云下马,走到苏芷面前,低声道:"别怕,我会查清此事。"

苏芷轻轻点头:"我相信你。"

官差催促道:"谢大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请..."

"我明白。"谢景云沉着脸让开道路,"告诉知府,若苏二小姐少一根汗毛,我谢景云绝不罢休!"

官差唯唯诺诺地应了,押着苏芷继续前行。苏芷回头望去,只见谢景云站在原地,双拳紧握,眼中满是怒火与心疼。

---

苏州府大牢阴暗潮湿,苏芷被关在一间单独的女牢中。牢房还算干净,但霉味和哭声仍让人窒息。她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回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越发确定是苏蓉所为。

只是,姐姐为何要陷害她?仅仅因为嫉妒吗?还是有其他隐情?

正当她苦思冥想时,牢门外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谢景云!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深夜进入大牢。

"谢公子!"苏芷冲到牢门前。

谢景云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我买通了狱卒,只有一刻钟时间。"他从栅栏缝隙中塞进一个包袱,"里面有干净的被褥和吃食。"

苏芷接过包袱,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彻骨:"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无妨。"谢景云勉强笑了笑,"我已经查清了,举报人确实是苏大小姐。"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还是让苏芷心头一痛:"她...为什么?"

"被人利用了。"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织造局的余党知道我们在查他们,便蛊惑苏大小姐,说只要除掉你,她就能得到苏家绣坊和...和我。"

苏芷倒吸一口凉气:"姐姐她...竟信了这种话?"

"他们给她看了伪造的证据,说谢家与苏家的恩怨全是你在挑拨。"谢景云苦笑,"苏大小姐爱妹心切,一时糊涂..."

苏芷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不是爱妹心切,是恨我入骨..."

谢景云隔着栅栏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已经找到证明你清白的证据。明日公堂上,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苏芷紧紧回握他的手:"若...若我出不去了呢?"

"不会的。"谢景云斩钉截铁地说,"若官府不公,我就是劫狱也要救你出去。"

苏芷破涕为笑:"堂堂钦差大臣,说这种话..."

谢景云突然正色:"苏芷,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的心意。西湖边的话,永生不变。"

苏芷心头一热,隔着栅栏与他十指相扣:"我信你。"

狱卒的咳嗽声从远处传来,谢景云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深深看了苏芷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

牢门重新锁上,黑暗再次笼罩。但这次,苏芷不再害怕。她抱紧谢景云送来的包袱,仿佛拥抱着希望。

无论明日如何,她知道,有一个人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这份认知,让冰冷的牢房也有了温度。

9联袂破局

苏州府衙的公堂上,惊堂木一声脆响,压下了满堂喧哗。

"带犯人苏芷!"

苏芷被两名衙役押上公堂。三天牢狱生活让她消瘦了些,但眼神依然清亮。她挺直腰背跪下,目光扫过堂上众人——知府程大人端坐案后,师爷在一旁磨墨;左侧站着父亲苏明远,面容憔悴却目光坚定;右侧则是...谢景云,一袭墨蓝色官服,气度不凡。

而在角落处,苏蓉脸色惨白地站着,十指绞在一起,不敢与苏芷对视。

"苏芷,你可知罪?"程知府沉声问道,"私绣御用云龙纹样,按律当杖八十,流放三千里!"

堂外围观的百姓一阵哗然。苏芷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回大人,民女所绣屏风确有云纹,但那是谢大人订制,他身为皇商有权使用此类纹样。"

程知府看向谢景云:"谢大人,可有此事?"

谢景云上前一步:"确有此事。下官奉皇命查案,需要云纹绣样作为凭证,特请苏二小姐绣制。"

"荒谬!"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苏芷转头,只见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从侧门走入,正是新任苏州织造使马大人。"御用纹样岂能随意私绣?谢大人虽是皇商,但若无圣旨特许,也属违制!"

谢景云冷笑:"马大人此言差矣。皇商持御赐令牌,有权使用御用纹样采购比对。倒是马大人..."他话锋一转,"刚上任就急着查办此案,莫非与前任织造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马大人脸色一变:"血口喷人!本官秉公执法..."

"秉公执法?"谢景云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那为何下官查到,马大人与前任织造使是连襟?又为何在案发当日,马大人曾密会举报人苏大小姐?"

堂下一片哗然。苏蓉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苏芷心疼地看着姐姐,隐约猜到她可能是被人利用。

程知府皱眉:"谢大人,此言当真?"

谢景云呈上文书:"下官有密探记录为证。"

马大人恼羞成怒:"就算如此,苏芷私绣御用纹样也是事实!按律..."

"大人!"苏芷突然开口,"民女有下情禀报。"

程知府点头示意。苏芷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帕,上面绣着复杂的纹样:"这是民女在狱中所绣,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绣帕呈上。程知府仔细查看,只见帕上绣着一幅精巧的账目图,每一笔收支都清晰可辨。

"这是..."

"这是十年前隆昌记的真实账目。"苏芷声音清亮,"与当年案卷中作为证据的账目截然不同。民女自幼过目不忘,曾见过父亲收藏的真账,凭记忆绣出。"

谢景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立刻补充:"下官已查明,当年隆昌记被诬陷走私,实为三皇子一党栽赃。他们伪造账目,害得隆昌记家破人亡,又挑拨苏谢两家关系。"

马大人厉声打断:"胡说八道!一个绣娘凭记忆绣出的账目,岂能作为证据?"

苏芷不慌不忙,指向绣帕一角:"大人请看这里。民女在账目边缘绣了一组特殊纹样,是母亲所授的沈家标记。而这组纹样..."她看向谢景云。

谢景云立刻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块陈旧布片:"与下官父亲遇害现场发现的布片纹样完全一致!这说明苏二小姐的绣品可信度极高,足以佐证当年冤案!"

程知府仔细比对,果然纹样丝毫不差。堂下议论声更大了。

苏芷趁机又道:"大人若不信,可查验民女所绣屏风背面的暗记。每一幅’云裳’绣品都有独特标记,而屏风上的标记显示,它本该在谢大人手中,却神秘出现在苏家绣坊,分明是有人栽赃!"

谢景云眼前一亮:"下官正要说此事!屏风确实被人盗走,下官有侍卫赵风作证。"

局势急转直下。马大人额头冒汗,突然指向苏蓉:"都是这女子举报的!本官只是秉公办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蓉身上。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我...我..."

苏芷突然向程知府叩首:"大人,家姐纯善,定是受人蒙蔽。请大人明察!"

苏蓉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妹妹。苏芷回望她,眼中没有怨恨,只有心疼。

"姐姐,"苏芷轻声道,"是谁威胁你的?"

苏蓉的眼泪终于决堤:"是...是马大人!他说若我不照做,就要毁了苏家绣坊...他还说谢公子对芷儿只是利用..."她泣不成声,"我糊涂啊!"

马大人暴跳如雷:"贱人胡说!本官..."

"够了!"程知府一拍惊堂木,"马文才,你勾结前任织造使,栽赃陷害,罪证确凿!来人,摘去他的顶戴花翎!"

衙役一拥而上,将马大人按倒在地。他挣扎着大喊:"你们敢!我背后是三皇子!"

谢景云冷笑:"三皇子已被皇上圈禁宗人府,你还做梦呢?"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击,马大人顿时瘫软如泥,被拖了下去。

程知府当堂宣判苏芷无罪释放,并承诺上奏朝廷,为苏谢两家及隆昌记平反昭雪。堂外围观的百姓爆发出欢呼声。

苏明远老泪纵横,扶起两个女儿。苏蓉扑在苏芷肩上痛哭:"妹妹,我对不起你..."

苏芷轻拍姐姐的背:"都过去了,姐姐。"

谢景云走过来,向苏明远深深一揖:"苏伯父,晚辈幸不辱命。"

苏明远拍拍他的肩:"好孩子,多亏了你啊。"

阳光透过府衙的窗棂,洒在这一家人身上,仿佛为历经磨难的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

一个月后,京城圣旨抵达苏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苏州织造局勾结三皇子走私御用绣品一案,谢景云、苏芷功不可没。特赐谢景云升任户部侍郎,苏芷敕封’妙绣夫人’,准其婚后继续经营绣艺。另赐苏谢两家黄金千两,以偿十年冤屈。钦此。"

宣旨太监笑眯眯地补充:"皇上还说了,谢大人与苏小姐的婚事,他等着喝喜酒呢!"

众人叩首谢恩。苏芷接过圣旨,手微微发抖。这结果比她想象的最好还要好——不仅能与心爱之人结为连理,还可继续钟爱的绣艺,不必像寻常妇人那样被困深闺。

谢景云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说过,会让你两全其美。"

苏芷耳根发热,心里却甜如蜜糖。

婚期定在三月后的重阳佳节。这期间,谢景云忙着交接皇商事务,准备赴京任职;苏芷则全力经营绣坊,培养接班人——她决定让姐姐苏蓉主管绣坊事务,自己只负责最精品的创作。

苏蓉经过那场风波,性情大变,不再争强好胜,对妹妹满怀感激,将绣坊打理得井井有条。

"芷儿,试试嫁衣。"大婚前日,苏蓉捧着一袭大红嫁衣走进苏芷的闺房。

嫁衣展开,金线绣制的凤凰于飞图案栩栩如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苏芷轻抚嫁衣,认出这是姐姐亲手所绣,针脚细密均匀,倾注了全部心意。

"姐姐..."她哽咽难言。

苏蓉为她拭泪:"傻丫头,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姐姐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我们姐妹之间,说什么欠不欠的。"苏芷握住姐姐的手,"母亲在天之灵,看到我们和好如初,一定很欣慰。"

姐妹俩相视一笑,往日的嫌隙尽数消散。

---

重阳佳节,秋高气爽。谢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苏芷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在父亲的搀扶下缓步走入喜堂。透过珠帘,她看到谢景云一身大红喜服,俊朗非凡,正含笑望着她。

拜天地,敬高堂,入洞房...一切礼仪如行云流水。当喜娘退去,新房内只剩两人时,苏芷终于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累了吧?"谢景云体贴地为她取下沉重的凤冠。

苏芷抬头,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不由得心跳加速:"还好...就是这身行头太重了。"

谢景云轻笑,突然退后一步,整了整衣冠,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书生礼:"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苏芷噗嗤一笑,起身回了一个绣娘礼:"夫君有礼。"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回到了初遇时的光景——一个翩翩书生,一个灵秀绣娘,因一幅绣品结缘,历经磨难,终成眷属。

谢景云执起她的手,轻抚那些因常年刺绣留下的薄茧:"这双手,绣出了我们相遇的缘分。"

苏芷望向他的眼睛:"也绣出了我们的未来。"

窗外,明月高悬,桂花飘香。谢景云轻轻将苏芷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余生请多指教,娘子。"

苏芷靠在他胸前,听着那稳健的心跳,轻声道:"小生亦然,夫君。"

红烛高烧,映照着这一对璧人。屏风上,那幅《山水清音》静静矗立,见证着他们的爱情——如同绣品上的富春山水,绵长悠远,永不褪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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