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求您。」

废太子晋宸跪在我脚下，拽着我的裙角。

那张曾意气风发的脸，如今只剩狼狈和死灰。

我抬脚，用镶了明珠的鞋尖勾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我。

「现在知道求我了？当初退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嘴脸。」

他浑身一颤，眼里的红血丝更重了。

「秦冉，我知道错了，你别去和亲，别走……」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轻笑。

「晚了。不过，也不是不行。」

「想让我留下，你，入赘我公主府，如何？」

1.

我叫秦冉，镇国将军府唯一的嫡女。

我爹说，生我那天，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盛，我却哭得比谁都大声，中气十足，一看就是个练武的料。

他没说错。

京城里别的贵女在学琴棋书画时，我在扎马步。

她们在绣花扑蝶时，我在耍长枪。

及笄那天，我爹送我的礼物，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而太子晋宸，送了我人生中第一场，也是最大的一场难堪。

金銮殿上，他请求父皇，解除我与他的婚约。

理由是，我「举止粗鄙，毫无女子仪态，不堪为国母」。

我刚从北境换防回来，连家都没回，一身尘土，铠甲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就被我爹拉来面圣。

然后就听见了这么一出。

我站在殿中央，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周围的文武百官，看我的眼神，怜悯，嘲讽，幸灾乐祸。

晋宸身边，站着丞相的女儿，沈如。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长裙，弱不禁风，眼眶红红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胜利和挑衅。

我爹气得浑身发抖，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要不是在御前，我怀疑他能当场拔剑砍了晋宸。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脸为难。

「晋宸，此事……」

「父皇！」晋宸打断他，语气坚决，「儿臣心意已决，此生非沈如不娶！至于秦冉，她于国有功，儿臣愿另行补偿。」

补偿？

我心里冷笑一声。

这算什么？打发叫花子吗？

我秦冉，镇国将军府的女儿，需要他晋宸的补偿？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喜欢了晋宸十年。

从我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他，那个白衣少年，温润如玉。

为了他，我拼了命地学文习武，想成为能与他并肩的人。

我镇守北境三年，九死一生，浑身都是伤疤，换来的，却是他一句「举止粗鄙」。

真他娘的讽刺。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

「陛下。」

我开了口，声音沙哑，带着边关的风霜。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往前一步，对着龙椅上的皇帝，单膝跪地。

「末将，秦冉，请旨。」

「请陛下解除我与太子殿下的婚约。」

「另，末将请旨，长驻雁门关。」

雁门关，大夏最凶险的边关，十年九战，有去无回。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我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冉冉，胡闹！」

晋宸也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

沈如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狂喜。

皇帝沉默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准。」

一个字，尘埃落定。

我叩头谢恩，站起身，没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走出大殿。

阳光刺眼，我眯了眯眼。

身后，是沈如娇柔的哭泣，和晋宸温柔的安抚。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秦冉，别回头。

不值得。

2.

三天后，我就带着我爹拨给我的三千秦家军，奔赴雁门关。

走的那天，天还没亮，我爹亲自送我到城门口。

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眶通红。

「冉冉，到了那边，万事小心。」

「爹，放心。」我翻身上马，对他笑了笑，「你女儿，没那么容易死。」

他没再说话，只是往我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布包。

我打开一看，是几张大额的银票和一堆金叶子。

「穷家富路，别委屈了自己。」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爹，保重。」

说完，我不敢再看他，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身后，我爹的叹息，被风吹散。

从京城到雁门关，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

一路风餐露宿，等我们到的时候，个个都跟从土里刨出来似的。

雁门关的守将叫王猛，是我爹的老部下，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

见到我，他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

「大小姐，你可算来了！」

他捶了我一拳，力道不小。

「王叔。」我笑了笑，也回了他一拳。

雁门关的条件，比我想象的还要艰苦。

风沙大得能把人吹跑，水是咸的，饭里永远有沙子。

最要命的是，这里的敌人，北蛮子，凶悍异常。

他们个个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射功夫了得，打起仗来，悍不畏死。

我来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

几十个北蛮骑兵，想偷袭我们的哨塔。

我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冲了上去。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我一枪捅穿一个北蛮兵的喉咙，滚烫的血溅了我一脸。

那股熟悉的铁锈味，让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这，才是我秦冉该待的地方。

什么情情爱爱，什么太子妃，都他娘的见鬼去吧。

打完仗，我脱下染血的头盔，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

王猛递给我一个水囊。

「大小姐，好身手！」

我灌了一大口水，呛得直咳嗽。

「王叔，以后别叫我大小姐，叫我秦将军。」

「好！秦将军！」

在这里，没有人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女人。

他们只认军功，只认实力。

我喜欢这种感觉。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每天除了操练，就是巡逻，时不时跟北蛮子干上一架。

我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狰狞。

但我的心，却越来越平静。

京城里那些破事，好像离我很远很远了。

偶尔，王叔会收到从京城来的信，跟我提一嘴。

「听说太子殿下大婚了，那场面，啧啧，十里红妆，全城同庆。」

我正在擦拭我的长枪，头也没抬。

「哦。」

「你……就没什么想法？」王叔小心翼翼地问。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有啊。」

「什么？」

「想他娘的下次再遇上北蛮子，多砍几个脑袋。」

王叔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老将军的女儿！」

是的，我爹的女儿，只为战死沙场，不为情爱断肠。

3.

转眼，我在雁门关待了半年。

半年时间，我带着秦家军，和北蛮子打了大大小小十几仗，无一败绩。

我的名字，秦冉，在北蛮子那里，已经能止小儿夜啼。

他们叫我「血罗刹」。

我手下的兵，也对我心服口服。

他们不再叫我「大小姐」，而是真心实意地喊我「将军」。

这天，我正在研究沙盘，一个亲兵匆匆跑了进来。

「将军，京城来人了！」

我眉头一皱。

京城？

这个时候来人干什么？

我走出营帐，就看见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看见我出来，那太监捏着鼻子，尖着嗓子说：「你就是秦冉？」

我没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秦将军接旨。」

我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太子妃沈氏，已有身孕，朕心甚慰。为贺皇家有后，特赦天下……」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沈如，怀孕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秦将军？秦将军？」

太监的声音，把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臣，接旨。」

那太监把圣旨塞到我手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赏你的。」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

「太子妃娘下说，你一个女儿家，在边关辛苦了，这对镯子，就当是她这个做嫂子的，一点心意。」

嫂子？

我看着那对翠绿的手镯，只觉得无比刺眼。

这是在干什么？

羞辱我吗？

还是在炫耀？

我笑了。

笑得很大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太监被我笑得毛骨悚然。

「你……你笑什么？」

我止住笑，拿起那对镯子，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猛地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上好的翡翠，碎成了几瓣。

「告诉你的主子。」

我看着那个目瞪口呆的太监，一字一句地说。

「我秦冉，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让他们，滚。」

那个太监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心里一片冰冷。

晋宸，沈如。

你们最好，别有求到我秦冉的那么一天。

4.

送走京城的瘟神，我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王叔也看出来了。

「将军，可是因为京城的事？」

我摇摇头。

「不是。」

直觉告诉我，有事要发生。

果然，没过几天，出事了。

北蛮突然大举进攻。

这一次，他们来势汹汹，人数是我们的数倍不止。

而且，他们的打法，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种杂乱无章的冲锋，而是变得极有章法，分工明确，进退有度。

更诡异的是，他们好像对我们的布防，了如指掌。

好几次，我们辛辛苦苦设下的埋伏，都被他们轻易识破。

我们损失惨重。

王叔断了一条胳膊，我手下的兵，死伤过半。

我身上也添了好几道新伤，最重的一刀，在后背，深可见骨。

要不是亲兵拼死把我拖回来，我可能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我们被围困在关内，弹尽粮绝。

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北蛮大军。

风吹起我的头发，像一面破碎的旗帜。

「将军，我们……撑不住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跪在我面前，声音嘶哑。

我闭上眼。

难道，天要亡我大夏吗？

不。

我秦冉，还没死。

我的秦家军，还没死光。

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一口气，就绝不让北...蛮子，踏进雁门关半步！

「传我命令！」

我睁开眼，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所有人，准备巷战！」

「就算是死，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是！」

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我们是秦家军。

是百战不死的秦家军！

然而，就在我们准备做殊死一搏的时候，北蛮突然撤兵了。

撤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北蛮的什么阴谋？

我们提心吊胆地等了三天，北蛮人再也没有出现。

第四天，京城的援军，到了。

领兵的，是户部尚书，张大人。

一个白白胖胖，养尊处优的文官。

他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雁门关。

看见我们这副惨状，他大惊失色。

「秦将军，你……你们这是……」

我没理他，只是问：「北蛮为何突然撤兵？」

张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个……下官也不知。我们一路赶来，连个蛮子的影子都没见到。」

我心里，疑云更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

北蛮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撤兵。

他们一定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我把我的担忧，告诉了张大人。

他却不以为然。

「秦将军多虑了。蛮子肯定是被我们的十万大军吓跑了。」

他拍着胸脯保证，「有本官在，雁门关，固若金汤！」

我看着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一个连仗都没打过的文官，哪里来的底气？

但我现在，无权无兵，只能听他调遣。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雁门关，要出大事了。

5.

我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张大人接管防务的第十天，雁门关，破了。

北蛮人去而复返，用了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攻城器械，轻而易举地就摧毁了城门。

张大人所谓的十万大军，在如狼似虎的北蛮铁骑面前，不堪一击，一触即溃。

他自己，第一个当了逃兵。

雁门关，失守。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

雁门关一破，北蛮大军长驱直入，兵锋直指京城。

整个大夏，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我带着剩下的几百个秦家军残部，一路且战且退，护送着百姓南撤。

我们成了孤军。

没有粮草，没有援兵。

每天都有人倒下。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

这天晚上，我们躲在一个破庙里休整。

我靠着佛像，处理着身上的伤口。

血流得太多，我的嘴唇，一片煞白。

一个亲兵递给我半个干硬的饼。

「将军，吃点吧。」

我摇摇头，实在没有胃口。

庙外，是百姓的哭声，伤兵的呻吟。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是我没用。

是我没有守好雁门关。

是我害了他们。

「将军，不怪你。」亲兵看出了我的心思，红着眼说，「要怪，就怪朝廷那帮饭桶！」

「要是您还在，雁门关绝不会破！」

我苦笑一声。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我们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什么人！」

「别放箭！是自己人！」

火光下，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我爹的副将，李叔。

他风尘仆仆，满脸焦急。

「大小姐！」

看见我，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噗通一声跪下。

「大小姐，快，快回京吧！」

「京城……快撑不住了！」

我心里一沉。

「怎么回事？」

「北蛮大军，已经打到京城外了！」李叔的声音都在发抖，「京城里的禁军，根本不是对手！老将军他……他为了守城，已经……已经战死了！」

轰的一声。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爹……死了？

那个会摸着我的头，说「我们冉冉是爹的骄傲」的爹，死了？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我一口血喷了出来。

「将军！」

亲兵们大惊失色。

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的世界，天塌地陷。

6.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京城的。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皇宫里了。

龙椅上，坐着面色憔悴的皇帝。

他的下面，站着一群束手无策的文武百官。

晋宸也在。

他瘦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他看见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我没有看他。

我的眼里，只有仇恨。

皇帝看见我醒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秦冉，你……你终于醒了。」

他走下龙椅，来到我面前。

「秦冉，朕知道，朕对不起你，对不起秦家。」

「但现在，国难当头，只有你能救大夏了。」

「朕封你为护国长公主，赐你兵符，统领全国兵马！」

「只要你能击退北蛮，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我看着他，眼神空洞。

「我要什么，都给？」

「是，都给。」

我笑了，笑得凄凉。

「好。」

我接过兵符，站起身。

「传我命令，整顿兵马，三日后，出城迎战。」

所有人都惊呆了。

出城迎战？

我们现在，只有不到五万的残兵败将，怎么跟北蛮的二十万铁骑打？

这不是去送死吗？

「秦冉，你疯了！」

晋宸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现在，我才是主帅。」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出大殿。

我需要去一个地方。

镇国将军府。

我的家。

将军府的大门，还挂着白幡。

府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我走到我爹的灵堂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爹，女儿不孝。」

「女儿回来了。」

「您放心，女儿一定，会为您报仇。」

「一定，会用北蛮人的血，来祭奠您和秦家军的在天之灵！」

说完，我站起身，拿起角落里那杆尘封已久的秦家枪。

枪身冰冷，却让我感到无比心安。

爹，等我。

7.

三日后，京城外。

我一身银甲，手持长枪，骑在马上，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五万大军。

对面，是黑压压的北蛮军阵，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的主帅，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叫赫连勃。

据说，他就是北蛮的第一勇士。

也是他，亲手砍下了我爹的头颅。

我看着他，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赫连勃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大夏是没人了吗？竟然派一个娘们出来送死！」

他身后的北蛮士兵，也跟着哄堂大笑。

笑声刺耳，充满了轻蔑和侮辱。

我没有动怒，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赫连勃。」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可敢与我，一战？」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提出斗将。

赫连勃也愣住了，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疯子。

随即，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

「好！既然你急着送死，我就成全你！」

他一夹马腹，冲出军阵。

我也催马迎了上去。

两匹马，在战场中央交错而过。

铛的一声巨响，兵器相交，火花四溅。

我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这个赫连勃，力气果然很大。

但那又如何？

我秦冉，也不是吃素的！

我们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就斗了上百个回合。

刀光剑影，险象环生。

每一次碰撞，都像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赫连勃越打越心惊。

他没想到，我一个女人，竟然能跟他斗得旗鼓相当。

他的攻势，越来越猛，也越来越乱。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虚晃一枪，卖了个破绽。

赫连勃果然上当，他大吼一声，一刀向我当头劈来。

就是现在！

我猛地侧身，躲过他的攻击，同时，手中的长枪，如毒蛇出洞，直刺他的心口。

噗嗤一声。

长枪，没入了他的身体。

赫连勃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枪尖，又抬头，看了看我。

然后，轰然倒地。

北蛮主帅，阵亡。

8.

北蛮军，乱了。

主帅被杀，让他们群龙无首，瞬间乱成一锅粥。

「杀！」

我抓住时机，振臂高呼。

身后的五万大军，如同猛虎下山，向着惊慌失措的北蛮军，冲了过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没有了主心骨的北蛮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只知道抱头鼠窜。

我们一路追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这一战，我们大获全胜。

不仅解了京城之围，还一举歼灭了北蛮十万大军。

消息传回京城，全城沸腾。

百姓们涌上街头，欢呼着我的名字。

「护国长公主千岁！」

「秦将军威武！」

我骑在马上，缓缓入城。

迎接我的，是鲜花，是掌声，是百姓们最真诚的崇拜。

我回到了皇宫。

皇帝亲自到宫门口迎接我，脸上的笑容，比菊花还灿烂。

「爱卿辛苦了！爱卿真乃我大夏的定海神针啊！」

他拉着我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文武百官，跟在他身后，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讨好。

包括晋宸。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庆功宴上，我成了绝对的主角。

所有人都围着我，说着恭维的话，敬着喝不完的酒。

我来者不拒。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麻痹神经，可以让人暂时忘记痛苦。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北蛮的使者。

他带来了北蛮王的降书。

北蛮，求和了。

他们愿意俯首称臣，岁岁纳贡，只求大夏能退兵。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条件。

使者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大王，听闻了长公主殿下的英姿，心生仰慕，愿以王妃之位，迎娶长公主殿下，与大夏，永结秦晋之好。」

话音一落，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去北蛮和亲？

当他们的王妃？

我端着酒杯，笑了。

真是有意思。

当初，晋宸嫌我粗鄙，当众退婚。

现在，北蛮的王，却要以王妃之位，求娶我。

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还没开口，就有人替我拒绝了。

「不行！」

是晋宸。

他站起来，情绪激动。

「秦冉是我们的护国长公主，是我大夏的英雄，怎么能去蛮夷之地和亲！」

皇帝也面露难色。

他当然不希望我走。

我现在，可是他稳定江山的唯一指望。

我放下酒杯，看着那个北蛮使者，淡淡地问：「你们王，就是这么求娶的？」

使者一愣，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接着说：「求娶，就要有求娶的诚意。光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秦冉，远嫁北蛮？」

「那……公主殿下想要什么诚意？」

我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北蛮割让三座城池给我大夏。」

「第二，北蛮赔偿我大夏军费白银千万两。」

「第三……」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沈如的身上。

她今天也来了，坐在晋宸的身边，脸色苍白，眼神躲闪。

从我进殿开始，她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要你们北蛮，交出一个人。」

「谁？」

「一个，潜伏在我大夏的奸细。」

9.

我的话，像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奸细？

谁是奸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北蛮使者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眼神慌乱，不敢与我对视。

我冷笑一声。

看来，我猜对了。

雁门关失守，绝非偶然。

北蛮人对我们的布防了如指掌，一定是出了内鬼。

而这个内鬼，地位一定不低。

能接触到我们军事机密的人，屈指可数。

而那个时候，唯一有嫌疑，也有动机的，就只有一个人。

丞相，沈如的爹。

是他，负责后勤补给，也是他，一直主张与北蛮议和。

而沈如……

我看着她，她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晋宸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皱着眉，看着身边的妻子。

「如儿，你怎么了？」

沈如猛地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没什么，臣妾只是……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我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高跟的军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催命的鼓点。

每一下，都敲在沈如的心上。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太子妃是哪里不舒服？是心虚吗？」

「我……我没有！」她尖声叫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没有？」我挑眉，「那你告诉我，你送给我的那对翡翠手镯，是从哪来的？」

沈如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那……那是……」

「那是北蛮王室，才有的东西吧？」我替她说了下去，「我说的对吗？北蛮使者大人？」

北蛮使者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事情，已经败露了。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啊！」

真相，大白于天下。

原来，丞相一家，早就被北蛮收买。

沈如接近晋宸，嫁入东宫，为的就是窃取情报。

雁门关的布防图，就是她通过丞相，送出去的。

我爹的死，雁门关的失守，数万将士的牺牲，都是拜她所赐。

晋宸呆呆地看着沈如，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捧在手心里的白月光，他为了她不惜背信弃义，羞辱我的女人，竟然是害得他国破家亡的奸细。

「为什么……」他喃喃地问，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沈如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

「为什么？晋宸，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我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

「你就是个蠢货！一个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天大的蠢货！」

噗——

晋宸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太子殿下！」

大殿之上，乱成一团。

10.

沈如和丞相一家，被打入天牢，择日问斩。

晋宸，因为识人不清，险些酿成大祸，被皇帝废黜了太子之位，圈禁在东宫，终身不得出。

一场持续了近一年的风波，终于尘埃落定。

大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而我，护国长公主秦冉，成了这个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皇帝给了我一座奢华的公主府，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

他甚至暗示我，如果我愿意，他可以让我入主朝堂，参与政事。

我知道，他在怕我。

怕我功高盖主，怕我手里的兵权。

所以，他想用这些东西，来安抚我，拉拢我。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我只是每天待在我的公主府里，擦拭我的长枪，谁也不见。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老皇帝深夜，亲自来了我的公主府。

他屏退了左右，一脸愁容地看着我。

「秦冉，朕，是来求你的。」

我挑眉，「陛下言重了。」

「不，朕没有言重。」他叹了口气，「北蛮的使者，又来了。」

「他们同意了你之前提的所有条件，割地，赔款。」

「但是，他们还是要你。」

「他们说，如果你不嫁过去，他们就……就再次开战。」

我笑了。

「所以，陛下是想让我，为了大夏的安宁，牺牲自己？」

「朕知道，这对你不公平。」老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但是，大夏真的，再也经不起一场战争了。」

「只要你愿意留下，朕什么都答应你。就算，就算你要这江山……」

「江山？」我打断他，摇了摇头，「我没兴趣。」

我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不过，想让我留下，也不是不行。」

「朕……你说，只要朕能做到。」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慢悠悠地开口。

「让他，入赘我公主府吧。」

老皇帝愣住了。

「他？他是谁？」

我放下茶杯，抬起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废太子，晋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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