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归来,太子妃的位置我要了楚瑾辰碧竹柳如烟推荐完本_已完结嫡女归来,太子妃的位置我要了(楚瑾辰碧竹柳如烟)
第一章
秋风卷着枯叶在苏府后院打着旋儿,我飘在空中,看着下面乱作一团的人群。
"大小姐殁了!"一声凄厉的呼喊刺破清晨的宁静。
我的身体,不,是曾经的我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从悬梁上解下来。素白的衣裙,乌黑的长发垂落,脖颈间一道刺目的勒痕。那张与我相同的脸惨白如纸,唇边却诡异地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怎么会这样?昨晚还好好的......"父亲苏尚书踉跄着扑到我的身体旁,颤抖的手抚上我已无生气的脸。
我伸出手想安慰他,却穿透了他的身体。对了,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缕幽魂。
"老爷节哀,晴儿她...她许是病糊涂了..."继母林氏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可我分明看见她转身时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
"姐姐怎么这么想不开..."庶妹苏嫣然扑在我的身体上痛哭,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疼。可我知道,那眼泪是假的,就像她昨晚端给我的那碗安神汤里掺的毒一样假。
我死了,被自己的庶妹和继母联手逼死了。
就在我茫然无措地飘荡时,一阵奇异的力量突然将我拉向苏嫣然的闺房。她正对着铜镜梳妆,脸上哪有半分悲伤?
"事情办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是太子侧妃柳如烟!她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苏嫣然得意地抿了抿唇上的胭脂,"那蠢货到死都以为是自己失宠于太子才想不开的。"
"很好。"柳如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太子妃之位已空出,只要你按我说的做,那位置就是你的了。"
"多谢姐姐成全。"苏嫣然接过信函,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只是...父亲那边..."
柳如烟冷笑:"放心,苏尚书那边自有我父亲周旋。盐铁使的位置迟早是他的,只要你..."
我如遭雷击。原来如此!父亲任职工部,与柳家掌管的盐铁司素有龃龉。而太子选妃在即,我作为苏家嫡女本是最有力的人选...
恨意如潮水般涌来,我扑向她们,却只穿过空气。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待苏嫣然如亲妹,对太子...
想到太子楚瑾辰,我的心更痛了。他可知他的侧妃如此歹毒?他可知我并非自尽而是被谋杀?
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袭来,眼前一片黑暗...
"小姐!该起了!明日赏花宴的衣裳送来了!"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熟悉的闺房,熟悉的丫鬟碧竹,还有...我抬起手,是温热的,有血色的。
"小姐怎么了?做噩梦了?"碧竹担忧地看着我。
我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是梦!我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赏花宴前夕,一切悲剧的起点!
"碧竹,今日是什么日子?"
"三月十八呀,小姐莫不是睡糊涂了?"
三月十八!我心头一震,前世母亲就是在这日被下了慢性毒药,半年后不治身亡!而赏花宴后,太子就会对我一见钟情...
"快,备轿,我要去看母亲!"我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
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太子妃的位置我要定了,而那些害我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匆匆赶到母亲居住的静心庵,看到她安好地坐在院中诵经,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晴儿?怎么这时候来了?"母亲惊讶地起身。
我扑进她怀里,强忍泪水:"想您了,就来看看。"
前世母亲死后,我才知她一直暗中调查继母林氏害死我生母的证据。这一世,我定要保护好她!
回府路上,我盘算着计划。首先要防住明日赏花宴上苏嫣然的算计,然后...
"让开!让开!"一阵喧哗打断了我的思绪。
掀开轿帘,只见一群小太监正围着一个小宫女拳打脚踢。那宫女瘦小的身子蜷成一团,怀中死死护着个包袱。
"住手!"我喝止道。
小太监们见是官家小姐的轿子,悻悻散去。我下轿扶起那小宫女,她抬起头,我心头一震——这不是后来在东宫对我多有照拂的浣衣局宫女小桃吗?
"多谢小姐相救。"小桃怯生生地道谢。
"他们为何打你?"
"奴婢...奴婢奉柳侧妃之命取药,回来迟了..."
柳如烟!我眯起眼,前世小桃曾暗示我柳侧妃不简单,我却没当回事。
"这药你拿去用。"我取出随身带的伤药给她,又塞了块碎银,"日后有难,可来苏府寻我。"
小桃千恩万谢地走了。我正要上轿,忽觉背后一道视线灼人。回头望去,街角处,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男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那挺拔如松的背影,我死都不会认错——太子楚瑾辰!
与前世赏花宴初遇完全不同,这一世,我们的第一次相见,竟是这样。
我攥紧手中的帕子,心跳如雷。很好,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向不同的方向了。
第二章
静心庵的晨钟刚敲过三下,我便醒了。窗外天色尚暗,一缕残月挂在天边,像被谁咬了一口的薄饼。
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惊醒了睡在外间的碧竹。前世今日,继母林氏会派人送来掺了毒的"养心汤",母亲喝下半月后开始咳血,太医查不出病因,半年后就去了。
铜镜中映出我苍白的脸,眼下两片青黑。重生三日,我几乎没有合眼。一闭眼就是前世的种种——悬梁的白绫,苏嫣然得意的笑,柳如烟阴毒的眼神。
"小姐,您怎么又起这么早?"碧竹揉着眼睛进来,手里端着热水。
"今日要去静心庵陪母亲用早膳。"我接过帕子擦了脸,"你去厨房,亲自盯着母亲的药膳,不许任何人经手。"
碧竹是我乳母的女儿,前世为护我被苏嫣然活活打死。看她如今鲜活的模样,我鼻头一酸。
"小姐放心。"碧竹压低声音,"昨儿个按您的吩咐,我已经把夫人常用的药罐全换了新的,厨房也打点好了。"
我点点头,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根银簪插在发间。这簪子空心,里面装着能验百毒的雪蟾粉,是外祖父当年从西域带回的宝贝。
静心庵在城西,轿子行了小半个时辰。刚到庵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夫人,这是老爷特意吩咐的养心汤,您不喝,奴婢没法交代啊!"一个尖利的女声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只见母亲面色苍白地靠在榻上,一个穿着绛色比甲的婆子正端着碗逼近她。
"住手!"我一把夺过药碗,滚烫的汤药溅在手背上,疼得我差点松手。
那婆子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我,脸上堆出假笑:"大小姐来了。老奴奉老爷之命..."
"父亲何时管过母亲的饮食?"我冷笑,"是林姨娘让你来的吧?"
婆子脸色一变:"大小姐这话..."
我不再理她,取出银簪探入汤中。簪尖刚触到药汤,立刻泛起一层诡异的青黑色。
"有毒!"碧竹失声叫道。
婆子面如土色,扑通跪下:"不关老奴的事啊!这汤是林姨娘身边的翠儿交给我的,说...说是补药..."
我强压怒火:"碧竹,拿我的帖子去京兆尹衙门,就说有人谋害官眷!"
"不要!"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晴儿,不能报官。"
"母亲!她这是要毒害您啊!"
母亲摇摇头,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家丑不可外扬。把这婆子交给庵里的师太看管,你...你回去告诉你父亲便是。"
我还想争辩,母亲却剧烈咳嗽起来,只得作罢。临走前,我暗中嘱咐静心庵的师太加强戒备,任何人送来的饮食都必须验过才能给母亲。
回府路上,我心神不宁。母亲的反应太奇怪了,难道她知道什么隐情?
轿子刚到府门口,就听见里面一片忙乱。
"怎么回事?"我问门房的小厮。
"回大小姐,太子殿下突然到访,老爷正陪着在前厅说话呢!"
我心头一跳。楚瑾辰?他来做什么?
前世此时,我与太子并无交集,直到赏花宴才第一次见面。这一世,难道因为那日的偶遇...
"大小姐回来了?"继母林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湖蓝色褙子,头上珠翠晃得人眼花,"正好,太子殿下想看看老爷收藏的兵书,你去书房帮着找找。"
我眯起眼。林氏今日格外殷勤,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莫非...
"母亲身子不适,派人送了有毒的汤药,姨娘可知此事?"我单刀直入。
林氏脸色骤变:"胡说八道!谁...谁敢害夫人?"
"汤里的毒已经验出来了,送药的婆子也招了,说是翠儿指使的。"我逼近一步,"姨娘觉得,父亲若知道此事..."
林氏踉跄后退,扶住廊柱才没跌倒:"你...你想怎样?"
"第一,我母亲若再有半点闪失,我必让凶手偿命;第二,明日赏花宴,我要那套红宝石头面。"
林氏瞪大眼睛:"那头面是嫣然的!"
"那就没得谈了。"我转身欲走。
"等等!"林氏咬牙,"头面给你,但你要保证不告诉你父亲今日之事。"
我冷笑一声,算是答应。其实我没打算真去告状——没有确凿证据,父亲未必会信我。况且,留着她,才能揪出幕后更大的鱼。
书房在府邸东侧,清幽僻静。我走到院门外,忽然停下脚步——有人跟踪我!
装作整理裙摆,我悄悄往后瞥去。假山后一片衣角闪过,看颜色像是苏嫣然的丫鬟春杏。
果然,她们已经起疑了。
"苏小姐打算在门外站多久?"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书房内传出。
我心头一跳,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入。
书房内光线昏暗,楚瑾辰背对着我站在书架前,一身墨色锦袍衬得肩背挺拔如松。他手中正翻着一本《孙子兵法》,窗棂透过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我福身行礼,心跳如擂鼓。
"免礼。"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听闻苏小姐精通兵法?"
我一愣:"殿下听谁说的?"
"猜的。"他唇角微扬,"那日在街上,苏小姐救人的手法很有章法——先声夺人,再攻其不备。"
原来他看见了我教训那些太监。我暗自警惕,太子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我走到书架前,故意与他保持距离,"父亲收藏的兵书在此处,《六韬》《三略》都在,不知殿下想看哪本?"
"《吴子兵法》有吗?"他忽然问。
我心头一震。前世楚瑾辰最爱的就是《吴子兵法》,我曾听他与人论及"内修文德,外治武备"的治国之道。但此时他应该还未接触此书才对...
"有,在这里。"我踮脚去取最高层的竹简,故意让袖子滑落,露出手背上被烫红的伤痕。
"你受伤了?"他眉头一皱。
"不小心烫的,不碍事。"我故作慌乱地拉下袖子,将竹简递给他,"殿下请看。"
楚瑾辰没接竹简,反而抓住我的手腕:"这伤...是药汤烫的?"
我心头剧震——他怎么知道?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他松开手,淡淡道:"你身上有药味,混合了人参、黄芪...还有微量砒霜。"
我背后冒出冷汗。仅凭气味就能辨别毒药,这位太子的医术造诣远超我的想象。
"殿下明鉴。"我决定赌一把,"确实有人在我母亲的药中下毒。"
"为何不报官?"
"家丑不外扬。"我苦笑,"况且,没有确凿证据。"
楚瑾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苏小姐与传闻大不相同。"
"哦?传闻中的我是什么样?"
"骄纵任性,胸无点墨。"他说得直白,"现在看来,至少后半句是错的。"
我竟被他逗笑了:"殿下过奖。若无其他事,臣女告退。"
"明日赏花宴,你会去吗?"他突然问。
"会。"
"那套红宝石头面很适合你。"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转身继续看书,不再理我。
我满腹疑惑地退出书房,刚拐过回廊,就被苏嫣然拦住了。
"姐姐和太子殿下聊了什么呀?"她笑得甜美,眼中却闪着寒光。
我看着她精心打扮的模样,忽然明白了楚瑾辰那句话——林氏果然已经告诉她我要红宝石头面的事,她这是来示威的。
"聊了聊《吴子兵法》。"我故意道,"殿下对’治兵之要’很有见解。"
苏嫣然笑容僵住了。她不通文墨,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明日赏花宴,姐姐可要好好表现啊。"她强撑着说完,匆匆离去。
回到闺房,我立刻唤来碧竹:"去查查,太子今日为何突然来访?"
碧竹办事利落,傍晚就带回消息:"小姐,太子是来跟老爷谈盐铁税赋的事。听说柳尚书最近在朝上参了老爷一本,说工部修缮河道用的铁料以次充好。"
我手中的茶杯差点摔落——柳尚书,正是柳如烟的父亲!
前世我只当柳如烟害我是为了太子妃之位,现在看来,背后还有更大的政治角力。工部与盐铁司,苏家与柳家...楚瑾辰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夜深人静,我翻出珍藏的舆图,开始勾画朝中各派关系。前世我只知闺阁争斗,这一世,我要看清这盘大棋。
窗外月光如水,我摩挲着烫伤的手背,想起楚瑾辰锐利的眼神。他今日来访绝非偶然,那句关于头面的话更是意味深长...
难道,他也重生了?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不,不可能。若真如此,他第一件事就该除掉我这个"祸害"。
一阵风吹开窗子,我起身去关,却瞥见院墙下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果然有人在监视我。
我吹灭蜡烛,在黑暗中勾起嘴角——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赏花宴这日,碧竹天不亮就起来为我梳妆。
"小姐,您真要戴这套头面?"碧竹捧着那套从苏嫣然手里夺来的红宝石首饰,语气犹豫,"二小姐昨日气得摔了满屋子的东西..."
我对着铜镜抿了抿唇上的胭脂:"正因为如此,才更要戴。"
铜镜中的我,一袭海棠红织金襦裙,乌发挽成时兴的惊鸿髻,发间红宝石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这套头面确实华贵,前世苏嫣然戴着它在赏花宴上大出风头,而我因衣着素淡被贵女们嘲笑"不懂打扮"。
"小姐变了。"碧竹突然道。
我心头一跳:"哦?"
"从前您最不喜这些华丽首饰,说像暴发户家的娘子。"碧竹小心翼翼地为我戴上耳珰,"如今倒像是..."
"像什么?"
"像戏文里那些复仇的女将军,"碧竹说完立刻捂住嘴,"奴婢失言了。"
我轻笑出声:"好碧竹,你说得对。从今往后,我便是披挂上阵的女将军。"
正说着,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透过窗纱,我看见苏嫣然带着她的丫鬟匆匆往府门方向走去,身上果然穿着那套水蓝色留仙裙——前世我穿的那套。
"二小姐怎么换了衣裳?"碧竹疑惑道,"她不是准备了半个月的鹅黄色纱裙吗?"
"因为她知道我会穿红色。"我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水蓝配红宝石,岂不成了戏台上的丑角?她这是要以素净压我的艳丽。"
可惜,她不知道我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任她摆布的傻姐姐了。
马车行至长公主府,刚下车,我就听见一阵窃窃私语。
"看,苏家大小姐今日怎么打扮得如此张扬?""听说太子殿下今日也会来,莫不是...""嘘,小点声..."
我佯装未闻,昂首挺胸地走向花厅。苏嫣然正被一群贵女围着,看见我,眼中闪过一丝嫉恨,随即换上甜笑:"姐姐来了!今日真是...明艳照人呢。"
我故意转了个圈,让阳光照在红宝石上折射出耀眼光芒:"妹妹过奖。你这身水蓝也很衬肤色——尤其是你气得发青的脸。"
周围贵女们掩嘴偷笑,苏嫣然脸色更难看了。前世她总用这种绵里藏针的话刺我,如今风水轮流转。
"苏小姐今日光彩照人。"一个温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见一位穿着杏色襦裙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眉目如画,手里捧着个药囊。
"白..."我差点脱口喊出她的名字,急忙改口,"这位姐姐是?"
"小女姓白,家父是太医院白院判。"她盈盈一礼,"上月随父亲去静心庵义诊,有幸见过苏小姐一面。"
我心头一震。白芷!前世我重病时,是她冒险告诉我中的是慢性毒而非普通风寒。后来她被柳如烟找了个由头打发去了边疆军营,生死不明。
"白姐姐好记性。"我热络地拉住她的手,"我正想请教些养生之道呢。"
正寒暄着,忽听一阵骚动。太子楚瑾辰到了。
他今日一袭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清冷锐利。贵女们纷纷整理衣冠,苏嫣然更是迫不及待地往前凑。
楚瑾辰却径直走向主座,向长公主行礼后,目光扫过全场,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诸位不必拘礼。"他声音清朗,"今日赏花宴,孤只是来凑个热闹。"
话虽如此,谁也不敢真当他不在。贵女们吟诗作对明显拘谨了许多,连苏嫣然都收敛了气焰。
"听说苏大小姐近来研读兵法?"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问道。我抬头,看见柳如烟的妹妹柳如兰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我,"不如以’花’为题赋诗一首?"
前世她也这样刁难我,我憋了半天作出一首打油诗,沦为全城笑柄。
"恭敬不如从命。"我放下茶盏,缓步走到庭院中央,目光扫过满园春色,最后落在楚瑾辰身上,"《咏花》:’不随桃李竞芳菲,耐得霜寒是此枝。莫道花开无十日,紫薇长放半年红。’"
庭院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赞叹。这首诗是前世楚瑾辰最喜欢的,曾亲笔题写在东宫书房。我赌他会有反应。
果然,楚瑾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抚掌:"好诗。苏小姐果然...不简单。"
柳如兰悻悻退下,苏嫣然见状,眼珠一转:"姐姐诗才了得,不如再为大家抚琴一曲?"
来了!前世她在这环节做了手脚,我的琴弦突然断裂,当众出丑。
"琴艺粗浅,恐污尊听。"我佯装推辞。
"苏小姐不必谦虚。"长公主发话了,"本宫早听闻苏家嫡女琴艺超群。"
我故作为难地应下,走向早已备好的古琴。落座前,我假装整理裙摆,快速检查了琴弦——果然,最细的那根已经被动了手脚,稍用力就会断。
"献丑了。"我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拨琴弦。
《广陵散》的旋律流淌而出,但我刻意避开了需要用到那根弦的段落。弹到一半,我忽然起身:"琴弦似乎有些走音,容我调一调。"
不等众人反应,我迅速调紧了那根被动过手脚的弦,然后继续演奏。当弹到一段需要大力拨弦的段落时,我猛地发力——
"铮!"一声脆响,琴弦应声而断。
"啊呀!"我惊呼一声,随即露出困惑的表情,"这弦怎会...昨日明明检查过的..."
长公主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我委屈地看向苏嫣然:"妹妹,这琴是你准备的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苏嫣然,她脸色刷白:"我...我不知道..."
"罢了。"我大方地摆摆手,"许是天气干燥,琴弦脆弱。不如我改跳舞吧?"
楚瑾辰突然开口:"不必了。来人,取孤的’九霄环佩’来。"
满座哗然。"九霄环佩"是前朝传世名琴,价值连城,太子竟要借我弹奏?
琴很快送来,我抚过琴身上古朴的纹路,心潮澎湃。前世我曾多次想弹此琴,都被柳如烟阻挠。没想到今生竟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愿。
这一次,我弹了《梅花三弄》。琴音如清泉泻玉,连花间的鸟儿都停止了鸣叫。曲终时,我看见楚瑾辰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赏花宴进行到一半,忽然有侍卫匆匆进来,在楚瑾辰耳边低语几句。太子脸色微变,起身告辞。
我心头一跳。前世此时,发生了刺客袭击兵部尚书夫人的事件,而那位夫人掌握着北方边防的重要情报。她遇刺后,边防情报中断,导致三个月后的一场大败。
"长公主,臣女想去更衣。"我悄声告退,一出花厅立刻提起裙摆奔向马厩。
"小姐!您去哪?"碧竹慌忙跟上。
"兵部尚书夫人有危险!"我跳上马车,"快,去城西的观音庙!"
前世曾听楚瑾辰提过,兵部尚书夫人每月今日都会去观音庙上香,刺客就是在那条偏僻的小路上伏击的。
马车疾驰半刻钟,前方果然传来打斗声。我掀开车帘,只见三个黑衣人正围攻一辆朴素的马车,车旁护卫已经倒下两个。
"快!撞过去!"我命令车夫。
我们的马车冲入战局,打乱了刺客的阵脚。我抓起车内的铜壶跳下车,对准一个刺客的后脑狠狠砸去。
"砰!"那人应声倒地。另外两个刺客见状,一个继续攻击马车,一个朝我扑来。
我侧身闪避,却还是被划破了衣袖。眼看刺客第二刀就要落下,一道银光突然从侧面飞来,精准地刺入刺客咽喉!
"苏小姐好胆识。"楚瑾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带着四名侍卫赶到,很快解决了剩下的刺客。
兵部尚书夫人惊魂未定地从马车里出来,看见我和太子,立刻行礼:"多谢殿下和苏小姐救命之恩!"
"夫人无恙就好。"楚瑾辰淡淡道,目光却落在我流血的手臂上,"苏小姐受伤了。"
我这才感到一阵刺痛:"小伤而已。"
"白姑娘!"楚瑾辰突然喊道。我这才发现白芷不知何时也跟来了,正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让白姑娘给苏小姐包扎。"楚瑾辰命令道,又看向我,"苏小姐如何知道这里有刺客?"
我早准备好了说辞:"更衣回来时,碰巧看见那几个形迹可疑的人跟着夫人的马车,觉得不对劲就跟来了。"
楚瑾辰不置可否,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苏小姐今日给孤太多惊喜了。"
白芷为我包扎时,小声道:"苏小姐,这伤口有些古怪,刀上可能淬了毒。我回去配副解毒散,明日送到府上。"
我心头一凛:"什么毒?"
"现在还说不准,需要进一步查验。"白芷手法娴熟地缠好纱布,"小姐今晚若发热,立刻派人来太医院找我。"
回府路上,碧竹忧心忡忡:"小姐,您今日太冒险了!若是有什么闪失..."
"值得。"我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碧竹,你明日去找白姑娘取药时,私下告诉她,我想请她帮忙查一种叫’朱颜改’的毒药。"
"朱颜改?"
"别多问。"我按住隐隐作痛的手臂,"另外,留意府上近日有没有人打听我的行踪。"
夜深人静时,我辗转难眠。今日种种,已经与前世大不相同。我救了兵部尚书夫人,改变了边防情报中断的命运,这意味着后续很多事情都会随之改变...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我警觉地坐起,看见一片纸从窗缝中塞了进来。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未卜先知者,必有妖异。"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警告?还是试探?
将纸条凑近烛火,我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龙涎香——这是御用香料,太子府上也有。
楚瑾辰在调查我。
我烧掉纸条,在灰烬中勾起唇角。很好,猫鼠游戏正式开始。
第四章
白芷的解毒散苦得让人舌根发麻,我强忍着灌下一大口,差点呕出来。
"小姐忍忍,这药必须连服七日才能彻底清除余毒。"碧竹捧着蜜饯站在一旁,眉头皱得比我还紧。
我捏着鼻子把剩下的药喝完,抓了颗蜜枣塞进嘴里:"父亲这两日在忙什么?"
"老爷为边关粮草账目的事愁得睡不着觉,听说户部和兵部互相推诿,皇上震怒,限老爷三日之内查清账目。"
我手中的茶盏一顿。前世此时,父亲确实为这事焦头烂额,最后还是太子出手相助才解决。那次事件后,父亲开始倾向太子一派,也为我和太子的姻缘埋下伏笔。
"去告诉厨房,午膳给父亲炖些安神的汤。再打听下账册放在哪里。"
碧竹刚走,窗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透过纱窗,我看见苏嫣然带着几个丫鬟往我院子里张望。自从赏花宴后,她越发盯得紧了。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她不等通报就推门而入,目光落在我喝了一半的药碗上,"听说姐姐为救兵部尚书夫人受了伤,真是...英勇呢。"
"托妹妹的福,死不了。"我放下药碗,"有事?"
苏嫣然在我房中转了转,状似无意地翻看我案上的诗集:"姐姐近来变化真大,不但会作诗,还能预知危险。府里下人们都说..."
"说什么?"
"说姐姐被妖邪附体了。"她凑近我,眼中闪着恶毒的光,"否则怎么解释你突然会了那么多从前不会的东西?"
我轻笑出声:"那妹妹觉得呢?"
"我觉得..."她突然抓起我的手,撸起袖子查看我手臂上的伤口,"姐姐这伤好得也太快了,白姑娘给的药就这么神奇?还是说...姐姐用了什么邪术?"
我猛地抽回手:"妹妹若闲得慌,不如去抄抄《女诫》,省得整日胡思乱想。"
苏嫣然哼了一声,甩袖离去。我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这谣言不简单,背后必有林氏和柳家的推手。
碧竹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小姐,账册在老爷书房,但林姨娘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老爷办公。"
"无妨,我自有办法。"
入夜后,我换上碧竹的衣裳,借着夜色摸到书房外。父亲果然还在灯下奋笔疾书,案几上堆满了账册。我躲在廊柱后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见他揉着太阳穴起身去净房。
机不可失!我闪身进入书房,快速翻看那些账册。前世曾听太子提过,这案子的问题出在粮草转运使虚报损耗上。我很快找到了对应的账目——果然,漠北道的粮草损耗高达三成,远超常例。
我正抄录关键数据,忽听门外脚步声渐近。情急之下,我抱着账册钻到了书案底下。
父亲回到书案前,忽然"咦"了一声:"谁动了我的账册?"
我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老爷。"管家在门外道,"太子殿下派人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父亲匆忙整理衣冠出去了。我从书案下爬出来,忽然发现案几角落有一本不起眼的蓝皮册子,翻开一看,竟是转运使的私账!里面详细记录了实际损耗只有一成,剩下两成都进了柳尚书的口袋。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前世太子就是靠这本私账破的案,没想到它一直在父亲手里,只是他没发现关键所在。
我迅速抄下关键条目,又将账册恢复原状,悄悄退出书房。
次日清晨,我故意在父亲去早朝的路上"偶遇"他。
"父亲气色不好,可是没休息好?"我关切地问。
父亲叹了口气:"粮草账目繁杂,为父力有不逮啊。"
"女儿昨夜读《盐铁论》,忽然想到个法子。"我故作犹豫,"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女儿想,粮草损耗异常,无非三种可能:一是沿途盗匪,二是官员贪墨,三是账簿作假。父亲不妨查查漠北道转运使的私账,或许有意外收获。"
父亲猛地站住,眼中精光一闪:"你怎么知道漠北道有问题?"
我早有准备:"前日赏花宴,听兵部尚书夫人提起北方匪患已平,可账上损耗不减反增,岂不蹊跷?"
父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匆匆上朝去了。
傍晚时分,府中突然热闹起来。我正疑惑,碧竹气喘吁吁地跑来:"小姐!老爷升官了!皇上嘉奖老爷明察秋毫,破获粮草贪墨大案,加封太子少保!"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前世这功劳是太子的,如今阴差阳错落到了父亲头上,倒也不错。
"太子殿下到!"门房一声高喊,我手中的绣绷差点掉在地上。
楚瑾辰怎么来了?
我匆忙整理衣冠赶到前厅,只见父亲正与楚瑾辰相谈甚欢。太子今日一身靛青色常服,玉簪束发,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儒雅。
"小女月晴,拜见太子殿下。"我盈盈下拜。
"苏小姐免礼。"楚瑾辰虚扶一下,转向父亲,"苏大人好福气,有如此聪慧的女儿。"
父亲一愣:"殿下此言何意?"
"若非苏小姐提醒,大人怎能这么快找到那本关键私账?"楚瑾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背后一凉——他怎么知道是我?
父亲恍然大悟:"原来晴儿是从殿下这里得的消息?难怪..."
"不,孤与苏小姐素未谋面。"楚瑾辰意味深长地说,"苏小姐博闻强记,能从《盐铁论》中悟出查案之法,实在令人钦佩。"
我强作镇定:"殿下谬赞了,臣女不过是胡乱猜测。"
"是吗?"楚瑾辰从袖中取出一卷纸,"那苏小姐解释一下,为何你抄录的账目条目,与孤查到的分毫不差?"
我定睛一看,差点昏过去——那正是我昨夜抄录的数据,不知何时竟落到了他手里!
父亲也变了脸色:"晴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急中生智:"女儿...女儿前日救下兵部尚书夫人后,她曾透露些许线索...女儿不敢妄言朝政,只好假托读书所悟..."
楚瑾辰轻笑一声,没再追问。父亲将信将疑,但碍于太子在场,也不好深究。
"苏大人。"楚瑾辰转移话题,"孤今日来,是想借贵府藏书一观。听闻苏小姐精通兵法,不如一同探讨?"
父亲受宠若惊,连忙应下。我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弄得心神不宁。楚瑾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书房里,楚瑾辰支开旁人,开门见山:"苏小姐不必装了,你早知道粮草案的关窍,对吗?"
我咬了咬唇:"殿下今日来,就是为了质问臣女?"
"不,孤是来道谢的。"他忽然语气一缓,"虽然不明白苏小姐为何相助,但此案能破,确实有你一份功劳。"
我愣住了。前世以冷酷著称的太子,竟会向我道谢?
"殿下言重了。臣女不过是..."
"苏小姐。"他打断我,"孤很好奇,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预知刺客,又精通朝政?"他逼近一步,"莫非真如传言所说,你被妖邪附体了?"
我心头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殿下信这些无稽之谈?"
"孤只信证据。"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这是边关刚送来的急报,上面说的事,三日前你曾向白芷打听过。苏小姐如何未卜先知?"
我暗叫不好。那日我确实向白芷打听了"朱颜改"的事,这毒药正是半年后边关将士突发怪病的根源。没想到太子耳目如此灵通!
"臣女只是偶然在一本医书上看到此毒记载,好奇一问罢了。"
"哪本医书?"
"《本草备要》。"
"撒谎。"楚瑾辰冷笑,"《本草备要》根本未载此毒。’朱颜改’是前朝宫廷秘药,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
我背后冒出冷汗。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对策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大小姐!不好了!"碧竹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府里来了个道士,说...说您被妖邪附体,要做法驱邪呢!"
我脸色骤变。苏嫣然动作真快!
楚瑾辰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是舍妹...她一直散布谣言..."我急中生智,"殿下若不信臣女,不妨去看看这道士有什么本事?"
前院已围满了人。一个穿着八卦袍的道士手持桃木剑,正在香案前念念有词。苏嫣然和继母林氏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老爷!"林氏看见我们,立刻哭诉,"妾身请了青云观的张天师来看,他说晴儿确实被厉鬼附体,必须立刻驱邪!"
父亲为难地看向我:"晴儿,这..."
"父亲。"我镇定自若,"女儿愿意配合天师查验,但若证明女儿无恙,还请严惩造谣之人。"
道士装模作样地绕着我转了三圈,突然桃木剑一指:"妖孽现行!"
众人哗然,连父亲都后退了半步。只见道士剑尖所指之处,我腰间的玉佩竟泛起诡异的红光!
"此乃妖玉!"道士高喊,"大小姐已被厉鬼附体七七四十九日,若不及时驱除,恐祸及全家!"
苏嫣然配合地尖叫一声:"我说姐姐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荒谬!"我一把扯下玉佩,"这不过是西域进贡的荧光石,遇热会发红光。道士,你袖中的火折子还没熄呢!"
道士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住袖子。我箭步上前,一把扯开他的袖口——果然,一个燃着的火折子掉了出来!
"这..."道士面如土色。
我乘胜追击:"父亲,女儿这玉佩是外祖父所赠,府中账册有记录。至于女儿突然’变聪明’..."我看向楚瑾辰,"不过是近日得太子殿下指点,读了几本兵法国策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楚瑾辰。太子殿下亲授?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楚瑾辰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竟配合地点了点头:"苏小姐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震得在场众人鸦雀无声。太子亲口为我作证,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林氏和苏嫣然面如死灰,那道士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风波平息后,楚瑾辰告辞离去。临走时,他低声道:"苏小姐好手段。不过...孤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我福身行礼:"殿下只需知道,臣女与您目标一致,足矣。"
楚瑾辰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回到闺房,我瘫坐在榻上,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今日虽险险过关,但太子的疑心未消,苏嫣然和林氏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碧竹匆匆进来:"小姐,白姑娘托人送信来,说您要查的东西有眉目了,约您明日未时在静心庵相见。"
我精神一振:"朱颜改"有消息了?
"还有..."碧竹欲言又止,"奴婢回来时,看见二小姐的丫鬟鬼鬼祟祟地从太子随从那里接过一封信..."
我手中的茶盏一滑。楚瑾辰和苏嫣然有联系?不可能!前世他们素无交集...除非...
除非因为我重生改变了一些事,导致他们也走上了不同的轨迹。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蝴蝶振翅,可引风暴。我改变得越多,未来的变数就越大。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走到底。
第五章
静心庵的晨钟刚响过三声,我就醒了。今日要与白芷会面,探听"朱颜改"的消息,我几乎整夜未眠。
"小姐,再睡会儿吧,离未时还早呢。"碧竹揉着眼睛进来,手里端着热水。
我摇摇头,从枕下取出一张名单:"去把这单子上的人家都打听清楚,尤其是各家小姐的喜好和近况。"
碧竹接过名单,困惑地眨眨眼:"小姐要办宴席?"
"我要办诗社。"我蘸湿帕子擦了擦脸,"京城贵女诗社。"
前世柳如烟就曾利用这样的诗社笼络人心、收集情报。这一世,我要先她一步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碧竹刚走,继母林氏就派丫鬟来传话,说父亲要见我。我心头一紧——莫非是道士的事还没完?
父亲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案几上堆满了公文。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两片青黑,但看到我时,眼神却比往日温和许多。
"晴儿,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为父思来想去,还是该与你谈谈。"
我忐忑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那日的事,为父欠你一个道歉。"父亲叹了口气,"林氏糊涂,听信谗言,让你受委屈了。"
我惊讶地抬头。前世父亲从未向我道过歉,他总是忙于公务,对后宅之事不闻不问。
"父亲言重了。女儿只是...近来读了些书,眼界开阔了些。"
"不只是读书的缘故。"父亲目光如炬,"你救了兵部尚书夫人,又助我破获粮草案,这些都不是闺阁女子寻常能为。"他顿了顿,"太子殿下对你评价很高。"
我心跳漏了一拍:"殿下谬赞了。"
"晴儿,为父思量再三,决定不再约束你的学业。"父亲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这是藏书楼西厢房的钥匙,里面有些...特别的书籍,或许对你有用。"
我接过钥匙,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前世直到死,我都不知家中还有这样一个藏书之处。
"还有一事。"父亲神色突然严肃起来,"近日朝中不太平,柳家与太子一系明争暗斗。你与太子往来,务必谨慎。"
我心头一震:"父亲是担心...柳家会对我不利?"
"不止柳家。"父亲压低声音,"太子身边也不全是可信之人。那位柳侧妃...不简单。"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知道",硬生生忍住,只乖巧地点了点头。
离开书房,我脚步轻快了许多。父亲的转变是我没预料到的,这意味着我有了更多行动自由和资源。
静心庵后院的竹林小亭里,白芷已经等候多时。她一身素白,发间只簪一支木钗,清丽脱俗。
"苏小姐。"她起身相迎,眼中带着几分忧虑,"您要查的’朱颜改’,我找到了些线索。"
我屏退碧竹,急切地问道:"是什么?"
白芷从药囊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页:"这是从家父收藏的一本古籍中抄录的配方。’朱颜改’本是前朝宫廷用来处死妃嫔的秘药,服下后如同染病而亡,连太医都查不出异常。"
我接过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名称和配制方法。我的手指微微发抖——前世我就是死在这种毒药之下!
"此毒最可怕之处在于可以长期微量服用,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发作。"白芷继续解释,"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配方中有一味’断肠草’,只生长在西南边境。"白芷犹豫了一下,"这本古籍是二十年前一位云游道人赠予家父的,据他说,当世知道此毒的人不超过五个。"
五个?楚瑾辰也说过类似的话。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白姐姐,你能配出解药吗?"
"可以一试,但需要时间。"白芷收起纸页,"苏小姐,恕我冒昧,您为何要查这种毒药?"
我正犹豫如何回答,忽然瞥见竹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苏嫣然的贴身丫鬟春杏!她鬼鬼祟祟地躲在竹丛后,明显是在跟踪我。
"白姐姐,改日再详谈。"我迅速转移话题,"听说太医院最近缺人手?"
白芷会意,顺着我的话说下去。我们闲聊了几句医馆琐事,便各自散去。
回府路上,我一直在想如何应对苏嫣然的监视。马车刚进城门,碧竹突然轻呼一声:"小姐,那不是太子府的马车吗?"
我掀开车帘,只见一辆挂着东宫令牌的马车停在茶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步入楼中——是楚瑾辰的贴身侍卫统领,莫风。
"碧竹,去问问那茶楼的小二,莫统领常来吗?都见些什么人?"
碧竹很快带回消息:"莫统领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都会来,每次都见不同的人。今日约的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
我心头一动。今日二十五,正是粮草账目核查的最后期限。楚瑾辰这是在布局什么?
"回府后,立刻准备诗社的请帖。"我吩咐道,"首批邀请兵部、户部、工部侍郎家的小姐,还有...莫统领的妹妹。"
"莫统领有妹妹?"碧竹惊讶道。
"有,在闺中不怎么出门。"我微微一笑,"前世"她曾帮过我大忙。
三日后,苏府花厅里,我的"漱玉诗社"正式成立。首批来了八位贵女,大多是各部官员家的小姐。莫统领的妹妹莫雨也在其中,是个腼腆的姑娘,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
"今日以’春’为题,大家随意作诗。"我命人奉上茶点,"不必拘泥格律,重在抒发性灵。"
贵女们起初拘谨,几杯花茶下肚后,渐渐放开。话题从诗词歌赋慢慢转向各家趣事,再不知不觉滑向朝堂传闻。
"听说皇上最近为边关军饷的事大发雷霆...""我父亲说柳尚书又参了工部一本...""太子殿下最近在查盐税账目..."
我含笑听着,不时添茶递点心。莫雨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众人谈起太子查账,她才轻声道:"兄长说,殿下这次查的不只是盐税,还有..."
她突然住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莫姐姐但说无妨,这里都是自己人。"我鼓励道。
"还有军械采购的账目。"莫雨压低声音,"听说有人以次充好,边关将士的刀剑一碰就断..."
我心头一震。前世半年后边关那场大败,根源就是劣质军械!楚瑾辰竟然这么早就开始调查了?
诗社散后,我特意留下莫雨,送了她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苏姐姐太客气了。"莫雨受宠若惊。
"我与莫姐姐一见如故。"我拉着她的手,"令兄为太子效力,想必十分忙碌。姐姐若闲来无事,常来坐坐。"
莫雨感激地点头。我知道,通过她,我能获取更多太子查案的线索。
诗社成立半月,效果远超预期。不仅收集了大量情报,还结交了几位真心相待的姐妹。更意外的是,太子似乎对我的诗社很感兴趣——莫雨第二次来时,带来了一位"表姐",正是太子府上的女官沈澜。
"沈姐姐精通诗词,殿下特许她出府交流。"莫雨介绍道,眼中带着几分不自然。
我心中了然。楚瑾辰这是派人来摸我的底呢。
"久闻苏小姐诗才,特来请教。"沈澜落落大方地行礼,举止得体,眼神却锐利如鹰。
"沈姐姐过奖了。"我佯装不知她的身份,"正好有首新作,请姐姐指点。"
我们虚与委蛇地客套一番,沈澜渐渐放松警惕,甚至参与了诗社的联句游戏。临走时,她似乎对我改观不少:"苏小姐确实...与众不同。殿下眼光不错。"
"殿下?"我故作惊讶。
沈澜自知失言,匆匆告辞。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楚瑾辰派心腹来考察我,说明他开始认真看待我的能力了。
又过了几日,碧竹匆匆跑来:"小姐,太子府送来帖子,邀您明日去...去刑部衙门?"
我手中的绣花针差点扎到手指。刑部?楚瑾辰这是什么意思?
帖子是莫风亲自送来的,措辞正式,说是请我协助调查一桩贪腐案。父亲得知后,竟欣然应允,还派了府上最好的马车送我。
刑部衙门森严肃穆,我跟着引路的小吏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间僻静的廨房。楚瑾辰正在案前翻阅卷宗,一袭靛青官服衬得他越发清冷峻拔。
"苏小姐来了。"他抬头,示意我坐下,"冒昧相邀,实在是有桩案子需要你帮忙。"
"臣女不通刑名..."
"但这案子与你有些关联。"他推过一份卷宗,"看看这个。"
我翻开卷宗,心头猛地一跳——这是盐铁司贪污案的记录,涉案人员名单上赫然有柳如烟叔父的名字!
"柳大人负责军械采购,以次充好,中饱私囊。"楚瑾辰淡淡道,"证据已有七八分,只差最后关键一环。"
"殿下为何找我?"
"因为这一环在苏家。"他直视我的眼睛,"你父亲半年前曾批过一批特殊铁料,用于制作兵器。这批铁料的去向,与柳家的账目对不上。"
我迅速回忆前世记忆。父亲确实曾提过这样一批铁料,后来不知所踪,为此还受过申饬...
"殿下怀疑我父亲?"
"不。"楚瑾辰摇头,"孤怀疑有人借你父亲之名做了手脚。但需要苏家内部的人协助查证。"
我恍然大悟。他是想借我之手查苏家的账!这确实是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
"臣女愿意一试。"
接下来的日子,我借口整理父亲书房,暗中查阅了近年的所有批文和账册。楚瑾辰每隔三日便派沈澜来诗社"交流",实则是取我收集的情报。
这种奇特的合作持续了半月,终于有了突破——我在一堆旧文书中发现了被调包的批文!真正的批文被人换成了内容相似但细节不同的版本,导致铁料流入柳家掌控的私人作坊。
"果然如此。"楚瑾辰看到我带来的证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苏小姐心思缜密,不输刑部老手。"
"殿下过奖。"我犹豫了一下,"只是...此案牵涉柳家,殿下不担心柳侧妃..."
"她不过是个侧妃。"楚瑾辰语气突然冷厉,"孤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危害江山社稷的蛀虫。"
我怔住了。前世我只知他冷酷无情,却不知他对待朝政如此清明正直。这样的他,为何会纵容柳如烟害我?
"苏小姐似乎对孤有看法?"他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
"臣女只是...没想到殿下如此心系社稷。"
"为君者,自当以天下为先。"他语气缓和下来,"苏小姐协助破案,也是为黎民百姓做了件好事。边关将士若用上劣质兵器,不知多少人家要破碎。"
这番话让我心头微热。前世我眼中的楚瑾辰只是个冷酷储君,而今看来,或许是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案件告破那日,楚瑾辰邀我去东宫赏梅。这是重生以来,他第一次以私人名义邀约,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姐,穿哪套衣裳?"碧竹兴奋地翻箱倒柜,"这套湖蓝的如何?还是这件杏黄的?"
"素净些就好。"我强作镇定,心却跳得厉害。
正当我精心打扮时,苏嫣然突然来访。自道士风波后,她安分了不少,今日却满面春风地来了。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她看着我梳妆,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但很快又堆出笑脸,"妹妹特地带了上好的胭脂来给姐姐试用。"
我心中警觉,婉拒道:"多谢妹妹美意,只是我素来不喜浓妆。"
"就试一点嘛。"她撒娇道,"姐姐莫非还在生我的气?"说着竟红了眼眶,"那日是我糊涂,听信谗言...姐姐就原谅我吧。"
见她如此,我也不好再推拒,只得让她在我手腕上抹了一点胭脂。
"姐姐真美。"苏嫣然笑吟吟地说,"太子殿下见了必定喜欢。"
我心头一凛——她怎么知道我要去见太子?
苏嫣然走后,我立刻洗掉了手腕上的胭脂,但已经有些发红。碧竹担忧地说:"小姐,这胭脂不对劲,您的手腕起疹子了!"
我看了看微红的皮肤,不以为意:"不碍事,抹点药膏就好。"
然而到了傍晚,我突然头晕目眩,浑身发烫,连站都站不稳了。
"小姐!"碧竹惊慌地扶住我,"您这是怎么了?"
"快去...告诉太子...我..."话未说完,我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昏迷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悬梁的那一刻。白绫勒紧喉咙,耳边是苏嫣然得意的笑声...
"姐姐?姐姐?"熟悉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苏嫣然坐在我床边,脸上带着虚伪的关切。
"你...下毒..."我嘶声道。
"姐姐说什么呢?"她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妹妹只是不想姐姐太辛苦。太子殿下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告假了,说姐姐突发恶疾,不便相见。"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苏嫣然得意地笑了,起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匆匆赶来。她为我诊脉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是’朱颜改’!"她低声道,"虽然剂量很小,但小姐体内本就有此毒残留,两相叠加..."
我心头巨震。苏嫣然竟然有"朱颜改"!这意味着什么?她和柳如烟早有勾结?还是说...背后另有其人?
"白姐姐,能解吗?"
"能,但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白芷犹豫了一下,"此药引...只有太医院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需要太子手谕才能取用。"
我苦笑。命运真是讽刺。刚与楚瑾辰关系缓和,就遭此一劫。他会相信我是被下毒,还是以为我故意爽约?
窗外,暮色渐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东宫方向戛然而止。
楚瑾辰...此刻他在想什么呢?
第六章
我时醒时昏,仿佛置身火炉与冰窟之间。每次睁眼,都能看见碧竹通红的双眼和白芷紧锁的眉头。
"第几天了?"我嘶哑着嗓子问,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第三天了。"碧竹扶我起来,喂我喝了一口水,"小姐别急,白姑娘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我强撑着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太子那边..."
"小姐还惦记这个!"碧竹眼圈又红了,"您昏迷不醒时,二小姐派人去东宫说您突发恶疾,不便赴约。后来...后来太子府上派人来问过情况。"
我心头一紧。楚瑾辰会信吗?还是会认为我故意爽约?
"我的书案...下面有个暗格..."我喘着气说,"把里面的卷宗拿来。"
碧竹大惊:"小姐!您都这样了还看什么卷宗!"
"快去!"
那是我为太子整理的军械案最后分析,还差一点就能完成。既然答应了他,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碧竹拗不过我,只得取来卷宗和笔墨。我靠在床头,强忍眩晕奋笔疾书。汗水浸透了寝衣,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但我不能停。这不仅关乎承诺,更关乎边关将士的性命。
"小姐..."碧竹看我这样,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别哭..."我扯出一丝笑,"去把窗子打开些,闷得慌。"
碧竹转身去开窗,我趁机将一口黑血吐在帕子上,迅速藏到枕下。白芷说过,"朱颜改"最毒之处在于会让人内脏慢慢出血,前世我就是这样一点点走向死亡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写完最后一笔,眼前一阵阵发黑。
"碧竹..."我虚弱地唤道,"把这卷宗交给...沈澜..."
"沈姑娘?可她..."
"她会来的..."我合上眼,"诗社的日子..."
话音未落,我便坠入黑暗。
再次醒来时,房中多了个人。
"白...姐姐?"我眯着眼,视线模糊不清。
"是我。"白芷的声音,却比平日低沉许多。
我努力聚焦视线,待看清床边人影,差点惊叫出声——不是白芷,而是一身素衣的楚瑾辰!他乔装成医女模样,墨发挽成女子发髻,若非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几乎认不出来。
"殿...下?"我挣扎着想爬起来。
"别动。"他按住我的肩,手指微凉,"孤只是来...看看。"
我僵住了。太子微服私访臣女闺房,这要传出去,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案子...完成了..."我指向书案。
"孤知道。"他声音出奇地柔和,"沈澜已经送来了。你...不必这么拼命。"
我鼻子一酸,急忙别过脸。前世我为他付出一切,他从未正眼看过我。今生我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却换来他亲自探望。
"殿下不该来..."我哑声道,"若被人发现..."
"孤自有分寸。"他打断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西域贡药,能解百毒。每日一粒,连服七日。"
我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两人俱是一颤。
"苏小姐可知是谁下的毒?"他收回手,语气恢复公事公办。
"苏嫣然。但毒药...应该来自柳侧妃。"
楚瑾辰眼中寒光一闪:"你确定?"
"殿下可听说过’朱颜改’?"
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前朝秘药,你怎么..."
"白芷告诉我的。"我撒了个谎,"此毒无色无味,能让人如患病般慢慢死去。我妹妹不可能有这种毒,除非..."
"除非有人给她的。"楚瑾辰冷冷接话,"孤会查清楚。"
一阵沉默。窗外风吹树叶沙沙响,远处传来丫鬟们的说笑声。
"为什么帮孤?"他突然问,"你本可以安心做个闺秀,不必卷入这些纷争。"
我望着帐顶的缠枝花纹,轻声道:"殿下可曾做过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里发生的事,醒来后还记得清清楚楚?"
"......常有。"
"那殿下应该明白。"我转头看他,"有些事,明知是梦,也无法袖手旁观。"
他深深望进我的眼睛,似乎在寻找什么。我坦然迎视,心跳如鼓。
"苏小姐好生休养。"最终他站起身,"三日后,孤会派人来接你。"
"接我?"
"父皇命孤主持修订《大周刑统》,孤向父皇举荐了你。"
我惊得差点坐起来:"殿下!这...这不妥!"
"有何不妥?"他挑眉,"苏小姐精通律法,又熟悉案情,正是最佳人选。"
"可我是女子!朝臣们会..."
"所以孤给你准备了这个。"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翰林院侍诏的腰牌。从今日起,你以男子身份参与修律。"
我接过令牌,上面刻着"苏明远"三字——这是我外祖父的名字!楚瑾辰竟连这都查到了?
"殿下..."
"三日后,辰时。"说完,他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握着令牌,心潮起伏。前世我连东宫的门都难进,今生竟能参与朝政?楚瑾辰到底在想什么?
碧竹进来时,我还沉浸在震惊中。
"小姐,您猜我刚才看见谁了?"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二小姐的丫鬟春杏,鬼鬼祟祟地从林姨娘房里出来,怀里还揣着个包袱!"
我立刻警觉:"什么包袱?"
"没看清,但听见她们说什么’老地方见’,’那人等急了’之类的。"碧竹压低声音,"小姐,要不要跟去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以我现在的身体,出门风险太大。但这是个摸清林氏与苏嫣然背后势力的好机会...
"去叫白芷来。"
白芷很快赶来,听说我要出门,坚决反对:"你体内余毒未清,再受风寒会要命的!"
"所以我需要你的药。"我握住她的手,"白姐姐,这事关重大..."
最终白芷妥协了,给我配了剂猛药,说能撑两个时辰,但过后会加倍难受。
服下药不久,我便觉得浑身发热,精神大振。换上碧竹的衣裳,我们悄悄尾随春杏出了府。
春杏七拐八绕,最后进了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茶楼。我和碧竹扮作姐妹,要了隔壁的雅间。
"...东西带来了吗?"一个刻意压低的女声从隔壁传来。
"带来了。"是春杏的声音,"姨娘说这次的量要加倍,那丫头命硬..."
"嘘,小点声。"那女声警惕道,"这是’朱颜改’,用多了会被人看出来。上次就差点露馅。"
"那怎么办?大小姐不死,二小姐就..."
"急什么?柳娘娘说了,太子那边自有安排。你们只管按计划行事..."
我手心冒出冷汗。柳如烟!果然是她在背后指使!但"太子那边自有安排"是什么意思?楚瑾辰知情?不,不可能...那他今日为何...
正想着,隔壁突然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快走!"我拉着碧竹冲出雅间,险些撞上从隔壁出来的女子。
那女子戴着面纱,但我还是认出了她——柳如烟的贴身嬷嬷!前世就是她亲手把白绫递给我的!
回到府中,药效已过,我浑身发冷,瘫在榻上动弹不得。碧竹急得直哭,白芷又给我灌了一碗苦药,我才缓过气来。
"小姐太乱来了!"白芷难得发火,"这毒最忌劳累,你是嫌命长吗?"
我虚弱地笑笑:"好姐姐,我知错了。不过...今日收获颇丰。"
我让碧竹取来笔墨,将今日所见所闻详细记录下来,尤其是"柳娘娘说了,太子那边自有安排"这句。若楚瑾辰真有参与...
想到这种可能,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三日转瞬即逝。在太子送来的药和白芷的精心调理下,我总算能下床走动了。
清晨,碧竹正为我梳妆,苏嫣然突然闯了进来。
"姐姐大好了?"她笑得甜美,眼中却满是嫉恨,"听说今日太子邀姐姐去翰林院?姐姐好本事啊,病中都能勾得太子神魂颠倒。"
我慢条斯理地戴上发簪:"妹妹慎言。诽谤太子可是大罪。"
"你!"苏嫣然脸色一变,随即又堆出假笑,"姐姐误会了,妹妹是担心姐姐身子刚好就劳累..."
"不劳挂心。"我站起身,"对了,妹妹可认识一个叫’朱颜改’的东西?"
苏嫣然瞳孔猛地收缩:"什...什么改?没听说过。"
"是吗?"我逼近一步,"那妹妹应该也不知道,静心庵的井水里被人下了毒吧?"
"你胡说什么!"苏嫣然踉跄后退,"我...我要告诉父亲你污蔑我!"
"去啊。"我冷笑,"顺便告诉他,你与柳侧妃密谋毒害嫡姐的事。"
苏嫣然面如死灰,转身就跑,在门槛处还绊了一跤。
"小姐..."碧竹忧心忡忡,"您这是打草惊蛇啊。"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我理了理衣襟,"蛇动了,才会露出破绽。"
太子派来的马车朴实无华,赶车的是个面生的老仆。我穿着男装,戴着帷帽,随车来到翰林院侧门。
沈澜已在等候,引我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一间僻静的书房。楚瑾辰正在案前批阅文书,见我进来,微微颔首:"气色好多了。"
"托殿下的福。"我行礼,暗中观察他的表情,想找出蛛丝马迹。
"这是《大周刑统》的草稿。"他推过一摞文书,"孤负责修订’贼盗律’部分,你协助核查案例。"
我接过文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试探:"殿下,臣女有一事相询。"
"说。"
"若有人与东宫妃嫔勾结害人,该如何处置?"
楚瑾辰笔尖一顿,抬眼看我:"视情节轻重,轻则流放,重则绞刑。为何问这个?"
"随口一问。"我低头翻看文书,心跳加速。他的反应很正常,不像知情的样子...
"苏小姐。"他突然放下笔,"孤知你心中有疑。今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否怀疑孤与柳氏合谋害你?"
我手一抖,文书差点掉落:"臣女不敢..."
"你敢。"他竟轻笑一声,"你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我哑口无言。
"柳氏是父皇指婚,入东宫三年,孤从未碰过她一指头。"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雷,"她与柳尚书暗中勾结,结党营私,孤早已知晓,只是时机未到。"
我震惊地望着他。前世柳如烟得宠多年,甚至在我死后当上太子妃,难道都是假象?
"现在,告诉孤你发现了什么。"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我深吸一口气,将茶楼偷听到的对话和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只隐去了重生的事。
楚瑾辰听完,面色阴沉如水:"好个柳家,好个林氏。"他站起身,"苏小姐,孤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
"殿下请讲。"
"三日后父皇寿宴,柳家必有动作。届时你..."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殿下!不好了!"莫风匆匆进来,"张御史、李侍郎联名上奏,反对女子参与修律,说...说苏小姐妖言惑众,蛊惑储君!"
楚瑾辰冷笑:"果然来了。"
我心头一紧。前世我默默无闻,从未卷入朝堂风波。如今刚迈出一步,就引来如此猛烈的攻击...
"怕了?"楚瑾辰看我脸色发白,挑眉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臣女既答应协助殿下,自当风雨同舟。"
"好一个风雨同舟。"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那今日就先会会这些’忠臣’。"
他命沈澜带我去了隔壁耳房,那里可以清楚听见正堂的辩论。
"殿下!女子干政,祸国之源啊!""苏氏女不过仗着姿色...""《大周律》乃国之根本,岂容妇人置喙!"
一句比一句刺耳。我攥紧衣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诸位爱卿。"楚瑾辰的声音冷静而威严,"可知这《大周刑统》中,有多少律条关乎妇孺?男子立法,多有偏颇。苏氏精通律法,又熟悉闺阁情状,正是最佳顾问。"
"殿下!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够了!"楚瑾辰一声厉喝,"孤且问诸位,三年前江南寡妇田产案,诸位判得公道吗?去年京师幼女被卖案,律法可曾保护她?若立法者自己都有失公允,凭什么指责他人?"
堂下一片寂静。
"此事父皇已准奏,诸位不必多言。退下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却仍沉浸在震撼中。楚瑾辰竟如此为我据理力争...前世我怎会认为他冷酷无情?
沈澜引我回到书房,楚瑾辰正在焚香净手,仿佛刚才的激烈争辩从未发生。
"都听见了?"他头也不回地问。
"听见了。"我声音微颤,"多谢殿下维护。"
"不必谢孤。"他转身看我,"这条路只会越来越难走,你若现在退出..."
"臣女不退。"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正如殿下所言,若立法不公,何谈正义?"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忽然伸手拂去我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滴:"三日后,父皇寿宴,孤需要你做一件事..."
当他低声说出计划,我瞪大了眼睛。这太冒险了!但若成功...
"敢吗?"他问。
我深吸一口气:"敢。"
回府路上,我的心仍怦怦直跳。楚瑾辰的计划大胆至极,但若成功,不仅能洗刷苏家潜在的危险,还能重创柳家...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打断了我的思绪。
"怎么回事?"我掀开车帘。
"小姐,前面有人拦车!"车夫紧张道。
我定睛一看,拦在马车前的竟是白芷!她面色惨白,眼中满是惊恐。
"苏姑娘!快回府!"她压低声音,"林姨娘派人去了静心庵...你母亲有危险!"
第七章
白芷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
"什么时候的事?"我一把抓住她的手。
"半个时辰前。"白芷气喘吁吁,"林姨娘派了两个婆子去静心庵,说是给夫人送补药,但鬼鬼祟祟的。我借口诊脉跟进去,听见她们打听什么’地砖’..."
地砖?我心头一跳。前世母亲临终前曾含糊提到过"地砖下的东西",但我当时没在意。
"碧竹,回府换马!立刻去静心庵!"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我的心跳得比马蹄还快。母亲千万不能有事!若林氏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定要她生不如死!
静心庵山门前,我几乎是从马车上跳下来的。白芷和碧竹小跑着跟上,三人急匆匆穿过前殿,直奔母亲居住的后院。
院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我放轻脚步,贴着墙根靠近窗子,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找不到就算了吧,那东西说不定早没了。""姨娘说了,找不到就别回去!再找找!"
我猛地推开门,两个婆子正跪在地上敲击砖块,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母亲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母亲!"我冲过去,发现她手腕上有淤青,明显是被强行按住过的痕迹。
"晴儿..."母亲虚弱地抓住我的手,"她们...地砖..."
"我知道。"我拍拍她的手,转身冷冷地盯着那两个婆子,"谁派你们来的?"
"大、大小姐..."其中一个婆子结结巴巴地说,"姨娘听说夫人身子不适,特命老奴来送药..."
"送药需要撬地砖?"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包袱,里面赫然是一把小凿子和一把匕首!
两个婆子面如土色,不住磕头求饶。
"碧竹,去请庵里的师太来作证。白姐姐,麻烦检查下我母亲的情况。"
白芷诊脉后,脸色稍缓:"夫人是受了惊吓,又急火攻心,暂无大碍。但需要静养。"
碧竹很快带来了住持师太。我当着她俩的面,命婆子交代实情。起初她们还嘴硬,直到我让碧竹去报官,她们才哭喊着说是林姨娘指使,要找一块松动的地砖下的"书信"。
"什么书信?"我逼问。
"老奴真的不知道啊!姨娘只说事关老爷前程,必须找到..."
我让师太将两个婆子关起来,然后按照她们说的位置,果然在母亲床榻下找到一块松动的砖。撬开后,里面是个生锈的小铁盒。
"这是..."母亲看到铁盒,突然激动起来,"晴儿,快...打开..."
铁盒里是一封泛黄的信笺,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辨认:
"林氏害我性命,夺我正室之位。苏郎若见字,当知吾妹林燕儿实为柳家外室女,嫁入苏府乃柳家阴谋..."
我双手发抖。这竟是我生母的绝笔!原来林姨娘是柳家安插在苏府的眼线!难怪前世柳如烟与苏嫣然勾结得那么顺畅...
"母亲,这..."我转向养母,她眼中含泪,轻轻点头。
"你生母临终前交给我的,要我等你长大再给...可我怕自己等不到那天了..."
我将信紧紧攥在胸前,心如刀绞。前世若早点看到这封信,或许就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小姐!"碧竹慌慌张张跑进来,"宫里来人了,说皇上突发重病,召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入宫问安!"
皇帝病了?我心头一震。前世此时,皇帝确实生过一场大病,但后来...对了!是太医院院判用家传秘方治好的!而那秘方...
"白姐姐!"我一把抓住白芷的手,"你父亲可有治疗中风的家传秘方?"
白芷一愣:"有是有,但那是祖传之秘..."
"快回去取!皇上八成是中风了!"我急声道,"这关系到苏家存亡!"
白芷虽不明就里,但还是匆匆离去。我安抚好母亲,带着碧竹赶回苏府。
府中已经乱成一团。父亲正在更衣准备入宫,见我回来,脸色稍缓:"晴儿来得正好,快换礼服随我入宫。"
"父亲,皇上是什么症状?"
"听说是早朝时突然晕厥,口眼歪斜..."父亲压低声音,"太医院束手无策,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是中风!前世这场病让太子监国三月,期间柳家趁机做大,埋下了后来夺嫡的祸根。但若皇帝能早日康复...
"父亲,白院判的女儿白芷是我好友,她家有治疗中风的秘方。不如..."
父亲眼前一亮:"当真?快请她来!若真能救驾,可是大功一件!"
入宫途中,我的心一直悬着。直到宫门前看见白芷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秘方带来了,但缺一味药引,只有宫中才有。"白芷小声道,"需要太子殿下手谕才能取用。"
太子!我咬了咬唇。自那日翰林院一别,我们还未见过。如今贸然求见...
"苏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澜一身女官装束,快步走来,"殿下命我在此等候,说若苏小姐带了医者,可直接去太医院。"
我心头一热。他竟预料到我会带白芷来?
太医院里一片忙乱。白院判见到女儿,又惊又喜。看过秘方后,他连连点头:"此方精妙!快,按方配药!"
"院判大人。"我上前一步,"此方需配合针灸,取穴风池、百会..."
白院判惊讶地看着我:"苏小姐竟懂医术?"
"略知一二。"我谦虚道,实则前世曾亲见这方子的用法。
药煎好后,白院判亲自送去乾清宫。我和父亲、白芷在偏殿等候,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太子楚瑾辰大步走入,身后跟着喜形于色的白院判。
"陛下醒了!"白院判高声道,"药到病除,真乃神方也!"
殿中众人纷纷跪拜道贺。我抬头时,正对上楚瑾辰的目光。他冲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似有赞许。
"苏爱卿。"他转向父亲,"陛下口谕,苏氏献方有功,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苏小姐聪慧过人,特许入宫侍疾。"
父亲大喜过望,连连谢恩。我却心中一沉。入宫侍疾?这意味着要被拘在宫中多日...林氏和苏嫣然还在府中,母亲那边...
但皇命难违,我只能叩首谢恩。
当晚,皇帝病情稳定后,楚瑾辰在御花园召见了我。
"苏小姐今日立下大功。"夜风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孤代父皇谢过。"
"臣女不敢当。"我福了福身,"只是尽绵薄之力。"
"那秘方..."他顿了顿,"孤查过太医院记录,近三十年无人用过。苏小姐如何知晓?"
我心头一紧。又来了,这种致命的试探。
"臣女幼时曾在外祖家见过类似医案。"我勉强编了个理由,"白姐姐家传医术与之外祖所学同源,故而..."
"是吗?"他似笑非笑,"苏小姐总是...出人意料。"
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眉宇间的疲惫却掩藏不住。我突然意识到,皇帝病重,最忧心的其实是他。
"殿下..."我鼓起勇气,"陛下洪福齐天,定能早日康复。您也要保重身体。"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多谢关心。"
一阵沉默。夜风吹落几片花瓣,飘在我们之间的石径上。
"苏小姐可知道,为何父皇突然允你参与修律?"他突然问。
我摇摇头。
"因为孤告诉他,你有预知之能。"
我如遭雷击,差点站不稳:"殿...殿下何出此言?"
"从赏花宴预知刺客,到粮草案未卜先知,再到今日的中风秘方..."他一步步逼近,"苏月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后退到假山边,退无可退。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龙涎香,让我头晕目眩。
"臣女...只是比较善于观察..."
"撒谎。"他抬手拂去我肩上的花瓣,动作轻柔,眼神却锐利如刀,"不过无妨,孤迟早会知道。"
我心跳如鼓,既怕他继续追问,又隐隐期待着什么。就在这时,莫风匆匆赶来。
"殿下!不好了!柳尚书联合十余位大臣上奏,说...说苏大人通敌卖国!"
"什么?!"我和楚瑾辰同时惊呼。
"证据是一封密信,说是苏大人与北狄往来...陛下刚醒,就被迫下旨将苏大人收监..."
我双腿一软,扶住假山才没倒下。前世此时,父亲确实被参过一本,但罪名是渎职,而非通敌!这变化太大了...
"殿下!"我抓住楚瑾辰的袖子,"家父冤枉!这必是柳家报复!"
楚瑾辰面色阴沉:"孤知道。但眼下证据确凿,父皇正在气头上..."
"那封密信必是伪造的!"我急声道,"殿下可否让我看看那封信?"
楚瑾辰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明日孤会安排。你先回府,不要轻举妄动。"
回府?府中现在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果然,苏府大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府中下人惊慌失措,林姨娘正指挥心腹搬运箱笼,见我突然回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老爷呢?"她假惺惺地问。
"父亲被诬陷入狱,姨娘很高兴?"我冷冷道,"这么急着收拾细软,是要去哪?"
"大小姐这话说的..."林氏强作镇定,"我只是..."
"母亲在哪?"我懒得多费口舌。
"静心庵刚来人报信,说夫人听闻老爷出事,当场吐血昏厥..."
我脑袋"嗡"的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林氏拦住。
"大小姐别急啊。"她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夫人那边自有大夫照看。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抛头露面,如今老爷入狱,你该安分守己才是。"
我眯起眼:"姨娘这是要软禁我?"
"不敢。"她假笑,"只是为大小姐名声着想。"
我冷笑一声,突然提高嗓门:"碧竹!去请京兆尹大人来!就说我发现府中有人私通外敌,要当面举报!"
林氏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查查姨娘的妆奁底层就知道了。"我逼近一步,"那封与柳尚书的密信,抄本还在吧?"
林氏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过随口一诈,没想到真猜中了!这下我更确定父亲是被冤枉的。
"现在,姨娘还要拦我吗?"
林氏不敢再阻,眼睁睁看我带着碧竹离去。出了府门,我却改了主意。
"不去静心庵了,去东宫!"
东宫门前,侍卫见是我,竟直接放行。沈澜引我来到一间僻静书房,楚瑾辰正在灯下审阅文书。
"殿下!"我顾不得行礼,"家父冤枉!那密信必是伪造的!"
"孤知道。"他示意我坐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能否让我看看那封信?"
楚瑾辰犹豫了一下,从案几抽屉取出一封信递给我:"别抱太大希望,太医院的鉴定是真的。"
我仔细查看信纸和笔迹。纸是北狄特产的雪浪纸,墨迹也确实是三年前的。但...
"这印章不对!"我指着信末的苏府印鉴,"父亲两年前换过印鉴,新印左下角有个极小的缺口,这印却是完整的!"
楚瑾辰眼中精光一闪:"当真?"
"千真万确!我可以找出府上公文比对!"
"不必。"他站起身,"有这个线索就够了。孤立刻派人去查。"
"殿下..."我咬了咬唇,"能否...能否先保父亲出来?天牢那种地方..."
"不可。"楚瑾辰断然拒绝,"律法如山,即便孤贵为太子,也不能无证保释。"
"可父亲年事已高,天牢阴冷潮湿..."
"苏小姐!"他语气转冷,"通敌是重罪,若因私废公,朝廷威严何在?"
我如坠冰窟。这就是我前世倾心相待的人?明知父亲冤枉,却死守所谓律法?
"殿下果然...铁面无私。"我强忍泪水,"是臣女唐突了。"
转身离去时,楚瑾辰叫住我:"苏小姐,孤会尽快查明真相..."
"不必了。"我没有回头,"臣女自有办法。"
走出东宫,夜风刺骨。我擦去眼角的泪水,心中一片寒凉。楚瑾辰终究是楚瑾辰,前世今生都不会变。
既然如此,我只能靠自己了。
"碧竹,去静心庵。然后...备一份厚礼,我要拜访一个人。"
"谁?"
"柳如烟。"
第八章
柳如烟的寝殿比我想象中朴素。
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简单的几案和书架,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熏着淡淡的檀香。若非早知道这是东宫侧妃的住处,我几乎要以为是个寻常文人的书房。
"苏小姐大驾光临,真是稀客。"柳如烟从屏风后转出,一袭素白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玉钗,清丽脱俗,哪有半点前世逼死我时的狠毒模样?
"柳娘娘。"我福身行礼,强忍恨意,"冒昧打扰,实有要事相商。"
柳如烟示意我坐下,亲自斟茶:"是为苏大人之事吧?"
"正是。"我直视她的眼睛,"家父冤枉,娘娘想必心知肚明。"
"苏小姐此言差矣。"她轻啜一口茶,"证据确凿,皇上亲自下旨,怎会是冤枉?"
我冷笑一声:"证据可以伪造。就像...娘娘妆奁底层那封密信一样。"
柳如烟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茶水溅出几滴在案几上。
"苏小姐听谁胡说的?"
"林姨娘。"我面不改色地撒谎,"她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娘娘若不信,可以派人去苏府看看。"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平静:"苏小姐今日来,到底想说什么?"
"做个交易。"我压低声音,"我知道柳家才是真正的通敌者。三年前北狄使团来访时,柳尚书曾秘密会见使者,赠予边关布防图。"
这些都是前世楚瑾辰登基后查出的真相,但现在,它们成了我的筹码。
柳如烟脸色骤变:"胡说八道!"
"我有证据。"我虚张声势,"只要娘娘帮忙救出家父,我可以保证这些证据永远不会出现在太子案头。"
柳如烟死死盯着我,似乎在判断真假。半晌,她突然笑了:"苏小姐,你以为凭这些空口白话就能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交易。"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娘娘不妨看看这个。"
布包里是一块北狄特产的狼头玉佩——这是我从父亲书房偷拿的,本是战利品,但此刻正好用来唬人。
柳如烟一见玉佩,脸色顿时煞白:"这...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心头一跳。她这反应...莫非柳家真与北狄有勾结?这块玉佩只是我随手拿的,难道误打误撞拿对了?
"娘娘现在信了?"我故作高深地收起玉佩,"明日午时前,我要看到父亲平安出狱。否则..."
"否则如何?"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面容与柳如烟有七分相似,眼神却凌厉如刀。
柳尚书!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前世此人害得多少忠良家破人亡,我比谁都清楚。
"父亲..."柳如烟慌忙起身。
柳尚书摆摆手,目光如毒蛇般缠住我:"苏小姐好大的胆子,敢独自来东宫威胁太子妃?"
太子妃?我差点笑出声。柳如烟前世确实在我死后当上了太子妃,但现在不过是个侧妃罢了。
"柳大人。"我强迫自己镇定,"下官只是来求个公道。"
"公道?"柳尚书冷笑,"苏明远通敌卖国,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那封密信的印章是假的。"我直视他的眼睛,"柳大人应该很清楚。"
柳尚书眯起眼:"哦?何以见得?"
"家父两年前换过印鉴,新印左下角有个缺口。那封密信上的印鉴却是完整的。"
柳尚书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有意思。不过...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拍了拍手,两个侍卫立刻从门外进来,"苏小姐私闯东宫,意图行刺太子妃,当场格杀。"
我猛地站起,袖中暗藏的匕首已滑入掌心。前世死过一次,我岂会毫无准备就来闯龙潭虎穴?
"柳大人好大的威风。"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在东宫杀人,问过孤了吗?"
楚瑾辰!
他一袭墨色锦袍,负手而立,身后跟着十余个带刀侍卫。柳如烟和柳尚书脸色大变,慌忙跪拜。
"殿下何时回来的?"柳如烟声音发颤,"臣妾..."
"孤来得不巧?"楚瑾辰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直刺柳尚书,"柳爱卿好雅兴,不在兵部办公,跑来东宫训斥孤的客人?"
柳尚书额头冒出细汗:"老臣听闻有狂徒惊扰太子妃,特来..."
"狂徒?"楚瑾辰冷笑,"苏小姐是父皇亲封的翰林院侍诏,入宫侍疾的女官,柳爱卿口中的狂徒是指父皇识人不明?"
"老臣不敢!"柳尚书扑通跪下,"老臣一时眼拙..."
楚瑾辰不再理他,转向我:"苏小姐,随孤来。"
我强忍心中惊涛骇浪,跟着楚瑾辰离开柳如烟的寝殿。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进入东宫书房,屏退左右,才冷冷开口:
"你疯了?"
我咬唇不语。
"孤不是说过会查吗?你为何擅自行动?"他声音里压着怒火,"若非莫风及时报信,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猛地抬头:"殿下既然知道我去见柳如烟,为何不阻止?"
"孤..."他语塞,"孤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现在殿下看到了。"我苦笑,"我像个傻子一样去送死。"
楚瑾辰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这伤怎么回事?"
我这才发现脸颊不知何时被划了道口子,大概是刚才在柳如烟殿中紧张得没察觉。
"柳尚书的人..."
"莫风!"楚瑾辰一声厉喝,莫风立刻推门而入,"去太医院取玉容膏来。"
莫风领命而去。书房里又只剩我们两人,气氛一时凝滞。
"殿下..."我鼓起勇气,"家父的事..."
"印章的事孤已经查实了。"他打断我,"确实如你所说,那封密信用的是旧印。"
我心头一喜:"那父亲可以出狱了?"
"还不够。"楚瑾辰摇头,"仅凭印章问题无法完全洗脱嫌疑,柳尚书完全可以推说不知印鉴更换之事。"
"那..."
"不过..."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孤找到了这个。"
我接过信,是北狄文字写的,完全看不懂。
"这是三年前北狄使团离开那晚,柳尚书秘密派人送出的信。"楚瑾辰解释道,"信中提到了边关布防。"
我瞪大眼睛:"殿下怎么..."
"怎么知道柳尚书通敌?"他冷笑,"孤不是傻子。柳家结党营私,孤早已知晓,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
我心跳加速:"那现在..."
"现在依然不够。"楚瑾辰将信收回,"这封信只能证明柳尚书通敌,不能证明苏大人清白。"
我如坠冰窟:"所以父亲还是要..."
"三日后父皇寿宴。"楚瑾辰突然转了话题,"柳家必有动作。孤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
"什么戏?"
"引蛇出洞。"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柳尚书若想置苏大人于死地,必须在寿宴前坐实罪名。届时..."
他低声说出计划,我越听越心惊。这计划大胆至极,但若成功,不仅能洗刷父亲冤屈,还能一举扳倒柳家!
"敢吗?"他问,眼中似有火焰跳动。
我深吸一口气:"敢。"
楚瑾辰唇角微扬:"很好。现在,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柳家通敌的?那块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我暗叫不好。一时冲动说漏了嘴,现在如何圆回来?
"我...猜的。"我硬着头皮说,"北狄使团来访时,柳尚书确实行为可疑。至于玉佩...是从父亲书房拿的,本想唬一唬柳如烟..."
楚瑾辰似笑非笑:"苏小姐总是...出人意料。"
莫风送药回来,楚瑾辰亲自为我涂药。他的手指微凉,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那个以冷酷著称的太子。
"殿下为何...帮我?"我忍不住问。
他手上动作一顿:"孤不是帮你,是帮正义。"
"仅此而已?"
"还有..."他收起药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孤不喜欢看你哭。"
我心头猛地一跳,脸颊发烫,不知是药膏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离开东宫时,已是暮色四合。楚瑾辰派莫风护送我回府,一路上我都在想他的计划。风险太大,但值得一试。
苏府大门前,碧竹正焦急地张望,见我回来,几乎哭出来:"小姐!您去哪了?急死奴婢了!"
"进去说。"我拉着她快步回房,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将今日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碧竹听得目瞪口呆:"小姐您...您独自去见柳侧妃?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揉了揉太阳穴,"对了,母亲那边如何?"
"夫人已经醒了,但身子很弱。静心庵的师太加强了戒备,林姨娘的人再没出现过。"
我点点头:"林姨娘现在在哪?"
"按您的吩咐,关在西厢房,有人轮流看守。"
"带我去见她。"
西厢房里,林姨娘正对着看守她的婆子破口大骂,见我进来,立刻噤声,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姨娘好大的火气。"我在她对面坐下,"父亲还在天牢受苦,您倒有心情骂人?"
林姨娘强作镇定:"大小姐这是何意?妾身也是忧心老爷..."
"忧心到急着收拾细软跑路?"我冷笑,"还是说,您早知道父亲会入狱?"
"胡说八道!"
"柳如烟已经招了。"我面不改色地撒谎,"那封密信是您和柳尚书合谋伪造的。"
林姨娘脸色大变:"她...她血口喷人!明明是她的主意..."
我心头一喜,果然诈出来了!
"姨娘若想活命,最好老实交代。"我逼近一步,"您与柳家勾结多久了?我生母的死,是不是也与您有关?"
林姨娘浑身发抖,突然跪倒在地:"大小姐饶命!妾身...妾身也是被逼的!柳家拿捏着妾身的把柄..."
"什么把柄?"
"妾身...妾身其实是柳家外室女..."她痛哭流涕,"当年被安插到苏府,就是为了监视老爷..."
虽然早从生母遗书中得知此事,但听她亲口承认,还是让我心头火起。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生母,又和柳如烟联手害死前世的我!
"那封密信是怎么回事?"
"是...是柳尚书的主意。"林姨娘抽泣道,"他说老爷查盐铁案太认真,迟早会发现柳家与北狄的勾结,不如先下手为强..."
"证据呢?除了那封假信,还有什么?"
"柳尚书说...说寿宴上会有铁证..."她突然意识到说漏嘴,急忙捂住嘴巴。
寿宴?我心头一震。这和楚瑾辰的预测一致!
"什么铁证?"
"妾身真的不知道..."林姨娘磕头如捣蒜,"大小姐饶命啊!"
我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命人严加看管她,然后匆匆回房。
夜深人静,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楚瑾辰的计划、林姨娘的供词、柳如烟的反应...一切线索都指向皇帝寿宴。柳家到底准备了什么"铁证"?楚瑾辰又打算如何反击?
窗外月光如水,我忽然想起前世临死前看到的最后景象——苏嫣然得意的笑脸和柳如烟手中那块闪着寒光的玉佩。
玉佩!
我猛地坐起。那块北狄狼头玉佩!今日在柳如烟殿中,她见到玉佩时的反应太奇怪了。莫非...
我翻身下床,从暗格中取出那块玉佩,就着月光仔细端详。玉佩做工精致,狼眼处镶嵌着两颗红宝石,在月光下如鲜血般刺目。
翻到背面,我发现了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微小刻字。取来放大镜,我勉强辨认出几个北狄文字,但看不懂意思。
必须找个人翻译。楚瑾辰肯定懂,但现在去找他太冒险。白芷!她父亲曾随军出征,或许认识懂北狄文字的人。
次日一早,我派碧竹去请白芷,却被告知她随父亲入宫为皇上请脉去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先去静心庵看望母亲。
母亲气色好了些,但依然虚弱。我将父亲的事简要说了一遍,隐去了危险的部分。她听完,紧紧抓住我的手:
"晴儿,答应娘,别做傻事。柳家...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
"娘放心,女儿有分寸。"我安慰她,然后压低声音,"娘可知道父亲书房里那块北狄狼头玉佩的来历?"
母亲想了想:"那是五年前你父亲在边关缴获的战利品,据说是北狄一位亲王的信物。"
"哪位亲王?"
"好像叫...阿史那什么的..."母亲摇头,"记不清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口一问。"我转移话题,"娘好好休息,女儿改日再来看您。"
离开静心庵,我决定冒险去一趟天牢。虽然楚瑾辰说按律不能探视,但我必须亲眼确认父亲的状况。
天牢在城西,守卫森严。我换上男装,拿着翰林院的腰牌,谎称是奉太子之命来录口供,竟顺利混了进去。
牢房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我跟着狱卒穿过长长的走廊,心跳越来越快。
"苏大人关在最里面。"狱卒低声道,"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单独关押,不得用刑。"
我心头一暖。楚瑾辰表面冷硬,实则还是照顾了父亲。
最后一间牢房里,父亲靠墙而坐,虽然憔悴了许多,但至少没有受刑的痕迹。看到我,他惊讶地睁大眼:"晴儿?你怎么..."
"女儿来看您。"我强忍泪水,塞给狱卒一块碎银,"行个方便,让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狱卒掂了掂银子,识趣地退到走廊尽头。
"胡闹!"父亲压低声音,"这是天牢,你怎么敢..."
"父亲,长话短说。"我蹲下身,"女儿正在查证您的冤情。您可记得五年前在边关缴获的那块北狄狼头玉佩?"
父亲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玉佩很重要。您当时缴获它时,可还得到其他东西?书信?密函?"
父亲沉思片刻:"确实有封密信,但用的是北狄文字,我看不懂,就一并上交兵部了。"
"兵部?那现在..."
"应该在兵部档案库。但晴儿,这些与为父的案子有何干系?"
"女儿怀疑柳尚书通敌,那玉佩和密信可能是证据。"我急声道,"父亲可还记得密信内容?哪怕一两个字也行!"
父亲摇头:"为父不懂北狄文..."突然,他眼睛一亮,"等等!当时随军的白院判略通北狄语,他说信中提到一个叫’阿史那德’的人名,还有’盐铁’二字。"
阿史那德!这不就是母亲说的那位北狄亲王吗?
"父亲再坚持几日。"我握住他的手,"女儿定会还您清白!"
离开天牢,我直奔太医院。白芷刚从宫中回来,见我急迫,立刻带我去了她的小药房。
"白姐姐,你父亲可懂北狄语?"我开门见山。
"略通一些。怎么了?"
我取出玉佩:"这背面的字,能请你父亲帮忙看看吗?"
白芷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这不是北狄文,是古突厥文。写的是’阿史那德亲佩’。"
阿史那德!果然是那位亲王!
"还有..."白芷翻转玉佩,"这狼眼上的红宝石...好像可以按下去..."
我心头一跳:"别碰!"
太迟了。白芷已经按下了宝石。一声轻微的"咔嗒"响,玉佩竟然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小卷羊皮纸!
"这是..."白芷展开羊皮纸,脸色大变,"边关布防图!"
我如遭雷击。原来这才是柳家要找的"铁证"!父亲当年缴获玉佩时,竟没发现其中暗藏玄机。而现在,它阴差阳错落到了我手里!
"晴儿,这太危险了。"白芷声音发颤,"必须立刻交给太子!"
我摇摇头:"不,还不到时候。"
楚瑾辰的计划是在寿宴上引蛇出洞。现在有了这张布防图,计划可以更完美了。
"白姐姐,帮我个忙。"我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
白芷听完,脸色苍白:"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我握紧玉佩,"这一次,我要让柳家永无翻身之日!"
第九章
皇帝寿宴这日,碧竹天不亮就起来为我梳妆。
"小姐,今日穿哪套衣裳?"她打开衣柜,满脸期待。
"那套湖蓝色的。"我指向最不起眼的一套衣裙,"首饰也拣素净的。"
碧竹瞪大眼睛:"可今日是皇上寿宴啊!各家小姐肯定争奇斗艳..."
"正因如此,才要反其道而行。"我对着铜镜抿了抿唇,"今日的主角不是我们,是柳家。"
碧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按我的要求打扮起来。镜中的我,一袭湖蓝织银襦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一支白玉钗,素雅得几乎不像去赴宴。
"小姐,这个要带上吗?"碧竹捧着那块北狄狼头玉佩问道。
"当然。"我将玉佩藏入袖中暗袋,"今日它可是主角。"
出门前,我去西厢房见了林姨娘。短短几日,她已憔悴得不成人形,见我来,立刻跪地求饶。
"大小姐饶命啊!妾身知错了..."
"姨娘想活命吗?"我俯视着她。
她拼命点头。
"那今日寿宴上,无论发生什么,姨娘都要按我说的做。"我递过一张纸条,"记住上面的话,一字不差。"
林姨娘颤抖着接过纸条,看完后脸色煞白:"这...这会害死柳家的!"
"姨娘心疼了?"我冷笑,"别忘了,柳家拿您当棋子,随时可以舍弃。而我,至少会给您一条生路。"
她瘫坐在地,无声流泪。
皇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我跟在父亲身后——今早太子派人传信,父亲已暂时出狱,但仍需参加寿宴听候发落——缓步走向太和殿。
父亲面色苍白,眼下两片青黑,但腰背依然挺直。我悄悄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父亲放心,今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他苦笑一声,没说话。
太和殿前广场上已摆好宴席,文武百官按品级入座。女眷们则在偏殿另设席位。入座前,我瞥见楚瑾辰正与几位大臣交谈,一身明黄太子礼服,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抬头望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心头稍安,随众女眷进入偏殿。
偏殿里,柳如烟正被一群贵妇众星捧月般围着。她今日盛装华服,金钗步摇,明艳不可方物。见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苏小姐来了。"她假笑道,"听闻苏大人暂时出狱,真是可喜可贺。"
"多谢柳娘娘关心。"我福了福身,"家父清白,自有圣断。"
"是吗?"她压低声音,"那待会儿可要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证据确凿’。"
我佯装不解,心中却警铃大作。柳家果然要在今日发难!
入席后,我发现苏嫣然竟坐在柳如烟身旁,两人不时交头接耳。见我看向她们,苏嫣然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宴席过半,太监突然高声宣布:"皇上驾到!"
所有人立刻跪拜行礼。皇帝在楚瑾辰搀扶下缓步入场,虽然病容未消,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他落座后,寿宴正式开始。
歌舞升平中,柳如烟突然起身:"陛下,臣妾有贺礼呈上。"
皇帝微微颔首。柳如烟击掌,两名宫女捧着一幅卷轴上前。
"这是臣妾与诸位姐妹共同绣制的《万寿图》,恭祝陛下福寿绵长。"
太监展开卷轴,果然是一幅精美的刺绣,上面绣着各种寿字和吉祥图案。皇帝面露喜色,正要嘉奖,柳如烟突然惊呼:
"哎呀!这...这是什么?"
她指着画卷边缘一处几乎不可见的暗纹。太监将画卷凑近,脸色大变:"陛下!这...这是北狄文字!"
殿中顿时哗然。皇帝面色一沉:"念!"
通译战战兢兢地上前:"写的是...’依约而行,边关可破’..."
"谁献的此图?"皇帝厉声喝问。
柳如烟立刻跪下:"回陛下,此图是苏小姐提议绣制,臣妾只是代为呈上..."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我心中冷笑,果然如此!柳如烟这是要栽赃于我!
"苏氏女!"皇帝怒视我,"你有何话说?"
我正要开口,苏嫣然突然冲出来跪下:"陛下!臣女有要事禀报!"
"讲!"
"臣女曾见姐姐与北狄使者密会!还...还在她房中发现了这个!"她取出一封信高举过头,"这是北狄亲王写给姐姐的密信!"
太监将信呈给皇帝。通译看过,颤声道:"确是北狄亲王阿史那德所写,提到...边关布防和盐铁交易..."
皇帝脸色铁青:"苏明远!你还有何话说?"
父亲扑通跪下:"陛下明鉴!臣冤枉啊!"
"冤枉?"柳尚书突然站出来,"陛下,臣有铁证证明苏明远通敌!"他取出一块玉佩,"这是北狄亲王信物,从苏府搜出,内藏边关布防图!"
我心头一跳。果然!柳家偷梁换柱,用假玉佩栽赃!
皇帝接过玉佩,仔细查看:"这..."
"陛下!"我高声道,"那玉佩是假的!"
殿中瞬间安静。皇帝眯眼看向我:"哦?"
"真正的玉佩在臣女这里。"我从袖中取出狼头玉佩,"这才是父亲当年缴获的真品。柳尚书所献,必是仿造!"
柳尚书脸色大变:"胡说八道!你那块才是假的!"
"既如此,何不当众查验?"我转向皇帝,"陛下,真玉佩内藏边关布防图,请陛下过目。"
皇帝示意太监接过玉佩。柳尚书还想阻拦,楚瑾辰突然开口:"父皇,儿臣建议同时查验两块玉佩。"
皇帝点头应允。在众目睽睽下,两块玉佩被同时打开——柳尚书的那块空空如也,而我的那块则取出了那张羊皮布防图!
"这...这不可能!"柳尚书面如死灰,"明明放进去的..."
"柳爱卿说什么?"皇帝厉声问。
柳尚书这才意识到失言,扑通跪下:"老臣...老臣..."
"陛下!"我突然提高声音,"臣女还有证据证明柳尚书通敌!"
"讲!"
"请陛下宣林氏上殿。"
皇帝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还是点头应允。很快,林姨娘被带上殿来,抖如筛糠。
"林氏,将你之前告诉我的话,当着陛下的面再说一遍。"我命令道。
林姨娘跪伏在地,颤声道:"妾身...妾身可以证明,那封密信是柳尚书伪造的...他...他还说要在寿宴上置苏大人于死地..."
"贱人!"柳尚书暴怒,竟要扑向林姨娘,被侍卫拦住。
局势急转直下。皇帝面色阴沉如水:"柳爱卿,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柳如烟突然哭喊,"臣妾父亲冤枉啊!这一切都是苏家设计的陷阱!"
"是吗?"楚瑾辰冷冷开口,"那柳侧妃解释一下,为何你的贴身嬷嬷私下与北狄使者接触?"
柳如烟脸色刷白:"殿...殿下..."
"父皇。"楚瑾辰拱手,"儿臣已查明,柳尚书与北狄勾结多年,此次为陷害苏大人,不惜伪造证据。而那幅《万寿图》上的北狄文字,正是柳侧妃亲手所绣。"
"你血口喷人!"柳如烟尖叫。
楚瑾辰一挥手,莫风押着一个老嬷嬷上殿,正是柳如烟的心腹!
"陛下饶命啊!"老嬷嬷连连磕头,"老奴只是奉命行事...娘娘确实在绣图上做了手脚..."
柳如烟瘫软在地。
皇帝龙颜大怒:"柳氏一族,欺君罔上,通敌卖国!柳文忠革职查办,柳氏女废为庶人,打入冷宫!苏明远官复原职,加封太子少师!"
"陛下!"我突然跪下,"臣女还有一事相求。"
"讲。"
"臣女庶妹苏嫣然,受柳氏蛊惑,多次下毒谋害臣女,请陛下明鉴!"
苏嫣然尖叫:"你胡说!"
"白院判可以作证。"我看向殿角的白院判,"他曾为臣女验过所中之毒。"
白院判出列证实了我的说法。皇帝震怒,当即下令将苏嫣然贬为庶人,流放边疆;林氏因参与谋害嫡女,被逐出苏府。
尘埃落定,柳家党羽纷纷落马,苏家却因祸得福。就在我以为一切结束时,皇帝突然开口:
"苏氏女聪慧过人,临危不乱,朕心甚慰。太子。"
楚瑾辰上前:"儿臣在。"
"朕观你与苏氏女颇为相得,今日便为你们赐婚,如何?"
我心头猛跳,抬头看向楚瑾辰。他唇角微扬,撩袍跪下:"儿臣领旨,谢父皇恩典。"
众目睽睽之下,我也只能跪下谢恩,脸颊烧得厉害。
寿宴结束后,楚瑾辰在御花园拦住了我。
"苏小姐似乎对赐婚不太情愿?"他挑眉问道。
"臣女不敢。"我低头,"只是...殿下真的愿意娶一个曾死过..."
"嘘。"他忽然伸手按住我的唇,"那个秘密,永远只有我们知道。"
我抬眼看他,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总是冷峻的眼睛此刻竟温柔得不可思议。
"殿下为何信我?"我忍不住问,"从一开始..."
"因为你的眼睛。"他轻声道,"你看孤的眼神...就像已经认识孤很久很久。"
我心头一颤。原来他早就察觉了。
"那么..."我深吸一口气,"殿下可愿听一个很长的故事?"
"孤有的是时间。"他执起我的手,"一辈子那么长。"
三个月后,东宫大婚。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前世悬梁的闺阁,今生成了入主东宫的起点。
洞房花烛夜,楚瑾辰掀开盖头,眼中满是惊艳:"太子妃今日甚美。"
"殿下过奖。"我抿唇轻笑。
"还叫殿下?"他挑眉。
"瑾辰..."我轻唤他的名字,恍如隔世。
他执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月晴,从今往后,你我携手,共治这江山。"
"妾身只愿辅佐殿下..."
"不。"他摇头,"不是辅佐,是并肩。孤的江山,也是你的。"
他从柜中取出一方印玺:"东宫印信,孤命人新刻了一枚,你一半,孤一半。"
我接过印信,上面刻着"同心同德"四字。前世求而不得的信任与尊重,今生竟如此轻易得到。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柳如烟在冷宫自尽了。"
我手一抖,印信差点掉落:"什么时候?"
"今早发现的。"他轻叹,"她留了封信,说...她也是棋子。"
"棋子?谁的?"
"信上没写。"楚瑾辰皱眉,"但孤会查清楚。"
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柳如烟背后还有人?会是谁?
"别想了。"他轻轻拥我入怀,"春宵一刻值千金..."
红烛高烧,罗帐低垂。前世的噩梦终于彻底远去,今生的美好才刚刚开始。
翌日清晨,我浑身酸痛地醒来,发现楚瑾辰已经起身,正在案前批阅奏章。
"醒了?"他回头看我,眼中带笑,"来看看这个。"
我披衣下床,发现他正在看一份边关急报。
"北狄新王阿史那德遣使求和,愿归还侵占的三座城池。"楚瑾辰冷笑,"看来是被柳家的下场吓到了。"
"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孤想听听太子妃的意见。"
我仔细阅读急报,沉思片刻:"以退为进。接受求和,但要求他们交出所有与柳家往来的证据。"
"正合孤意。"他提笔批示,"还有一事。父皇准了孤的奏请,允许你参与朝政,日后可随孤一同上朝。"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于礼不合..."
"礼是人定的。"他放下笔,握住我的手,"孤说过,这江山有你一半。"
窗外,朝阳初升,照亮了案上的奏章,也照亮了我们交握的手。
前世种种,恍如一梦。今生今世,才刚开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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