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了(赏赐搬进自己买)最新推荐_最新推荐此间事了(赏赐搬进自己买)
侯府被抄那日,我正将这些年攒的赏赐搬进自己买的宅院。
小小姐和小公子缠着要跟我出门,阴差阳错逃过一劫。回府时,朱门已贴了封条,只剩一个老仆颤巍巍递来老太君的嘱托——
“带孩子们去渝州,从此……他们只是你的弟妹。”
我攥紧银票,看着两个懵懂的孩子,轻声道:“叫姐姐,别回头。”
后来才知,那日侯爷被押入天牢前,曾对心腹苦笑:“若当初不顾门第娶了她……今日至少有人护着孩子们。”
而与我朝夕相处的小公子,在渝州的雨夜攥紧我的衣袖,声音发颤:“阿姐……我喜欢你”
我抚过他肖似侯爷的眉眼,轻笑摇头——
“可我要的,从来不是谁的垂怜。”
后来我请旨出府,策马踏歌时,曾经的侯爷俯首行礼,却不敢再抬眼。
原来高攀不起的……从来是他。
1
我叫陈招娣。
在我八岁的时候,爹爹要给弟弟治病,家中几亩薄田还不够家里几张嘴,无奈之下,爹爹把我卖进了窑子。
爹爹说:“招娣啊,你别怨我们,实在你弟弟性命垂危,我们也是无奈啊。”
我能说什么呢,我又什么都不懂。
所以我给他磕了一个头,就此,断了这场父女情分。
这一幕恰巧被当时出来游玩的侯府大小姐和大公子瞧在了眼里,大小姐闹着要买下我,回去当个婢女。
大公子拗不过她,便付了银两,将我领回了家。
大小姐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怯生生的说:“陈招娣。”
大小姐认真的摇摇头:“不好。”
她那时不过十岁,拉着我到书案旁,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娟秀的小字。
“玉禾,白玉无瑕,春禾生长,以后,你就叫玉禾吧。”
自那以后,我便成了大小姐身边的小丫鬟,整日陪着小姐读书识字。
侯府一家子都是极有学识的,几个公子小姐的名字都十分好听。
大公子叫赵怀策,生的英武不凡,自幼便身手了得,不过十二岁时就跟着侯爷在军营里练兵。
大小姐叫赵怀柔,柔美温和,端庄得体,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二公子叫赵怀瑜,人如其名,便像那话本子里的周公瑾一般,温文尔雅,又胸有谋略。
小公子叫赵怀安,大家都希望这个小娃娃平平安安。
小小姐叫赵公鸡。
这个名字......额......是小公子起的,因为她特别爱哭,经常发出尖锐的声音。
其实本名不叫这个,但大家都叫她赵公鸡,时间久了,本名叫什么我却不记得了。
我记得小小姐出生那年,大小姐刚被选秀入宫不久。
她临走前看着侯夫人微微隆起的小腹,十分不舍的依偎进母亲的怀里。
“母亲,女儿不能尽孝了,您要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弟弟妹妹都好,只要是母亲的孩子,都是好的。”
末了,她将自己首饰一股脑的都给了我。
她说:“玉禾,你便是我的亲妹妹,我希望待母亲生下这个孩子,你也能够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我已拜托祖母,待你日后想要离府,会给你置办好房产铺子,你要嫁人也好,要去闯出自己一番天地也好,都依你。”
我不舍,拉着大小姐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我知道,大小姐入了深宫,从此之后,便再难相见了。
小姐待我好,她总说我对她有恩。
那年她随兄长出去围猎的时候,遇上了贼人,那贼人将我认成了大小姐。
我和二公子被绑走,险些丧生在那贼人的刀下。
幸而二公子聪明,带着我从贼人刀下逃了出来。
回府后,大小姐见我身上的伤口,吓得哭了好一场。
不过这么想来,其实侯府对我是有大恩的,若不是小姐,我早就被卖进窑子了。
若不是二公子,我也死在那贼人的刀下了。
原本我是可以作为陪嫁丫鬟随大小姐入宫的,但她不愿意。
她说那是虎狼窝,若不是为了保全家族,让皇帝消了猜忌,她是万万不想入宫的。
她没得选,而我不同,她已替我铺好了路。
前路千万条,任我选择。
2
我知道大小姐不愿我进宫还有一个原因。
她以为,二公子也许是心悦我,而我好像也有意于他。
她曾对我说:“你莫怕什么身份尊贵,二哥是不必袭爵的,他无需一个尊贵的妻子来稳固自己的身份。”
是这样吗?
我记得有一年,老太君给了我许多银钱,放我回家探亲。
我想把这些银钱交给母亲,让她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可回到家我却亲眼看到了母亲吊死在了房梁上。
我哭的快要断了气,抱着母亲的尸体不肯撒手。
我爹气的一直骂。
在他的咒骂中我才知道,是爹爹在外头赌输了钱,将母亲卖给了杀猪屠户,母亲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我恨不得杀了他。
可这时我才发现,家中毫无孩童的用物。
“耀祖呢?”
“呸!耀个屁的祖!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老子给他找了个好人家,享福去了。”
原来当年要把我卖掉给耀祖治病,不过是他的谎言。
在他眼里,妻女能卖,儿子也能卖。
我恨急了眼,抄起菜刀来要砍了他。
可那时我不过十二岁,怎抵得过一个中年男子的力量,不过两下,便被他夺了刀。
他一脚一脚踹在我身上,骂骂咧咧道:“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回来的正好!你娘死了,老子拿你抵债!”
说着,他扛起我要往外走。
这时,一只脚伸了进来,将他踹翻在地,连同我也滚到了一边。
奄奄一息的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有个轻重,你没看到玉禾还在他身上?”
是大公子和二公子。
后来我才知道,大小姐得知我回家探亲,又想到当初将我卖掉的爹爹,放心不下,央求两个哥哥来看护一眼。
二公子将我抱起往外走,大公子叫住了他,指了指地上鬼哭狼嚎的男人。
“他怎么办?”
二公子看着他想要说什么,但又心生不忍,低头看了我一眼。
我咬牙切齿的说:“杀了他!”
二公子无奈:“送官。”
后来我大病一场,许多郎中都束手无策,听说老太君连棺材都打好了,就停在老太君的院子里。
4
我不晓得侯爷一家人为何待我如此好,大小姐的情分也早就超越了主仆之情。
后来我才知晓,侯夫人曾失去一个女儿,得了重病,去的时候和我入府一般年龄,巧的是我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姐长得也有几分相似。
那场大病要了我半条命,大小姐不吃不喝的守着我,直到我醒来。
醒来的第一眼,我便看到了二公子。
他说他是来寻怀柔的。
我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药,很识趣的点了点头。
“你爹......已经重判了,你娘也安葬了,你弟弟我也托人寻到了,被卖到了一户酒楼老板那里,你要是想将他寻回,我也可......”
“不必了,谢谢二公子。”
“玉禾,你很好,懂事,勤快,聪明,你会有更好的人生。”
也许从那时起,二公子就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
直到一次大公子和二公子喝酒,我去送醒酒汤的时候,大公子指着我说:“老二,要我说,玉禾嫁你就最好,从小你不就跟我念叨,说玉禾懂你心思,你把她娶了吧。”
二公子醉意朦胧,他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大哥,你说醉话呢,玉禾她是......她是怀柔的丫鬟。”
说完,他便醉倒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又能如何呢。
我不过是个丫鬟,不能因为侯府待我好,我就真把自己当成了尊贵的小姐。
这点,我早就明白的。
秋日的风刺骨,我驾着马车,被风摧刮的眼泪直流。
小公子探出头,帮我擦掉眼泪。
“玉禾姐姐别哭,二哥有本事,会救大家的。”
我笑了笑。
“是啊,二公子是最厉害的人,他一定有办法的。”
只是如今他身陷牢狱,纵使本领通天,又当如何呢。
我心里酸楚,化为一股倔劲儿,驾着马车,快速地向渝州而去。
等到了渝州我打听了一路才知道,侯爷的庶弟得知侯爷全家下狱的消息,怕受连累,早早的就举家搬迁,去了寒州。
寒州在西北,偏远苦寒,即便我折腾的起,两个娃娃恐怕也折腾不起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在渝州安了家。
5
老太君和大小姐平日里给我的赏赐不少,只是良田和铺子在京都,我尚未来得及去,便仓皇而逃了。
首饰都是大小姐给的,我不舍得。
剩下的便是一些金银和衣裳。
我笼络了一下,拿出去当掉,换了银钱,加上在京都兑换的几张银票,除了能够买一处院子外,还能够支个摊做个生意。
我会做各式各样的糕点,老太君最喜欢我做的糕点。
既然老太君金尊玉贵的都爱吃,那想来应该会很好卖。
这样一来有个营生,便不至于让两个孩子饿着。
我喊来两个孩子,郑重其事的对他们说:“以后小公子就叫平安,小小姐就叫如意,我们便以姐弟相称,我会去城东支个摊卖糕点,我们饿不着,不过就是没钱请学究教你们读书识字了,我以前做大小姐陪读的时候识得一些,日后我便来教你们,我们便在此处等消息,好吗?”
小小姐,哦不,如意咧开嘴哭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如意第一次放声大哭。
“玉禾姐姐,我想爹爹娘亲。”
我心里疼的厉害,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抚:“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况且你长姐还是贵妃,会没事的,如意要健健康康的长大,早晚会见到爹爹娘亲的。”
平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拳头,下巴微微抖动,泪水在眼眶里迟迟没有落下。
我伸手将他揽入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
“哭吧,哭吧,哭完了,我们就要好好生活了。”
从那之后,清晨我便去城东卖糕点,傍晚回来,一边和面,用模子做糕点,一边盯着他们读书。
日子不算清贫,自然也比不过从前的锦衣玉食。
在这种日复一日的辛苦中,三年一晃就过去了。
渝州说大不大,但却是商贸往来的重地,来往的人鱼龙混杂,什么也都能打听到一些。
我听一个商贩说,圣上并没有因为侯府的事迁怒于贤贵妃,恩宠更胜从前,只是贤贵妃性子倔,在殿前跪了许久,伤了身子。
而且侯府之事尚未有定论,所以全家在狱中,圣上也没下旨要斩杀。
侯爷为人忠厚,朝中不少门生都在想办法平冤,只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丞相那边急着要给侯爷定罪。
而且在边疆打仗的大公子并未受到牵连,战役没有结束,可能尚不知家中情形。
听到这里,我也稍稍松了口气。
6
一日我早起,听到院子里传来异动。
我警惕的开门,透过门缝观察。
只见平安满脸煤灰,蹲在灶台面前生火。
我想到了昨夜我嘟囔了一句,快要入冬了,早起难免困顿。
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
我心头一暖,披上衣服走了出去,从他手中拿过烧火棍,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你这双手是用来写字的,不是用来烧火的。”
平安倔强的盯着我,猛地站了起来,我才惊觉,这小子竟与我一般高了。
想来也是,逃亡的时候他便十岁了,如今三年已过,个头窜的厉害。
他长得像他大哥,性子却有点像大小姐,倔强,但是心底很好。
他说:“我已经长大了,能替阿姐分担一些,你若不让我做,今日我便不念书了。”
我自知拗不过他,便道:“你先别弄了,弄得乱七八糟的我还要收拾,你说你是帮忙还是添堵?”
我说的他有些羞愧,没再急头白脸的与我分辨。
我蹲下身往灶台里添火,平安也弯着腰,一脸讨好的看着我。
“阿姐,我不想读书了,前些时日我看码头有招工的,我想我年纪轻,出去做些活计,你也不必这般辛苦,你看行吗?”
我站直了身子,将手里的烧火棍摔在了地上。
“平安,你不要以为你唤我一声阿姐我就真的是你阿姐,我辛苦些是我愿意的,是因为你的嫡亲阿姐让我照顾好你们的,所以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愧疚或者感恩,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明白吗?”
说完,平安的脸瞬间红了,他固执地眼神死死的盯着一旁迟迟没有烧起的火。
我没再理他,蹲下继续烧火。
“没有什么是应该不应该的!你又不欠我的!”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鼓捣了半天,终于将火烧了起来。
末了,我起身,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房间里走去。
“你说得对,没什么是应该的,明天我收拾东西就跑,不听我的话,看谁管你俩。”
说着,我扯着嗓子朝着屋子喊道:“如意!起床了,我让吴婶给你做的新袄子就在炕上,你记得穿上。”
少年意气,平安虽然懂事,但总归是有些倔的。
从那日后,他再未唤过我一声阿姐,总是陈玉禾陈玉禾的叫我。
有一日我给如意梳着头发,平安一身风雪从外头进来,问我:“陈玉禾,我今日捡了一只狗,通体乌黑,可威风了,我们能留下它吗?”
如意好奇的扭过头问他:“小哥,你为何不叫阿姐了?”
说完,平安一时语塞,红着脸出去了。
我见状不由得笑了,低头对如意说:“别理他,你小哥有病。”
7
关于那只狗,我本来是不愿意养的,但架不住平安如意苦苦哀求,最终还是留下了。
平安给它取名“平威大将军”。
我听到这个名字,两眼一黑,提着扫把追着他打。
“臭小子!你敢拿你大哥的名号给狗取名!”
后来我的糕点生意越来越好,有位卖酒的商人很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所以想要在我这里做个长久的生意。
他自己开了一家酒楼,只要有人去卖酒,就赠送一包糕点。
这样一来,我也不用日日都出去摆摊,而且给的价格也不低。
生意谈成,我拿着富裕的钱,又狠心当掉了大小姐送给我的一对耳环,凑够了几十两银子,索性在酒老板那里入了股。
日子嘛,只要用心经营,还是会越过越好的。
又过了五年,平安长成了俏郎君的模样,如意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像极了大小姐。
这五年里,隔壁的吴婶子见我一个人带着弟弟妹妹甚是辛苦,前前后后给我介绍了不少好人家。
但我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好,手上也越来越宽裕,倒也不急着嫁人。
况且......况且......
可架不住吴婶的热情,总是一直推脱也怕伤了邻里的情分,所以也相看了几个。
有一个秀才人还不错,但人家没有看上我,只觉得我身上一股商贾之气,配不上他书香门第。
我悻悻的点点头,想要给他斟一盏茶,喝完赶紧离开。
谁知这时候平安如意蹿了出来,将我准备好送给秀才的糕点拆开来,碾碎了,洒在了那秀才的头上。
平安义愤填膺的说:“你这酸秀才当真不要脸!我家阿姐连侯府公子都配得上,如何就配不上你了?”
那秀才吃了憋,指着平安支支吾吾的半天,最终骂了一句:“黄口小儿!”
我连连给人赔礼道歉,还扯着平安和如意往我身后退。
可平安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梗着脖子冲着那秀才一直喊。
“我阿姐怎么配不上你了?如何配不上了?”
情急之下,我真的发了火,冲着平安大吼了一声:“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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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我为何动怒,这些年,我从未对他们发过一次火。
我总想着,他们是主,我是仆,即便沦落至此,也不可失了分寸。
可今日我却真的吼了平安。
事后,平安牵着平威大将军出门,久久未归。
如意红着眼,问我:“阿姐,你当真很喜欢那秀才吗?那秀才比我二哥还要好吗?”
我背过身去算账,冷冷道:“别胡说,二公子好,可我只是个丫鬟。”
我心中苦涩,眼眶红了又红。
你二哥好,你二哥人在哪儿呢?
我们三个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人呢?
寒冬腊月你久病不愈,我背着你夜里去敲门问医的时候,他人呢?
平安闯祸把人打了,人家爹娘上门问责的时候,他人呢?
我心中喋喋不休的腹诽,就好像,这些年受的委屈再也兜不住,一想要股脑的全都倾泻而出。
但这千言万语,却也只敢在心里念叨。
是啊,是委屈,但能怪谁呢?
我怪不得二公子,也怪不得平安如意,我只是有些心烦。
若是他们不提及二公子,我甚至觉得这个秀才也算蛮好的,可当他们提到二哥,那旁的人,便再也入不了我的眼。
即便我清楚地知道,二公子只当我是个丫鬟,这一切高攀的妄想,是我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
夜深了,平安还没回来。
我让如意歇下,自己提着灯出去寻他。
我们住的地方倒是不算偏远,但是往西两条街都挺萧条的,夜里寒风刺骨,吹得我头有些疼。
我想许是昨日在酒楼那里算账晚了些,回来的时候淋了雨。
昨夜还是平安撑着伞出来接我回家的。
我怎么能吼他呢?
越想越懊恼,头疼的厉害,脚下也软绵绵的。
我找遍了附近的街道也没有看到平安的身影,大雪纷扬而至,我被这满天的雪迷了眼。
我越发焦急,走了快些,一个不留神便滑了一下,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隐隐约约,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唤玉禾。
模糊间,我看到天地一色之间,有个温润郎君向我走来,一如当年小姐说与我听的周公瑾。
“二公子......”
等我醒来的时候,只有如意在我身边。
我四处打量,焦急的问:“家里有人来了吗?”
如意两眼泛着血丝,像是整夜未眠。
“没有,阿姐,你好些了吗?”
“我怎么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染了风寒,昨夜摔了一跤,是小哥背你去寻医的,眼下已经没事了,小哥去熬药了,阿姐,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吧,酒楼那边有我呢。”
后来我才知道,那夜我错将平安认成了二公子。
大雪之中,他背了我一路。
而我伏在他背上,唤了一路的二公子。
9
立冬的时候,我在家做云吞,酒老板送来两坛好酒,说这些年谢谢我照顾他的生意。
但其实这些年,一直是酒老板在照顾我们,我都清楚。
酒老板说:“咱们就不提这些,都是生意,各取所需,诶对了,玉禾啊,你弟弟也十八了吧?没有合心意的姑娘吗?”
我看着老板,有些尴尬。
我知晓他的意思。
平安经常跟着我去送糕点,一来二去,那酒老板的女儿早就看上了平安。
平安确实到了该婚嫁的年岁了,只是,我并非他的亲姐啊。
若是侯爷和侯夫人在的话,想来应该也不会看上一家酒楼的女儿,我又怎好自专。
“这还要看平安自己的意思,我也不好擅自做主啊。”
老板离开后,平安带着如意刚在河里凿冰抓了两条鱼,炫耀似的在我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我叫住了他。
平安一副“是啊,你怎么知道我抓了两条大鱼”的神情看着我。
我无奈,说道:“酒楼老板来过了,是来说亲的。”
平安闻言,将两条鱼塞进了如意怀中,抄起一旁的家伙什就气冲冲的往外走。
我一愣,忙喊住他:“你干什么去?”
平安黑着脸,气势汹汹:“老不要脸的!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他女儿都跟我一般大了!还想娶你!我去打断他的狗腿!”
如意闻言,气的将鱼扔在地上,拿起笤帚来就跟平安往外去。
“回来,人家是给你说亲的!”
平安顿住了脚步,脸颊微微泛红。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如意,再看了看地上的鱼。
“谁让你扔地上的!”
说完,他捡起两条鱼,飞快的跑进屋里去了。
夜晚,我问平安是否没有看上那酒家的女儿。
平安看着天上的繁星,想了许久。
“也不是,若我是侯府公子,那酒家女定是配不上我的,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就没有配的上配不上这一说。”
他说完,我垂下头。
是啊,若是侯府公子,便是公主也娶得。
“陈玉禾你别乱想,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酒家的女儿,即便我是寻常人家的孩儿,也要看我心意不是?”
我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随缘吧。”
10
年末的时候,平安如意陪着我上街去买年货,我们在官府的布告栏上看到了三幅画像。
是我,还有幼时的平安和如意。
上面写着重金悬赏。
我心下一紧,拉着平安如意快步回了家。
我说:“渝州待不下去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如意去收拾东西,平安去了酒楼把剩下账结了。
趁着夜深,我们三个牵着平威大将军出了城。
不知道是不是出城的时候被人认出来了,刚到了郊外,后面便有官兵追了上来。
平安驱着马,回头对我说:“陈玉禾,我们跑不掉的,我回头跟他们拼了,你带着如意快跑!”
“你敢!”
我威胁着平安,然后将行囊通通丢掉,希望减轻一些马车的重量。
可终究是敌不过官兵的速度,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就在这时,平安跳下了马车。
“平安!”
我惊呼。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陈玉禾!我喜欢你!”
说完,便朝着那官兵的方向奔赴而去,像是带着必死的决心。
“平安!”
“小哥!”
马车拐了弯,平安的身影消失不见。
如意慌了神,死死的抓住了我的衣角,哭的梨花带雨。
“阿姐,怎么办?小哥会不会?”
“不会!”
我呵住她,可往下的话,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年末,大雪下个不停,大雪封山,寸步难行。
我驱马快跑,在一处拐弯的时候没有勒紧马绳,马失了蹄,整个马车向山崖下倒去。
我冲进了马车内,将如意抱在怀里,严丝合缝,做好了随着马车坠入崖底粉身碎骨的打算。
我想到平安跳下车去的那句话,心里有些酸楚。
臭小子,我天天教你读书识字,说句情话,竟就这般苍白直接,毫无半点墨水。
我想到大小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说要我把平安如意当成弟弟妹妹,我做到了。
只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我也想到了二公子。
罢了,即便是有命可活,我也无福消受。
11
大梦一场,恍如隔世。
我睁开眼,却发现我已身在侯府。
我面前是侯爷,侯夫人,大公子,二公子,还有平安。
还有,大小姐。
我死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哭了起来。
我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就这么死了?
平安也死了?
没有看到如意,那如意应当是没死。
那她自己在那崖底会不会害怕?
如意最怕黑了。
想到这里,我失声痛哭。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小小姐和小公子,对不起,大小姐,我好想你啊。”
大小姐脸上早已褪去稚嫩,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想来是这些年在深宫里蹉跎的。
她看到我,也在哭。
我说:“大小姐,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死了就死了,但是没能保住小公子,没能保住侯爷最后的血脉,侯爷,夫人,玉禾对不起你们。”
我说完,几个人原本面带悲戚,却都变成了疑惑。
夫人凑近我,左看右看,问道:“玉禾,你认得我吗?”
“夫人。”
我说完,几个人纷纷破涕为笑。
二公子一脸无奈,白了大公子一眼。
“大哥,你脑子是不是落战场上了?我让你去寻人,你贴悬赏告示做什么?”
大公子一脸愧疚:“我贴的重金悬赏,渝州那么大,我怎么好找,谁知道......唉,怪我怪我!”
大小姐将我扶起,靠在软榻上,温柔的看着我。
“傻玉禾,你没死,大家都没死,玉禾,回家了。”
回家了。
我眼眶一酸,四处探看,忙追问道:“如......小小姐呢?怎么不见她?是否受伤了?”
“没有,坠崖的时候被你紧紧抱着,毫发未伤,只是背着你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受了些风寒,又加上回京都这一路舟车劳顿,累到了,去歇着了。”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想要从床榻上起来,但是轻轻一动,身上便疼的厉害。
二公子皱着眉,说道:“只想着救人,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身上的骨头断了两根,没有半年是养不好了。”
“好了好了,父亲母亲,你们也受惊了,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大小姐催促着众人离去。
平安,哦不,小公子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直到快要出门的时候才回过头,眼神有些幽怨。
“陈玉禾,你好好养着,我晚些来看你。”
12
众人离开后,小姐讲了这八年来朝野中发生的种种事。
原本侯爷兵权在握,大公子又屡立奇功,二公子在朝中也颇有建树,是难得的奇才,这才遭了皇帝的忌惮。
皇后的母家丞相死谏,说侯爷豢养精锐,意图谋反,皇帝便借此让侯爷一家下了狱。
帝王之术便是在朝野和后宫之中权衡,侯爷下了狱后,丞相在朝野中便一家独大了起来,皇帝便迟迟没有下令斩杀侯爷。
直到江州水患,三年未除,侯爷的门生举荐了二公子前去治理水患。
声称天下再无第二个人能够有治水之才,唯有赵怀瑜可效仿禹祖,保江州太平。
借此机会,皇帝让二公子戴罪立功,去了江州。
二公子在江州治理水患的同时还在和深宫中的大小姐联络,寻找为侯爷平反的证据。
五年里,水患平息,侯爷平反。
全家大赦,大公子封为了镇远侯,二公子封了大学士。
只是迟迟没有恢复侯爷的爵位。
全家放出来,第一时间便开始寻找我们。
听闻老太君说我们去了渝州,二公子便凭着记忆画了那三幅画,大公子拿着画像去渝州寻人。
后来的事我便都知晓了。
我以为这八年里,我带着平安如意在民间讨生,日子也不算苦。
可一想到大小姐在后宫之中如履薄冰,想到二公子在江州不辞辛劳,想到侯爷夫人在牢狱之中受苦,心里便苦涩的紧。
大小姐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她轻轻地抱住我,说:“好了,傻玉禾,都过去了。”
我身上的伤养了半年多才好利索,在此期间府上许我静养,不许做活,大小姐还安排了两个女使伺候我。
我受宠若惊,等到病愈,急忙从床上爬下来去老太君屋里磕头谢恩。
侯府的日子又恢复了往常一般,如意到了年纪,经侯爷相看,与一位寒门举子定下了婚约。
二公子在朝堂上忙的整日不回家。
平安牵着平威大将军四处溜达无所事事,后来被大公子发现了大黑狗的名字也叫平威大将军后,追着他打了两条街,最后把狗牵到军营里了。
老太君老了许多,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全部成了银丝。
如意在老太君身边侍奉,见我来了,面露喜色。
“阿姐!”
听到阿姐两字,我吓得不敢抬头。
老太君看出我的窘迫,笑道:“无妨,玉禾,你这些年带着两个孩子在外谋生,将如意养的知书达理,平安虽是浑了点,但书却没落下,可见你的用心和辛苦,便是他们叫你一声阿姐,也是你该受着的。”
如意将我扶起,带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阿姐,你伤还没好,二哥让你不要跪来跪去的。”
老太君以看药为由,支走了如意。
她满眼慈爱的看着我,良久,才说了一句:“玉禾丫头倒是瘦了许多,以前跟着贵妃娘娘的时候,还是个珠圆玉润的胖丫头。”
“回老太君,小时候受了小姐和主家恩惠,自然养的胖了些,玉禾觉得自从回来侯爷,也是胖了许多呢。”
“玉禾丫头,过了年就二十五了吧?”
“是。”
“二十五了......真是耽误了你的大好年华啊......”
“是玉禾自愿的,没有耽误。”
老太君拄着拐杖起身,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四四方方的天地,沉默了许久。
我有些不太明白老太君的意思,但还是起身跟在后面,说道:“自从大小姐和大公子将玉禾从人牙子手中买回来那一刻,玉禾就是侯府的人,莫说是二十五,便是六十五岁也要守在侯府侍奉老太君。”
老太君被我的话逗笑了,转过身来说道:“六十五?你敢活,老身可不敢了。”
“老太君定是福泽庇佑,寿比松柏的。”
“行啦。”
老太君拉过我的手,牵着我往屋里走。
“找找日子,将你和老二的婚事办了吧。”
13
老太君将此事说与全家听之后,二公子踏夜来寻过我。
听到他站在窗外还我名字,我紧张的披上了衣裳,连忙起来。
“玉禾,不必开窗,我说完便走。”
“二公子请说。”
夜色沉寂,外面传来风萧萧的声音。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正要去开窗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玉禾,我现在还不能娶你。”
话音落,轮到我沉默了。
“玉禾,你很好,我并非不想娶你,你知我心意,我也明白你,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父亲的爵位迟迟没有下旨,丞相一脉始终压在我们头上,虽说大哥凭着功绩已经封了爵,可陛下的意思,大哥即自己封了爵,便与我们赵氏无关,所以玉禾,我并不知晓明日醒来,是否会有杀身之祸,正因如此,我才不想将你牵连进来。”
我的手僵在了窗上。
听我迟迟没有应答,他继续道:“此事不能我去禀报老太君,否则我便成了恩将仇报了,所以,玉禾......”
“好,我明白。”
明亮的月色将他的轮廓镶嵌在了窗纸上,我伸出手去触摸那轮廓,心神俱往。
“玉禾,当初你回来的时候,母亲曾说要将你收为义女,是我阻止的,玉禾,你很好,你从未只是一个丫鬟,而是我心里最珍贵的女子,未来我迎娶的,也一定是你。”
我低头含笑,说道:“二公子不必介怀,若论恩情,也是侯府对玉禾的恩情,所以,二公子,你且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我主动找了老太君将婚事推了。
大小姐得知此事,从宫里托人送了信给我,大体意思便是二公子若日后袭爵,这门亲事便难了。
从始至终我都觉得这事成不了,但直到二公子在我窗前说的那番话,却让我生了高攀的心思。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便信他,他不会食言的。
婚事被推了,平安才气冲冲的来找我。
推门便问:“你不是一心想嫁给二哥吗?怎么真的要嫁,又不肯了。”
我冲着他福了福身子,行了礼,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三公子。”
平安气红了脸,只憋出个“你!”便没了下文。
许久,他压制住了心里的怒火,说:“陈玉禾,从前种种,如今便都不算数了是吗?你不要给我装傻,我知道在马车上你听见了。”
我低着头,说:“没听见。”
“好,没听见,那我便再说与你听!陈玉禾!我——”
“三公子,还请谨言慎行,若是三公子还肯念我们当初的姐弟之情,就请回去吧。”
平安倔强的握紧了拳头,就像小时候那样,一股子犟劲儿,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我。
“陈玉禾,你最好早日嫁给二哥。”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跑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平安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是还没长大罢了。
年少青春,他与我和如意朝夕相处,鲜少接触到别的女子,又加上我对他的照拂和关怀,才让他错将依赖认成了男女之情。
眼下他再也不是平安,那这段糊涂的感情,早就该烂在心里。
14
过完年开春,老太君去了。
临终前,侯爷一家都守在她的床前,唯独大小姐迟迟未到。
她撑着一口气,看了又看,最后将我叫到床前,轻轻地唤了一声:“柔儿。”
她说:“我的柔儿,祖母舍不得你啊。”
说完,便去了。
阖府上下哭声不绝,我心中苦涩,紧紧的握着老太君的手。
大小姐赶到的时候,府上已经挂起了白布和灯笼。
她跪在老太君灵堂前,使劲地磕头,磕的出了血,也不肯罢休。
夫人将小姐拉起来,却没见她哭,只是眼神发直的看着老太君的灵床。
小姐回宫前才在老太君生前住的院子里放声大哭。
我知道她一定很苦,一个连打雷都怕的女子,要在那吃人的虎狼穴活着,谈何容易。
我知道,她一定是很想很想老太君。
我知道她一定恨自己,为什么八年才能为家族平反,让老太君在牢狱之中度过了晚年。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但我,却代替不了她承受这份痛苦。
小姐临行前,她拉着我的手说:“玉禾,早日与二哥成婚,若他不愿意,你便离府吧,女子生活本就艰辛,你已耽搁了许多年,不能再拖了,若有一日你离府,等到了新的地方,一定记得给我写信。”
我摇摇头:“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此处等着你。”
老太君的丧事办完后,三公子要去游学。
侯爷和夫人不舍得,再三挽留,可架不住他那倔脾气。
夫人让我去劝他,可我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
于是我只问了一句:“何时回?”
“五年。”
我点了点头,心中虽有不舍,但外面的天地广袤,我希望他能自由的驰骋,成为一个快意洒脱之人。
“好,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陈玉禾,我去游学,会经历很多,见识很多,我会好好学,考取功名,日后在朝堂上亦有我一席之地,二哥会的,我会学,二哥不会的,我也会去学,你若不嫁他,那就等着我。”
我很想踹他一脚。
怎么你们家男子都那么爱让人等呢?
臭小子,脾气是真倔。
三公子离开三年后,二公子先后在朝中查清科举舞弊一案,和平息神机营反叛,修撰翰林院文史典籍,后又出使西戎,使得两国战乱平息。
侯爷的爵位虽然没有恢复,但圣上下旨,封了二公子靖阳候。
这旨意一下,震惊朝野。
靖阳候的爵位虽远不及侯爷和大公子,但一门封三侯还是前所未有的,这已是莫大的恩宠了。
若来日侯爷爵位被恢复,那三公子便会袭爵。
如意顺利的和那举子成了婚,我心里是不舍的,总想着小如意年纪还小,就这般嫁给他人为妇,难免怕她受苦。
大小姐也在后宫顺利诞下一子,今日所享受的种种,皆来自于从前所经历的苦。
道一句苦尽甘来,最恰当不过了。
15
过年那天,圣上下旨宣侯爷全家入宫赴宴,我则在府上打点好的稀碎的活,然后跟着两个小丫鬟自己跑去厨房做了一桌子的饭。
其中有个小丫鬟芍药是刚入府不久,经常犯错,但总爱粘着我,听闻我会做糕点便吵着要跟我学。
侯府里的下人都默认日后我是要嫁给二公子的,所以对我格外的尊敬,也不敢在我面前随心所欲,只有芍药,好似什么都不明白,性子十分活泼。
我教她做糕点,教她怎么侍奉主家,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席间她问我:“玉禾姐姐,侯府将我买来,日后我若离府,可会帮我消了奴籍?”
我忽然想到,自我那时被贼人当成大小姐绑走后,侯府便已经消去了我的奴籍,不然在渝州便不会过得如此顺利。
我道:“会的,侯爷一家都是菩萨心肠,你若不存了歹心,便都是好日子。”
“那你为何迟迟不离府?”
“我?”
我......我还在等呢。
等此间事了,便是我的事了之时。
正月十五的时候,二公子来寻我。
这些年,我与他鲜少相见,他不是在忙朝中的事,便是去了西戎,我能够理解,也不敢奢求什么。
他带来一只碧玉簪子,插在我的发间,满眼爱意的看着我。
“玉禾,新年了,我已立府,本想将你接过去,但总觉得如此便轻薄了你,还想再等等。”
我看着他俊俏的眉眼,一时没有忍住,问道:“等到何时?”
他好像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愣了片刻,随后又问道:“玉禾,你可是不愿意等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应答。
他垂下头去,说道:“如今圣上已经日薄西山,而太子昏聩,难以继承大统,唯有柔儿所出的小皇子,虽年幼,但勤恳好学,心思清明,我想......”
“二公子。”
我叫住了他,他愣了一下,直直的看向我。
我踮起脚,吻了上去。
他有些猝不及防,但反应过来后,还是回应了我的吻。
长长的一个吻,在一个不合时宜的烟火中结束。
我说:“你去吧,二公子,你的心是属于天下的,我明白。”
我明白,但我现在,不愿意等了。
就这么亲一下,全当偿还我这些年的苦苦等待罢。
16
时光荏苒,不知为何,自从我回到侯府后,总觉得时光流淌的好快,不知不觉间,我都二十八岁了。
二十八岁了。
老了。
中秋前两日,皇上驾崩了。
朝中混乱了两日,后来是二公子拿着先皇的遗旨站出来主持大局,扶持小皇子登基。
而皇后所出的太子自然是不答应,与丞相联合意图谋反。
大公子带着兵不过两日就将他们的谋反毁于一旦。
我不太懂朝中的事,所以听别人提起的时候,便也没觉得有多凶险,只是觉得大公子和二公子好威风,觉得大小姐好厉害。
中秋那日,二公子遣人带我去了他新立的侯府,准备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还有一坛西戎带回来的葡萄醉。
席间,我们二人推杯换盏,我听着他诉说这些年来的艰辛不易,和运筹帷幄,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我只觉得他的唇色娇艳,沾着香气醉人的葡萄醉,便更想上去亲一口了。
也许是真的醉了,我撑着桌子探过头去,想要一亲芳泽。
二公子挡住了我的脸,有些窘迫的看了看伺候的下人,说:“你们先下去吧。”
“是。”
等人走光了,他松开手,我便迫不及待的吻了上去。
许久后,我松开他。
他深深地望着我,说道:“玉禾,此间事了,如今,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我举起葡萄醉,一饮而尽。
随后借着醉意,将酒杯摔在了地上,起身,站在了他的面前,直直的跪下。
“请侯爷恩准,放我离府。”
话音落,他眉眼跳了跳。
“玉禾,你可是在怪我,拖了你许多年。”
我仰起头,淡然的笑了笑:“那倒不是,侯爷别多想。”
“那你为何?”
我深吸了一口气,凉风吹着我的脸颊,倒是清醒了几分。
“侯爷啊,从前我心悦于你,便生了高攀的心,如今清醒,我也该知道我这样的身份是不配嫁与你为妻的,日后你定要迎娶高门贵女,才算门当户对,况且......我并没有觉得我对侯府有什么恩,虽然你们所有人都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但是我心里明白,若没有侯府,我早成了窑子里的娼女,就算有恩,那也不过是为报侯府的恩,如此,两厢消了罢。”
他红着眼,两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抓住我的肩膀,声音沙哑。
“那你为何等了我这么多年?为何此间事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却告诉我你要离府?”
我被他捏的有些吃痛。
“侯爷,其实我也不是在等你,我一直没有走,是想等到大小姐在后宫能够安度余生,是想等侯爷夫人再无性命之忧,是,没错,前几年我确实还在等你娶我,但后来我想明白了。”
“你想娶我,一早便娶了,不必等什么此间事了,因为即便有杀身之祸,我作为你的妻子难逃一死,作为丫鬟也是难逃一死,并无什么区别。”
“侯爷,我知道你心里装的东西多,多到并没有我几分位置,作为爱慕你的人,是很想怪你来着,但我想明白了以后,便不怪你了,因为我知道,这天下,需要你这样的人。”
“侯爷,也许玉禾说的有些残忍,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侯爷,爱意是会被消磨的,等待太漫长了,也太苦了,所以我早就放下你了。”
他追问道:“你分明方才还亲了我,你怎么能说放下了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啊侯爷,那纯是我好色,跟放不放下没啥关系。”
“陈玉禾!”
我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心中怅然,也许,他是真的爱我吧。
只是这份爱在国事家事面前,显得太浅薄了。
“侯爷,放我走吧,等平安回来,我就走不了了。”
17
离府的时候,侯爷和夫人一盒首饰给了我,不用打开我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想来日后也会用得到,我也没有推辞。
我向她们行了礼,告了别。
临走时,我还去看了如意,听闻她已有身孕,我始终放心不下。
如意哭着不舍我离开,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不肯撒手。
“阿姐,你若走了,我便见不到你了。”
“我是走了又不是死了,行了行了,别哭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看着如意已为人妇,眉眼间还有稚嫩,便知道她相公一定待她极好。
“小姐,姑爷待你好,但我听闻他母亲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虽然侯爷总教导你要纯良贤德,我不敢说不对,只是想叮嘱你几句,也不要太委曲求全,你是高门贵女啊,你父亲,哥哥,都是侯爷,长姐更是贵为太后,你若受苦,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小姐,你要自己长大,这是很辛苦的,但一定要长大,终有一日,会轮到你来庇佑别人。”
“小姐,夫人和大小姐都是个好母亲,我相信,你也一定是的。”
“赵家的女儿,都是最好的。”
“如意啊,你要保重啊。”
“若见了平安,告诉他不要找我,我的平安亦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告别了如意,我将夫人给我的盒子偷偷地留给了她。
里面定是田产地契,商铺,和银票,价值不菲。
虽说作为侯府的小姐不会缺了这些。
但这些,是我给如意的嫁妆。
我离开了京都,二公子并未出来送我。
出了城门,我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回头望去,是大公子。
“玉禾!我为你牵来马匹!助你一路好行!”
我笑了笑,朝着大公子拜了拜。
“玉禾,这匹马叫乘风,老二说,我欲乘风归去,愿你乘风去,走光明大道。”
我摸了摸马儿漂亮的鬃毛,说道:“谢谢大公子。”
末了,大公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给我,说:“这是老二给你的,玉禾,前路未知,我就送到这里,你多保重。”
“你也是,保重,大公子。”
我骑上马,乘着风,一路快意长歌,往自由而去。
番外
玉禾亲启:
玉禾,见信安,愿你前路坦荡,余生无忧。
自我幼时苦读,父亲兄长怨我读书愚昧,全无将门风范,唯有你听我滔滔不绝讲述天下大事。
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仰慕,看到了敬佩,也看到了日后我封侯拜相之路。
你性情纯良,总觉得侯府对你有恩,但你不知,你的出现,让父亲母亲对那已故的姐姐的悔恨有了转圜,虽说是将情感寄托于你,但此情不虚,更胜于你对他们的情谊。
我心悦你,也非为虚。
我愿你安康,愿你开心,若你离去便是开心的,我也愿意放你离去。
只是我问心有愧,这一生,无愧于父母,无愧于天下百姓,唯独亏欠了你许多年。
那晚你走后,我思量了许多,我想,若是早日娶了你便好了。
也许你说得对,感情不虚,只是并未情到深处,我心系太多,便将儿女情长藏在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实在对你不起。
玉禾,你且行去,怀瑜此生立志,保天下太平,百姓无忧,河清海晏。
我知晓你去到了万民里,那我便让每条大道都是好行的,让每座青山都无贼匪,让每条河流都无决堤之患。
我亏欠于你的,便还给万民,再还给你。
玉禾,多多珍重。
若是你反悔,可立即回到这里,我可以每日都给你亲。
怀瑜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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