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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白月光归来,太子却后悔了(林清月萧天翊)_白月光归来,太子却后悔了林清月萧天翊最新章节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9:33:51 

第一章

大周京城,春雨如酥。

礼部侍郎府的赏花宴上,十七岁的林清月悄悄避开了喧闹的人群,独自来到后花园的凉亭中。她轻轻拂去落在衣袖上的海棠花瓣,从怀中取出一卷医书,借着亭角悬挂的灯笼光细细研读。

"《伤寒杂病论》?姑娘好雅兴。"

一道清朗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林清月手一抖,书卷差点掉落。她转身,看见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立在亭外,眉目如画,气质清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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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恕罪,臣女不知..."林清月慌忙行礼,从男子的服饰和腰间玉佩已猜出来人身份。

"不必多礼。"太子萧天翊抬手虚扶,"是本宫唐突,扰了姑娘清静。"

雨丝渐密,萧天翊步入亭中,在林清月三步之外站定。灯笼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姑娘是..."

"臣女林清月,家父是已故镇北将军林远。"她低头回答,声音清冷却不失礼数。

萧天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原来是林将军的千金。令尊为国捐躯,本宫甚是钦佩。"

林清月微微抿唇。父亲战死沙场已有三年,朝廷的抚恤寥寥,母亲忧伤成疾,家中光景一日不如一日。这些,高高在上的太子又如何知晓?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萧天翊轻叹一声:"朝廷对北境将士的抚恤确有不足,本宫上月已向父皇递了折子..."

话未说完,一阵急雨袭来,打湿了亭边的石阶。萧天翊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林清月身前,自己的衣袖却被雨水淋湿大半。

"殿下..."林清月惊呼,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去。

萧天翊接过,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俱是一怔。帕角绣着一朵小小的白梅,清雅别致。

"好精致的绣工。"萧天翊赞道,却未用来擦拭,而是小心折好收进怀中,"弄脏了可惜,改日洗净再归还姑娘。"

林清月耳尖微红,转移话题道:"殿下也懂医书?"

"略知一二。"萧天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宫中太医常讲,林小姐若有兴趣,本宫可引荐几位太医与你切磋。"

两人就这样在凉亭中谈医论药,从《黄帝内经》到《神农本草经》,竟越聊越投机。雨停时,已是月上柳梢。

"今日与姑娘一席谈,受益匪浅。"临别时,萧天翊从腰间解下一枚羊脂玉佩递给她,"以此为信,姑娘若有需要,可持此物到东宫寻我。"

林清月犹豫片刻,终是接过。玉佩触手生温,正面雕着龙纹,背面刻着"天翊"二字。

"臣女无以为报..."她从发间取下一支银簪,"这是家母所赐,虽不贵重,却是我心爱之物..."

萧天翊郑重接过,眼中笑意更深:"定当珍藏。"

那夜之后,太子常借故与林清月相见。半年后,他亲自向皇上请旨赐婚。林家女被定为太子妃的消息,一时轰动京城。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大婚前一个月,北境突发战事,林清月兄长战死沙场。紧接着,柳丞相上奏,称林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

那一日,林清月永远记得。她跪在东宫大殿,看着座上那个曾对她温言软语的男子,此刻面若冰霜。

"林氏女,婚约已废,念在往日情分,本宫准你携母离京,永不回返。"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仿佛那些月下谈心、那些信誓旦旦,都只是一场幻梦。

林清月没有哭求,只是深深叩首:"民女领命。"

她起身时,一枚玉佩从袖中滑落,碎成两半。萧天翊瞳孔微缩,却终究没有开口。

——————

六年后,京城南郊。

一辆青布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帘微掀,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娘亲,到京城了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嗯,到了。"林清月放下帘子,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发顶,"默儿,记住娘亲的话,在这里不要乱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五岁的林默乖巧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马车停在一处清幽的小院前,门楣上挂着"静心堂"三字匾额。这是林清月变卖祖传玉佩购置的产业,今后,这里将是他们母子的安身之所。

三日后,静心堂开张。城南百姓很快知道,新来的林娘子医术高明,尤其擅长妇科和儿科,且收费公道,贫苦人家甚至分文不取。

林清月白日坐诊,夜晚教儿子识字读书,日子平静如水。直到那个雨夜——

"开门!快开门!"

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了熟睡的林清月。她披衣而起,从门缝中看到两个黑衣人架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我家公子遇袭,请大夫救命!"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

林清月本不想招惹是非,但医者仁心,终是开了门。当黑衣人将伤者抬入内室,烛光映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时,她的心脏几乎停跳。

萧天翊。

六年过去,他的轮廓更加深邃,眉宇间添了几分威严,即使昏迷中也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林清月强自镇定,检查他的伤势。箭伤在左肩,所幸未伤及要害,但箭上淬了毒,需立即处理。

"去打盆清水来。"她吩咐黑衣人,声音出奇地平静。

清理伤口、拔箭、解毒、包扎...林清月的动作娴熟而精准。当她剪开萧天翊的衣衫时,一块熟悉的玉佩从他怀中滑落。

——正是当年她赠予的那支银簪,被精巧地嵌在了玉佩中央,周边以金丝缠绕修补。

林清月的手微微颤抖。她以为他早已丢弃,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保存至今。

"公子伤势如何?"黑衣人焦急地问。

林清月深吸一口气:"毒已解,但失血过多,需静养三日。"

她转身配药,却听见萧天翊在昏迷中喃喃自语:"清月...对不起..."

药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林清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去煎药吧。"她对闻声而来的丫鬟道,"用我珍藏的那株百年人参。"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残月从云层中浮现,冷冷地注视着这间小小的医室,和里面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旧日情缘。

第二章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地面上,林清月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一夜未眠让她眼前微微发黑。床榻上的萧天翊呼吸已经平稳,只是面色仍旧苍白如纸。

"林大夫,您去歇息吧,这里我来守着。"丫鬟小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

林清月摇摇头,接过米粥放在一旁:"你去准备些干净的细布,再熬一锅参汤。"

小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林清月这才端起碗,小口啜饮着已经微凉的粥。米粒滑过喉咙,却如同嚼蜡。

六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将那段往事埋葬在北境的冰雪中,却不想命运弄人,竟以这种方式让他们重逢。

床上的萧天翊忽然动了动,眉头紧蹙,嘴唇微微颤抖似要说什么。林清月下意识凑近,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呢喃:"柳江...不可...清月..."

她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被角,指节发白。柳江——当今丞相,柳贵妃的父亲,当年构陷林家的主谋。萧天翊在昏迷中喊这个名字做什么?

"水..."萧天翊突然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因高热而显得格外明亮。

林清月迅速收敛情绪,拿起床头的药碗,扶起他的头小心喂了几口。药汁顺着他的唇角滑落,她下意识用袖子去擦,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脸庞时僵住了。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六年前他染了风寒,她也是这样守在床前,用绣着白梅的帕子为他拭去额头的汗水。

"多谢...大夫。"萧天翊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他的目光在林清月脸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疑惑,"我们...可曾见过?"

林清月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民女只是城南一个寻常医女,殿下说笑了。"她刻意压低了声线,与从前清亮的嗓音略有不同。

萧天翊闭了闭眼,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是你救了我?"

"殿下肩部中箭,箭上淬了蛇毒,所幸救治及时,已无大碍。"林清月公事公办地回答,起身准备离开,"民女去为殿下换药。"

"等等。"萧天翊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虽弱却不容挣脱,"你怎知我是...?"

林清月垂眸看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那里还戴着一枚象征太子身份的玉扳指。她轻轻挣开:"殿下昏迷时,您的随从已经表明身份。"

萧天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陷入昏睡。林清月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出内室,直到关上房门,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

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刻。既然决定回京,就免不了与他相见。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这样突然。

"娘亲!"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林清月心头一紧,连忙迎上去,蹲下身将跑来的小人儿搂进怀里。

"默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她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发丝,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五岁的林默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手捧起她的脸:"娘亲眼睛红红的,是不是没睡觉?"

林清月心中一暖,亲了亲他的额头:"娘亲没事。你乖乖去吃早饭,然后背昨天学的诗,好不好?"

"我已经会背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林默摇头晃脑地背诵,突然停下,小鼻子皱了皱,"娘亲,有血腥味。"

林清月暗自叹息儿子的敏锐。林默自幼聪慧过人,对气味尤其敏感,这大概继承了他父亲的特性——萧天翊的嗅觉就异常灵敏。

"有位贵人受了伤,在咱们家养病。"她斟酌着词句,"这几天默儿不要到前院来,好吗?"

林默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是坏人吗?要不要我保护娘亲?"

林清月差点笑出声,捏了捏他粉嫩的脸颊:"小傻瓜,只是病人需要安静。去吧,找小桃姐姐要糖糕吃。"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林清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让萧天翊发现林默的存在。

——————

三日后,萧天翊的伤势好转,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殿下不宜久站。"林清月站在药架前,头也不回地说。她能感觉到萧天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这让她配药的手有些不稳。

"林大夫医术精湛,不知师从何人?"萧天翊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翻着一本医书。那是林清月为打发他无聊随手给的。

"家学而已。"林清月简短回答,将几味草药放入石臼研磨。

"哦?"萧天翊来了兴趣,"令尊也是医者?"

石臼与药杵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清月动作不停:"家父早逝,不过是留下几本医书罢了。"

萧天翊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话锋一转:"林大夫为何要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那箭上淬的毒可不寻常,若处理不当,反受其害也未可知。"

林清月终于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睛:"医者父母心。就算来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只要进了我的医馆,我都会救。"

萧天翊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好一个’医者父母心’。林大夫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胸襟,令人敬佩。"

阳光透过窗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六年的时光将他眉宇间的青涩打磨成了沉稳,却仍保留着那份令人心折的清俊。

林清月别开眼,继续捣药:"殿下过奖。民女只是尽本分而已。"

"这几日叨扰了。"萧天翊突然正色道,"待我的人寻来,必有重谢。"

"不必。"林清月声音冷了几分,"民女救人不是为了赏赐。"

一阵沉默。只有药杵与石臼碰撞的声响在室内回荡。

"林大夫似乎...很讨厌我?"萧天翊突然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林清月手一抖,药杵差点掉落。她定了定神,淡然道:"殿下多心了。民女只是不擅与贵人打交道。"

萧天翊正要再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闯了进来,看到萧天翊后明显松了口气,"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萧天翊眉头微皱:"周青,我没事。"

名叫周青的侍卫单膝跪地,满脸自责:"属下护主不力,罪该万死!这些天我们几乎搜遍了整个城南..."

"行了。"萧天翊抬手制止,"多亏这位林大夫相救。"他转向林清月,"这是我的贴身侍卫周青。"

周青这才注意到站在药架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跟随太子多年,深知主子性情冷淡,极少对陌生人如此和颜悦色。

"多谢林大夫救命之恩!"周青郑重行礼。

林清月微微颔首:"分内之事。"她看向萧天翊,"殿下既然有人接应,民女就不多留了。药已经配好,每日煎服两次,三日后再换一次外敷的药膏即可。"

她语气中的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萧天翊眸光微动,却也没再多言,在周青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叨扰多日,实在过意不去。"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以此为信,他日林大夫若有需要,可持此物到东宫寻我。"

林清月看着那块玉佩——正是她当年赠予的银簪镶嵌而成的那块。她强自镇定,行了一礼:"殿下慢走。"

萧天翊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周青的陪同下离开了静心堂。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林清月才如释重负地跌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药杵"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娘亲?"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后门探出头来,"那个坏人走了吗?"

林清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招手让儿子过来:"不是坏人,是一位受伤的贵人。"

林默扑进她怀里,小手摸上她冰凉的脸颊:"娘亲在发抖,是不是冷了?"

林清月紧紧抱住儿子,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没事,娘亲只是有点累。"

"那我去给娘亲拿毯子!"林默蹦跳着跑开,不一会儿拖着一张比他个头还大的毯子回来,费力地往她身上盖。

林清月心头一暖,将儿子搂在怀里。她回京的决定是否正确?若萧天翊知道林默的存在...她不敢再想下去。

——————

"主子,那位林大夫...似乎有些蹊跷。"回宫的马车上,周青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萧天翊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怎么说?"

"属下派人查了查,这位林大夫是三个月前才到京城的,带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自称寡妇。医术确实高明,但来历成谜。"

"孩子?"萧天翊眉头微蹙,"她已成婚?"

周青点头:"听街坊说,那孩子叫林默,生得极为聪慧。奇怪的是,没人见过孩子的父亲。"

萧天翊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突然问道:"你可注意到她右手腕内侧有一粒朱砂痣?"

周青一愣:"这...属下未曾留意。"

萧天翊不再言语,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那块嵌着银簪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派人盯着静心堂。"良久,他低声吩咐,"不要惊动她。"

周青暗自惊讶,却不敢多问:"是。"

马车缓缓驶入皇宫,萧天翊望着巍峨的宫墙,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像她了。

六年前那个雨夜,林清月跪在大殿中央,抬头看他的最后一眼,就是那样的眼神——平静下藏着深深的绝望与痛楚。

"清月..."萧天翊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主子说什么?"周青问道。

萧天翊回过神来,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没什么。回宫后立刻查一查,这次刺杀是何人所为。"

"属下怀疑是柳..."

"没有证据前,不要妄下结论。"萧天翊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周青噤声。他知道主子与柳家的微妙关系——柳贵妃是皇帝的宠妃,柳江权倾朝野,而太子与柳家表面和睦,实则暗流涌动。

萧天翊闭目靠在车壁上,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在静心堂的点点滴滴。那位林大夫为他换药时微微颤抖的指尖,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还有她转身时发间若有若无的白梅香...

他猛然睁开眼,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

"掉头!"他突然喝道,"回静心堂!"

第三章

林清月手中的银针差点掉落。她猛地抬头望向院门——那里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却比三日前离去时轻快许多。

"小桃,带默儿去后院。"她迅速放下针囊,手指不自觉地抚了抚发髻,又立刻意识到这个动作的多余,懊恼地咬了咬下唇。

院门被轻轻叩响。

"林大夫,可在否?"

萧天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记忆中更加清朗。林清月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才去开门。

门外,萧天翊一袭靛青色常服,腰间只悬一枚白玉佩,朴素中透着难掩的贵气。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手里捧着几个精致的木匣。

"殿下伤势未愈,不该舟车劳顿。"林清月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萧天翊唇角微扬:"多亏林大夫妙手回春,已无大碍。"他示意侍卫上前,"一点薄礼,聊表谢意。"

檀木匣子一一打开:上等山参、灵芝、雪莲...全是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最后一个匣子里,整齐码放着几卷医书,林清月一眼认出那是失传已久的《华氏医案》手抄本。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六年前她曾向萧天翊提起过这本医书,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这...太贵重了。"林清月后退半步,"民女不过是尽了医者本分,当不起如此厚礼。"

萧天翊眸光微动:"林大夫若不收,便是嫌礼薄了。"

僵持间,后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林清月脸色骤变,萧天翊却已循声望去:"府上有孩童?"

"是...舍弟。"林清月匆忙解释,转身欲拦,却见林默已经蹦跳着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只草编的蚱蜢。

"娘亲看!小桃姐姐给我编的!"

空气瞬间凝固。林清月的手指掐进掌心,却见萧天翊蹲下身,平视着林默:"你叫什么名字?"

"林默。"孩子眨着大眼睛,毫无惧色地打量眼前的陌生人,"你是谁呀?"

"默儿!"林清月一把拉过儿子,"不得无礼。这位是...萧公子。"

萧天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轻笑:"无妨。"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饴糖,"吃糖吗?"

林默仰头看向母亲,得到默许后才接过,甜甜地道谢。萧天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这个动作让林清月心头一颤——父子二人站在一起,眉眼间的神似再也无法掩饰。

"令郎...很可爱。"萧天翊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怅然。

"是舍弟。"林清月固执地纠正,将儿子往身后藏了藏。

萧天翊不置可否,只是示意侍卫将礼物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既然林大夫执意推辞,这些就暂且放在这里。若实在不愿收,改日派人送回东宫便是。"

他拱手告辞,却在转身时突然咳嗽起来,脸色瞬间煞白。林清月医者本能发作,一把扶住他的手臂:"伤口裂开了?"

萧天翊勉强摇头,额上已渗出细密汗珠。林清月不由分说将他扶进内室,命小桃取来药箱。

"不是说已无大碍吗?"她解开他的衣襟,露出包扎的白布,上面果然渗出了血迹。她的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心头一紧,"伤口感染了,殿下不该到处走动。"

萧天翊闭目靠在榻上,唇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值得。"

林清月手上力道不自觉地重了几分,换来他一声闷哼。她利落地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全程一言不发。

"林大夫医术高明,不知可愿为宫中几位太妃看诊?"萧天翊突然开口,"她们常年受病痛困扰,太医们束手无策。"

林清月手上动作一顿:"民女身份低微,恐怕..."

"三日后我来接你。"萧天翊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就当是还我的人情。"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林清月不得不移开视线:"...民女遵命。"

萧天翊离开后,林清月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她看着满桌的礼物,又看了看正在把玩新得的小木马的林默,心中五味杂陈。

"娘亲,萧公子还会来吗?"林默仰起小脸问道。

林清月蹲下身,整理着儿子的衣领:"默儿喜欢他?"

林默用力点头:"他答应下次教我骑马!"

林清月心头一震——萧天翊何时许下这个承诺?她望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无论她如何逃避,血缘的羁绊已经开始悄然连接这对父子。

——————

三日后,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静心堂门口。

林清月一袭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朴素得近乎寒酸。她本想借此表明身份差距,却不知这身打扮更衬得她肤若凝脂,清丽脱俗。

萧天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伸手欲扶她上车。林清月假装没看见,自己提着药箱登上马车。萧天翊不以为忤,紧随其后。

马车内空间狭小,两人膝盖几乎相触。林清月紧贴车壁,努力拉开距离,却仍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

"宫中规矩多,柳贵妃若刁难你,不必忍让。"萧天翊突然低声道,"一切有我。"

林清月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一瞬,她几乎以为他认出了自己。但萧天翊很快移开视线,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皇宫比记忆中更加巍峨。穿过一道道宫门,林清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六年前,她就是跪在那座大殿上,亲耳听着萧天翊废除婚约的冰冷声音。

"到了。"萧天翊轻声提醒。

慈宁宫偏殿里,几位年迈的太妃早已等候多时。林清月收敛心神,专心诊脉。她的医术确实精湛,几针下去,常年头痛的李太妃便觉轻松许多。

"这丫头比太医强多了!"李太妃拉着她的手赞不绝口,"翊儿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妙人儿?"

萧天翊笑而不答,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林清月的身影。

"听说城南来了位女神医,本宫还当是谁呢。"一道娇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立刻噤声。柳贵妃一袭华服,在宫女搀扶下款款而入,"原来是太子殿下引荐的。"

林清月垂首行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指使父亲柳江构陷林家,害得她家破人亡。

"贵妃娘娘万福。"她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柳贵妃上下打量着她,红唇微勾:"抬起头来。"

林清月缓缓抬头,与柳贵妃四目相对。她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柳贵妃似乎也觉得她有些眼熟。

"模样倒周正。"柳贵妃转向萧天翊,"殿下对这医女倒是上心。"

萧天翊面色不改:"林大夫医术高明,孙儿想着或许能为太妃们解忧。"

柳贵妃轻笑:"正好,本宫近日心口闷痛,太医们都说不出所以然。不如请林大夫看看?"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谁都知道这是刁难——若说没病,便是冒犯;若说有恙,又开不出方子,便是医术不精。

林清月不卑不亢:"请娘娘安坐。"

她为柳贵妃诊脉,片刻后恭敬道:"娘娘凤体并无大碍,只是肝火稍旺。民女斗胆建议,少食辛辣,多饮菊花枸杞茶,自然神清气爽。"

柳贵妃眯起眼:"这么简单?"

"大道至简。"林清月从容应答,"娘娘若不信,可先试三日。若无改善,民女甘愿受罚。"

"好一张利嘴。"柳贵妃冷笑,"既如此,本宫就试上一试。若无效..."

"若无效,孙儿亲自向贵妃赔罪。"萧天翊突然插话,语气虽恭,眼神却冷。

柳贵妃神色微变,随即又挂上笑容:"殿下言重了。罢了,本宫乏了,先告退。"

待柳贵妃离去,殿内众人才松了口气。李太妃拉着林清月的手低声道:"好孩子,别放在心上。她仗着皇上宠爱,向来如此。"

回程马车上,萧天翊罕见地沉默。直到临近静心堂,他才开口:"柳贵妃认出你了。"

林清月心头一跳:"民女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她知道你是林远将军的女儿。"萧天翊直视她的眼睛,"六年前的事...我很抱歉。"

林清月如坠冰窟,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他早就认出了她?这些天的接近,是愧疚,还是另有所图?

"殿下认错人了。"她强自镇定,"民女姓陈,夫家姓林,与什么将军并无瓜葛。"

萧天翊眸光一暗,却没有拆穿她的谎言:"是吗?那是我唐突了。"

马车停下,林清月几乎是逃也似地下了车。刚踏入院门,小桃就慌慌张张地迎上来:"夫人!小公子突然发热,浑身滚烫!"

林清月脑中"嗡"的一声,扔下药箱就往后院跑。林默小脸通红地躺在床上,呼吸急促,叫她也不应声。她一把抱起儿子,触手滚烫,少说有三十九度。

"去煮柴胡汤!"她声音都变了调,手却稳如磐石,迅速取出银针为儿子施针退热。

院外传来马蹄声,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萧天翊大步走入,见状立刻转身吩咐:"周青,速去请王太医!就说是我说的,带着退热的药来!"

林清月顾不上道谢,全神贯注地为林默施针。孩子在她怀里痛苦地呻吟,每一声都像刀割在她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白发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后与林清月商议药方。两人合力,终于在天黑前将林默的高热稍稍控制。

"小儿急惊风,最是凶险。"王太医抹着汗道,"亏得林夫人处置及时,否则..."

林清月眼眶通红,握着儿子的小手不放。萧天翊送走太医,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热粥:"你得吃点东西。"

她摇头,视线不离林默。萧天翊不由分说将粥碗塞进她手里:"孩子需要你,你不能倒下。"

粥是甜的,加了红枣和莲子,熬得软糯。林清月机械地吞咽着,眼泪却无声滑落。萧天翊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夜深了,林默的体温又有些回升。林清月正要换冷帕子,一只修长的手先她一步,轻轻将浸了冷水的帕子敷在林默额头上。

"你去歇会儿,我来守着。"萧天翊低声道。

林清月摇头:"殿下身份尊贵,不该..."

"让我做点什么。"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就当是...赎罪。"

林清月怔住了。月光透过窗纱,勾勒出萧天翊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专注地看着林默,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手指轻轻拂去孩子额前的碎发——那动作,与六年前他抚摸她的发丝时如出一辙。

她突然觉得疲惫不堪,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似乎有人为她披上外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

天光微亮时,林清月猛然惊醒。她身上盖着一件陌生的外袍,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床上的林默呼吸平稳,额头已不烫手。而萧天翊仍坐在床边,保持着为她盖衣时的姿势,眼下挂着淡淡的青影。

"退烧了。"见她醒来,他轻声道,嗓音有些沙哑,"王太医说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

林清月望着他疲惫却欣慰的神情,心中筑起的高墙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她轻声道谢,却不知这两个字里包含的,究竟是感激,还是原谅的开端。

第四章

晨露未晞,林清月已在药圃中忙碌多时。她弯腰采摘薄荷叶,指尖沾满清凉的香气。林默的高烧已退,但医馆里积压的病患不少,她必须抓紧时间配药。

"夫人,有位公子送东西来了。"小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平静。

林清月头也不抬:"放在前厅吧。"

"这次不是太子殿下。"小桃凑近低声道,"是那位周侍卫。"

林清月的手一顿,薄荷叶从指间滑落。自从三日前林默生病,萧天翊几乎日日造访,每次都带着珍贵药材或精巧玩具。昨日更是在静心堂待到宵禁时分,亲自教林默认字读书。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这就去。"

前厅里,周青正襟危坐,面前放着一个锦盒。见林清月进来,他立刻起身行礼:"林夫人,殿下命我送来这个。"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温润如脂的白玉牌,上面刻着"静心堂"三个字,笔力雄浑,显然是萧天翊亲笔所书。

"殿下说,挂在大门上,可避小人。"周青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探究,"还有一事...林小公子的生辰是何时?"

林清月心头警铃大作:"问这个做什么?"

"殿下想为小公子准备生辰贺礼。"周青回答得滴水不漏。

"六月初三。"林清月随口编了个日子,"不过我们素来不庆贺,请转告殿下不必费心。"

周青点头记下,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夫人医术高明,殿下十分赏识。听说夫人是五年前到的北境?"

林清月背脊绷紧,面上却不显:"周侍卫今日是来问诊还是盘查?"

"不敢。"周青连忙拱手,"只是闲聊。告辞。"

送走周青,林清月站在院中,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暖意。萧天翊在调查她——这个认知让她如芒在背。她必须更加小心,尤其是林默的身世,绝不能暴露。

——————

东宫书房内,萧天翊听完周青的汇报,眉头紧锁。

"六月初三?你确定她没记错?"

周青摇头:"林夫人说得很肯定。"

萧天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一株白梅出神。六年前,林清月离开京城是在寒冬腊月,若她当时已有身孕,孩子出生应是次年八九月间。难道他猜错了?

"继续查。"他转身命令,"我要知道她这六年来的每一处行踪。"

周青欲言又止:"殿下,您对这位林夫人似乎..."

"过于关注?"萧天翊冷笑,"柳丞相近来动作频频,我怀疑他与北境叛乱有关。林远将军当年死得蹊跷,他女儿突然回京,未必是巧合。"

周青恍然大悟:"殿下英明。属下这就去查。"

待周青退下,萧天翊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画轴,缓缓展开。画中少女一袭白衣,立于梅树下,巧笑嫣然。这是六年前他亲手为林清月画的肖像,一直珍藏至今。

指尖轻抚画中人眉眼,萧天翊的眼神柔和下来:"清月,那个孩子...是我们的默儿吗?"

——————

城南突发瘟疫的消息传来时,林清月正在为一位老妇人施针。

"听说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老妇人惊恐地描述,"浑身发黑,口吐白沫,可怕得很!"

林清月拔针的手稳如磐石:"大娘别怕,我这就去瞧瞧。"

"你疯了?"老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可是要人命的病!"

林清月只是笑笑,收拾药箱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她行医多年,最明白瘟疫的可怕,也最清楚若无人挺身而出,死伤将不可估量。

静心堂后院,林默正跟着小桃学绣花,小手笨拙地捏着针线。林清月蹲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娘亲要出门几日,默儿乖乖听小桃姐姐的话,好不好?"

林默仰起小脸:"娘亲要去救人吗?"

"是啊。"

"那娘亲要小心。"林默认真地说,小手抚上她的脸颊,"默儿会想你的。"

林清月眼眶一热,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她何尝不想守在孩子身边?但医者仁心,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瘟疫肆虐。

城南疫区已被官兵封锁。林清月出示医者凭证才得以进入。眼前的景象令她心头一震——简陋的草棚里躺满了病人,呻吟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绝望。

"又来一个送死的。"守门的士兵嘀咕。

林清月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最近的病患。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她诊脉后迅速取出银针,在几个穴位上快速施针。不一会儿,少年的呼吸平稳了些。

"有效!"旁边一位老者惊呼,"姑娘是...?"

"林清月,静心堂医女。"她简短回答,已经开始检查下一个病人。

三天三夜,林清月几乎没有合眼。她研制出对症的药方,为重症者施针,指导健康者熬药防疫。疫区死亡人数开始下降,但她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第四天清晨,林清月正在为一个孩子喂药,突然眼前一黑,手中的药碗跌落在地。

"林大夫!"有人惊呼。

她勉强摆手示意没事,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恍惚中,林清月感觉自己漂浮在云端。耳边时远时近地传来焦急的呼唤,还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指。

"清月...坚持住..."

这声音如此熟悉,让她想起六年前那个雪夜,少年太子偷偷溜出宫来见她,在梅树下轻唤她的闺名。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像被梦魇压住,动弹不得。身体忽冷忽热,仿佛一会儿被扔进冰窟,一会儿又被投入火炉。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月终于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顶,绣着精致的云纹。她试图起身,却浑身无力,又跌回枕上。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林清月转头,看到萧天翊坐在那里,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下巴冒出胡茬,哪里还有半点太子的威仪?

"殿下...这是哪儿?"她虚弱地问。

"东宫。"萧天翊扶她半坐起来,递来一杯温水,"你染上瘟疫,昏迷了五天。"

林清月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会传染!"

"已经过了危险期。"萧天翊不容拒绝地将水杯凑到她唇边,"王太医说你是劳累过度,加上感染,才会如此凶险。"

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林清月这才注意到萧天翊衣袍皱皱巴巴,显然多日未换。桌上堆满医书和药方,一只药碗还冒着热气。

"你...一直在这里?"她难以置信地问。

萧天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默儿很好,小桃照顾着。你只管安心养病。"

"疫区..."

"控制住了。你的药方很有效,父皇已经下令全国推行。"萧天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你差点搭上性命。"

林清月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医者本分。"

"清月。"萧天翊突然唤她的闺名,声音轻得如同叹息,"这些年...你受苦了。"

林清月浑身一颤,抬眼看他。萧天翊的眼中盛满太多情绪,愧疚、心疼、眷恋...还有一丝她不敢确认的深情。

"殿下认错人了。"她机械地重复着谎言,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萧天翊苦笑,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白梅:"这支银簪,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六年来,我日日带在身边。"

林清月盯着那方帕子,胸口如压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那是她少女时的绣品,怎会在他手中?

"那夜在大殿上,我不得不废了婚约。"萧天翊声音低沉,"柳江以你的性命相胁,逼我娶他侄女。我只能先送你离开..."

"别说了!"林清月猛地打断他,眼泪夺眶而出,"过去的事...我不想听。"

萧天翊伸手想为她拭泪,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将帕子放在她枕边:"好,不说。你休息吧。"

他起身离去,背影说不出的落寞。林清月攥着被角,无声流泪。她以为自己恨他入骨,可为何听到解释,心中坚冰竟开始松动?

——————

七日后,林清月痊愈回到静心堂。推开院门,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般冲进她怀里。

"娘亲!"林默紧紧抱住她的腿,"默儿好想你!"

林清月弯腰将儿子抱起,亲了亲他红扑扑的小脸:"娘亲也想默儿。"

"萧叔叔每天都来陪我。"林默兴奋地说,"他教我写字,还给我带了好多玩具!"

林清月一怔:"他...常来?"

小桃接过药箱,低声道:"殿下几乎日日到访,有时待到深夜才走。小公子睡前总要他讲故事呢。"

林清月胸口发紧。她不在的日子里,萧天翊竟然...正出神间,院门又被推开,萧天翊一袭月白长衫,手捧一束新鲜的白梅走了进来。

"听说你今天回来。"他神色如常,仿佛那日的剖白从未发生,"路上看到梅花开了,想着你会喜欢。"

林清月接过花束,白梅清香扑鼻。她突然想起六年前,他们初遇时,也是这样的白梅季节。

"多谢殿下。"她轻声道,"这些天...多谢照顾默儿。"

萧天翊微笑,蹲下身与林默平视:"默儿,我答应你的小木剑做好了。"他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桃木小剑,剑柄上缠着红绳,还刻着一个小小的"默"字。

林默欢呼着接过,迫不及待地比划起来。萧天翊耐心地纠正他的姿势,大手握着小手,动作轻柔又坚定。阳光下,父子二人的侧脸如出一辙,连微微抿唇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林清月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她曾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她的默儿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父亲疼爱教导。如今画面成真,却是在这样复杂的情形下。

"娘亲!看我!"林默兴奋地挥舞着小木剑,"萧叔叔说等我长大了,教我骑马射箭!"

林清月勉强笑笑:"默儿先去后院玩,娘亲有话跟萧叔叔说。"

小桃识趣地带着林默离开,院中只剩二人。风吹落几片白梅花瓣,飘在两人之间的石桌上,像一场微型的雪。

"殿下不该这样。"林清月直视萧天翊,"默儿会当真。"

"我本就是当真。"萧天翊目光灼灼,"清月,我知道默儿是我的孩子。他的生日不是六月初三,而是九月初八,对吗?"

林清月如遭雷击,手中的白梅跌落在地:"你..."

"我查过了。"萧天翊向前一步,"你离开京城时已有一个月身孕。这些年你在北境行医为生,直到三个月前才回京。"

林清月后退,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所以呢?殿下现在想认回这个孩子?"

"我想认回你们。"萧天翊声音低沉,"清月,六年来我从未停止寻找你。当我以为你死在北境时..."

"我宁愿你当我已经死了。"林清月冷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你知道我这六年是怎么过的吗?怀着孩子四处逃亡,眼睁睁看着母亲病死他乡,在冰天雪地里独自生下默儿..."

萧天翊眼中痛色更深,伸手想为她拭泪,却被躲开。他收回手,声音哽咽:"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但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弥补?"林清月摇头,"殿下即将迎娶柳小姐为太子妃,拿什么弥补?"

"我不会娶她。"萧天翊斩钉截铁,"柳家把持朝政多年,残害忠良,我迟早会..."

"主子!"周青突然急匆匆闯入院中,"柳丞相带人往这边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林大夫!"

萧天翊脸色骤变:"拦住他们!"

"来不及了!"周青急道,"他们已经到了街口!"

林清月面色惨白。柳江若发现她的身份,她和林默都将性命不保。萧天翊当机立断:"周青,带林夫人和默儿从后门走,先去东宫避一避。"

"那你呢?"林清月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子。

萧天翊覆上她的手,轻轻一握:"我拖住他们。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们母子。"

这一刻,林清月在他眼中看到了六年前那个为她挡雨的少年。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五章

东宫偏殿内,烛火摇曳。萧天翊盯着案几上的密信,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信是周青刚从北境送回的,上面详细记录了林清月这六年的行踪。

"九月初八..."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那个日期,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林默的生日不是六月初三,而是九月初八——正是林清月离开京城九个月后。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雷声轰鸣。萧天翊起身走到窗前,雨水拍打在窗棂上,像极了他紊乱的心跳。那个活泼聪慧的孩子,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一切都说得通了。

"默儿...我的儿子..."他低声呢喃,声音哽咽。骄傲如他,此刻却任由热泪滚落。那个孩子,他的骨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到了五岁,会背诗会写字,还会用稚嫩的声音喊别人"爹爹"。

门外传来脚步声,萧天翊迅速抹去眼泪,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殿下,林夫人和小公子已经安顿在西暖阁。"周青在门外禀报,"柳丞相的人已经撤了。"

萧天翊微微颔首:"加派人手保护,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待周青退下,萧天翊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画轴。画中少女巧笑嫣然,正是十六岁的林清月。他的指尖轻抚画中人脸庞,眼神柔和下来。

"清月,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们母子受半点委屈。"

——————

西暖阁内,林清月轻轻拍着熟睡的林默,心思却飘到了静心堂。匆忙离开,药材怕是都要坏了,还有那几个预约复诊的病人...

"娘亲..."林默在梦中呓语,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萧叔叔说...教我骑马..."

林清月胸口一窒。短短几日,林默对萧天翊的依赖已经如此之深。血缘真是奇妙,明明从未谋面,却仿佛天生亲近。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警觉地抬头,看见萧天翊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食盒。

"想着你们还没用晚膳。"他轻声说,目光落在林默身上,柔和得不可思议。

林清月示意他进来,小心地将衣角从林默手中抽出。孩子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柳江为何突然去静心堂?"她压低声音问。

萧天翊将食盒放在桌上,里面是几样精致小菜和两碗热腾腾的鸡丝面:"柳贵妃告诉他,你很像当年的林清月。"

林清月手指一颤,筷子差点掉落:"她认出我了?"

"暂时还没有。"萧天翊在她对面坐下,"但柳家已经起疑。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东宫,等风波过去再说。"

"不行。"林清月断然拒绝,"我们非亲非故,住在东宫像什么话?"

"非亲非故?"萧天翊眸光一暗,看向床上的林默,"他是我的儿子,清月。"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砸在林清月心上。她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

"你有什么证据?"她强自镇定。

萧天翊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北境稳婆的证词。六年前九月初八,你在她那里生下默儿。还有..."他又取出一方帕子,上面绣着"默"字,"这是我母妃的绣品,当年我偷偷塞进你的行囊,想让你给孩子用。"

林清月如遭雷击。那方帕子她一直珍藏,确实是当年离开京城时随身带的。林默出生后,她用它包裹过孩子。

"你想怎样?"她声音发紧,"把默儿从我身边夺走?"

"不。"萧天翊摇头,突然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清月,我想给你们一个家。"

林清月猛地抽回手,站起身后退几步:"殿下请自重!"

"我知道你现在无法相信我。"萧天翊站起身,眼中满是诚恳,"所以我只求你一件事——给我三个月。这期间,你以太子府医师的身份住在东宫,我会证明自己的诚意。"

窗外雨声渐大,林清月望向熟睡的儿子。她不得不承认,眼下东宫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医师?"她确认道。

"只是医师。"萧天翊点头,"当然,默儿...我希望有机会多陪陪他。"

林清月沉默良久,终于微微颔首:"三个月。但若柳家不再追查,我们立刻回静心堂。"

萧天翊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一言为定。"

——————

一个月过去,林清月渐渐适应了东宫的生活。萧天翊果然信守承诺,给她安排了独立的院落,除了每日为太妃们看诊,其余时间都可自由支配。

这日清晨,她正在院中教林默认草药,萧天翊带着一个木箱走了进来。

"殿下。"林清月起身行礼,林默却已经欢呼着扑了上去。

"萧叔叔!你看,我认识了好多草药!"孩子兴奋地举起手中的薄荷叶。

萧天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将木箱递给林清月:"给你的。"

箱中是一套精致的银针和几本珍贵医书,最下面还有一块"太子府特聘医师"的腰牌。

"今日起,你正式负责东宫上下所有人的健康。"萧天翊解释道,"这样你在宫中行走更方便。"

林清月明白他的用意——有了这块腰牌,她就不再是"来历不明的医女",而是有正式身份的医师。这是他为她搭建的保护伞。

"多谢殿下。"她真诚地说。

萧天翊蹲下身,与林默平视:"默儿,想不想学骑马?"

林默眼睛一亮:"想!"

"不行!"林清月脱口而出,"太危险了。"

"我会亲自教他。"萧天翊柔声道,"就用那匹小矮马,我牵着缰绳,不会有事的。"

看着他恳切的眼神,林清月最终妥协了:"只能在练武场,而且必须有人跟着。"

萧天翊笑着点头,伸手与林默击掌:"走,现在就去!"

看着父子俩兴高采烈的背影,林清月嘴角不自觉上扬。这一个月来,萧天翊对林默的疼爱有目共睹——每晚睡前故事,每早练字陪伴,甚至亲自为孩子缝制被角脱线的布老虎。

她不得不承认,萧天翊是个好父亲。而这一点,正在一点点瓦解她筑起的心墙。

——————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从宫外带回来个医女,还带着个孩子..."

"嘘,小点声!据说那孩子跟殿下小时候一模一样..."

"柳贵妃为此大发雷霆,说那医女是..."

两个宫女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因为她们口中的"医女"正站在转角处,面色平静地看着她们。

"夫、夫人恕罪!"两个宫女慌忙跪下,脸色煞白。

林清月淡淡开口:"太子府规矩,不得妄议主子。你们去领十板子,下不为例。"

宫女们如蒙大赦,连连叩首退下。林清月转身走向太医院,心中却并不平静。流言蜚语已经传开,柳家想必也听到了风声。

果然,三日后,柳贵妃设宴赏花,指名要"太子府那位女神医"一同出席。

"这是鸿门宴。"萧天翊眉头紧锁,"你不必去。"

林清月却摇头:"不去反而显得心虚。我行医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萧天翊凝视她片刻,突然笑了:"你变了,清月。从前你最讨厌这种场合。"

"人总会变的。"林清月平静地说,"殿下不也从当年温润如玉的少年,变成了如今杀伐决断的太子?"

萧天翊笑容微敛:"有些改变是不得已。但有些东西..."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从未变过。"

林清月移开视线,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我去准备明日的衣裳。"

——————

御花园中,百花争艳。柳贵妃一袭华服,端坐在主位,左右簇拥着各宫嫔妃。林清月一袭素雅青衣,安静地站在角落。

"那位就是太子府的林医师?果然生得标致。"柳贵妃故意提高声音,"来人,赐座。"

宫女搬来一个小杌子,放在最末位。这明显是羞辱——在场嫔妃都坐高椅,唯独给林清月这种低矮坐具。

林清月不卑不亢地行礼:"谢娘娘赐座。不过民女站着就好,方便为各位娘娘看诊。"

柳贵妃眯起眼:"哦?本宫近日心口闷痛,不如林医师给看看?"

又是这一招。林清月心中冷笑,上前为柳贵妃诊脉:"娘娘凤体无恙,只是肝火稍旺。上次民女建议的菊花枸杞茶,娘娘可有按时饮用?"

柳贵妃面色一僵:"自然饮了。"

"那想必是分量不够。"林清月从容道,"民女斗胆建议,每日三杯,连饮七日。若仍不见效..."她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这是民女特制的清心丸,服下立竿见影。"

柳贵妃狐疑地接过药瓶:"真这么灵验?"

"娘娘一试便知。"林清月微笑,"不过此药有一副作用——若服用者近日说过违心之言,会引发剧烈腹痛。"

柳贵妃手一抖,药瓶差点掉落:"你...你敢戏弄本宫?"

"民女不敢。"林清月恭敬道,"医者父母心,怎敢拿药效开玩笑?"

嫔妃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掩住嘴。柳贵妃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忽听太监高声通报:"太子殿下到!"

萧天翊一袭月白锦袍,大步走入花园。众嫔妃连忙起身行礼,唯有柳贵妃端坐不动。

"翊儿来得正好。"她冷笑道,"你这府医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不敬!"

萧天翊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林清月身边:"林大夫,李太妃头疼发作,请你即刻去看看。"

林清月会意,行礼告退。柳贵妃拍案而起:"站住!本宫还没准她走!"

"贵妃娘娘。"萧天翊终于转身,语气冰冷,"林大夫是本王特意请来为太妃们看诊的,不是来供人取乐的。若她有什么得罪之处,本王一力承担。"

园中鸦雀无声。柳贵妃与太子当众对抗,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好,很好。"柳贵妃怒极反笑,"为了个低贱医女,你竟敢顶撞本宫?别忘了是谁扶持你坐上太子之位!"

萧天翊面不改色:"娘娘言重了。若无其他事,儿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林清月紧随其后。走出御花园,萧天翊才低声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林清月摇头:"殿下为我得罪柳贵妃,不值得。"

"值得。"萧天翊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清月,为你,什么都值得。"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那一瞬,林清月仿佛看到了六年前梅树下那个为她挡雨的少年。

她急忙低头,掩饰泛红的眼眶:"李太妃真的头疼吗?"

萧天翊轻笑:"当然不。我送你回东宫。"

——————

当晚,林清月正在院中煎药,周青匆匆赶来:"夫人,殿下请您立刻去书房!"

书房内,萧天翊面色凝重:"柳江向父皇进言,说你是敌国细作,意图祸乱朝纲。"

林清月心头一紧:"皇上信了?"

"暂时被我拦下了。"萧天翊揉了揉太阳穴,"但柳家不会善罢甘休。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和默儿不利。"

"我带着默儿离开京城..."

"不行!"萧天翊断然拒绝,"那正中了柳家下怀。你们现在出城,必遭毒手。"

林清月沉默片刻,突然抬头:"殿下可曾想过,为何柳家如此忌惮我一个医女?"

萧天翊苦笑:"因为他们知道,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林清月心脏发疼。她别过脸去:"殿下言重了。"

"清月。"萧天翊突然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恨我,不信任我。但眼下形势危急,我只有一个请求——让我保护你们,好吗?"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掌心有一层薄茧,是常年习武留下的。林清月没有抽回手,只是轻声问:"为什么?就因为默儿是你的骨血?"

"因为你们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萧天翊声音低沉,"六年前我被迫放弃你,这六年我生不如死。如今老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林清月抬眼看他,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深情与痛楚。这一刻,她筑起的心墙轰然倒塌。

"好。"她轻声说,"我们留下。"

萧天翊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彩,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窗外,月光如水。林默抱着小布老虎,揉着眼睛站在廊下:"娘亲,萧叔叔,你们在做什么呀?"

林清月慌忙挣脱,脸颊绯红:"默儿怎么起来了?"

"我做噩梦了。"林默委屈地说,"梦见坏人要把我们分开。"

萧天翊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孩子:"不会的。萧叔叔发誓,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真的吗?"林默搂着他的脖子,"那萧叔叔会一直陪着我和娘亲吗?"

"一直。"萧天翊郑重承诺,目光却看向林清月,"直到永远。"

第六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内室,林清月正在为林默梳头。孩子坐在铜镜前,晃荡着小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娘亲,萧叔叔说今天教我射箭!"林默仰起小脸,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林清月手中的木梳微微一顿:"默儿想学?"

"想!"林默用力点头,"萧叔叔说男子汉要会保护重要的人。我要保护娘亲!"

林清月胸口一热,俯身亲了亲儿子的发顶。这一个月来,林默的变化肉眼可见——更加开朗,更加自信,眼里有了从前没有的光彩。而这一切,都源于萧天翊无微不至的关爱。

"夫人,殿下在前厅等您。"小桃在门外轻声禀报。

林清月整理了一下衣襟,牵着林默的小手走向前厅。萧天翊一身靛青色锦袍,正站在厅中央的沙盘前沉思。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嘴角不自觉上扬。

"默儿,先去和周青叔叔准备弓箭。"萧天翊揉了揉林默的发顶,"我和你娘亲有话要说。"

林默乖巧地点头,蹦跳着出去了。厅内只剩二人,林清月突然有些局促。自从那夜在书房相拥后,萧天翊待她越发温柔体贴,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给她足够的空间思考。

"清月。"萧天翊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单膝跪地,"嫁给我。"

林清月如遭雷击,后退半步撞上了案几。锦盒中是一枚精致的白玉簪,与她当年赠予他的那支银簪样式相仿,只是更加精美华贵。

"殿下..."

"先听我说完。"萧天翊目光灼灼,"我知道你心中仍有芥蒂,但眼下形势危急,柳家不会善罢甘休。只有你成为太子妃,才能名正言顺地保护你和默儿。"

林清月攥紧了衣袖:"殿下是出于责任才..."

"不。"萧天翊打断她,"是因为我爱你,清月。六年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一柄重锤敲在林清月心上。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幕——年少时心心念念的少年,手捧信物向她求婚。可当梦想成真时,她却犹豫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

萧天翊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很快掩饰过去:"当然。这枚簪子你先收着,无论答案如何,它都属于你。"

林清月接过锦盒,白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就像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

——————

林默的欢笑声从庭院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萧天翊直起身,神色恢复如常:"今日我送默儿去学堂。"

"学堂?"林清月一愣。

"嗯,城北的明德堂,专门收贵族子弟。"萧天翊解释道,"默儿聪慧,该正经读书了。我已经打点好了,以远亲名义入学。"

林清月心中五味杂陈。萧天翊为林默考虑得如此周到,可她作为母亲,却连孩子上学的权利都给不了。

"谢谢。"她轻声道。

萧天翊摇头:"不必言谢。默儿...他很特别,我第一眼见到他就..."

话未说完,林默已经蹦跳着进来,小脸兴奋得通红:"萧叔叔,弓箭准备好了!"

萧天翊笑着蹲下身,为他整理衣领:"今日先去学堂,放学后再学射箭,好吗?"

林默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一定要去学堂吗?"

"一定要去。"萧天翊正色道,"男子汉不仅要会武艺,更要知书达理。"

林默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点头。林清月看着这一幕,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若没有六年前那场变故,这本该是他们日常生活的模样。

"娘亲,我走啦!"林默扑进她怀里蹭了蹭,然后牵起萧天翊的手,"萧叔叔,我们快些回来!"

萧天翊冲林清月点点头,牵着林默离开了。林清月站在廊下,望着父子俩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的锦盒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书案上,林清月正在翻阅医书,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夫人!不好了!"小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公子在学堂跟人打架,受伤了!"

林清月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在哪里?"

"殿下已经接回来了,正在西厢房..."

不等小桃说完,林清月已经提起裙摆冲了出去。西厢房外围满了侍卫宫女,见她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房内,林默正坐在床沿,小脸上有一道血痕,衣服也扯破了,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萧天翊半跪在他面前,正用湿巾小心擦拭他脸上的伤口。

"怎么回事?"林清月快步上前,接过萧天翊手中的湿巾。

"娘亲..."林默一见到她,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扑进她怀里抽泣起来。

林清月心疼地搂住儿子,询问地看向萧天翊。后者面色阴沉,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怒意。

"几个大孩子嘲笑默儿是’没有父亲的孩子’。"萧天翊声音低沉得可怕,"默儿气不过,就..."

"我有爹爹!"林默突然抬头,小脸上满是倔强,"萧叔叔就是我爹爹!"

屋内瞬间安静。林清月的手僵在半空,萧天翊则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默。

"谁...谁告诉你的?"林清月声音发颤。

"没人告诉我。"林默抹了把眼泪,"我就是知道。小桃姐姐说,爹爹会在下雨天给娘亲送伞,会在娘亲生病时守在床边...萧叔叔都做了!"

孩子的逻辑如此简单直接,却让两个大人哑口无言。萧天翊的眼圈微微发红,伸手轻抚林默的发顶:"默儿..."

"爹爹,你会娶娘亲吗?"林默突然问道,大眼睛里满是期待,"这样他们就不会说我是没爹的孩子了。"

萧天翊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清月,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林清月别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

"默儿乖,先让娘亲给你上药。"她轻声道,取出随身携带的药膏。

林默乖乖坐好,小手却紧紧抓着萧天翊的衣袖不放,仿佛怕他跑了似的。林清月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心中翻江倒海。孩子的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她长久以来筑起的心墙。

"疼吗?"她轻声问。

林默摇头,又点头:"疼。但爹爹说男子汉要坚强,不能随便哭。"

林清月手上动作一顿。短短一个月,萧天翊已经在孩子心中树立了如此重要的形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或许是对林默的一种不公平。

"殿下..."她低声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萧天翊点点头,对林默柔声道:"爹爹和娘亲说几句话,马上回来。"

林默乖巧地点头,小手却不松开:"拉钩。"

萧天翊笑着伸出小指,与孩子拉钩约定。这一幕看得林清月鼻尖发酸。

——————

书房内,林清月背对着萧天翊,望向窗外的梅树。六年前,就是在那棵树下,他们互许终身。如今物是人非,却又似乎回到了原点。

"默儿说得没错。"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他父亲。"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像是萧天翊撞上了桌角。林清月转过身,看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狂喜。

"六年前我离开京城时,已经有一个月身孕。"她继续道,"本想告诉你,但那天在大殿上..."喉咙突然哽住,那段记忆依然痛彻心扉。

萧天翊大步上前,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生生停住,双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清月...我..."

"我不怪你了。"林清月抬头看他,泪水无声滑落,"这些日子我看得清楚,你对默儿的爱没有半分虚假。这就够了。"

萧天翊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不够...远远不够...我要补偿你们母子这六年失去的一切..."

他的声音哽咽,胸膛剧烈起伏。林清月靠在他肩头,闻着那熟悉的龙涎香,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柳家那边..."她轻声问。

"交给我。"萧天翊松开她,捧起她的脸,"我已经收集了柳江勾结北境、残害忠良的证据。只待时机成熟,必让他血债血偿。"

林清月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支簪子...我收下了。"

萧天翊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他低头吻上她的唇,温柔而坚定。六年的等待,六年的悔恨,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弥补的可能。

——————

"荒唐!"柳丞相府内,一只上好的青瓷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柳贵妃端坐椅上,面色阴沉:"父亲息怒。太子要娶那医女的消息,未必属实。"

"千真万确!"柳江怒不可遏,"今日太子亲自向皇上请旨,说要立林氏女为太子妃!"

"林氏?"柳贵妃猛地站起身,"哪个林氏?"

"还能是哪个?"柳江冷笑,"就是六年前那个林清月!她根本没死,还带着个小孽种回来了!"

柳贵妃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她的棺椁下葬..."

"蠢货!"柳江怒骂,"你被耍了!那女人不仅活着,还生了个儿子。太子今日在学堂当众承认那是他的骨肉!"

柳贵妃跌坐回椅子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难怪...难怪翊儿对她如此特别..."

"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柳江压低声音,"若那女人真的成为太子妃,她儿子就是皇长孙。我们柳家多年的谋划将付诸东流!"

柳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父亲的意思是..."

"一不做二不休。"柳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趁太子还未正式迎娶,永绝后患。"

柳贵妃犹豫片刻:"可若太子追查..."

"放心,我自有安排。"柳江阴森一笑,"北境那边的人已经到了,正好借刀杀人。"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满是毒蛇般的阴冷。

——————

东宫内,林默已经睡下,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手里却紧紧攥着萧天翊送他的小木剑。林清月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将木剑放在枕边。

"他今天很高兴。"萧天翊站在门口轻声道,"一直喊我爹爹。"

林清月为他掖好被角,转身走出内室:"他从小就想有个爹爹。在街上看到别的孩子被父亲抱着,总会盯着看好久。"

萧天翊眼中痛色更深:"清月,我..."

"不必自责。"林清月摇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

萧天翊握住她的手:"明日我就向父皇请旨,正式迎娶你为太子妃。默儿也该认祖归宗,改姓萧。"

林清月点点头,靠在他肩头。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在相拥的二人身上,仿佛为这段曲折的感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暗处已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这个刚刚团聚的小家庭。柳家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第七章

雨水拍打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清月站在廊下,望着阴沉的天色,心头莫名涌起一丝不安。自从萧天翊向皇上请旨立她为太子妃,已经过去七日,却迟迟没有回音。

"夫人,小公子的衣裳准备好了。"小桃捧着一套崭新的湖蓝色锦袍走过来,"明日入宫面圣穿。"

林清月接过衣袍,指尖抚过精致的云纹刺绣。明日是林默正式认祖归宗的日子,萧天翊特意安排了一场小型家宴,请皇上和几位亲近的太妃见证。

"娘亲!"林默蹦跳着从书房跑出来,手里举着一张写满大字的宣纸,"看我写的字!爹爹说写得很好!"

林清月接过宣纸,上面歪歪扭扭却工整地写着"萧默"两个字。她的心猛地一颤——这是孩子的新名字,从明日开始,他将正式成为萧家的子孙。

"写得真好。"她蹲下身,为儿子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领,"默儿高兴吗?"

林默用力点头,小脸兴奋得通红:"爹爹说等我长大了,教我骑马射箭,还要带我去打猎!"

萧天翊从书房走出来,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怎么,这就把我的承诺都抖落出来了?"

林清月抬头看他,阳光透过云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个月来,他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年少时熟悉的明朗。

"殿下,宫中来人了。"周青匆匆走来,压低声音,"皇上急召。"

萧天翊眉头微蹙:"可说何事?"

"柳丞相刚刚入宫,似乎...与立妃之事有关。"

萧天翊脸色一沉,转向林清月:"我去去就回。你们好好待在府中,不要外出。"

林清月点点头,为他披上外袍:"小心。"

萧天翊深深看了她一眼,又亲了亲林默的额头,这才大步离去。林清月站在门口,望着马车消失在雨幕中,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

天色渐暗,雨越下越大。林清月哄睡林默,独自在灯下翻阅医书。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她放下书卷,刚走到门口,就见周青浑身是血地跌进来:"夫人...快走...柳家派人..."

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周青后背。他闷哼一声,倒地不起。林清月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往后院跑——林默还在那里熟睡!

刚穿过回廊,她就听见林默的哭喊声。两个黑衣人正挟持着挣扎的孩子往外拖,小桃倒在一旁,额头汩汩流血。

"默儿!"林清月厉声喊道,抄起廊下的花盆砸向其中一个黑衣人。

花盆正中那人后脑,他吃痛松手,林默趁机挣脱,哭喊着扑向母亲。林清月一把抱住儿子,转身就往侧门跑。身后脚步声急促,她心跳如雷,手臂紧紧护住林默的头。

侧门近在咫尺,林清月刚推开门,一道黑影当头罩下——有人埋伏在此!她眼前一黑,只来得及将林默推出门外:"跑!去找爹爹!"

麻袋套住了她的头,一双有力的大手钳制住她的挣扎。林默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林清月心中稍安——孩子应该逃掉了。

"老实点!"一个粗犷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我们只要那小子,你乖乖配合,还能留条命!"

林清月停止挣扎,冷静下来:"你们是谁派来的?"

"少废话!"那人拖着她往前走,"柳大人要见你。"

柳江!林清月心头一震。萧天翊被急召入宫,紧接着柳家就来绑人,这绝非巧合。他们是想用她和林默要挟萧天翊!

马车颠簸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停下。林清月被粗暴地拽下车,头上的麻袋终于被取下。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寺庙,蛛网密布,佛像残缺,显然荒废已久。

"进去!"黑衣人推搡着她。

大殿中央,柳江负手而立,身旁站着几个彪形大汉。见林清月进来,他冷笑一声:"林姑娘,别来无恙啊。"

林清月直视他的眼睛:"柳丞相好大的胆子,竟敢绑架太子府的人。"

"太子府?"柳江嗤笑,"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勾引太子的贱婢!"

"我儿子呢?"林清月不理会他的辱骂,"若他少一根头发..."

"那小孽种跑了。"柳江不耐烦地挥手,"不过无妨,有你足够了。"

他使了个眼色,一个大汉上前,将一张纸拍在林清月面前:"写!说你自愿离开京城,永不回来。否则..."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上她的喉咙。

林清月冷笑:"柳丞相就这点能耐?拿刀逼一个女人就范?"

"少逞口舌之快!"柳江怒喝,"写!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

林清月盯着那张纸,脑中飞速思考对策。她必须拖延时间,等萧天翊发现异常...

突然,寺庙外传来一阵打斗声,紧接着是惨叫声。柳江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大人!太子带人杀进来了!"一个黑衣人慌慌张张冲进来。

话音未落,萧天翊一身戎装,手持长剑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十余名亲卫。他的衣袍染血,眼中杀气凛然,宛如修罗降世。

"柳江!"他厉声喝道,"你敢动我妻儿!"

柳江脸色铁青,一把拽过林清月,匕首抵在她咽喉:"站住!再上前一步,我杀了她!"

萧天翊立刻停步,剑尖直指柳江:"放了她,我饶你不死。"

"哈哈哈..."柳江狞笑,"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气!你以为带这几个虾兵蟹将就能奈何老夫?"

萧天翊眼中寒光一闪:"周青!"

殿外突然涌入大批禁军,将柳江的人团团围住。柳江脸色骤变:"不可能!禁军怎么会听你调遣?"

"父皇已经知道你勾结北境、谋害忠良的罪证。"萧天翊步步逼近,"束手就擒吧,柳江。"

柳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既如此..."他突然将林清月推向萧天翊,同时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那就一起死吧!"

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瓶塞已经打开,白色粉末四散飞扬。萧天翊一把接住林清月,转身将她护在身下,同时大喊:"闭气!有毒!"

粉末落在萧天翊背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烧红的铁块遇到冷水。他闷哼一声,却仍紧紧护着林清月不放。

"放箭!"周青厉声命令。

数十支羽箭破空而来,柳江和手下瞬间被射成刺猬。林清月挣扎着从萧天翊身下爬出,只见他面色惨白,嘴唇迅速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

"天翊!"她失声喊道,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伤势。

萧天翊勉强睁开眼,嘴角却扯出一丝微笑:"默儿...安全了...在周青那里..."

话音刚落,他的头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

东宫内,灯火通明。林清月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守在萧天翊床前寸步不离。柳江撒出的毒粉极为霸道,若非萧天翊反应迅速闭了气,恐怕当场就会毙命。

"娘亲..."林默轻轻推门进来,小手捧着一碗热粥,"你吃点东西吧。"

林清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过粥碗放在一旁,将儿子搂进怀里:"默儿吓坏了吧?"

林默摇摇头,大眼睛里含着泪:"爹爹会好起来吗?"

"会的。"林清月亲了亲他的额头,"爹爹答应过要教你骑马射箭,他不会食言的。"

小桃轻轻走进来,将林默带了出去。林清月重新拿起银针,为萧天翊施针逼毒。他的脉象很奇怪——除了新中的剧毒,体内似乎还有一种潜伏多年的慢性毒药,正在慢慢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又仔细诊了一次脉,确认无误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种慢性毒药至少潜伏了五年以上,每次用量极小,日积月累,等到发现时已经回天乏术。下毒者极其谨慎,若非这次急性中毒引发脉象紊乱,恐怕还发现不了。

"周青!"她唤来萧天翊的贴身侍卫,"殿下这些年,饮食都由谁经手?"

周青一愣:"大多是东宫小厨房,有时柳贵妃会送些点心来..."

柳贵妃!林清月心头一震。是了,除了亲近之人,谁能日复一日地下毒而不被发现?

"立刻去查,尤其是柳家送来的食物。"她命令道,同时写下几味药材,"还有,速去准备这些药。"

周青领命而去。林清月重新坐回床边,用湿巾擦拭萧天翊滚烫的额头。他昏迷中仍不安稳,眉头紧锁,嘴唇干裂,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清月...小心...默儿..."他断断续续地呓语着。

林清月眼眶发热,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我在这里,默儿也安全了。你快点好起来..."

萧天翊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眉头稍稍舒展,呼吸也平稳了些。林清月取出银针,在他几处要穴上施针。随着银针转动,一丝黑血从针孔渗出,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北境蛇毒..."她嗅了嗅,心头一凛。这种毒药产自北境雪山,极为罕见,普通太医根本诊断不出。柳江怎么会有?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柳家与北境叛军有勾结!当年她父亲的死,恐怕也与此有关。

正当她沉思之际,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林清月慌忙起身行礼。皇帝一身常服,面色阴沉地走进来,身后只跟着两个贴身太监。

"平身。"皇帝挥挥手,走到床前看着昏迷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太子如何?"

"回陛下,殿下体内有两种毒。"林清月直言不讳,"新中的剧毒已解了大半,但另一种慢性毒更为棘手。"

皇帝脸色大变:"慢性毒?什么意思?"

"有人长期给殿下下毒,至少五年以上。"林清月小心措辞,"此毒产自北境,若非这次意外,恐怕..."

她没说完,但皇帝已经明白了言下之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柳江!"

"陛下明鉴。"林清月跪下,"民女斗胆猜测,柳家与北境叛军或有勾结。家父当年..."

"林远..."皇帝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朕欠你们林家一个公道。"

他转向昏迷的萧天翊,长叹一声:"翊儿早就提醒朕提防柳家,是朕优柔寡断,才酿成今日之祸。"

林清月低头不语。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虽然震怒,却仍忌惮柳家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你务必治好太子。"皇帝最终说道,"至于柳家...朕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林清月心中冷笑。皇帝所谓的安排,恐怕又是权衡利弊后的妥协。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恭敬地应下。

皇帝离开后,萧天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出。林清月连忙扶起他,拍打后背。他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却挣扎着问道:"默儿...?"

"安全。"林清月柔声道,"柳江已死,柳家..."

"不够..."萧天翊虚弱地摇头,"柳贵妃...北境...证据..."

"我知道。"林清月握住他的手,"你先养伤,这些日后再说。"

萧天翊却固执地想要起身:"清月...听我说...书房...暗格..."

话未说完,他又陷入昏迷。林清月连忙检查他的脉象,确认只是暂时昏睡才放下心来。书房暗格?那里有什么?

她唤来小桃守着萧天翊,自己快步走向书房。按照他的提示,她在书架后的墙上找到一个隐蔽的暗格。里面放着一叠密信和一本账册。

密信是柳江与北境叛军的往来书信,详细记录了如何联手除掉林远将军,又如何一步步控制朝政。账册则是柳家收受贿赂、买卖官职的铁证。

最令人震惊的是,其中一封信明确提到"太子体内毒素已足,三年内必亡"。落款日期是两年前。

林清月双手发抖,眼泪砸在信纸上。原来萧天翊早就知道有人下毒,却一直隐忍不发,暗中收集证据。若非这次意外,他恐怕...

她擦干眼泪,将证据小心收好。无论皇帝如何"安排",她绝不会让柳家再伤害她爱的人。

——————

七日后,萧天翊终于脱离危险。虽然虚弱,但已经能坐起来喝药了。林清月将发现的证据告诉他,他却没有太多惊讶。

"我早有所料。"他咳嗽两声,"只是没想到柳江会狗急跳墙,直接对你和默儿下手。"

"柳贵妃呢?"林清月问。

"被软禁在冷宫。"萧天翊冷笑,"父皇虽然忌惮柳家余党,但这次证据确凿,他不得不处置。"

林清月不置可否。皇帝的态度暧昧,所谓的处置恐怕也只是做做样子。

"清月。"萧天翊突然握住她的手,"这次多亏有你,否则我早已..."

"别说傻话。"林清月打断他,"你为救我和默儿差点送命,该道谢的是我们。"

萧天翊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柔情:"等我能下床了,我们就正式成婚。这一次,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林清月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靠在他肩头。窗外,一株白梅在寒风中傲然绽放,像极了他们这段历经风雨的感情——看似脆弱,实则坚韧无比。

第八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寝殿,林清月正为萧天翊换药。他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残留的毒素仍让他时不时低烧。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狰狞的疤痕,心头一阵刺痛。

"疼吗?"她低声问。

萧天翊摇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和默儿的安全。"

林清月为他系好衣带,指尖不经意触到他颈侧脉搏——毒素造成的紊乱已经平复,但脉象仍比常人虚弱。柳家下的慢性毒药虽已清除,对身体造成的损害却需要时间调养。

"殿下,周大人在外求见。"小太监在门外轻声禀报。

萧天翊眉头微蹙:"让他进来。"

周青快步走入,脸色凝重:"主子,不好了。今早朝堂上,柳党联名上奏,说林夫人是北境派来的细作,故意接近您打探军情。"

林清月手中的药碗差点跌落:"什么?"

"荒谬!"萧天翊拍案而起,随即因动作太大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林清月连忙扶住他:"别动怒,伤口会裂开。"

萧天翊强压怒火:"父皇怎么说?"

"皇上...下令将林夫人收押审查。"周青低头道,"禁军已经在路上了。"

殿内一片死寂。林清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她早该料到柳家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他们竟用这种卑劣手段。

"带默儿从密道走。"萧天翊当机立断,"周青,你亲自护送他们去北境找陈将军。"

"我不走。"林清月斩钉截铁,"若我逃了,岂不坐实了细作的罪名?"

萧天翊握住她的双肩:"清月,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柳党把持朝政多年,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狱中’认罪’!"

"那就让他们试试。"林清月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林清月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们栽赃。若我逃走,你的处境会更难。"

萧天翊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殿下,"林清月轻声打断他,"相信我。"

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禁军已经到了。萧天翊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林清月在他怀中点头,深吸一口他身上的龙涎香,随后毅然转身走向门口。禁军统领手持圣旨,对她拱手行礼:"林夫人,得罪了。"

"我明白。"林清月平静地说,"请容我与儿子道别。"

林默已经被动静惊醒,揉着眼睛从内室跑出来:"娘亲?怎么了?"

林清月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搂住:"默儿,娘亲要出门几日。你乖乖听爹爹和小桃姐姐的话,好吗?"

林默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小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袖:"娘亲要去哪儿?默儿也去!"

"默儿乖。"林清月亲了亲他的额头,强忍泪水,"娘亲很快就回来。"

萧天翊上前将林默抱起,孩子在他怀中挣扎哭喊,小手拼命伸向母亲。林清月狠心转身,跟着禁军离去,背影挺得笔直,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

天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林清月被推入一间单独的牢房,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老实待着!"狱卒粗声粗气地说,"待会大人要来审你。"

林清月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坐在角落的草堆上。她早听说过大理寺天牢的可怕,但真正身处其中,才发现比想象中更加压抑。墙壁上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角落里老鼠窸窣作响,远处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再次打开。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凶神恶煞的狱卒。

"林氏,知道为何抓你吗?"男子居高临下地问。

林清月抬头,不卑不亢:"民女不知。"

"放肆!"一名狱卒厉喝,"这是大理寺卿张大人!"

张大人摆摆手,假惺惺地笑道:"林夫人,本官也是奉命行事。只要你承认是北境派来的细作,供出同党,皇上开恩,或可免你一死。"

林清月冷笑:"张大人是要我诬陷太子?"

张大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识抬举!来人,上刑!"

两名狱卒上前,粗暴地将她拖到刑架前绑住。皮鞭沾了盐水,狠狠抽在她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林清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说!北境派你来有何目的?"张大人厉声问。

"民女只是医女,不懂张大人在说什么。"林清月声音虽弱,却坚定无比。

鞭刑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林清月后背已经血肉模糊,意识开始模糊。就在她即将昏过去时,刑讯突然停止。

"今日到此为止。"张大人阴冷地说,"明日继续。林夫人好好想想,是老实招供,还是生不如死。"

狱卒将她扔回牢房,扬长而去。林清月蜷缩在角落,冷汗浸透了衣衫。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她心中更痛——不知默儿现在如何?有没有哭闹?萧天翊的伤势会不会因此恶化?

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时间变得模糊。林清月不知自己被关了多少天,只记得每次审讯后,身上的伤就多几处。十指被竹签刺入过,双腿被夹棍夹过,冷水浇过,烙铁烫过...但她始终没有松口。

这日,她正发着高烧昏睡,牢门突然轻轻打开。一个年老的狱卒悄悄进来,放下一碗热粥和一瓶伤药。

"夫人,用些粥吧。"老狱卒低声道,"小老儿孙女得了怪病,是夫人免费治好的。这药...也是当初夫人给的方子配的。"

林清月勉强睁开眼,认出这是城南贫民区的一位老人。她颤抖着接过粥碗,热粥滑过喉咙,带来久违的暖意。

"多谢老伯。"她虚弱地说,"太子...太子殿下可好?"

老狱卒摇头:"太子殿下为夫人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被皇上禁足东宫了。"

林清月心头一紧——萧天翊被禁足,证明皇帝已经完全倒向柳党。她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老伯能否帮我送个信?"她突然问道。

老狱卒犹豫片刻,最终点头:"夫人对小老儿有恩,但说无妨。"

林清月从贴身的暗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钱——这是她父亲临终前给的,说是"危急时刻可救命"。铜钱背面刻着奇怪的纹路,像是一种密文。

"请将这枚铜钱交给城北’永济堂’的孙掌柜,就说...就说’北境梅花开了’。"

老狱卒小心收好铜钱,悄声离去。林清月靠在墙上,脑海中浮现父亲临终时的话:"这枚铜钱可调动北境三千死士,非万不得已不可轻用..."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父亲的夸大之词,如今身陷绝境,只能一试。

——————

东宫内,萧天翊面色阴沉地听完周青的汇报。

"清月被用了重刑?"他声音嘶哑,眼中杀意凛然。

周青低头:"是。但林夫人坚贞不屈,没有招认任何罪名。"

萧天翊一拳砸在桌上,茶盏震落在地,摔得粉碎。自从被禁足,他派出了所有能调动的暗探,却仍无法接触到林清月。柳党把持了大理寺,连皇帝都无可奈何。

"主子,还有一事。"周青压低声音,"柳党正在秘密调动北境边军,说是防备敌国入侵,但时机太过蹊跷..."

萧天翊眸光一凛:"他们要造反?"

"不确定。但柳贵妃虽被软禁,却仍能与外界通信。昨日她的贴身宫女偷偷去了城郊一处庄园..."

萧天翊沉思片刻,突然问道:"默儿呢?"

"按主子吩咐,已经秘密送到陈将军府上。小公子很安全。"

萧天翊稍稍放心,走到窗前望着皇宫方向。夕阳西下,将宫殿染成血色。他必须尽快行动,否则不仅救不出清月,连默儿都可能陷入危险。

"周青,联络我们在禁军和羽林卫的人。"他沉声命令,"另外,派人盯紧柳党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北境的联系。"

周青领命而去。萧天翊从暗格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这是先帝赐予太子的"调兵令",可调动京城周边三万精兵。他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

如今,为了清月和默儿,他不得不提前行动了。

——————

夜深人静,林清月在高烧中半梦半醒。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北境,看到父亲站在雪地中向她微笑。

"清月,记住,"父亲的声音遥远而清晰,"林家世代忠烈,但绝非愚忠。若君不君,则臣不臣..."

她猛然惊醒,牢房里依然漆黑一片。父亲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是啊,当今皇上昏庸,宠信奸佞,残害忠良,她何必愚忠?

铜钱应该已经送到孙掌柜手中。若真如父亲所说,北境的旧部会来救她。只是...她更担心萧天翊和默儿的安危。柳家既然敢对她下手,必然也会对太子不利。

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清月警觉地抬头。这次不是来提审的,因为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刻意放轻了步伐。

"林姑娘?"一个陌生的男声低声唤道。

林清月没有回应,警惕地盯着黑暗中的牢门。

"我是孙掌柜派来的。"那人继续道,"铜钱收到了。三日后,会有人劫狱救你出去。"

林清月心头一震——父亲说的竟是真的!那枚铜钱真的能调动北境势力!

"不必救我。"她压低声音,"先去东宫救太子和皇孙!"

那人沉默片刻:"太子府守卫森严,我们的人进不去。"

"那就告诉太子..."林清月急中生智,"告诉他’北境军符在梅树下’。"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那人轻声道:"话一定带到。三日后,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来救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牢房重归寂静。林清月靠在墙上,心跳如雷。她赌对了——萧天翊知道她父亲留下的秘密。当年在礼部侍郎府的梅树下,她曾向他透露过只言片语。

若他能理解这个暗示,或许就能调动父亲留下的势力,扭转乾坤!

——————

天牢外,一个黑影悄然融入夜色。他穿过几条小巷,来到城北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屋内,十几个身着劲装的男子正在等候。

"如何?"为首的问。

"林姑娘说先救太子和皇孙。"探子回报,"还让我带话给太子——’北境军符在梅树下’。"

为首男子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属下不知。但林姑娘说太子会明白。"

"罢了。"为首男子挥手,"按原计划,三日后劫狱。另外派一队人去太子府外蹲守,若有机会,务必救出太子和皇孙。"

众人领命而去。为首男子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皇宫方向,喃喃自语:"林将军,您在天之灵保佑,属下一定救出小姐和小公子..."

夜风吹动窗边的旗帜,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白梅——正是当年林远将军麾下"白梅军"的标志。这支精锐骑兵在林远死后神秘消失,如今,他们要为故主讨回公道了。

第九章

黎明前的天牢最是黑暗。林清月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数着从狭小气窗透进来的一缕缕微光。这是她被关押的第七天,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高烧仍时不时发作。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兵器相交的铿锵声和士兵的喊叫声。林清月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挪到牢门边。打斗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痛苦的呻吟。

"在这里!"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

铁锁被利刃劈开的声音刺破耳膜,牢门轰然洞开。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脸覆铁面的高大男子站在门口,手中长刀还在滴血。

"林姑娘?"那人问道,声音透过铁面显得沉闷而陌生。

林清月警惕地后退半步:"你是谁?"

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末将陈川,曾是林将军麾下亲卫。"

林清月瞳孔微缩——陈川!父亲最信任的副将,当年号称"北境第一刀"。父亲战死后,他便销声匿迹,没想到今日竟出现在此。

"陈叔叔..."她声音哽咽,儿时的称呼脱口而出。

陈川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但很快恢复刚硬:"姑娘受苦了。白梅军三千将士已控制京城四门,柳党余孽正在清剿。"

"白梅军?"林清月震惊不已。那是父亲一手培养的精锐骑兵,传说中早已解散。

"从未解散,只是潜伏。"陈川递上一件黑色斗篷,"姑娘能走吗?太子殿下和皇孙正等着您。"

太子?皇孙?林清月心头一跳。萧天翊不是被禁足东宫了吗?还有默儿...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陈川解释道:"殿下昨夜已脱困,现正率兵攻打皇宫。皇孙安全无恙,就在外面马车里。"

林清月顾不上多问,披上斗篷跟着陈川快步走出牢房。天牢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狱卒的尸体,十几个黑衣武士持刀而立,见她出来,齐刷刷单膝跪地:"恭迎小姐!"

这一幕让林清月恍如梦中。穿过血腥的走廊,外面天色微明,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院中。车帘掀起,一个小小的身影飞扑而来。

"娘亲!"林默紧紧抱住她的腿,小脸上满是泪痕,"默儿好想你!"

林清月弯腰将儿子搂进怀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奶香味,眼泪夺眶而出:"娘亲也想默儿..."

"姑娘先上车。"陈川警惕地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

马车内,林默叽叽喳喳说着这几天的经历:"爹爹带我骑大马!还有陈爷爷给我吃糖糕!爹爹说坏人被打跑了,以后没人能欺负娘亲了..."

林清月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心中疑惑重重。马车没有驶向东宫,而是直奔皇宫方向。沿途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巡逻,他们胸甲上都刻着一朵小小的白梅。

"陈叔叔,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林清月忍不住问道。

陈川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太极殿。殿下要在那里为林家讨回公道。"

林清月心头一震。太极殿是大周朝议政大殿,萧天翊要在那里做什么?

——————

当马车停在太极殿外时,朝阳刚刚升起,将巍峨的宫殿染成金色。殿前广场上整齐列着数千精兵,一半是禁军服饰,一半是北境装束,却出奇地和谐统一。

"小姐请。"陈川掀开车帘。

林清月抱着林默下车,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太极殿前的台阶上,萧天翊一身戎装,手持染血长剑,脚下跪着十几个柳党核心成员。而在最高处,皇帝面色苍白地坐在龙椅上,两侧站着满朝文武。

"清月!"萧天翊看到她,立刻大步走来。

他脸上的喜悦在看到林清月伤痕累累的样子时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杀意:"他们竟敢..."

"我没事。"林清月轻声说,将林默递给他,"先办正事。"

萧天翊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手抱着林默,一手牵着她走向大殿。数千将士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们身上,却寂静无声,只有靴子踏在青石上的回响。

"父皇。"萧天翊在台阶前站定,声音洪亮,"儿臣已将柳党一网打尽。柳江负隅顽抗,已伏诛。这是从他府中搜出的通敌密信。"

一名侍卫捧着一个锦盒上前,皇帝颤抖着打开,取出一叠信件。随着阅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这..."皇帝的声音虚弱不堪,"柳江竟真与北境勾结..."

"不仅如此。"萧天翊冷声道,"六年前林远将军战死,也是柳江通风报信所致。而林氏一族被诬陷谋反,更是柳江一手策划!"

朝堂上一片哗然。林清月站在萧天翊身侧,看着这个曾经背弃她的男人为她家族据理力争,心中五味杂陈。

"林姑娘。"皇帝突然看向她,眼中满是愧疚,"朕...朕对不起林家。"

林清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陛下明鉴。家父一生忠烈,只求死后清白。"

皇帝长叹一声,缓缓站起:"传朕旨意,追封林远为一等忠勇公,以亲王礼改葬。林氏一族恢复名誉,所有被抄家产悉数返还。"

林清月跪下谢恩,却被萧天翊拉住。他上前一步:"父皇,还有一事。"

"说。"

萧天翊转身面对满朝文武,突然单膝跪在林清月面前。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从怀中取出一顶精致的玉冠——太子正妃的冠冕。

"清月。"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六年前我懦弱无能,负你深情。这六年你含辛茹苦,养育我们的骨肉。今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我萧天翊向你赔罪。"

他双手奉上玉冠:"求你原谅,嫁我为妻。从今往后,我萧天翊绝不负你,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朝堂上一片死寂。太子当众向女子下跪求婚,这在大周历史上闻所未闻。林清月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高傲的男人,此刻眼中满是恳切与悔恨,心中坚冰终于融化。

她伸手接过玉冠,轻声道:"我原谅你。"

萧天翊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彩,起身将她拥入怀中。林默在两人中间咯咯直笑:"爹爹娘亲不羞!"

皇帝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好,好...朕准了。即日册封林氏为太子正妃,其子萧默为皇长孙。"

满朝文武齐齐跪拜:"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妃娘娘!"

——————

三个月后,太子大婚。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林清月一袭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在宫女搀扶下缓步走向太庙。萧天翊身着明黄礼服,手牵一身小礼服的林默,在庙前等候。

祭祖仪式结束后,林清月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裙,与萧天翊悄悄溜到礼部侍郎府的后花园——那里有一座凉亭,正是他们六年初遇的地方。

"还记得吗?"萧天翊为她斟了一杯合卺酒,"就是在这里,你读《伤寒杂病论》,我为你挡雨。"

林清月接过酒杯,轻笑:"记得。那时你还假装不认识我,其实早就知道我是谁。"

"因为我偷看过你很多次了。"萧天翊与她手臂相交,共饮合卺酒,"你跟着林将军进宫赴宴,在御花园赏梅,我都偷偷看着。"

林清月脸上飞起红霞:"原来太子殿下还有这等癖好。"

萧天翊大笑,将她搂入怀中。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仿佛回到了六年前那个纯真的时刻。

"清月,我有个想法。"萧天翊突然正色道,"我想在京城设立医馆,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教她们医术。由你掌管,如何?"

林清月惊讶地看着他:"女子学医...朝中那些老顽固会同意?"

"管他们呢。"萧天翊满不在乎,"我是太子,将来是皇帝。我想做的事,没人能拦。"

林清月心头一暖。这个男人不仅给了她名分,还尊重她的志向,让她继续行医济世。

"好。"她靠在他肩头,"不过我得先治好你体内的余毒。这些日子忙着政事,都没好好调理。"

"有太子妃娘娘亲自照料,为夫自然放心。"萧天翊笑着亲了亲她的发顶。

远处传来林默欢快的笑声,小家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一朵白梅:"爹爹娘亲看!梅花开了!"

萧天翊弯腰将儿子抱起,林清月接过那朵白梅,轻轻别在耳畔。白梅依旧,人事已非,但历经风雨后,他们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春暖花开。

——————

五年后,皇帝驾崩,萧天翊登基为帝,林清月成为皇后,却依然坚持每周三日去医馆坐诊。萧默被立为太子,聪慧过人,深得朝臣喜爱。

这日黄昏,林清月从医馆回宫,看见萧天翊正手把手教儿子写字。阳光透过窗棂,在父子二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娘亲!"萧默看到她,立刻放下毛笔扑过来,"我今天学了《论语》!"

林清月笑着擦去儿子脸上的墨渍:"默儿真棒。"

萧天翊走过来,从背后环抱住她:"皇后娘娘辛苦了。"

"不辛苦。"林清月靠在他胸前,"比起六年前的日子,现在简直是天堂。"

萧天翊沉默片刻,突然道:"清月,谢谢你原谅我。"

林清月转身看他,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太子,如今已是沉稳睿智的帝王,但眼中的深情从未改变。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真心。"她轻声道,"从你为默儿挡毒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白月光从未改变。"

萧天翊低头吻住她的唇,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为一处,再不分彼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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