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蜷缩成一团，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床单，刺目的鲜红刹那间蔓延开来。

季瑾站在窗边，手指轻叩着窗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

“真可惜，”他的声音透着凉意，“本想留着它的。”

我死死抓住床单，指节发白：“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

他走到床前，眸色渐深，“你配知道原因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击，击碎了我最后的希望。

“你从未爱过我...”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他倾身靠近，呼吸拂过我的耳畔：“想听个秘密吗？”

我僵在原地，不寒而栗。

“十五年前的那场意外，”他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柔，“你知道是谁造成的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父亲，”他一字一句地说，“亲手毁了我的一切。”

我猛地抬头：“不可能...”

他打开手机，播放一段陈旧的录音。

熟悉的声音让我如坠冰窟。

“不...不要再说了...”我挣扎着想逃离。

他钳住我的手腕：“听完它，听听你高尚的父亲，是如何摧毁别人的家庭。”

录音里的对话像一把利刃，将我的心脏一寸寸割裂。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复仇。

从相遇到相爱，从甜蜜到结合，每一步都是他的布局。

“你的报复，我已经承受够了...”我的声音虚弱不堪。

“够了？”

他冷笑，“这才刚开始。”

屏幕里，一辆黑色卡车缓缓驶来。

车斗里的污秽即将倾倒而下。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喉咙里溢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黑暗笼罩了我的世界。

6.

再次睁开眼时，病房里空无一人。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惨白得刺眼。

我躺在床上，像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眼睛酸涩难耐，却流不出一滴泪。

疼痛早已超越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腹中空空如也，父亲的墓地被毁。

我最在乎的一切，都在他的报复中支离破碎。

手背上的针头扎得生疼，我木然地将它拔出。

血珠渗出来，却感觉不到半分痛楚。

这里的每一秒都让我窒息。

我必须离开，离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我选择了逃离。逃离季瑾，逃离这座伤心地。

姑姑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只剩下她了。

虽然她定居国外，联系不多，但血脉相连的情谊永远在。

她陪我一点点修复父亲的墓地。

我跪在泥泞中，一捧一捧地填着土，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心中的创伤。

想问问姑姑关于父亲的事，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有些真相，或许永远埋在心底才是最好的。

收拾好一切，我随姑姑飞往大洋彼岸。

在飞机上，一则新闻标题闯入眼帘：

“商界震动！季氏集团前任董事长夫人死因真相大白”

指尖颤抖着点开报道，字字句句都在动摇我的认知。

原来父亲不过是一场权力游戏中的替罪羊，甚至从未涉足这场纷争。

他们选中了一个无辜者，编织了一个完美的谎言。

不知季瑾看到这则报道会作何感想。

或许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个该死的仇人之女吧。

也罢，我们本就不该有交集。

望着机窗外翻涌的云海，内心竟异常平静。

在异国他乡，我用多年积累的设计功底开了一间花艺工作室。

姑姑一直在背后支持着我，日子倒也安稳。

直到这天，命运再次和我开了个玩笑。

推门的风铃声响起，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那种熟悉的压迫感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我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花束，不去理会渐近的脚步声。

沉重的呼吸声在面前停住。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我这才缓缓抬头，用最冷漠的语气开口：“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是季瑾。

但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哪还有当初的半分意气风发

。深陷的眼窝，凌乱的胡须，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疲惫。

“悦悦...”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未开口。

我轻轻侧身，目光冷淡：“抱歉，本店准备打烊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撞翻了花架。

娇嫩的花朵洒落一地。

“求你...听我说”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关于你父亲的事，我知道真相了。是周家...是他们设的局...”

我后退一步，厌恶地皱眉：“请自重，否则我只能叫保安了。”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

“我...我已经重修了墓地...请风水师看过...”他的声音带着哀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7.

他手忙脚乱地想掏出什么，却碰倒了身旁的花架。

娇艳的玫瑰跌落在地，花瓣四散。

我看着这一幕，心头掠过一丝刺痛，随即被更深的冰冷取代。

现在知道真相了？

晚了。

“你以为一句误会就能抹去所有伤害？”

我的声音很轻。

“不...我是被骗了...”他急切地解释，“周家设计我...那些照片都是假的...还有林晴，她也是帮凶...”

“别说了。”我冷冷打断他的辩解，“你的故事，我听够了。”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该死...我不配做人...”

我放下手中的剪刀，金属与大理石台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觉得道歉就够了？”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想要我的原谅？”

我向前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跪下。”

我的语气平静，却不容抗拒。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屈辱。

店里的顾客早已被这一幕吸引。

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不是季氏的大少爷吗？”

“不会吧？看他这副落魄样...”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刀子般剜在他脸上。

他的表情越发扭曲。

突然，他的膝盖重重跪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

我冷眼看着他匍匐的身影。

“给我父亲磕头。”

“不准停。”

他闭着眼，额头一下下撞击着地面。

一次又一次。

每一下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

鲜血很快从他额角渗出。

我举起手机，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而他充耳不闻，继续机械地磕着头。

“可以了。”

他立刻抬起头，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朝我爬来。

“只要你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血迹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我转身取来一杯水，当着他的面倒入一包白色粉末。

“这是慢性毒药，”我平静地说，“不会立刻要你的命，但足够让你生不如死。”

“喝下去，我就考虑原谅你。”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一饮而尽。

“我罪有应得。”

“是吗？那就好好享受吧。”

水杯从他手中滑落，碎裂一地。

他蜷缩在地上剧烈咳嗽，浑身抽搐。

冷汗浸透衣衫，青筋在额角暴起。

痛苦的呻吟声引来路人惊慌失措。

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更有人指责我的冷血。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他自愿的，与我无关。”

招手示意保安将他拖出店外，我转身落锁，拉下卷帘门。

8.

医院的走廊寂静无声。

推开病房门，季瑾正靠在床头。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那双曾经锋利如刀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

毒药的痛苦还在持续，他的额头渗着冷汗。

看见我，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挣扎着想起身。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他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我走到床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还未反应过来，我已经重重按在他的胸口。

他痛得蜷缩起来，却不敢躲开。

“我只是想看看，你死了没有。”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中的光瞬间熄灭。

像个被抽走灵魂的空壳，只剩下痛苦的喘息声。

突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林晴冲了进来，脸上挂着精心设计的焦急。

她扑到床边，抓住季瑾的手。

“阿瑾，你怎么样了？我好担心...”

是她，那个帮他折磨我的女人。

此刻却在这里上演深情大戏。

她紧握着他的手，眼泪说来就来。

余光却不着痕迹地瞥向我，带着挑衅的得意。

可笑。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季瑾却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般，猛地甩开她的手。

“滚。”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晴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瑾...你说什么？”

“我说滚！”

他的眼神阴鸷得可怕，“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碰我？”

虽然虚弱，但他身上散发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我用来伤害她的一颗棋子。现在棋局已过，你还在这里自作多情？”

林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

“我们不是说好...”

“说好什么？”

他冷笑，“你真以为能取代她？别做梦了，我这辈子只认一个女人。”

“给我滚，永远别让我看见你。”

林晴浑身发抖，眼中的泪水终于不再是表演。

屈辱、愤怒和不甘在她眼中交织。

她恨恨地瞪着季瑾，又怨毒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才是罪魁祸首。

最后，她踉跄着冲出病房，像是被抽干了全身力气，又像是在压抑着滔天的恨意。

病房重归寂静。

他躺在那里，刚才的爆发似乎耗尽了所有气力，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他无情地摧毁曾经的帮凶。

内心毫无波动，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的眼神追随着我，带着病态的执着。“悦悦...别走...”

我置若罔闻，推门而出。身后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仪器刺耳的警报声。

医护人员匆忙跑进病房，我的脚步未曾停顿。

这场闹剧，终究是他自导自演。

第二天，各大媒体的推送刷爆了我的手机。

【季氏总裁全球忏悔:为爱痛哭】

【世纪悔意:他为她跪求原谅】

【商界传奇:季氏继承人自废双腿求复合】

【独家采访:知情人曝季总已抑郁成疾】

看着那些煽情的标题，我只觉得讽刺。

他总是这样，将一切都变成完美的表演。

就连忏悔，也要做给全世界看。

可他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伤害，道歉永远无法愈合。

有些代价，必须用生命来偿还。

9.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不断跳动。

点开直播间，镜头下的季瑾面容憔悴，眼底带着病态的阴翳。

但这份狼狈被精心打磨过，反倒平添几分令人心疼的脆弱。

他对着镜头，声音低哑地诉说着悔意。

那双总是带着凌厉的眼睛此刻盈满深情，仿佛我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多么完美的忏悔大戏。

弹幕如潮水般涌动，清一色的心疼与同情。

“原谅他吧”“好深情”“姐姐别错过”。

我冷眼看着这场表演，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

可笑。

如果忏悔能抹去伤害，这世上就不需要法律。

如果道歉能填补创伤，我的痛苦又算什么？

直播刚结束，门铃就响了起来。

一声接一声，执着得令人烦躁。

为了避免邻里闲话，我还是开了门。

季瑾站在门外，比直播里更显疲惫。

眼中布满血丝，唇色苍白。

“你看见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倚在门框上，扯出一抹冷笑。

“看见了。”

“演技精湛，差点感动了我。”

他脸色瞬间惨白，眼中的光迅速熄灭。

“悦悦...”

“闭嘴。”

我打断他，“你以为这样就够了？”

他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一场精心策划的道歉秀，感动了所有人，除了我。”

我直视着他那双装满深情的眼睛。

“想要我原谅你？”

他猛地抬头，眼中重燃希望。

“也不是不可以。”我轻笑一声，“我还有个要求。”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从这里，”我指着脚下，“到商业街的尽头。”

“一路跪着过去，全程直播。”

“把你是怎么算计我的，怎么折磨我的，一件件说给所有人听。”

“让大家看看，这位深情总裁的真面目。”

空气凝固了。他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

我能看见他紧握的拳头在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

震惊、屈辱、阴鸷在他眼中闪过，最终化作认命的痛苦。

“好。”

我看着他，心底那一丝因他喝下毒药而起的波澜，瞬间被更深的讽刺淹没。

呵，他总是这样。

为了目的，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演。

他转身离去，步伐蹒跚。

我站在窗前，看着他跪倒在街头。

路人纷纷驻足，有人拍照，有人议论。

他置若罔闻，一寸寸向前爬行。

手机里的直播画面不断跳动，弹幕从同情到震惊，再到愤怒。

他声嘶力竭地忏悔着，将那些不堪的过往一一剖开。

那些我以为早已麻木的伤口，随着他的话语再次鲜血淋漓。

很久之后，门再次被敲响。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血腥的气味。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他跪在门外，或者说，瘫在那里。

昂贵的西装破烂不堪，膝盖血肉模糊。

那张总是带着高傲的脸上沾满尘土。

曾经锋利如刀的眼神，此刻只剩下卑微的祈求。

“我做到了。”

他仰头看我，“你要的，我都做到了。”

“求你...”他想往前爬，却疼得浑身发抖，“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望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他的忏悔，他的痛苦，他的卑微，都那么真实。

可这又如何？

当初你亲手将我推入地狱时，可曾想过今天？

我轻轻勾起嘴角，这场复仇，才刚刚开始。

10.

我注视着门前的身影。

这个曾经呼风唤雨的商界帝王，此刻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伏在地上。

我微微弯腰，他立即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微弱的期盼。

指尖掠过他伤痕累累的膝盖，动作似有若无。

他像个迷失的孩子，本能地追逐着这一丝温暖。

“这些表演，”我的语气平淡如水，“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演了场戏罢了。”

手指轻触他干涸的唇瓣，“我期待的，远比这更深。”

他困惑地望着我，不解其意。

起身走向橱柜，取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切果刀。

“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我的声音依旧轻柔，却暗藏寒意。

他凝视着刀锋，瞳仁紧缩，面容扭曲。

“这是...”他声音发颤，似已明白。

我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让自己永远留在轮椅上吧。”

看着他的神情从震惊到崩溃，最后化作一片死寂。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沉默。

他凝望着我，想要寻找一丝玩笑的痕迹。

却只看到了一片冰封的荒原。

“这样做...”他艰难地开口。

“那夜的痛楚，”我轻声说，“至今萦绕在我心头。”

“用这把刀，来证明你的诚意。”

他呼吸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目光在刀刃上徘徊，时间在此刻凝固。

出乎意料，他突然攥住刀柄。

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刹那间，金属入骨的声响，伴随着压抑的低吼。

鲜红的液体飞溅，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气息。

他蜷缩在角落，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

我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看着地毯吸收着暗红的色泽。

拿出手机，拨通急救中心。

“别太早解脱。”

垂眸看看裙摆，纤尘未染。

双臂微微发抖，或许是秋意渐浓。

数日后，病院来讯。

说他清醒后执意相见。

我精心装扮，带上那组照片。

画面里，我依偎在新郎身旁，幸福洋溢。

推门而入，他正凝视窗外。

听见响动，他转过头来，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

“你来了...”嗓音嘶哑，带着卑微的讨好。

他想挪动身子，却扯动伤处，痛得面容扭曲。

我立于床畔，俯视这个破碎的灵魂。

“多么讽刺。”

我的话语如霜。

他神色暗淡，“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退后半步，躲开他的触碰。

病房内回荡着仪器的声响。

“是么?”

我轻轻一笑，将照片散落在床。

他盯着那些画面，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不可能...”他嘶喊着，“你在欺骗我!”

他想扑来，却重重摔落，像个破布娃娃。

“这就是现实。”我指着婚礼的照片，“新婚燕尔。”

他语无伦次，“你答应过...会宽恕我的...”

“宽恕?”

我冷冷一笑，“你也配?”

“这些折磨，不过是个开始。”

我用指尖点着他的伤口，“还远未结束。”

他浑身战栗，发出野兽般的哀鸣。

那是一个人彻底崩溃的声音。

内心深处的空洞，似乎被什么填满。

最后一瞥，他的眼神已如死水般寂静。

深夜，警局来电。

他从顶楼纵身而下，魂归天际。

我倚在玻璃幕墙前，望着璀璨的都市。

那些灯火明明如此耀眼，却照不进我的心底。

想起他临死前的眼神，那片死寂中藏着多少悔恨与绝望。

可惜，太迟了。

当初你亲手将我推入地狱时，可曾想过今天?

父亲的坟墓，我的孩子，还有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这些债，总要有人来还。

夜幕沉沉。

终于落幕。

窗外的风掠过高楼，带走最后一丝温度。

我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这场复仇，以他的生命为终。

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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