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远离渣男老公,他下跪求我回头(纪年乔澜宋阳)全文浏览_重生后我远离渣男老公,他下跪求我回头全文浏览
1
车祸发生那一天,我本来是要和阿年一起回老宅给爷爷祝寿。
可我们走到半路,阿年接到乔澜的电话后又调转车头。
接到乔澜以后,我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姑娘第一时间感到有些不舒服。
她一直生活在国外,这还是我第一次见阿年传说中的小青梅。
她上车后先是甜甜地喊了我一声嫂子,乖巧地坐在我和阿年的对面。
没有想象中的亲密,也没有想象中若有似无的针对。
我原本高高提起的心顺时放了下来,对自己刚才的感觉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年哥,嫂子,你们结婚我没来得及赶上,不过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乔澜笑得很是开心,看向我们的目光满是祝福。
“哦,是什么啊?”阿年一直默不作声,为了不让小姑娘感到难堪,我只能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把指尖抵到唇前,“嘘,这是一个秘密!”
下一秒,车子就在司机的操纵下猛地调转车身。
一辆蓝色的大货车直直地冲了过来,
我顾不上其他,奋不顾身地扑到阿年的身前,想要保护他。
可随着车身猛烈的撞击,碎片扎进血肉的痛感,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年小心翼翼地挡在乔澜的身前。
楚楚可怜的乔澜,在阿年的保护下,除了头发稍显凌乱,没有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而我刚想出声,一大口鲜血就从我的嘴里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
阿年这才发现他的妻子深受重伤,
他跑过来,抱起我,不算小心的动作,让原本就血流不止的伤口加快了流速。
我盯着阿年着急的脸色,满眼的不解。
夫妻三年,我们从一开始的陌生,到逐渐的相知相爱,
我们不像寻常的联姻一样感情冷淡、维持表面的和睦,
我艰难地问道:“为什么?”
每说一个字,嘴角都会控制不住地流出殷红色的血液。
阿年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在我的脸颊上,冲淡了我脸上的血迹。
“诗诗,诗诗,你别说话了,等救护车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阿年流泪的样子,此刻内心的酸胀和疑问交错,我也说不清楚此刻我对阿年抱有什么样的情绪。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看着向来运筹帷幄的阿年满是惊慌失措,
我想阿年一定是爱我的,这么做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不过,即便如此,等我醒来也要好好地惩罚他,
我每次对他爱搭不理的,他就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这次,我一定不会轻易地原谅他。
等我再次恢复知觉,我丝毫没有怀疑过阿年会不陪在我的身前,
可事情偏偏出乎意料,阿年他不再。
难道,现在还有比他妻子生命安危更重要的事情吗?
我有些怀疑,阿年是否像我想象得一样爱我。
“你出去吧!我陪纪太太待一会儿。”乔澜走进来指使走了佣人,我虽然没有办法动弹,但我对外界的一切还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
乔澜的来访让我为那天下意识地反应感到有些脸热,虽然在车祸发生时,阿年下意识地护住了她,
但我知道这是阿年的选择,和乔澜没有关系,
乔澜走到病床前,定定地在那里站了良久,
我张嘴想要让她坐下休息一会儿,可努力了半天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就在我被沮丧和不安包围时,乔澜突然开口了。
2
“梁诗尔,黄泉路上莫怪我!”
乔澜突如其来的话让我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下一秒急速消失的氧气却让我瞬间了解了她的含义。
或许是求生意识占据了本能,我一番挣扎下来,竟然奇迹般地挣开了双眼。
我直勾勾地盯着乔澜,嗓音像破锣一样难听,
“为什么?”
看到我醒来,乔澜先是一惊,随即她就镇定了下来,
“阿年要吞并梁家,不需要你这个姓梁的太太掣肘他的行动。”
我不相信,不相信我三年来日夜相伴的丈夫会这么绝情,
明明他那天落在我脸上的泪水是那么苦涩。
可我又忍不住怀疑,乔澜或许没有骗我,
近一年来,我明显的可以感觉到阿年对我父亲和弟弟的不满。
我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因为立场分开;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阿年会置我于死地。
看着我不甘心的眼神,乔澜把氧气面罩重新给我戴上,
还没等我猜测出她究竟是何意,乔澜就悄然间从包里拿出一针针剂,
注射进我的点滴里。
下一秒,剧烈的痛感让我额头冒出冷汗,
刚开始是肌肉的痛,后来就连骨头缝里都泛着疼痛,
让人恨不得拿锤头把骨头一点一点地碾碎,找到疼痛的来源。
可接下来的疼痛我再也无法忍受,
那是神经泛出来的痛感,
让人恨不得立刻死去。
“求你,给我一个痛快!”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疼痛我的牙齿咬破了舌头,鲜血顺着我的嘴角流出,落在洁白的枕头上。
像雪间的一抹红梅,美丽却又时日无多。
乔澜一只手虚掩着鼻尖,另一只手残暴地把纸巾塞进我的嘴里。
此刻,咬舌自尽都已经成了我的奢望,
我瞪大眼睛,看着乔澜满是不甘,
可乔澜的神情未动分毫,自始至终都是云淡风轻。
好像她杀害的不是一条人命,只是随意一个什么小物件。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看来像是经历过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我痛得昏过去醒来,醒来昏过去,
终于,我不用再承受这非人的折磨。
我死的悄无声息,身边没有亲人好友的陪伴,
甚至,连阿年的小狗去世时都不如,阿年陪了它整整一天,直到最后尸体凉透了,阿年才把它从怀抱中放下。
瞧我,明明现在所有的遭遇都和阿年脱不了干系,
可我偏偏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会想起他。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人生竟然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眼前的房间是我出嫁前的卧室,镜子里的我满是朝气,
门外传来妈妈的呼唤声:“诗尔快点出来,纪少爷来了!”
我并没有回应妈妈的呼唤,只是木然地走到窗前,
庭院里火红的石榴花,微风送来的花香,
让我真切地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我俯身摘下一朵石榴花,在鼻尖嗅了嗅,把它别到发间。
我双手撑在窗台前纵身一跃,只可惜原本用来见客的长裙别再了窗外的花枝上。
我顾不上其他,用力地拽下裙子,破烂的裙角阻挡不了我离开的脚步。
“梁小姐,我建议你换一条裙子。”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戏谑地说道。
3
我缓缓地回过头,竟然真的是他。
我不知道世界的轨迹在这一刻为什么发生了变化,原本应该出现在客厅的纪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纪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妈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回过神来的第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想着逃跑。
“没事儿,陪梁小姐聊会儿天。”纪年的声音阻止了我的逃跑。
“诗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妈妈看着大开的窗子以及我破烂的裙角瞬间明白了一切。
不过,她的脸色只是难看了一瞬,
接着又自圆其说,“裙子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你回房间换一条就好了!”
“纪少爷,我们先去屋里坐一会儿。”
面对妈妈的盛情邀请,纪年含笑点头。
我盯着他的背影,原本隐藏起来的恨意在我的眼睛里飞速增长。
“哦,对了!”纪年突然回头,“窗子有点高,梁小姐小心一下裙子!”
妈妈听见纪年打趣的话,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宝藏一样。
可不是嘛,纪年可不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只不过,我对这个宝藏避之不及。
我没有在妈妈事先为我挑选好的几条裙子里做选择,简单的牛仔裤卫衣,表明了我对这场变相相亲的不配合。
果不其然,客厅里的纪老爷子在看到我的装扮后,目光闪烁了几下,随即就漠不关心地移开了视线。
爸爸斟酌了几下终于开口,“纪老,您看两个孩子的婚约?”
“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了,具体的还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
上辈子,我和纪老爷子接触不多,不过他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很固执的老头。
如今,他说出的这番话很难不让我感到意外。
或许是我震惊得目光太过直白,他对着我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目光和蔼。
爸爸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难看,他们不傻,也很明白纪老爷子如此说的意思。
现如今,他们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纪年身上;
忘记了他们的女儿,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应该做出自己的选择。
纪年没有让他们失望,沉思了一阵后,在爸爸妈妈期待的目光中说道:“梁小姐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对梁小姐很感兴趣,希望梁小姐能给个机会相处一下。”
“这是她的荣幸!”妈妈说着提醒似的拍了一下我的后背,谄媚的样子让我心里倍感不适。
“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谈恋爱和结婚的打算,怕是要辜负纪少爷的美意了!”
爸爸妈妈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纪年显然对此早有准备,在我跳窗子的那一刻,他应当就明白我的态度了!
“孩子还小,不懂事,我们做父母的替她答应了!”爸爸的说辞是那么的可笑。
我蹭的一下站起身,“既然您替我答应了,那就劳烦您替我嫁给纪少爷吧!”
如果不是因为性别的话,我相信我这个懦弱无能、却偏偏是个势利眼的父亲会很乐意。
虚伪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卡壳,他的脸色涨的铁青,我知道在他的嘴里一定有很难听的话,却偏偏碍于纪家人在场,不好一吐为快。
纪年站起身似是为缓解紧张的气氛,又是为一解心中之疑惑,
毕竟,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人会拒绝他,
“为什么不愿意?”
我歪头看向纪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纪少爷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知梁小姐喜欢什么类型?”纪年步步紧逼。
“我想这是我的隐私。”
纪年不再像一开始的淡然,呼吸都重了许多,他不自觉地开始上前,还是纪老爷子制止了他。
有那么一刻,我都有些疑心纪年是不是也重生了!
不然,他怎么会对我表现出那么大的兴趣。
明明上一世,我们刚结婚时,他是那么的冷淡。
不过,看着恢复冷静的纪年,我又觉得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纪年也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姑娘过分在意了,他把这归结于刚才小姑娘跳窗让他感到有趣的原因。
临出门时,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小姑娘浑身血淋淋的一幕,心悸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切。
他仓皇地回头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心在那一刻一下子安定了下来,抑或是调侃抑或是发自真心,“梁小姐,如果哪天改变了这个想法,我随时恭候。”
4
纪年和纪老爷子一离开,爸爸妈妈立刻暴漏了他们真实的面目。
爸爸吸了一口烟,巨大的烟圈遮挡住他的表情。
“诗尔,和纪家的联姻爸爸势在必得。”
接着,他就沉默不语。
妈妈抹着眼泪开始她的柔情攻势,“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公司是你爷爷留下的基业,你也不想看着它毁在你的手中吧!”
我嗤笑一声,不再像上一世一样愚蠢,“防我和防贼一样的公司,怎么会是毁在我的手里呢?”
妈妈抹眼泪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没有想到向来贴心的小棉袄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爸爸却忍不了这么多,水晶做的烟灰缸划过优美的弧度,精准地落在我的额头。
他根本没有给我躲避的机会,鲜红色的血液流到浓密的睫毛,落在我的眼角,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像是地狱地爬出的恶鬼一样。
不然,爸爸也不会露出那么惊惧的表情。
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你享受了家里为你提供的优越条件,就要为这个家付出。”
他说得理直气壮,让我不禁怀疑其脑海中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他年轻时为了娶妈妈,不惜诬陷家里给他安排的联姻对象。这在当时可是成为了一桩笑谈。
不过,在爸爸妈妈看来,这是他们爱情的象征。
“那爸爸诬陷白阿姨出轨时,怎么没有考虑一下家里呢?”
我随手抹去脸上的血迹,脸上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
“你怎么可以和我相提并论,我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看着强词夺理的爸爸,我都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爷爷奶奶亲生的孩子,毕竟爸爸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爸爸随手抓起一旁的花瓶,就要向我扔过来。妈妈着急地扑上去拦住想要动手的爸爸。
可白月光早就成了米粒子,妈妈被毫不留情地掀翻在地,额头磕在尖角上,顿时鲜血如注。
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了,往常我会心疼地保护她。
可这次,我只是冷冷地站在原地,看着不停哭泣的妈妈。
我对妈妈的爱似乎在上一世已经消耗殆尽了!
在她无数次哭诉爸爸打他,无数次哭诉弟弟不尊重她时。
我为她提供解决办法,和爸爸离婚她也能分到一笔足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财,她有大把大把空闲的时间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整日里围着爸爸打转。
可她明明脸上的伤疤还没有好,眼角的泪水也没有干,却固执地摇头,“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那时候对我很好的。”
“他只是压力太大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我要好好陪着他。”
甚至面对拿她当老妈子看待的弟弟时,她也是百依百顺,她所有的泪水都留给了我看,都成为了绑架我的武器。
这一世,她的眼泪不会让我有一丁点的触动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梁诗尔,这些日子你给我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要出门了!”爸爸冷冷地说完,就拿着外套离开。
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既然有他的这一句话,门外的保镖就不可能让我出门。
妈妈抽噎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我的嘘寒问暖,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
“诗尔,你也别怪爸爸,实在时公司的处境非常不好。”
“你爸爸也是压力太大了!”
我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不过有一件事情却是记在了我的心里。
“公司的情况不好,究竟是不好到什么地步了?”
面对我的追问妈妈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什么,最后只是说道:“你别管这些,你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好就行了!”
说罢,她落荒而逃。
看着她的背影我陷入沉思,前世在我去世之前家里的公司都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可是爸爸妈妈的态度却让我有些怀疑。
冥思苦想了一整日,黑夜里我终于拨通了爷爷去世之前留给我的电话号码。
5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灯火辉煌的大宅子,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专注开车的男人。
“你是怎么说服他们把我放出来的?”男人光明正大地走进宅子,敲响了我的房门,又带着我光明正大地从大宅子里离开。
“我曾经是梁董事长的学生,在梁家还算有几个熟人。”
我知道事情不是像他说得那么简单,他一定是许下什么好处,才会让他们不惜背叛爸爸。
我垂着头,余光瞟过车窗外的黑色,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迷茫,重来一世我似乎依旧没有拥有破局的能力,只能做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男人修长的手指敲打了一下方向盘,他看了我一眼,在我紧张地坐直身体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你可以和我提一个要求,在我能力之内的一定帮你实现。”
说实话,听到男人的提议我真的很心动。
只是,我知道依靠别人终究不是一条长久之路。
上一世,先是依靠爷爷,爷爷去世后中间经历过一段无依无靠的日子,结婚后,又习惯性地依靠纪年。
这一世,我想成为自己的依靠。
我不再迷茫,抬头坚定地看向男人,“您今天已经帮了我了!”
即便是离开,我也是要凭借自己的能力离开。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男人却读懂了我的意思,他面露欣赏,却也只是如此。
“诗诗,诗诗......”
恰好此时安检开始的声音响起,男人看了一眼风度尽失、满脸张皇的纪年,询问的看着我。
我轻轻地摇头,主动拉着他的行李箱,“走吧,我送您进去。”
男人点点头不再多言,该说的该交代的他都已经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小姑娘自己给力了!
“我要举报,十三点三十分飞往瑞士的飞机有人要劫机。”纪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总始终找不到小姑娘的身影,他再次被失去诗诗的恐惧包围。
他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但是他不后悔,纵使是重来一次,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个选择。
机场原本喧闹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安保人员动作迅速地赶往纪年的身边,原本还持怀疑的心态,在看见纪年那张脸以后就相信了八成。
众人慌忙给安保人员让开路,只有站在正中间无动于衷的我们显得是那么的扎眼。
纪年原本癫狂的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悠悠露出一个笑容。
我的内心“咯噔”一声,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纪年无声地张了张嘴,他的口型是“老婆”两个字。
一旁的男人也看出了些眉目,他抬手看了下时间,面带烦躁,“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一下。”
我才不相信他会这么好意,从昨天晚上开始的帮助他自始至终都是有分寸的,都是冷静的。
如今出乎意料的帮助也无非是纪年耽误了他的出行计划。
所以,不管我拒绝与否他都会做的事情,我没必要去做那个不识好歹的人。
“纪总,是吧?”男人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势,原本清冷矜贵的纪年在他的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6
纪年的眼中翻涌着很多我看不出的情绪,有激动、有悔恨......
他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哭腔,“诗诗,我错了,求你原谅我。”
我一下子呆愣在原地,本是盛夏,我的身后却突然冒出冷汗。
纪年嗫嚅着嘴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男人打断。
“纪总,劫机的事情不是小事,我希望你不要开玩笑。”
纪年抹了一下脸,红色的双眼显得是那么的可怖,他语气坦然地对着安保人员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是我在撒谎,我愿意配合你们的处分,不过再次之前我想要一段时间的自由,”
碍于纪年的身份,安保人员强忍住怒火离开。
纪年看着我像是看着喜爱的花朵一样痴迷,语气温柔到彷佛能滴出水一样,“诗诗,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我摇头退后一步,“纪少爷,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
“诗诗,我看到了你,今天你就没有办法离开了!”他的语气包含着威胁,让男人不适地皱起眉头。
“法治社会,纪总说这么大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男人适时地嘲讽出声。
眼看着纪年在他的刺激下,原本就紧绷的情绪愈发地崩溃,我制止住了男人。
“再见!”我在纪年的面前给了男人一个拥抱。
男人点了点头,原本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他伸出手揉了揉我脑袋上的头发,轻轻敲了两下。
“照顾好自己,有时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目送着男人的背影安检后走远,纪年包含嫉妒的声音幽幽地在我的身后响起。
“诗诗,他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他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转身恶狠狠地盯着纪年,眼睛里的恨意让纪年一时间怔愣在当场。
他原本想拉我的手停顿在半空中,随后无力地垂下。
“诗诗,不要恨我好不好,好不好......”
面对什么也不知情的纪年时,我虽然不喜,但还是能够保持内心的平静。
但当我看到重生的纪年以后,毁灭一切的暴虐情绪忍不住在我的心中发酵,在和他待下去,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
面对匆匆赶来的警察,我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纪年,希望你好好享受在里面的日子。”
说罢,我匆匆离开。
只是,纪年粘在我身后的眼神是那么的粘腻,让人如鲠在喉。
在听到纪年的那一声呼喊时,我就拨通了报警电话。纵使纪家势力不容小觑,但警察来了事情就不是纪家能够捂下的了!
纪年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被检察机关,以公共场合寻衅滋事的罪名拘留十五天。
在宿舍楼下再次看到纪年时,我并不感到意外。
他穿着咖色的休闲裤,白色的t恤,站在香樟树下,面带笑意地注视着我。
与我记忆中的阿年一模一样,眼泪在那一刻像是断了线一样扑簌簌地流下。
上一世的我们结婚以后,也一直是陌路人的状态。
直到有一次,我在学校里被一个男生纠缠,在和闺蜜打电话时我抱怨了几句,就被纪年记到了心里。
他推开繁忙的工作,来学校接了我几次,我们的关系才开始逐渐的破冰。
直到后来,我们的感情逐渐升温时,纪年会经常这样等在我的教学楼下,陪我一起去餐厅吃饭,陪我一起去图书馆。
那时的他总说:“我很遗憾你错过了我的大学生活,但幸运的是你的大学生活我没有错过。”
时至今日,我也分不清楚纪年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
他摆脱了上前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十五天的牢狱生活似乎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丝阴郁。
“诗诗,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好吗?”
7
看着熟悉的咖啡厅,纪年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这家咖啡馆还是我们记忆中的样子!”
我把咖啡杯重重地放下,打断了他的发言。
“我不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适合叙旧,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说吧!”
纪年有些手足无措地抿了口苦涩的咖啡,
“诗诗,那件事情并非出自我的本意。”
“是车祸中你下意识地护住乔澜不是你的本意?还是让我一个人躺在医院不是你的本意?亦或者我被乔澜活活地折磨死不是你的本意?”
我满意地看着纪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最后一刻的盛怒。
他“砰”的一下敲到桌子上,滚烫的咖啡浇在他的腿上,地上是七零八碎的陶瓷片。
看着如此气愤的纪年,我内心却没有太大的触动。
悔恨和痛苦的调色盘在他的脸上中和,他自虐一般地拽着头发,“诗诗,我不知道,不知道。”
“所以,你这个作为丈夫的究竟知道些什么?”我嘲讽地说道,为自己从前的眼盲心瞎。
“车祸时,我护住乔澜只是因为小时候的承诺。”
“是这个承诺的分量太重,还是我在你心里没有那么重要?”如今的我已经能够很平静地问出这句话,不是质问,只是单纯的想要他给我解疑答惑。
“诗诗,你听我说......”
“是因为乔澜小时候因为救被绑架的我,加剧了她原本的心脏病,我对她承诺过以后由我来保护她。”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被他折磨去世的,车祸发生后我很内疚,我不敢面对你,我害怕面对你的质问,害怕看到你失望的神色。”
“正是因为我逃避的心理才给了乔澜可乘之机,诗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求求你原谅我。”
纪年说到情绪激动处,不顾脸面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到了我的面前,陶瓷碎片扎进了他的血肉,咖色的裤子上印出一圈圈深色的印记,他的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是,这不够痛,最起码对我来说不够痛,比起我所受的那些折磨差远了!
我叹了一口气,“纪年,老天给我们重来一世的机会,我很珍惜。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我没有看纪年灰败的脸色,在咖啡馆众人各异的神色中淡定地起身离开。
我的内心其实并没有面对纪年时的那么轻松,上辈子的血债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可我却无处诉说。
我在校园的石凳上坐了许久,目光呆滞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终于,内心躁动的情绪被平复下来,我起身往宿舍楼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诗尔,你去哪了?妈妈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宿舍楼下妈妈远远地就奔过来关切地看着我。
自从那天半夜从家里离开后,他们没有一个人给我打过电话,也没有发过一个字的问候,可现在他们却齐齐整整地出现在我的宿舍楼下。
这就是我的家人,要说其中一点儿猫腻也没有,我是不相信的。
爸爸看着我额头上的伤疤,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他就心安理得下来,毕竟在他的心中是他给了我生命,别说打我了,就是要了我的命,也怪不到他头上。
弟弟吊儿郎当地靠在颜色鲜艳的黄色布拉迪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不时地冲路过的女学生抛个媚眼。
“诗尔,跟爸爸妈妈回去吧!宿舍里的条件终归是太简陋了,再说爸爸妈妈也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外面。”
爸爸自以为是的关心让我作呕,至于他口中的担心我打死也不相信。即然关心,你们早干什么去了?
只是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我终究没有说出口。
8
“不用担心,学校里的治安很好,宿舍环境也还不错,我暂时就不回家了!”
听到我的拒绝后,妈妈在身后推搡了爸爸一下,爸爸这才不自然地说道:“诗尔,你不会还怪爸爸吧?上次是爸爸想错了,爸爸以后肯定不会在干涉你的自由。”
弟弟听后不屑地翻了一下眼皮,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看着爸爸和弟弟的表现,分外的感觉到不适。
还没等我想明白,爸爸就吐露了个干净。
“还是我们诗尔有头脑,怪不得你爷爷之前总夸你聪明,轻轻松松地就把纪家那小子拿捏到手心里。”
爸爸此刻全然没有以往面对纪年时的恭谨小心,语气里是全然的狂妄自大。
“纪年?爸爸,你是不是听错了,我和纪年可没有什么关系。”
“诗尔,你和爸爸还装什么,纪年跪在瓷片上的视频现在可是传遍了全网。”
“现在网上可都传堂堂的纪少爷是个妻管严呢!”
“一下午,我不知道接到了多少通电话,以往看不上我的那些人现在还不是要来巴结我。”
爸爸神清气爽地说完,妈妈在旁边止不住的附和。
就连一向脾气怪异的弟弟,也在爸妈威胁的眼神中客套了两句,虽然也并不怎么好听就是了!
难怪刚刚同学们看过来的眼神满是探究,我还以为是弟弟那辆烧包的超跑原因。
事情的发展隐隐超出了我的控制。
果然,还没等我应付走爸妈,纪夫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而我那对不靠谱的爸妈在听到纪夫人要见我的消息后,立刻逃之夭夭。
毕竟,纪夫人可不是普通的贵妇人。
她在纪先生去世后,执掌纪家整整十年,直到纪年长大,权力才逐渐过渡到纪年的手里。
虽然现在纪夫人退了下来,但没有一个人会小看她。
上辈子,我们婆媳之间并没有太亲密的感情,心照不宣地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说实话,我对纪夫人的目的完全没有头绪,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包厢。
“诗尔来了,坐!”纪夫人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热情。
“纪阿姨,下午好。”我拘谨地坐到她的对面。
“别紧张,我叫你来只是想问问你对网上那个视频的看法。”
来的路上,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视频。
现在的我只是有些拿捏不准纪家的意思,如果纪家想要阻止,这段视频完全没有机会再网上流传的那么广,甚至登上热搜。
可视频的曝光对纪家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我只能采取一个最保守的说法,“如果纪家有什么需要,我可以配合。”
纪夫人缓缓摇了摇头,“不,我是在问你的意见。”
我沉吟了半晌,“这段视频已经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困扰。”
说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纪夫人的回复。
她轻笑着看向扣在桌上的手机,“看来有的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得偿所愿!”
我探究地看向她的手机,她却不再多说,优雅地为我介绍这家会所的特色菜。
似乎找我来只是为了吃饭这件事情。
9
我本以为经过我的那番表态,纪夫人总会有所动作。
可视频的热度非但没有下降,反而越演越烈。
纪年那天在机场的视频也被万能的网友扒了出来。
“天哪,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我爱你,不惧万难,不惧世俗的阻拦,我要不顾一切地向你奔赴!”
“帅哥美女配了我一脸,祝锁死!”
好不容易翻到一条比较理智的评论:
“你们难道不觉得男生违背了法律吗?”
很快,纪年就现身评论区回复网友:
“感谢网友的提醒,本人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现身说法,请大家不要向我学习。”
他随手附了一张处罚通知书。
“他真的,我哭死,这样的恋爱脑都被谁谈了?”
好在,现在还没有热心的网友扒出我的身份,不过这么下去,终究是不能避免。
“纪年,你究竟要干什么?”
“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不希望再在网上能够继续看到我的消息。”
我根本没有给纪年说话的机会,挂断电话后我心中的郁闷却有些难以消除。
在路边的小卖店随手买了几瓶酒,坐在树荫下,和学校里的流浪猫相对而坐,它不时的轻叫几声。
让我一人独酌时没有那么孤单。
我蹒跚地走到它的身边,靠在大树上,和它倾泻我心中的烦恼。
“小猫,你说纪年怎么这么讨厌,都害了我一辈子了,还想让我这一世也不得安宁。”
我继续喝了一口酒,脑子有些昏昏欲沉。
“最后他以一句不知情就想把已经发生的一切敷衍过去!”我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出声,两行清泪从我的眼角滑落。
他的解释,让我所有的情感像个笑话。
小猫似乎被有些癫狂的我吓到了,喵的一声跑远。
我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想要去追小猫,可却清醒地摔倒在地上,在酒精的麻醉下竟然一丁点儿也不觉得疼。
紧接着就听到旁边的小路上传来自行车摔倒在地上的声音,一个男生着急地走过来,“学姐?你怎么了?”
男生的面孔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放大,晃来晃去。
我摇了摇头,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
“没事,我没事,你忙你的去吧!”
我挥挥手就准备爬起来,一个趔趄,好悬差点摔倒,是男生及时抱住了我。
“学,学姐。”男生的声音有些结巴,脸也像煮熟的大虾一样红透了!
还没等我有所动作,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就在我的耳边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我定睛看去,怪不得我觉得这道声音格外的吵闹,原来是纪年。
没有理会纪年的愤怒,我伸手揽住男生的脖子,他的喉结不自觉地耸动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我歪着头,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就像是曾经无数次对纪年一样,唇瓣和唇瓣轻轻地贴在一起。
男生虽然没有什么动作,搂在我腰肢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下一秒,纪年就冲了过来,他的大手强硬地把我们分开,眼神幽暗,动作暴烈地揉搓着我的唇瓣。
他的脸庞在我的面前放大,我抬起身,没有防备的他被我狠狠扇了一个大耳光。
“纪年,我嫌你脏。”
“我没有,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再说什么?”我步步紧逼,纪年不停地后退。
“你真的不明白乔澜的小心思吗?把我和她放在一起究竟会发生什么你会不知道?”
“上一世,吞并了梁家的产业,在事业上得到满足感后,现在又来追求感情?”
我露出一个失望至极的表情,缓缓地对纪年定义道:“纪年,你太贪得无厌了!”
好在男生已经被纪年赶走,不然我也没有机会试探我心中的猜想。
我虽然没有彻底地相信乔澜的话,但她的话倒也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今,纪年大受打击的表情,恰好作证了乔澜的话。
“诗诗,我......”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陌路人是我们最好的结局。”我扭头离开,纪年却不死心地抓住我的手不肯松开。
“纪年,我不是没有想过和你们鱼死网破,我只是无比珍惜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听懂了我的含义,牢牢扣住我的手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
10
“姐”看到在宿舍楼外等候的弟弟,我的内心瞬时间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扭头就往宿舍走,可弟弟还是不要脸皮地追进了女生宿舍,引起一阵惊呼。
无奈,我只能跟着他来到宿舍楼外。
“什么事情?”
“就是我和纪年的兄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冲突,想请你从中说和一下。”
“梁诗宇,你也太高看你姐了,我没有这个本事。”
“梁诗尔,你装什么装,纪年为了你又是进监狱,又是下跪,哪个人不知道?”
“我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狠心?”梁诗宇从小到大就不是个善茬,整日不是和这个斗气就是和那个斗殴,麻烦找上门的时候,妈妈只知道哭个不停,还拦着我不然告诉爸爸。
哪次不是我给他收拾烂摊子,现在我只要有一次没有帮他,就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他的话比纪年的虚情假意还要让我感到寒心。
“可不是嘛,明明你动动嘴就能解决的事情,却非要看着我吃苦头,不是狠心是什么!”
我听后怒极反笑,“那你就这么认为吧!我这个狠心的姐姐现在要去上课了,麻烦你给我让开路。”
“好,算你有种!”梁诗宇点了点头,轰着油门离开。
我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解决,还没有下课,妈妈的电话就像是催命符一样一个接一个。
我索性直接关机,可看到冲进课堂里的妈妈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回过神来后,我连忙和老师同学道歉,带着妈妈离开教室。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
“妈,你都能找到课堂来,明知道我在上课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她心虚地捋了捋耳后的头发,“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行了,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
“还不是因为诗宇这个不省心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觑着我的表情。
“我又不是梁诗宇的父母,怎么他的什么事情都要我来管?”我半开玩笑半是真心的说道。
“他是你亲弟弟,你不管谁管?”
“他不也是您和爸爸的亲儿子吗?论亲疏远近,怎么着也该你们管吧?”
“梁诗尔,你忘了你那年发高烧,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是我一个人半夜抱着你下山去医院。”
“爸爸不在家,难道家里的司机和佣人都算不得人了吗?”
放着司机不用,放着救护车不叫,半夜拖着高烧的女儿下山,我对此感到十分的不理解。
很多事情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
“还不是因为你爸爸,嫌弃我出身不好,嫌弃我整天只知道花钱。我要证明给他看,没有梁家的钱财我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妈妈现在谈起来仍然不觉得愧疚。
“如果高烧的是梁诗宇,你不会这样做的。”
上一世,我正是因为意识到我的原生家庭并不爱我,才会那样轻易地爱上纪年。
现在,我并不奢求别人的爱,最爱我的永远是我自己。
“诗尔,你知道的,妈妈只是......”
我静静地等待着,妈妈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我扯出一抹笑容,眼睛里的悲伤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妈,承认您不像爱梁诗宇一样爱我有这么难吗?”
妈妈捏着她昂贵的手提包,讷讷不语。
她应当是爱我的,只是那份爱前面排了很多东西。
需要用心去衡量的爱不是我想要的爱。
11
“喝了这十瓶酒,我就让你见到梁诗宇。”李承嘴里叼着一根烟,两侧的嫩模靠在他的身上巧笑倩兮。
包间里昏暗的光线并没有阻挡众人的视线,我像是探光灯下表演的小丑,各种轻蔑、不怀好意、看戏的眼神在我的身上交汇。
我没有僵持太久,谦卑的笑着,“李少,我今天就是把所有的酒都喝了,也解不了您的气。”
“不如,我们谈一谈,怎么让梁诗宇给您赔礼道歉,当然梁家该做出的补偿一定是不会少的。”
一时的意气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作为这种家庭成长起来的人,心里一定会有一杆秤,会清醒的知道怎样对自己更有利。
所以,当看到李承脸上心动的表情时我毫不意外。
虽然爸爸妈妈说了,是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梁诗宇,但我还是争分夺秒地仔细思索怎样以最小的代价让李承满意。
可李承却在下一秒拒绝了我的提议,“我李承最不缺的就是钱,今天梁小姐就别打算用利益打动我了!”
“我总要看看梁小姐的诚意,才知道要不要继续和梁小姐谈下去。”
李承说完,目光不经意间在房间转了一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阴影处的沙发上赫然坐着纪年。
李承刚才的不合理之处瞬间有了解释。
“不过,听闻梁小姐和纪少是旧相识,如果纪少愿意为你说句话,今天的酒便免了!”李承刁难道。
我看着桌面上密密麻麻的酒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纪年今天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只怕是我就是人家今天这场聚会的主题。
更甚者,梁诗宇也只不过是愚蠢地钻了人家给他做好的套。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纪少爷,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纪年像一座雕塑一样,坐在哪里一动不动,我正欲再说几句赔礼道歉的话,一旁的女生突然娇滴滴地靠在了纪年的身上。
“年哥,可不是谁的酒都喝的,大家说是吧!”
听到熟悉的年哥,我才意识到画着烟熏妆的女孩竟然是乔澜,她和上辈子初见时的干净易碎截然不同,单单看外表很难看出她是一个心脏病患者。
我想的出神了些,落到有心人眼里就成了黯然神伤。
乔澜也因此更加的得意,“梁小姐,现在后悔可是没有用了呢!毕竟我们年哥从来不吃回头草。”
“是吧,年哥!”乔澜的嘴唇几乎是贴在纪年的耳边,纪年却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任由乔澜像水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明明已经不爱纪年了,我的心却在那一刻莫名的抽疼。
我扬起眼眶,不肯让眼睛里的泪水掉落。
“梁小姐,看来您在纪少那里也没什么面子。”包厢里的议论声虽然不绝于耳,但李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无非是想看我被他们碾压到泥地里。
只是,梁诗宇终究还是要救的。
我收拾好心情,换上笑脸,再次和李承攀谈。
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纪年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嘴微张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我已经对他不抱有什么期待了。
“李少,我喝了这些酒是能见到梁诗宇还是能够带走梁诗宇?”
李承脸上的笑容一滞,暗自瞥了一眼纪年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略微一思索才接着说道:“梁小姐,现在连酒都没有喝,就和我谈条件,只怕是不妥吧!”
“好,我喝!”我干脆利落地抓起酒瓶,咕噜咕噜地倒进嘴里。
酒精的辛辣和刺激让我反胃,仅仅是喝了一瓶我差点忍不住吐出来。
“梁小姐,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行你趁早走吧!省得传出去说我李承欺负一个女人。”
我默不作声地拿起下一个酒瓶,继续往嘴里倒。
“够了!”纪年突然站起来,生气地拽住我的手,拉扯间酒水全部撒到了我的衣服上。
李承见状连忙开口:“看在纪少的面子上,即然纪少说够了那就是够了,去把梁诗宇放了!”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纪年抬手制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梁诗尔,你后悔了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件事,可我知道之前和纪年的每次不愉快我都不后悔。
或许我现在应该婉转点表示后悔,我甚至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是一个谎言就可以全身而退救出纪年。
可是那句“后悔了!”就像是卡在我的喉咙里怎么也说出来。
这彻底惹怒了纪年,他竖起酒瓶,酒水像瀑布一样哗啦哗啦地浇在我的头、眼睛、鼻子。
呼吸间,酒水吸进了鼻子里,我呛得止不住咳嗽,可纪年却没有丁点儿的心慈手软,酒水像是不要钱的一样,哗啦哗啦流个不停。
包厢里寂静无声,比起肉体上的惩罚,自尊被踩在地下的感觉更让人无法接受。
我盯着桌上的玻璃瓶子,脑海中浮现出它碎在纪年头上的畅快画面。我虽然明知道会功亏一篑,但手还是不自觉地向酒瓶探索。
12
就在我摸到酒瓶的那一刹那,包厢门突然被人用脚踹开。
一个带着温热气息的外套盖在了我的身上,他轻扶着我站起来,明明势单力薄却像千军万马一样对抗所有人。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集体霸凌一个女孩子就是你们这些自诩为高人一等的教养。”
我看着他生气的面孔,上一次醉酒时他青涩紧张的样子明明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消逝,却在这一刻再次清醒起来。
“宋阳,你一个私生子是以什么名义在我们面前说出这番话!”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句话。
可宋阳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气愤,他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众人一圈。
“我这个私生子都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们这些自诩为高尚的人连私生子都不如。”
“诗诗,过来。”宋阳抱着我要离开,纪年却横亘在前面,他伸出双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宋阳怀中的我,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宋阳低头用清澈的眼神看着我,静静地等待着我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没有说话,只是脸轻轻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下一秒心脏“砰砰”地跳声不自觉地调大。
我抬头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羞红的脖颈。
“纪少,梁小姐已经做出了选择,麻烦你让开。”他对挡路的纪年不卑不亢地说道。
纪年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梁诗宇,你不管了吗?”
他笃定了我不会不管梁诗宇,结果也确实如此,可这并不代表我一定要靠他来实现这个结果。
我的脸上泛起犹豫纠结的情绪,宋阳甚至没有询问便主动提下了脚步。
他把我小心地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抓起桌上的酒瓶就往嘴里灌个不停。
李承倒没有阻止,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宋阳的表演。
我没想到率先忍不住发声的竟然是乔澜,她大叫着上前想要夺下宋阳手中的酒瓶,“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
虽然宋阳不为所动,可我却没有办法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宋阳,算了吧!总会有别的办法。”
宋阳没有停下喝酒的动作,他只是用空闲的那只手握住我的手以示安抚。
等所有酒下肚以后,宋阳已经脚步虚浮,脸上冒出了不知名的红色小疹子,我急着带他去医院,可他却不慌不忙地询问李承是否解气了!
面对宋阳不要命的玩法,李承也有些打怵。
虽然宋阳是个私生子,但宋阳是宋先生在结婚之前和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这些年来虽然并没有给他们母子一个名分。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先生对宋阳这个儿子很看重。
李承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打电话给手下,责令马上放掉梁诗宇。
宋阳这才紧紧地拽着我的手离开,他走到纪年身边顿了顿,“诗尔,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以后谁都不可以伤害她。”
“宋阳,你疯了,她只不过就送给你一支棒棒糖,难道就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吗?”乔澜似乎对宋阳很是熟悉,我有些诧异地挑眉。
“你不是我,所以不知道那支棒棒糖对我来说的含义。”
13
“你醒了?”一夜过去,宋阳身上的红痕还没有褪去多少。
“你眼睛都红了!”宋阳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没有想到的关心,自然而然,彷佛只是单纯的关心。
我原本酝酿好的客套的关心,却突然有些不想说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他的眼睛,“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明明我们之前素不相识。
宋阳逃避似地移开眼神,看向窗外晴朗的好天气,半晌他回头望向我,“因为一支棒棒糖。”
我也沉默,过了好半天才悠悠地说道:“可是,我对你没有印象。”
宋阳笑了,“我记得你就好!”
我点点头不再多言,在医院里陪了宋阳几日,他终于痊愈出院。
就在我们即将分别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诗尔,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病床上的女人容颜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阿阳,你们来了?”我们一进门她就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原本干枯的眼睛突然迸发出点点星泉。
“这位是?”
我转头看向宋阳,没有冒昧地开口。
宋阳拽着我的手走到床前,“妈,这是我女朋友梁诗尔。”
“诗尔,你不介意阿姨这么喊你吧!”宋阳妈妈热情地拽住我的手,和我谈论起宋阳从小到大的囧事。
在她那里,我见识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宋阳。
宋阳忙上忙下跑了一圈儿,终于办好了出院手续,病床上的女人也早已收拾妥当。
“妈,我们回家。”
“好好好!”她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牵着宋阳。
如果不是事先冲宋阳的口中得知,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心态这么好的人会是一个癌症晚期患者。
在这一刻,我突然见识到了生命的坚韧,她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我本以为他们娘俩会单独住在外面,可汽车却驶进了宋家大宅,宋先生早早地等在门口,小心地打开车门扶宋阳妈妈下车。
“欢迎回家!”
相比于热情的宋先生,宋阳妈妈却表现得很冷淡,她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便招呼我和宋阳过去扶她。
屋里竟然还有前来拜访的客人,宋先生毫不避讳地向他们介绍:“宋阳,你们应该都已经认识了!”
“这位是我的夫人,宋阳的母亲杨兰。”
自始至终,在宋家的三个小时,宋家的正牌夫人始终没有出现。
杨兰阿姨则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热情地招待了儿子的女朋友。
察觉到杨兰阿姨脸上的疲惫后,我识趣地提出告辞。
因为家中还有客人的缘故,宋阳没有办法离开,只能安排司机送我离开。
可司机行驶出不远,却缓缓地停在路边,司机接口汽车出现故障,便下车去捣鼓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手机,静静地看向来时的路,果然没有五分钟纪年熟悉的汽车就停到了旁边。
“诗诗,我们谈一谈。”纪年隔着车窗说道。
我没有犹豫,和纪年走向另一条道路,人群被我们远远地甩在后面。
没过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猛烈地撞击声。
纪年下意识地掉头狂奔,却在跑出几步后转身看向我。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阳光从身后照在我的身上,我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甜蜜,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
纪年站在那里,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我们都知道车祸那里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14
车祸已经发生了大半个月,乔澜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约了纪年一起去探望乔澜。
病房里,乔澜浑身缠满了绷带,车祸发生后油箱燃烧,被困在车内的乔澜不仅失去了双腿,全身大面积的皮肤也被严重烧伤。
我坐在床头半真半假地关切道:“乔小姐,都怪宋阳处事不妥当,如果他当时送送你就好了!”
“我替他和你道歉,希望乔小姐不要记恨宋阳。”
一旁的纪年听后抿着嘴角为我端来一本热水,言下之意是希望我闭上嘴,不要再提那个让他不高兴的名字。
乔澜在见到我后原本就激动的情绪更加的激动,好在重症监护室的这些天已经让她的身体恢复了应有的机能。
因此,她才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你以为宋阳是真的喜欢你?不,他喜欢的是紫菱姐姐。”
“对你所有的好,都只是在配合我的演出!”
开门的声音响起过后,却再也没有动静。
我缓缓地转身,和宋阳四目相对。
他张了几次嘴,终于发出声音,“诗尔,对不起!”
“她说得都是真的是吗?”宋阳看到我眼中的失望似乎有些无法接受。
他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无言以对。
纪年趁机开始打击起宋阳,“我还以为你是多么高尚的人!”
话虽如此,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喜悦根本无法遮掩,又或者他压根没想遮掩。
我遮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对不起,我先离开了!”
说罢,我疾步向外走去,在经过宋阳时我停顿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身后是纪年急匆匆追出来的脚步,“诗诗”
“纪年,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冷静一下好吗?”我没有回头站在原地说道。
等我再次离开,纪年没有跟上来,但我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照射在我的身上。
我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贵重物品,想了想我还是打车回到家中。
隔着巨大的落地窗,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温暖的灯光下,有说有笑。
我救出弟弟以后,他们没有给我打来一个电话,甚至没有告诉我一声弟弟已经被放出来了。
我明明告诉了他们要早早想办法化解恩怨,可他们就是不当回事,出事后就是到我面前要死要活。
妈妈拿着农药瓶子逼迫我,如果我不肯救弟弟,她就当着我的面喝农药,让我看着她眼睁睁地死去。
如果继续待在这个病态的家庭,我迟早会被他们拖进深渊,被吞噬得骨头渣也不剩一点。
这一次,我不再犹豫,不再留恋。
我像来时一样静悄悄地离开,一个人也没有打扰。
15
时隔五年,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纪年,他得身后是跌跌撞撞的乔澜,而纪年满脸的不耐烦。
我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藏起来。
乔澜因为步伐急了一些,摔倒在地,她无助地捶打着地面,空荡荡的裤腿是如此的扎眼。
“纪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同意离婚的。”
纪年失去了耐心,就像是曾经在包厢里看我一样的眼神,乔澜在他眼中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轻轻一踩就能把她碾碎。
而纪年在享受这种掌控他人人生的快感。
“乔澜,你可以回家问问你的父母,想必他们会帮你做出正确的选择。”纪年说完不再犹豫,抬腿上了旁边已经等候多时的豪车。
徒留地上又哭又笑的乔澜。
纪年在三年之前在乔家和纪家长辈的共同胁迫之下娶了乔澜。
当然商场上是这样传闻的,至于真相是不是如此,这不重要。
毕竟话语权一直掌握在强者的手里。
事情果然如纪年一样,乔家父母失魂落魄地接走乔澜后,面对纪年离婚的要求虽然感到愤怒无比,但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只可惜到现在,乔澜还是对纪年痴心一片。
在家里,要死要活的不肯和纪年离婚。
面对唯一的独女,乔家父母是操碎了心。
他们只能拿着仅剩的家底去祈求纪年,希望纪年看在乔澜年幼时救过他的份上,成全乔澜的痴心一片,不要离婚。
两位老人甚至隐晦的表示,乔澜只占一个纪家少夫人的名头,至于纪年在外面的事情,他们不会也没有精力去管。
可这样卑微的要求,竟然得到了纪年的当场嘲讽。
“三年前的乔家,有能力胁迫我娶一个不爱的女人;现在的乔家,可没有能力让乔澜占着我妻子的位置。”
说罢,纪年精明强势的眼神也泛着一丝温柔,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像是想到了心爱的女孩。
不过,纪年的温柔转瞬即逝,快到乔家父母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乔先生,乔夫人,我这就不多留你们了!”纪年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送客。
乔家父母也只能无奈地起身告辞,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原先挺直的腰背也不自觉地开始弯曲。
短短几日的变故,让两位老人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回家面对女儿期冀的眼神,他们的目光也开始不自觉地躲闪。
经历过乔澜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纪年还是快刀斩乱麻地和乔澜办理了离婚手续。
原本乔家父母,刚刚松了一口气,本以为纪年的打压会到此停止。
可离婚后,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迎接他们的是纪年毫不手软的雷霆手段,原本就被纪年不停蚕食的乔家,在短短的大半个月,经历了股票暴跌以及各种层出不穷的爆料。
更可怕的是,这些爆料不是纪年制造出来的噱头,而是乔氏这些年实实在在做过的事情,经不起一点儿推敲。
乔氏不仅要承受公众的怒火,更要接受来自各级政府部门的立案调查。
乔家夫妻二人畏罪自杀,乔澜虽然对此毫不知情,但是乔家已经败了!
她再也没有办法重现过去挥金如土、高高在上的生活。
原本还有一两个朋友想要接济一下乔澜,其中就有那个宋阳爱慕已久,乔澜口中的紫菱姐姐。
可他们都毫无预告地收到了来自纪年的报复,乔澜又恢复成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她拖着不停磨损的假肢,终于在城中村为自己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狭窄阴暗的房间、空气总弥漫着的异味、甚至公用卫生间里堆成小山的脏纸篓,乔澜都一一接受了!
我本以为她会就此抛去过去的记忆,在三十岁的年纪重新用力地活着。
可她还是让我失望了!
16
她又跑去找了纪年,或许是她早就知道纪年不想见她。
所以,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冲到纪年的车前。
车子直到最后一刻,才被刹住。
乔澜用生命做代价,为自己赢得了一次和纪年交谈的机会。
“纪年,你恨我对吗?”乔澜并不愚蠢,纪年毫不遮掩的恨意她怎么会看不出,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纪年没有看她,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整个城市都在他的脚下,可他却觉得是那么的寂寞。
纪年的沉默让乔澜的情绪开始失控,她失控地摔打着手边能碰到的所有的东西,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或许是身边没有东西了,又或许是她终于哭累了。
“纪年,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恨我。我死也想要死的明白一些!”
这次纪年终于转身,只是依旧是乔澜熟悉的冷漠疏离。
“无可奉告!”短短的四个字让乔澜的一切行为显得是那么好笑。
那天,乔澜是被保安押出了纪氏。
而自那天开始,纪氏就此陷入了舆论之中。
成千上万双眼睛在黑暗总注视着高高耸立的庞然大物,但当另一只庞然大物出手把他碾压一下,闻着腥味的恶狼就像苍蝇一样扑了上来。
纪家占据了行业的领头位置实在是太久了,无数人想要除它于后快。
如果纪年有足够的魄力,未尝不能断臂求存。
可偏偏在这时,最该主持大局的纪年反而消失在公众的眼前。
他一步一叩首爬上了整整九千的阶梯,虔诚地跪在佛前。
我本以为他是有所求,可他跪在佛前却什么也没有求。
白天黑夜交替,他终于起身离开。
我从佛像后走出来,看着他的背影。
是牵着我一起逛游乐场的背影,是牵着我一起漫步在江南古镇的背影,更是在黑暗总挡在我身前的背影。
一滴眼泪悄然在我的眼角滑落,落在纪年刚刚跪的蒲团上,在上面晕染出一块深色的印记。
纪年似乎是心有所感,他突然回头笑了一下,然后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纪年去世的消息。
他于昨天深夜在家中自杀去世。
我愣愣地在沙发上做了许久,我以为我会哭,可我却一滴眼泪也没掉。
纪夫人打来电话,请我去参加纪年的告别仪式。
我的喉咙像吞了鱼骨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电话那端传来了滴滴的声音。
我看着窗外白天黑夜交替,就像是纪年在佛前跪的那样久。
我去送他最后一程,纪年躺在鲜花中,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安详,就像是陷入了沉睡,一点儿痛苦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纪年,愿我们来生不再相见!
我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听见几名保安拖着一个奋力挣扎的女子往外走。
纪夫人站在一旁,双眼已经红肿,她面无表情地对着挣扎的女子说道:“阿年说他死后不愿再见到你。”
我这才发现女子竟然是乔澜,原本好像充满了力气的乔澜一下子泄了气,她先是不可置信地痛哭流涕,又疯了一般的哈哈大笑。
可下一秒,她看到了我,笑容僵固在她的脸上。
随即,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不用保安的驱赶,自行离开。
我转身看向礼堂,隔着数不清的人群,我看不到纪年,甚至连他身旁的鲜花都看不到。
可我在这一刻,却读懂了他的心思。
纪年虽然死了,但乔澜终其一生都被他不明原因的恨意困住了!
这才是纪年的高明之处!
这一次,我不再回头,迎着朝阳离开。
可宋阳却在我的车前等候多时。
17
“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在里面看到你了。”宋阳言简意骇,目光却贪恋地描绘着我的脸庞。
“我们能一起走走吗?”他不自在地摩梭着手指。
我点点头,我们两个肩并肩,两旁的树木高大茂盛,枝叶紧密地交错。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我抬头看向被惊飞的鸟儿,不是客套,我这些年确实是过得挺好的。
宋阳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纪年去世之前找过我。”
“哦,是吗?”话虽如此,但我的面上却是一点好奇的表情也没有。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转身打量着已经褪去青涩的宋阳。
宋阳苦笑了一下,“这几年认祖归宗,作为继任者,可谓是风光无限。”
“那恭喜啊!”
“诗尔,明明得到了这么多,可我怎么却开心不起来呢!”
“不开心就对了,人生哪有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情。”我抬手看了一下时间。
“宋阳,不好意思,我要离开了!”
宋阳站在原地没有挽留,可当车子发动的时候,他又不顾一切地追着车子奔跑。
“梁诗尔,你结婚了吗?”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穿着皮鞋西装奔跑的宋阳依稀间彷佛还是那个大男孩。
可五年的时光终究是过去了,时间在不停地雕刻改变着我们。
我叫停车子,隔着车窗,“宋阳,我结婚了!”
“是当年那个男人吗?”
我先是诧异了一下,又想到宋阳今天出现在这里,知道也不稀奇。
“不,我先生是位年轻的教授,他是一个不解风情的老古板。”我回想起先生一本正经的表情,面上也浮现出甜蜜。
“对了,你呢?”
“听说你的那位紫菱小姐也已经离婚了!”
宋阳苦涩地后退一步,“那都是年轻不懂事的时候!”
我点点头,不准备深究。
汽车逐渐走远,后视镜里的宋阳越变越小,直至消失。
还没回到酒店,我就接到了第二条讣告。
乔澜跳河自杀了,她跳的是小时候救纪年的那条河。
我沉默地在车中坐了良久,原先的恨意也转变为敬佩,只是也仅仅如此而已。
听说她曾经的友人为她收敛了尸身,没有告别仪式,只是砌在大理石板下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
我差人送去一捧花,不为别的,只是敬佩一个姑娘的执着。
纪夫人时隔多年,再次重出江湖,纪氏顺利地解决了这次危机。
而处在舆论中心的纪年也得以平反,人们为他著书立传,敬佩他在商业经营总始终坚持自己的操守,也尊重他在商业历史上开创的无数先河。
各大学校的教授开始研究纪年的商业理论,从中所学匪浅。
互联网上,纪年成为了新一代的男神。
出身好、容颜好、富有学识、再加上英年早逝,很长一段时间纪年都是互联网上被频繁提起的人。
而我,人死如灯灭,过去的恩怨随着生命的逝去,终于画上了句号。
18
我去墓地看望了一下爷爷奶奶,便坐上了来时的飞机,飞越数个国家,回到我的爱人身边。
梁家早在前两年,因为爸爸的经营不善宣布破产。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比不上曾经的富裕日子,但最起码也能让他们三个人后半辈子无忧了!
虽然不能维持上半辈子的穷奢极欲,但小富即安还是可以的。
可他们似乎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
爸爸整日里沉迷于炒股,妄想在股市总翻盘。
可他忘记了资本是如何在股市上收割的,非但没有一丁点儿盈余,甚至赔进去了四分之三的身家。
妈妈则沉迷于麻将,一坐就是一整天。
原先家里情况好的时候,她是不喜欢打麻将的。
可似乎随着身份的一落千丈,只有在牌桌上,她才能享受到来自别人的恭维,她爱上了这种感觉,便也再也没有办法戒掉。
而梁诗宇因为钱财的限制,在过去对他来说轻轻松松的娱乐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能负担得起得。
他也只能沉溺于电脑游戏,沉浸在虚拟的世界总,他才能忘记来自现实世界的落差。
原本刚刚起步的人生,就在此刻装上了一直停留在原地的跑步机。
起初,他们还能相互扶持,维持表面的和睦。
但随着捉襟见肘、只出不进的钱财,矛盾也就此产生。
一向视爸爸为天的妈妈,会为了钱和爸爸破口大骂。
而爸爸也不遑多让,“你整天就知道打麻将,家里的事情是一点也不管。你没看看诗宇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什么叫都是我的责任?自己没本事守不住家业还赖到我的头上了?”
“害的我们娘俩和你过苦日子!”
“我真后悔娶了你,我要是听爸妈的话,娶个门当户对的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妈妈看见后悔的爸爸也很是不爽,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而梁诗宇自始至终都没有从电脑前把屁股挪开,对于家里的争吵也视若无睹。
随着不断升级的争吵,两人终于忍不住大打出手,几十年的夫妻感情就此破裂。
两人冲动之下就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回到家中的两人虽然冷静了下来,但谁也没有提出复婚的想法。
没过多久,爸爸就发现了妈妈和一起打麻将的男人拉拉扯扯。
妈妈前些年保养得好,虽然经历家庭的变故,但毕竟年轻时就是凭借出色的相貌让爸爸非她不娶,如今老了也还风韵犹存。
不甘心戴绿帽子的爸爸拿刀捅了男人,但好在救治及时,男人活了过来。
清醒过后的男人,为了脸面没有选择把事情闹大。
爸妈把容身的房子赔给了男人,事情也才算得以告一段落。
只是,从此以后他们就要以租房为生了!
不过经历了这一遭,爸妈的心境也算是彻底放平了!
爸爸凭借着之前的经验,去大公司找了一份活,虽然比不上从前,每月也能拿个万把块钱,维持他们日常的开销是够了!
妈妈也找了一个钟点工的活计,每天去雇主家做两顿饭,虽然是辛苦了些,最起码生活有了盼头。
梁诗宇也开始在游戏中帮别人代练、陪练、做任务赚些钱,虽然不多但这也是他的一番态度。
经历了人生总的诸多变故,他们似乎终于开始成长起来,他们也终于意识到对于我的亏欠。
开始给我打电话,关心我好不好,想要和我视频,看一下我的丈夫,不过这都被我拒绝了。
念在他们生我养我一场,我大概半年的时间会和他们通一次话。
逢年过节,我会转一笔钱给他们,不过他们都给我退回来了!
他们不需要,我也不会非要给,更不会因此原谅他们。
过去的伤害虽然已经过去了,但伤害永远都不能抹去。
而我,也要为自己生下自己的亲人。
我从很早开始就不再贪恋他们的亲情。
“诗尔,陆恒他说明天要来这边出差,约我们一起吃饭。”
陆恒就是爷爷留给我电话的主人,爷爷不但给我留下了陆恒的帮助,还在国外帮我留了一笔足以后半生无忧的财富。
爷爷去世之前交代陆恒,当我拥有了掌控财富的能力,这些钱才可以给到我的手上,如果我没有,就把这些钱捐给有需要的人。
我很庆幸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我自己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