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情劫:美人思狂录(叶挽歌萧承煜)最新章节_深宫情劫:美人思狂录全文阅读
1惊鸿瞥
大楚永徽十九年春,紫禁城的御花园宛如被打翻的胭脂盒。八重樱簌簌落在九曲桥的汉白玉栏杆上,绛紫色的紫藤垂成帘幕,唯有那成片的碧桃树开得最为张扬,粉白花瓣在暖风中翻涌,恍若云浪拍打着朱红宫墙。
三十六名秀女身着鹅黄织金襦裙,裙裾上的金线绣着含苞待放的玉兰,恰似初春枝头未绽的花苞。她们在太监的引领下,沿着铺满细沙的甬道鱼贯而入。叶挽歌垂着眸,盯着自己绣着缠枝莲纹的月白软缎绣鞋。鞋尖上缀着的珍珠随着步伐轻晃,她却无心欣赏——三年前那场血雨腥风的灭门惨祸,此刻又在她脑海中翻涌。叶家满门的哭喊声,父亲被拖走时那决绝的眼神,还有自己躲在枯井里听着追兵脚步声的恐惧,都化作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圣上驾到——”尖锐的嗓音像把银簪,瞬间划破这春日的旖旎。叶挽歌随着众人“唰”地跪成一片,冰凉的青砖透过单薄的襦裙渗进膝盖。她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余光瞥见不远处九曲桥上明黄色的衣角掠过。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她悄悄抬眼望去。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桃枝,宛如给那道身影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纱。萧承煜身着明黄龙袍,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在衣袂间若隐若现,腰间白玉螭纹佩随着步伐轻轻摇晃。他负手而立,墨玉般的眼眸扫过跪伏的秀女,突然,目光如被磁石吸引,定在了叶挽歌身上。
叶挽歌鬓边斜簪的白桃绢花随着微风轻颤,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苍白。她下意识咬住下唇,那双翦水秋瞳里倒映着漫天桃花,却比春日里的朝露还要清冽。当她与萧承煜四目相对时,分明看到皇帝眼底闪过一抹惊艳,那目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萧承煜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中莫名泛起一阵涟漪。不知为何,那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突然跃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半步,玄色皂靴碾碎了落在青砖上的桃花瓣。
“这是何许人也?”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太监总管王忠弓着腰,慌忙翻动手中的秀女名册,金丝眼镜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回圣上,此女乃扬州织造之女,姓苏,名挽月。”
萧承煜的目光依旧紧锁在叶挽歌身上,看着她睫毛轻颤,缓缓垂下头,发间的白桃绢花几乎要触到青砖。直到太后的呼唤从远处传来,他才如梦初醒,恋恋不舍地转身。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风,卷着几片桃花扑在叶挽歌脸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2暗流涌动
叶挽歌跪在原地,心跳如擂鼓。方才那短短一瞬,她在皇帝眼中看到的惊艳让她心中暗喜——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可紧接着,苦涩便涌上心头。她清楚,这深宫之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这看似美好的开始,或许正是噩梦的序幕。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将所有情绪都藏进眼底,静待这场权力与复仇的大戏开场。
暮春的雨丝如细密的银针,斜斜掠过椒房殿朱红廊柱,将檐角铜铃浸得发亮。叶挽歌立在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上斑驳的朱漆。三日前那道明黄圣旨犹在耳畔回响,金册玉印的分量似乎还压在肩头,可这份圣宠带来的不是欣喜,而是彻骨的寒意。
凤仪殿内,鎏金香炉中青烟盘桓,与悬在梁间的鲛绡帐缠绵交织。皇后佟氏端坐在九凤朝阳榻上,月白色翟衣绣满五彩云霞,十二支东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颤,映得那张施着铅华的脸愈发冷白。她捻着紫檀佛珠的手突然一松,浑圆的珠子“啪嗒”坠地,在汉白玉砖上撞出清越回响。
“一个小小的秀女,初入宫便封贵人,圣上对她倒是格外恩宠。”皇后指尖划过妆奁里的翡翠护甲,冷光映得眼尾细纹愈发深刻。
斜倚在美人榻上的德妃掩唇轻笑,海棠红的纱衣滑落半肩,露出抹胸处金线绣就的并蒂莲。她腕间的珊瑚手串随着动作相撞,发出细碎声响:“姐姐忘了云贵妃当年?新人总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话音未落,殿外忽有宫女疾步而入,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皇后握着护甲的手骤然收紧,掐出深深的月牙痕。
椒房殿内,八盏羊角宫灯将鲛绡帐染成暖橘色。叶挽歌跪坐在铺着蜀锦的软榻上,听着宫女们此起彼伏的奉承。“贵人这身茜色月华裙衬得肤色赛雪”“这双绣着金线凤凰的缎鞋,可是内务府特意赶制”……她垂眸望着裙裾上尚未绣完的鸳鸯,针脚在烛光下明明灭灭。父亲书房里那封被血浸透的密信,此刻仿佛正隔着层层衣料灼烧着心口。
暮色渐浓时,雕花木门“吱呀”轻响。身着桃粉襦裙的宫女托着描金漆盘款步而入,鬓边新摘的晚香玉沾着水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贵人,这是御膳房特意为您熬的燕窝粥,用的是暹罗进贡的金丝燕。”宫女眼波流转,嘴角梨涡深深,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叶挽歌刚要伸手,身旁的小桃突然按住她的手腕。这个自幼陪她长大的丫鬟目光如炬,盯着漆盘里泛起油光的粥羹:“且慢。”银筷刚探入碗中,便泛起诡异的黑斑。小桃脸色骤变,将粥碗狠狠掼在地上,瓷片迸裂的脆响惊飞了梁间栖息的燕雀。
“说!谁指使的?”叶挽歌霍然起身,茜色裙裾扫落妆奁里的胭脂盒,丹蔻红的胭脂泼洒在地,宛如干涸的血迹。
宫女“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贵人饶命!是……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崔嬷嬷,她说只要……”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尖锐的通报:“圣上驾到——”
萧承煜大步跨进殿门,玄色织金蟒袍猎猎生风,腰间玉带扣撞出清脆声响。他扫过满地狼藉,目光在宫女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陡然冷如寒霜。听完来龙去脉,他猛地挥袖,案上的青瓷笔洗应声而碎:“德妃竟敢如此!传旨,禁足半月,崔嬷嬷杖责三十,即刻执行!”
待侍卫将宫女拖出殿外,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萧承煜缓步上前,龙纹皂靴碾过地上的瓷片,发出细碎声响。他抬手想要抚上叶挽歌苍白的脸颊,却见她如受惊的小鹿般后退半步,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青砖,带起几片胭脂碎屑。
3迷雾重重
“朕吓到你了?”萧承煜的声音放得极轻,指尖悬在半空,似有若无的龙涎香萦绕在叶挽歌鼻尖。她垂眸福身,发间珍珠流苏轻晃:“臣妾惶恐。”余光却瞥见皇后宫中来人离去时,藏在广袖里的翡翠护甲泛着森冷幽光。这场风波,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德妃一人的独角戏。
盛夏的烈日炙烤着紫禁城,凤仪殿前的汉白玉地砖蒸腾着热浪,连廊下的铜鹤香炉都似要被融化。叶挽歌踩着金线绣牡丹的软缎宫鞋,裙裾扫过青砖时发出沙沙轻响。自德妃被禁足后,后宫表面风平浪静,可她知道,这平静下藏着的暗流,远比暴雨前的乌云更可怖。
殿内檀香混着冰镇酸梅汤的凉气扑面而来。皇后佟氏身着月白色缂丝鸾鸟纹华服,头戴九凤衔珠冠,鬓边那支鸽血红宝石步摇在烛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正是叶挽歌母亲当年的陪嫁之物。“妹妹快坐。”皇后亲自斟了盏碧螺春,护甲划过青瓷盏沿,发出细微的刺耳声响,“这君山银针是今春头茬,最是解暑。”
叶挽歌垂眸谢过,指尖触到茶盏时微微发颤。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血色黎明,母亲被拖出府时,这支步摇的红珠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姐姐费心了。”她浅抿一口茶,看着水面漂浮的茶叶打着旋儿,像极了此刻她翻涌的心绪。
御花园内,各色牡丹开得癫狂。姚黄似金,魏紫如霞,唯有那株黑牡丹在阴影里泛着幽光,花瓣边缘卷着焦黑,宛如被火灼烧过。皇后挽着叶挽歌的手漫步花间,绣着并蒂莲的袖口扫过花枝,惊起几只粉蝶。“妹妹初入宫,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姐姐。”她语气轻柔,可叶挽歌分明感觉到,那搭在她腕间的手,像条冰凉的蛇。
突然,远处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叶挽歌循声望去,只见两个侍卫架着个老妇人走来。那人身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白发凌乱如草,脚踝处的铁链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冤枉啊!叶相是被陷害的!”苍老的喊声刺破晴空。
叶挽歌瞳孔骤缩。那浑浊却熟悉的声音,还有颈间晃动的银锁——分明是儿时抱着她躲过战乱的张嬷嬷!她下意识向前半步,又猛地刹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站住。”叶挽歌开口时,声音竟比想象中镇定。侍卫愣住,转头看向皇后。佟氏眉间微蹙,翡翠护甲摩挲着腰间的鎏金香囊:“妹妹认识这老妇人?”
“不过觉得她可怜。”叶挽歌垂眸盯着地上的落花,胭脂色的牡丹被踩进泥里,“不知犯了何罪?”
“疯婆子罢了。”皇后轻笑,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刀,“在宫外散播前朝余孽的胡话。”她挥了挥绣帕,侍卫立刻拖着张嬷嬷往冷宫方向走去。老妇人凄厉的哭喊渐渐远去,叶挽歌望着那佝偻的背影,仿佛看见父亲被押赴刑场时,也是这般倔强地不肯低头。
回到椒房殿,叶挽歌倚着雕花床柱,终于支撑不住滑坐在地。小桃慌忙扶住她,触到她冰凉的手时惊呼:“小姐!”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绣着并蒂莲的裙摆。“小桃,你看。”她颤抖着指向窗外,“那牡丹开得越艳,根下的腐土就越多。”
小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院中的牡丹在暮色中妖冶异常,花瓣上的水珠折射着诡异的光,竟像是凝结的血珠。“小姐是说……”
“那支红宝石步摇。”叶挽歌攥住小桃的手腕,“还有张嬷嬷的出现,绝非巧合。当年父亲掌管户部,查到佟家贪墨军饷的证据……”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像毒蛇吐信般字字惊心。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王忠尖细的嗓音:“苏贵人,圣上有请,去御书房。”
御书房内,沉香袅袅。萧承煜身着明黄龙袍,玉带扣上的螭龙纹在烛光下栩栩如生。他放下朱砂笔,案头摊着的奏折还未来得及收起,最上面那封弹劾扬州织造的文书,刺得叶挽歌眼疼。“挽月,看样东西。”他展开一卷画轴,绢布上的女子身着淡蓝襦裙,站在桃树下回眸浅笑。
叶挽歌的呼吸停滞了。那分明是她初入宫时的模样,连鬓边白桃绢花的角度都分毫不差。“自那日初见,朕便命画师摹了十遍。”萧承煜的指尖抚过画中女子的眉眼,龙涎香混着墨香萦绕在她鼻尖,“挽月,朕对你……”
“圣上的恩情,臣妾铭记于心。”叶挽歌后退半步,发间珍珠流苏摇晃着撞出细碎声响。张嬷嬷带血的铁链、皇后鬓边的红宝石、弹劾奏折上的字迹,在她眼前交织成网。“只是臣妾愚钝,还需时日学习。”
萧承煜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轻笑出声。他将画卷小心收好,龙袍扫过案几,带起一片墨香:“好,朕等得起。”他的目光落在叶挽歌苍白的唇上,却不知,这看似深情的等待,与她背负的血海深仇相比,究竟能有几分重量。
入夏的闷热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紫禁城。叶挽歌斜倚在椒房殿的湘妃竹榻上,素白纱衣被汗水浸得微透,案头的冰鉴早已化尽,只余几缕残冰在青瓷盆里泛着冷光。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而杂乱的声响,仿佛预示着什么不祥之事即将发生。
忽然,天际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将这苍穹劈开。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雨水顺着鸱吻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水帘。叶挽歌猛地坐起身,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掐住她的喉咙。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雨水的滴答声。小桃浑身湿透地撞开殿门,发髻松散,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发梢还往下滴着水,粉色宫裙沾满泥泞。“小姐!不好了,张嬷嬷…张嬷嬷被他们折磨死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叶挽歌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她死死抓住榻边的雕花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说什么?张嬷嬷她…”话音未落,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小桃扑到她身边,哭着点头,肩膀不停地抽搐,“奴婢刚才偷偷去了冷宫,看到张嬷嬷浑身是伤,气息全无…她…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半块带血的碎玉,一定是想给我们留线索啊,小姐!他们这是在警告我们!”
叶挽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感让她逐渐恢复清明。眼中燃起熊熊的恨意,那目光仿佛能将这黑夜灼烧,“我知道,他们怕张嬷嬷说出当年的真相。小桃,你放心,血债血偿,我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字字句句都透着坚定。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尖锐的通报声:“圣上驾到——”叶挽歌慌忙用帕子擦干眼泪,手指颤抖着整理凌乱的鬓发,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
萧承煜身披玄色大氅,大氅边缘的金线绣龙被雨水晕开,整个人似从雨幕中走来。他快步踏入殿内,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砸出一个个小坑,脸上满是焦急,“挽月,这么大的雨,朕担心你害怕,特意来看你。”他的目光在叶挽歌苍白的脸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叶挽歌福了福身,声音有些发颤,“臣妾多谢圣上关怀。这雨势太大,圣上龙体要紧,还是先换身干爽的衣服吧。”她不敢直视萧承煜的眼睛,生怕被他看穿自己眼底的悲伤与仇恨。
萧承煜却摆了摆手,大氅随手甩在一旁的屏风上,溅起一片水花,“不打紧,朕陪你说说话。”他在叶挽歌身边坐下,身上的龙涎香混着雨水的气息,萦绕在她鼻间。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宫殿,紧接着是一声炸雷。殿中烛火瞬间熄灭,整个椒房殿陷入一片漆黑。叶挽歌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慌乱中抓住了身旁人的手。
萧承煜心中一喜,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别怕,朕在。”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黑暗中,叶挽歌感受着那掌心的温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每逢雷雨交加的夜晚,父亲也会这样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讲有趣的故事,安慰她不要害怕。可如今,父亲早已不在人世,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是掌控天下的皇帝,却也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她的心中防线,在这一刻开始悄然崩塌。
片刻后,宫女们举着灯笼匆匆赶来,烛火重新燃起。叶挽歌如梦初醒,慌忙抽回手,脸上泛起红晕,如天边的晚霞。萧承煜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满是宠溺,伸手轻轻替她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发丝。
这一晚,两人相谈甚欢。从《诗经》里的“关关雎鸠”到李.的豪放诗篇,从治国安邦的理想抱负到民间百姓的疾苦。叶挽歌惊讶地发现,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不为人知的烦恼和无奈。他说起朝堂上的党争,眉头紧锁;谈及百姓的收成,眼神中满是忧虑。
不知不觉,雨渐渐停了。萧承煜起身告辞,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挽月,明日朕带你去御马场骑马如何?”他的眼中带着期待。
4情丝难断
叶挽歌微微颔首,“臣妾遵旨。”她望着萧承煜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复仇的使命如巨石般压在心头;另一方面,这个男人的关怀与温柔,又让她情难自已。而此时,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双双眼睛正盯着椒房殿,新一轮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六月的骄阳似火,将御马场的青石板晒得发烫,蒸腾的热气扭曲着远处的宫墙。场边垂柳蔫头耷脑,唯有拴马桩上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为这燥热的天地添了几分躁动。叶挽歌身着猩红织金骑马装,腰间玄色蹀躞带嵌满和田玉,头戴的白纱帷帽被风吹得轻扬,隐约露出她英气的眉眼。这身装扮是内务府连夜赶制,金线绣就的飞鱼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恰似她此刻紧绷的心弦。
萧承煜一身月白劲装,腰间螭纹玉佩随着步伐轻晃,目光落在叶挽歌身上时骤然发亮:“挽月,你穿这身,真美。”他的声音不自觉放柔,连一旁牵马的侍卫都悄悄低下头,生怕惊扰了这缱绻的氛围。
叶挽歌垂眸福身,耳尖泛红,纱帽上的珍珠流苏轻颤:“圣上谬赞了。”可她心里却在盘算,这场看似甜蜜的邀约,不知藏着多少明枪暗箭。自从张嬷嬷惨死,她便明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随着一声清越的马嘶,两人各自翻身上马。叶挽歌胯下的枣红马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性子烈极,此刻却温顺地打着响鼻,似乎也被主人的英气所折服。马蹄踏碎满地阳光,叶挽歌的发带被风吹散,青丝如墨肆意飞扬,她的笑声混着马蹄声,惊起了柳树上的几只麻雀。
萧承煜勒住缰绳,看着前方那道火红的身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便被一声凄厉的马嘶生生打断。只见叶挽歌的枣红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疯狂蹬踏,喉间发出痛苦的嘶吼。她死死攥住缰绳,腰腹用力想要稳住身形,可马匹剧烈的挣扎让她逐渐失去平衡。
“挽月!”萧承煜脸色骤变,猛地挥鞭疾驰而来。他的黑马如离弦之箭,转眼间便冲到跟前,长臂一揽将叶挽歌捞到自己马上。她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汗水的咸涩扑面而来,怀中的人儿还在微微颤抖。
“没事吧?”萧承煜的声音沙哑,滚烫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他的手紧紧搂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
叶挽歌脸色煞白,盯着不远处疯狂刨地的枣红马,声音发颤:“臣妾没事,只是这马……”话未说完,随行侍卫已按住马匹检查,片刻后,侍卫举起断成两截的缰绳,刀刃切割的整齐断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萧承煜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雨前的乌云,龙纹皂靴重重踏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土:“查!给朕把御马监所有人都押来!还有,封锁宫门,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他的声音里带着滔天怒意,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跪地颤抖。
回到椒房殿,叶挽歌瘫坐在绣榻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的蝉鸣愈发刺耳,她盯着案上的冷茶,杯中倒影里自己的眼神一片冰冷。小桃急匆匆跑进来,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小姐,奴婢打听到了,昨夜德妃宫里的绿芜往马厩去了三趟!”
“果然是她。”叶挽歌冷笑,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触手生凉,“禁足半月就按捺不住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就像当年在乱葬岗徒手挖出叶家玉牌时的决绝。
话音未落,王忠尖细的嗓音在殿外响起:“苏贵人,圣上宣您去御书房!”
御书房内,檀香混着墨汁的味道令人窒息。萧承煜背对着门站在书案前,明黄龙袍上的金线盘龙仿佛在翻涌。他转过身时,手中的奏折被拍在案上,发出闷响:“挽月,你看看这个。”
叶挽歌接过奏折,弹劾扬州织造的字迹刺得她眼眶生疼。上面罗列的罪状详尽得可怕,连去年漕运多报的三石粮食都写得清清楚楚。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圣上,臣妾养父为官清廉,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萧承煜上前半步,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他的目光像鹰隼般锐利:“挽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他的手指抬起,却在即将触到她脸颊时猛地顿住,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颤。
叶挽歌心脏狂跳,强作镇定地福身:“臣妾不敢……只是担心养父安危。”她垂眸时,余光瞥见萧承煜腰间新换的玉佩——正是昨日她在马厩捡到的,德妃宫里特有的缠枝莲纹。原来,这场试探,从御马场的惊马就已经开始了。
暮夏的蝉鸣稠得化不开,椒房殿的葡萄架下漏下斑驳日光,叶挽歌却觉得遍体生寒。她指尖抚过古籍上“朋党”二字,墨迹突然晕染成三年前刑场上的血色。小桃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那丫头鬓角沾着草屑,怀中紧抱的锦囊还滴着冷宫墙缝里的青苔水。
“小姐,这锦囊藏在冷宫第三间牢房的砖缝里,霉味重得很……”小桃的声音带着颤音,看着叶挽歌骤然惨白的脸,后半句咽回了喉咙。
打开锦囊的瞬间,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那块龙纹玉佩虽蒙着灰,却掩不住雕工的精致——正是父亲常说“见玉如见君”的贴身之物。泛黄的信笺展开时发出细碎的脆响,熟悉的字迹让叶挽歌指尖发抖,砚台里的墨汁突然打翻,在青石板上洇出一片墨色泪痕。
“佟氏私通北狄……铁证藏于……”字迹在泪水中模糊成一片,最后那句“吾女当自强”被指甲抠出了纸痕。叶挽歌猛然想起父亲被押走时,袖口露出的半块玉佩反光,原来真相早已藏在身边,却让她蹉跎了三年光阴。
“小姐?”小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叶挽歌抬头,看见铜镜里的自己双眼通红,鬓边的珍珠坠子随着颤抖轻轻摇晃,恍若母亲悬梁那晚,妆奁里跌落的步摇。
“是佟家。”她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龙纹硌得掌心生疼,“当年父亲查到佟国舅私卖军马给外敌,他们便先下手为强……”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皇后驾到的通报,尾音拖得老长,像一把钝刀在割她的神经。
皇后今日穿了件蜜合色缂丝团花襦裙,头戴的点翠凤冠少了两支珠钗,却在鬓边别了枚红宝石蝴蝶簪——正是叶挽歌母亲的陪嫁之物。“妹妹可愿陪姐姐去散散心?”她的笑容温柔,眼底却闪过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
偏僻宫殿的铜锁被打开时,铁锈簌簌落在叶挽歌手背。推开门的瞬间,她猛地屏住呼吸——满墙的画像铺天盖地,有她晨起梳妆的侧影,有她赏花时的浅笑,甚至有她跪在御花园的背影。最中央那幅与真人等高的立像,她身着淡蓝襦裙站在桃树下,连睫毛上的露珠都栩栩如生。
“很像,是不是?”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挽歌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沉水香,与记忆中母亲的脂粉味重叠,“云贵妃十七岁入府,圣上为她种了满宫的碧桃。可惜啊,她去得早,圣上便把这腔思念,都转嫁到妹妹身上了。”
叶挽歌的指尖划过画像边缘,发现落款处写着“承煜亲绘”四个小字,墨迹比其他画都要新。她忽然想起萧承煜看她时,那偶尔恍惚的眼神,原来自己从来不是“苏挽月”,只是个行走的影子。
“替身?”皇后轻笑,护甲划过画像上的桃花,“妹妹该庆幸有这张脸,否则凭你罪臣之女的身份,早就和那老嬷嬷一样,烂在冷宫里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叶挽歌耳畔轰鸣。张嬷嬷临死前嵌在指甲缝里的碎玉,此刻在她袖中硌得生疼。她转身时,看见皇后嘴角的冷笑,突然想起父亲信中写的“佟氏女善用攻心”,原来这一切,都是早就设好的局。
“挽月!”萧承煜的声音惊破了凝滞的空气。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明黄龙袍在青砖上投下狭长的影子,看见满墙画像时,脚步猛地顿住。
叶挽歌指着中央那幅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圣上是来缅怀云贵妃,还是来看您亲手画的替身?”她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尖锐,像是把这几月的委屈都揉进了刀尖。
萧承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伸手想要触碰她,却在看见她后退半步时,手指蜷缩成拳:“朕承认起初是因为相似……但后来每一次相处,朕眼中只有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恳切,却在叶挽歌掏出龙纹玉佩时,骤然凝固。
“这是我父亲的东西。”叶挽歌将玉佩拍在案上,玉坠子撞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因揭发佟家罪行被灭口,而您的皇后娘娘,正是这场阴谋的帮凶。”
5真相大白
萧承煜的瞳孔骤缩,盯着玉佩上的龙纹,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殿外的蝉鸣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檐角铜铃在微风中发出细碎的哀鸣。叶挽歌看着他震惊的神情,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畅快,反而涌起一股酸涩——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仇恨,而是真相剥开时,那刺骨的冰冷。
“挽月,朕……”萧承煜的声音沙哑,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侧身避开。她看着这个曾让她动摇的男人,忽然想起冷宫墙上的血字,想起张嬷嬷至死未闭的双眼。
“臣妾告退。”她福了福身,转身时,画像上的“自己”正对着她微笑,那抹笑容里带着讽刺,又带着怜悯。原来这深宫之中,从来就没有“真心”二字,有的只是算计与利用,还有永远见不得光的真相。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缓缓浸透椒房殿的每一处角落。叶挽歌蜷缩在铺着蜀锦的榻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枕畔的并蒂莲刺绣,洇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宛如她破碎的心。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发出细碎而呜咽的声响,与她压抑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凄凉。
小桃跪坐在榻边,手中攥着已经湿透的帕子,看着主子这般模样,眼眶也跟着泛红。烛光摇曳,将她俩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小姐……”小桃哽咽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眼前这个心碎的人。
叶挽歌转过脸,双眼红肿,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小桃,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锦被,“我本以为,圣上对我的感情是真的,没想到,不过是因为我像别人。”那些曾经让她心动的温柔话语、关切眼神,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刺,一下下扎在她心上。
小桃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平叶挽歌凌乱的发丝:“小姐,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是查明当年的真相,为老爷报仇。”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或许,圣上对您的感情,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呢?他这些日子的付出,不像是假的……”
叶挽歌摇摇头,苦涩地笑了笑,笑声里满是自嘲:“不一样又如何?那些美好的回忆,原来都建立在谎言之上。”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闪过和萧承煜相处的画面——御花园里的初遇、雨夜中的守护、御马场的驰骋,可如今,每一幕都变得那么讽刺。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推搡声,紧接着,雕花木门被猛地撞开。德妃身着玫瑰紫织金宫装,头戴九凤衔珠钗,妆容艳丽,眼中却闪着恶毒的光。她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手中拿着各种物件,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苏贵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皇后娘娘,你可知罪?”德妃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的叶挽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叶挽歌一愣,强撑着坐起身,脸色苍白如纸:“德妃娘娘此话何意?臣妾何时诅咒皇后了?”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倔强。
德妃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个扎满银针的人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这是在你宫中搜出来的,上面还写着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你还想抵赖?”那人偶做得栩栩如生,眉眼间竟有几分皇后的模样,密密麻麻的银针插在人偶身上,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叶挽歌心中猛地一惊,转头看向小桃,只见小桃也是满脸震惊,连连摇头:“小姐,奴婢没有做过啊!这一定是有人栽赃!”
“德妃,你这是血口喷人!”叶挽歌猛地站起身,裙摆扫过榻边的茶盏,“哐当”一声,茶盏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她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德妃却不为所动,一甩手中的丝帕,尖声下令:“来人,把苏贵人押到凤仪殿,听候皇后娘娘发落。”几个太监立刻上前,想要抓住叶挽歌的胳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如疾风般冲了进来。萧承煜身着玄色常服,玉带歪斜,显然是匆忙赶来。“住手!”他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德妃,你未经朕的允许,擅自闯入贵人宫中,还栽赃陷害,该当何罪?”
德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颤抖:“圣上明鉴,臣妾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得几乎贴到地面。
萧承煜冷哼一声,袖袍一挥:“朕会彻查此事,若你敢冤枉好人,朕定不轻饶。”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处理完德妃等人,萧承煜快步走到叶挽歌身边,眼中满是心疼:“挽月,跟朕来。”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再刺激到眼前这个脆弱的人。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无法驱散空气中的压抑。萧承煜看着叶挽歌,轻声说道:“挽月,朕知道你现在心中有怨,朕不奢求你立刻原谅朕,但朕希望你能相信,朕对你的感情,是真心的,和云儿无关。”他的眼神真挚而恳切,伸手想要握住叶挽歌的手,却在半空停住。
叶挽歌看着他,心中的恨意和委屈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来:“圣上让臣妾如何相信?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想置臣妾于死地,而臣妾,不过是个替身,连自己的身份都是假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近崩溃。
萧承煜一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说什么?身份是假的?挽月,你到底是谁?”他向前一步,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叶挽歌知道,此刻已经到了不得不坦白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圣上,臣妾本姓叶,乃已故宰相叶明轩之女。当年叶家被陷害,满门抄斩,臣妾侥幸逃脱,为了查明真相,才伪造身份入宫。”
萧承煜震惊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书案,案上的笔墨纸砚一阵晃动:“你说什么?叶明轩是你的父亲?当年的案子,朕也觉得疑点重重,只是佟家势力庞大,朕一时无法彻查。”他的声音里带着懊恼与自责。
叶挽歌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抬起头,直视着萧承煜的眼睛:“圣上真的愿意为臣妾查明真相?”
萧承煜坚定地点点头,上前一步,握住叶挽歌的手:“朕答应你,一定会彻查当年的案子,还叶家一个清白。挽月,朕知道你心中有恨,有怨,但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机会,让朕用真心来打动你。”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传递着坚定的信念。
叶挽歌看着他,心中那座被仇恨和失望筑起的冰山,似乎在这一刻,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紧握的手,在这充满阴谋与算计的深宫中,这份感情,能否冲破重重阻碍,迎来曙光?
金銮殿外的青铜香炉飘起袅袅青烟,与漫天飘飞的白纸钱混在一起,恍若一场盛大的招魂仪式。叶挽歌身着素白杭绸长裙,外罩玄色纱衣,腰间系着父亲留下的龙纹玉佩,站在丹陛之下。她的发间未戴任何珠翠,只别着一支檀木簪子,却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庄重肃穆。
殿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叶挽歌盯着自己映在汉白玉砖上的影子,双手紧紧交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以为自己会在仇恨中腐烂,却没想到,竟真的能等到拨云见日的一刻。
“带佟国舅!”萧承煜的声音透过殿门传来,威严中带着一丝冷冽。叶挽歌抬头,看见几个侍卫押着浑身颤抖的佟国舅走进殿内。曾经不可一世的国舅爷,此刻却如丧家之犬,华服皱巴巴的,冠冕歪斜,脸上满是惊恐。
一件件罪证被呈上朝堂:记载着私通外敌的密信、贪污军饷的账本、陷害叶明轩的伪证……每一样都让佟家众人面如土色。当那封父亲临终前写的血书展开时,殿内一片哗然。叶挽歌闭上眼睛,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父亲,女儿终于为您洗清冤屈了。
“佟氏一族,私通外敌,陷害忠良,其罪当诛!”萧承煜的声音如洪钟,震得殿内的烛火都微微晃动,“即日起,佟家抄家灭族,皇后佟氏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殿外,叶挽歌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议论声,却仿佛置身事外。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上,那里爬满了藤蔓,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宛如当年叶家满门被抄时,那些在风中挣扎的枝桠。
回到椒房殿,叶挽歌换下素衣,穿上萧承煜送她的月白锦袍。镜中的女子眼角还带着泪痕,却多了几分释然。小桃站在一旁,看着主子终于露出轻松的神情,也跟着红了眼眶。
“小姐,一切都过去了。”小桃轻声说道,递上一盏温热的茶。
叶挽歌点点头,刚要说话,殿外传来通报:“圣上驾到。”
萧承煜身着常服,脚步轻快地走进来,眼中带着一丝忐忑。他走到叶挽歌面前,看着她眼中未干的泪痕,心中满是愧疚:“挽月,朕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叶挽歌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不,圣上,您为臣妾做的一切,臣妾都记在心里。没有您,臣妾恐怕永远无法为父亲报仇。”
萧承煜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让叶挽歌心中一暖。他看着她,眼中满是深情:“挽月,现在,你的仇报了,真相也大白了,你愿意留在朕身边吗?朕对你的感情,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已经不再是因为你像云儿,而是因为你是你,独一无二的叶挽歌。”
叶挽歌抬头,对上他真挚的目光。曾经,她以为他的温柔都是假象,是对云贵妃的怀念;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无法放下仇恨,无法相信爱情。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为她披荆斩棘、洗净冤屈的男人,她心中的冰雪终于彻底融化。
“圣上,臣妾愿意。”叶挽歌轻声说道,眼中泛起泪光。这一次,她没有回避,没有犹豫,而是主动回握住他的手。
从此,椒房殿的檐角铜铃不再呜咽,而是随着两人的笑声发出清脆的声响。萧承煜常常在批完奏折后,带着叶挽歌去御花园赏花,看碧桃纷飞;或是在雨后的清晨,陪她去御马场骑马,看她在风中肆意飞扬。而叶挽歌,也终于敢在他面前放下所有防备,露出真心的笑容。
这日,两人携手漫步在御花园,萧承煜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满树的碧桃说道:“挽月,你看,这些碧桃开得真美。当年种这些树,是因为云儿喜欢,可现在,朕只觉得,它们比不过你眼中的星光。”
叶挽歌抬头看他,只见阳光透过花枝,洒在他脸上,温柔了眉眼。她忽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想起那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原来,真正的缘分,从来不是替身的错觉,而是两颗心在历经磨难后,终于靠近、相惜。
6情深不悔
深宫依旧是那个深宫,阴谋诡计从未断绝。但叶挽歌知道,只要有萧承煜在身边,她便不再是孤独的复仇者,而是被真心呵护的爱人。而那段刻在心底的情诗,终将成为他们爱情的见证,在这红墙绿瓦间,续写着属于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