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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阁楼一跃而下后,他们后悔了全文阅读(萧明泽姜扶华任由)最新章节_从阁楼一跃而下后,他们后悔了全文阅读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9:25:48 

成婚第三年,萧明泽将一直惦记着的表妹接进了府。

他为了姜扶华一次次抛下我,任由她陷害我,甚至纵容她抢走我拼死生下的孩子。

我发疯,哭求,却被萧明泽送到了庄子上。

三年里,唯有每月相见一次的儿子成了我活下去的念想。

直到三年后我被允许回府,不小心听到儿子与玩伴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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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善妒又恶毒,才不配做我的母亲!每次叫她娘,我都浑身难受。」

「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就是姜扶华!」

我听后没哭没闹,从阁楼上一跃而下。

鲜血染红了花儿,也染红了他们的眼睛。

1.

窗外淅沥沥下着雨,微风吹过将雨丝带进屋内,落在我的脸上。

我动了动身子,脚腕上沉重的锁链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头又在隐隐作痛,每到阴雨天都会犯这毛病,我早就习惯了。

这算是我难得清醒的时候了,然而这份平静没有持续多久,门被人「啪」地推开。

「夫人,将军说您可以回府了!」

进来的丫鬟兴冲冲说着,就自顾自替我收拾起东西来。

我看着她没说话,三年来日日夜夜的期盼落空,叫我再也不敢去奢求什么。

然而马车摇摇晃晃,直到丫鬟掀开帘子请我下车。

我踩在坚实的石板地面上,抬头看见久违的「萧府」二字,心里才生出几分恍然。

原来我还有回到这里的一天。

看着熟悉的大门,尽显尊贵的镶金牌匾,还有在雨中岿然不动的威严石狮,一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过往再度浮现。

头一次踏进萧府时,萧明泽还不是如今赫赫有名的萧大将军,而是还未被褫夺爵位的宁北侯世子。

宁北侯夫人与我母亲交好,可惜母亲走的早,侯夫人心疼我,常邀我来府中做客。

我与萧明泽,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后来他父亲被奸臣陷害,下了大狱,为了不牵连妻儿,宁北侯自尽在狱中,没多久,侯夫人也病逝了。

萧家被褫夺了爵位,为替父亲洗清冤屈,萧明泽年少时便进了军营。

我父亲念其旧情,带着他一步步成长为威慑一方的将军。

后来他大胜凯旋,带回了我父亲的骨灰,隔年,他向我表明了心意。

「锦歌,我分得清爱慕与恩情,你信我,让我照顾你可好?」

我对他自然也是有心思的,便满含欢喜地嫁给了他。

成婚第一年,我们便有了孩子,往后三年夫妻恩爱如初,孩子玉雪可爱。

就当我以为日子终于摆脱阴霾迎来幸福的时候。

姜扶华出现了。

她是萧明泽的表妹,母家败落,前来投奔,因着年幼时碰巧救过萧明泽一命,身体落下了病根,于是顺理成章在府里住了下来。

我怜她体弱,对她多有照顾,却怎么也料不到她的野心不止于此。

大概从那时起,命运轨迹就发生了变化。

萧明泽的目光不再放在我身上,屡屡为了她抛下我与烁儿。

向来都是端方守礼的人啊,却会因为姜扶华一句心口疼,便不顾礼数地大半夜跑进她闺房哄她吃药。

府中议论声渐起,我对萧明泽的做法感到不舒服,却也不能不在乎一个清白姑娘的名声,便提点了两句。

那是萧明泽第一次对我冷眼。

「我与表妹清清白白,不过是多照顾了些,怎到了你嘴里便是拉扯不清、举止越界了?」

我自小也是被娇惯长大,被人这么斥责,还是自己的丈夫,也生了脾气。

「你若真清白就别干那不清不楚的事,哪有正经男女喂药还需抱着哄的?」

是我亲眼所见,若非萧明泽失了分寸,我只需整治多嘴的下人便是,何须把这事儿与他摊开了说。

但他还是认为我在争风吃醋,他感到失望,开始冷待我。

直到姜扶华落水。

她身子本就病弱,深秋的季节掉进湖水中泡了许久,几乎要了大半条命。

面对她楚楚可怜,声泣泪下的指控,萧明泽大发雷霆。

他沉着脸把姜扶华抱起,转身离开前目光如同寒冰将我冻在原地。

「你这般妒妇做派,可想过我要如何替你收场。」

那天,大夫诊断姜扶华彻底冻坏了身子,再无孕育子嗣的可能。

那天,人尽皆知对妻子爱如珍宝、矢志不渝的萧将军多了个侧夫人。

那天,将军夫人苏氏大病不起,两岁的嫡子被送到了侧夫人身边抚养。

2.

我以为再回到这里,我会激动,高兴,或者愤恨。

然而什么都没有,我只感到一阵茫然。

府门大开着,却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我。

我就这么站着,随我一起回来侍从和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好开口催促。

偶有匆匆经过的路人朝我投来好奇的视线,都被侍卫挡了回去。

雨水斜飞打湿了我半个身子,凉意从脚底往上窜,我这才迈开无力的腿走了进去。

前厅里很是热闹,还未走近便能听到嬉闹声。

「烁儿,你小心些,这都是你爹爹刚拿回来的赏赐,可别摔了。」

「母亲小气,爹爹给了你那么多好东西,烁儿只是看看又不抢。」

稚嫩的童声清脆里透着着软糯,他哼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放了回去,然后扑进一华服女子的怀里。

「烁儿不玩了,母亲陪我玩儿。」

姜扶华刚要说话,余光瞥见我进了门,顿时惊讶出声。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竟也不差人打个招呼,瞧我,都没前去迎接你回府,姐姐莫要怪罪。」

她嘴上说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稳稳坐在主位,不经意抬手露出腕上翠艳欲滴的镯子。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满屋的丫鬟嬷嬷停了笑声,朝我看过来,眼神惊讶又带着几分嫌恶。

我没有理会她炫耀似的眼神,只看着她怀里的萧安烁,心头酸胀,忍不住朝他招手。

姜扶华神色一顿,脸色有些不太好。

萧安烁抬头看了她一眼,动了动身子慢吞吞走到我面前唤我:「娘亲。」

他声音里含着疏离,与方才在姜扶华怀中撒娇耍赖的孩子判若两人,我心上如同缠上了荆棘,疼痛又窒息。

我被送到庄子上时他才两岁,犹记得那时他不愿与我分开,哭得撕心裂肺。

如今他在姜扶华身边养了三年,他们间的母子情意早已大过了我去。

我抱着烁儿,感受到他略微僵硬的身子,心里止不住的委屈与怨恨。

我不怪萧安烁,孩子的心能有多大,谁陪伴着他他便向着谁。

只是每每想起害我们母子分离的罪魁祸首,无处发泄的恨意堵在心口,让我止不住的发抖与失神。

「啊……好痛!」

萧安烁被我用力收紧的怀抱勒得发疼,可我却仿若未闻,直到一只大手猛地拽开了我。

我被人甩在地上,手肘磕在地上的疼痛让我清醒过来。

面前出了一双黑色银纹的靴子,我抬眼看去,撞进了来人深沉冷冽的目光里。

「一回来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这三年是把自己的规矩也丢干净了吗?」

3.

我这才发现,我的裙角粘上不少泥水,身上湿了大半,凌乱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看起来狼狈又可笑。

「夫君,你回来啦。」

姜扶华款步走过来挽住了萧明泽的手臂,娇弱的身躯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我看了眼他们亲密的姿态,垂了眸,起身简单整理了鬓发,屈膝行了一礼。

开口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见过将军。」

萧明泽视线落在我身上,他不说话,我便不能起身。

姜扶华见状,轻呼了一声,像是脚软快要摔倒,被萧明泽一把捞住腰肢揽进怀里。

像从前一样,拙劣又刻意的姿态,偏偏对萧明泽格外有效。

「嗓子怎么回事,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我听不出他的情绪。

我扯了扯嘴角,笑他明知故问。

这三年里,我时常精神错乱,发起疯来便不管不顾的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

于是那些仆从只能将我绑起来,害怕我饿死不好交代,便捏着我的嘴强行灌饭。

对待一个经常发疯的人怎么会有耐心呢,滚烫的食物就那么划过喉咙,此后我就连给烁儿唱儿歌都做不到了。

他是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处境,只是新人在侧,不在意罢了。

正因为不在意,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追问的意思。

「回院子里拾掇好自己,过几日烁儿五岁生辰宴,别让人看了笑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似在他眼里,我成了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可他忘了,我原本也是京中有名气的贵女,如今这副样子,全拜他所赐。

但烁儿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在这个重要的日子受了委屈,我点头,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诶,姐姐等等,你走错方向了。」

姜扶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脚步一顿。

她声音里含着微不可察的得意:「你原本那院子夫君已经让给了我,他说姐姐情绪不太稳定,我便让人收拾了一处小阁楼,地处清净,适合你休养。」

我转头,看向萧明泽。

那院子,是我嫁进来前他特意为了我修改建造的,按照我的喜好,与我从前的闺房无异。

他说他要我时时刻刻都都感到有家的安心。

如今却这么轻易让旁人住了进去。

萧明泽偏过脸没有看我,只垂眸温柔地看着姜扶华。

「让人带她去吧,你陪着烁儿再玩会儿,我还有事要处理,晚上再回来陪你吃饭。」

姜扶华笑着点头,撒娇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我木然地移过眼。

心脏处空洞一片,没有想象中那般痛,只是眼角敏感,被风吹过像是刀割,有温热流下。

4.

那阁楼实在偏僻,走得我脚掌生疼。

领路的丫鬟嘴里在小声抱怨,看向我的目光也算不上友好。

短短三年,府里多了太多生面孔,哪怕萧府的格局一成不变,我也仍看不见熟悉的影子。

阁楼里没什么摆设,看样子空置了许久,好在还算干净。

姜扶华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清静,站在二楼往远处看去,正院在视线里也不过看到个模糊的屋顶。

跟着我从庄子上回来的小丫鬟秋善早就等在了这里,我目光扫过去,她垂下头不敢与我对视。

这年秋季凉得早,更深露重,薄被盖在身上挡不住寒意,我蜷缩着身子昏昏沉沉入睡。

我久违地做了梦。

梦到从前天凉的时候,烁儿总要黏着我睡,他小小一只,往我怀里钻,死活不愿和奶娘走。

萧明泽也奈何不了他,只好从身后将我抱进怀中,一家三口紧紧挨在一处。

我轻轻哼着烁儿最爱听的儿歌,心头的暖意像是比炭火还要火热,能撑着我度过无数个寒夜。

可是好奇怪,我怎么会浑身冰凉呢,这点温暖好像不够用了。

迷迷糊糊时,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把我冰冷的双足拢进了手心。

那人动作温柔,我眉头舒展开,熟练地把脚伸过去,贪婪汲取更多暖意。

身体回了暖,神经也忍不住放松,我又哼起了歌,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时,梦中情景已经想不起来,只留怅然。

府里为了萧安烁的生辰宴忙碌起来,而我这个将军夫人,萧安烁的生母却成了最无所事事的人。

直到生辰宴前一天,姜扶华过来了。

她穿着华贵的衣裙,发髻上戴着价值连城的头面,光彩照人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三年前弱柳扶风的模样。

我苦涩地想,萧明泽确实将她养的很好。

她招了招手,身后的丫鬟捧着一套艳色服饰走上前。

「这些天为了烁儿的生日宴忙前忙后,都快将姐姐忽视了。」

「好在下人提醒,这才抽出空来给姐姐送套像样的衣服。」

「你从前留在府里那些将军说都用不上,早就丢了,这套玫粉色是最近时兴的款式,夫君说不称我肤色,我便给姐姐送来了。」

她明目张胆地炫耀,作为侧夫人却压了我一头处理府中大事,甚至给我的衣裳还是她不要的。

我早已习惯了她抢走我的东西,可熟悉的剧痛充斥在我脑海里,心里一股莫名的情绪想破开胸膛往外冲。

不可以……不可以发疯。

明日是烁儿的生辰,不可以在这时候做出不吉利的事。

我极力控制自己,耳边却有人凑了上来,有些失真的声音挑动着我脑内突突跳的神经。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些年吃的药,你的宝贝儿子我也没落下哦。」

「到时候你疯了,你的儿子也染上了疯病,你猜夫君会不会亲自掐死那个小畜生?」

5.

嘣地一声,名为理智的那根线还是断了。

我双目赤红的掐住面前人纤细的脖颈,手指不断用力收紧,她挣扎地在我手上挠出血痕,我丝毫察觉不到痛意。

只有一个想法,要杀掉伤害我儿子的人。

姜扶华呼吸渐弱,我眼中浮现快意。

下一刻肩上传来一阵刺痛,手臂瞬间失了力气。

一柄利剑刺穿了我的肩膀。

萧明泽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如同风雨欲来,而萧安烁跟在他身后。

「母亲!」

他冲上来扶住瘫坐在地上不断咳嗽的姜扶华,面上的心疼和愤怒明晃晃刺痛我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右肩上不断涌出血液,顺着我的指尖落在地面。

我嘶哑着开口:「烁儿,我……」

「你这个恶毒的贱女人,为什么一回来就要伤害我母亲!」

「你滚,你滚出去,不要你回来!」

萧安烁如一头愤怒的小牛朝我冲过来。

我头脑已经一片空白,稚嫩的童声如同魔音在耳边反复响起,心脏处的疼痛比之肩膀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将我推倒在地,甚至还要用脚踹我。

我看着这张在我痛苦时日夜思念的小脸,看着他嘴巴翕张着咒骂我的话,喉头一阵腥甜。

我死死咬着唇将那口血咽下,想解释。

姜扶华害了我,现在还要害他。

萧明泽忽然出声喝止了我。

「够了!苏锦歌,这三年盼你在庄子上反省,可你呢?」

「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扶华,心思歹毒,变得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

「你已经害死了春芽还不够,现在是扶华,以后呢,是不是就要杀了我和烁儿?」

「你是彻底疯了不成!」

连声质问敲打在我的耳膜上,震得我头晕耳鸣。

春芽……春芽……

是啊,春芽因为我死了。

母亲留给我的春芽,我在世上最后的依靠,也没了。

萧明泽抱着姜扶华走了,如同三年前。

可这次跟着一起走的,还有萧安烁。

曾经深爱的丈夫移情别恋,当做心头骨血的儿子也认了别人做娘。

我一无所有了。

刺在肩上的长剑被我拔下来,看着手里熟悉的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滚落在身下的血泊里。

父亲一定想不到,他亲手打造送给萧明泽的宝剑,终有一天会刺到自己女儿的身上。

「爹,我好痛……好痛啊……」

我抱着剑痛哭出声,泪眼迷蒙间,我看见父亲来给我擦泪,他心疼极了,说要带我离开。

我说好。

「您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找我娘。」

6.

等人都散了,秋善才敢出来,她一进屋,便被屋内的景象吓了一跳。

瘦弱的女人抱着一柄剑哭着,肩膀上被刺了个血窟窿,可她察觉不到痛似的,哭声凄婉绝望。

秋善想去碰她,却犹豫着不敢上前,毕竟夫人发起疯来真的是会杀人的。

现在没有铁链锁着她,这里又僻静无人,若是这位真动了手,她怕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发现。

可直到她听见夫人说:「爹,我跟你走。」

秋善惊出了一身冷汗,夫人的娘家谁不知道,威名远扬的苏大将军,英勇无双,膝下就这一个宝贝女儿。

可苏将军,早就死在了边疆,只余一捧骨灰被带了回来风光大葬。

想到这里她又鼻头一酸,苏将军的孤女,如今却被人这般对待,死又不能死,活着又遭受痛苦。

她起了几分怜惜,想上前看看她,为她包扎。

刚一动,被人拦住了去路。

「不能随意动她,她伤得很重,还是我来吧。」

是个高大的男子,她见过,是将军身边的侍卫,好像是叫从义。

「你来帮我一下。」

从义想抱起夫人,又担心冒犯到她,皱着眉让秋善帮着将人搀扶起来。

好不容易把人挪到了榻上,他二人身上也沾了不少血。

从义自怀里拿出一瓶药,交代秋善给夫人上药、包扎。

秋善连忙应下,又觉得奇怪。

将军自己都不管夫人,为何他手下的侍卫却关心她。

她想不通,也不敢去猜大人物的心思。

从义却没她那么胆小,离开阁楼后,他立马去了前院。

夫人说得话他自然也听到了,他直觉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想着还是告诉将军为好。

可却得知将军出门了,问去了何处,只说将军一个人出门的,谁也没带。

那便是有重要的事了,从义叹了口气,只希望不要出事。

看着从阁楼回来后便心情不好的小少爷,从义神色有些复杂。

主子的事到底不容他置喙,只是每回想起从前将军与夫人还有小少爷一家三口的笑颜,还是忍不住唏嘘。

事已至此,只盼主子不会后悔。

隔日,萧府早早就热闹起来了。

萧将军的独子五岁生辰,受邀前来的人皆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这种场合不容闪失,于是被接回来的苏锦歌又被关了起来。

阁楼外守着不少侍卫,秋善忍不住撇了撇嘴。

说着将夫人接回来陪着少爷过生辰,如今夫人却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她一个外人,这会儿都忍不住心疼了。

而从义那边好不容易等来了主子回府,他立马挤了过去。

「主子,属下有事和您说,关于夫……」

话未说完,姜扶华也过来了,她今日脖子上围了丝巾,嗓子也不太舒适,走两步便咳嗽几声,一副娇弱怜人的模样。

「夫君,你在这里啊……咳咳,快请各位落座吧。」

从义见状有些急了。

「主子,夫人那边……」

「夫君,烁儿在叫您呢。」

萧明泽皱了皱眉,还是被姜扶华拉走了。

从义只觉得心里憋闷得慌,不知这侧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偏不让他把话说完。

7.

前院的热闹传不到阁楼,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了。

我睁开眼,怔怔看着木床顶,想起身的动静惊醒了倚在床沿小憩的秋善。

「夫人,您可算醒了。」

天色微亮,我挣扎着要起身。

「烁儿生辰……」

嗓子干燥如纸,我发出粗粝的声音。

秋善看我的眼神带着怜悯,扶着我坐起来。

「夫人,少爷生辰……已经过去了。」

我下床的动作一顿。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过去了?」

秋善点点头,我仿佛卸了全身的力气。

连身上的疼痛都感知不到了。

「夫人,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秋善端来温着的粥,我摇摇头,让她出去。

发疯留下的后遗症便是头疼,可越是疼,头脑就越是清明。

偌大空寂的房内只留下一盏烛火,我看着那簇火苗跳跃着,烛泪凝固堆积,想了想还是将没做完的绣活拿了出来。

是很早就打算做出来送给萧安烁的小披风,还差一点缝合就完成了。

可惜我肩膀受了伤,针都拿不稳,但我依旧一点一点,把这件披风做完。

原本还想绣上平安二字,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天大亮时,我出了阁楼。

昨日的热闹仿佛还未平息,几个同萧安烁一般大的孩子和他在花园玩闹。

我正欲上前,却被其中一个孩子的话止住了脚步。

「萧安烁,我听我娘说,你母亲昨天脖子上有伤痕,看着好可怕,是你那个疯子娘掐的吗?」

萧安烁原本笑嘻嘻的小脸瞬间黑了下来。

「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大家都这么说。」

「对呀对呀,我娘也说了,你母亲好可怜,被你生母欺负。」

有个孩子却说:「可我觉得萧安烁的生母也很可怜啊,她昨天都没有参宴,我娘说,要是她有天不能为我庆生,她一定会难受死了。」

不知哪句话刺到了萧安烁,他一下炸了毛。

「她才不可怜!」

「那个女人恶毒又善妒,才不配做我的母亲!」

「你们都不知道,每次我叫她娘亲的时候,都浑身难受。」

「我母亲只有一个人,她就是姜扶华!」

即便心已经千疮百孔,此时此刻我还是尝到了万蚁噬心的痛楚。

然而眼眶生涩,我却没自己想象中那么想哭。

捧在手里的披风突然失去了意义,我挪动灌铅的腿想转身离开,一个高大的男人却拦在了我面前。

「夫人这是要送给少爷的吧?」

我抬头,是从义,他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想必也听到了那些言论。

我扯出个难看的笑,「不了。」

随即绕过他要走。

他却没让,额头都沁出了汗。

「夫人,少爷那些话一定不是真心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还有将军,他是有……」

「不重要了。」

8.

从义看着苏锦歌走远了,心里那股不安越发放大。

他咬咬牙,把脸色不悦的萧安烁叫到了一旁。

「少爷,夫人给你做了小披风,做了很久,特别用心特别好看,看着可暖和了。」

「那她怎么不来送给我?」

「夫人刚刚来过,她……听到了您的话,心里可能不开心了,您去哄哄她,她一定很快开心起来。」

萧安烁心底莫名一慌,却嘴硬道:

「为什么要我哄,我也没说错话。」

从义快急死了,从前几天他就没找到机会告诉将军,夫人的状态眼看着越来越差了。

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萧安烁身上。

于是不善言辞地他绞尽脑汁地又哄了几句,终于得了小祖宗的松口。

可就是这么一劝,却让从义悔了一辈子。

他不能预料发生了什么,匆匆带着萧安烁赶去了小阁楼。

刚走进,便听闻一声惊恐的呼喊:「夫人,不要——」

随即,他与萧安烁看到阁楼顶上一抹白色翩影坠了下来。

从义心头猛地一跳,身子比脑子动得更快。

可人的反应怎么快得过人坠地的速度呢。

重物落地的一声闷响,血雾迸散,周遭一切都仿佛染了红霜。

萧安烁就那么愣愣看着,脑袋一片空白,一两滴温热溅在他脸上,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流失,他伸出手,却抓不住。

从义眼前血红一片,他什么也没接住,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完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印象里温柔坚强的苏锦歌,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在这世上留下最后的痕迹。

若是将军知道了,会后悔他的所作所为吗?

正想着,他听到了萧明泽的声音。

「锦歌呢?」

那声音颤抖着,不复平日的冷静沉稳。

从义没有说话,秋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不住发着抖,不知道是哭,还是害怕。

那道雪白就那么躺在鲜红里,一动不动,毫无起伏。

「我问你,苏锦歌呢!」

萧明泽眼看着阁楼上坠下来一道身影,他莫名地发慌,匆忙跑过来后,他没看见苏锦歌的人,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不敢去看地上躺着的人。

他不愿相信那是苏锦歌。

他还心存侥幸。

一道小小的身影却动了,他上前拉住萧明泽的手,声音里带着迷茫。

「爹爹,娘亲她怎么了,怎么会摔下来,我们快去看看她。」

萧明泽听言,脸色瞬间失去血色,瞳孔震颤着,僵硬着身体转头去看几乎被血色浸透的身躯。

终于在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了。

苏锦歌死了。

9.

将军府挂起了白绸,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上两眼。

前两日不还在欢欢喜喜为小公子庆生,今日怎就办起了丧事。

怪哉怪哉。

我飘在自己的灵堂,看着低着头来来往往噤若寒蝉的下人。

那日从阁楼上跳下后,我便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折磨我的头痛不在了,肩膀上和身上的伤也消失不见。

我看见萧明泽抱着我的尸身不肯松手,又是找来许许多多大夫,要替我疗伤。

哪有神医能医死人呢,我嗤笑。

可是真奇怪呀,他竟然哭了。

他一夜未眠,我眼看着他满头的青丝熬成了灰白。

还有萧安烁,他好似被吓到了,抱着我没送出去的小披风神色怔怔,眸中无光,许久都缓不过来。

唯独在大夫查看我的伤情时,眼里有些波澜,像是在期待什么。

我轻松叹气,好心办坏事的从义到现在还跪着不肯起,他好像对我很是愧疚,明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才是。

除去这些,我的心里竟然毫无波澜。

最开心的大概就是姜扶华了,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与胜利的得意。

还是有些可惜的,在我死之前没能把她杀了。

她倒是聪明,趁萧明泽情绪大起大伏后疲惫小憩之时,把这事儿宣扬了出去,还忙着布置了灵堂。

棺材里躺着遗容不算体面的我,旁边跪着垂泪哭泣的秋善。

我坐在棺木上晃着脚,像个等父亲接我回家的孩子。

灵堂外突然一阵骚乱,萧明泽冲了进来。

他拿着一把剑,正是那日刺进我肩膀的那把。

「谁准你们布置灵堂?」

「锦歌没有死,你们好大的胆子!」

说着,他用剑在灵堂内四处劈砍,斩碎了白绸,踢翻了棺盖。

状似疯魔。

匆匆赶来的姜扶华大惊失色,连忙想抱住他的后腰让他冷静,却不想被萧明泽一把掐住了脖颈。

「是你,是你害了锦歌!」

萧明泽的手劲可不像我,没多久姜扶华的脸色就憋得发紫。

就在我以为他要这么掐死她时,他却突然松了手。

说不失望是假的。

他突然垂下了肩头。

「不,是我害了锦歌。」

如失魂般走到棺木旁,他看了我许久,目光贪恋又缱绻,翻涌着一丝偏执与痛苦。

随即,他把我抱了出去。

我身上依旧是那件染了血的衣裙,没有人愿意为我清洗换衣,若非天气寒凉,恐怕早有异味。

萧明泽叫人备了水,亲自替我梳洗。

可等到我衣衫褪尽时,他却凝住了目光,手指不住颤抖着,抚上我身上的伤痕。

其实也不算很狰狞可怕,只是绳索粗糙,我发病时挣扎久了,就会留下伤痕。

只有脚腕上的伤痕,长期被铁链锁住留下擦伤,反反复复养不好,看着有些可怖。

他看上去有些不可置信,眸底抑制不住的痛苦。

10.

萧明泽很少过问我在庄子上的情况,我只知道那些人负责看守我的人都是他派来的。

所以他们对我的折磨与伤害,我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萧明泽默许的。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萧明泽看上去气愤至极。

他叫来自己的亲卫,把庄子上的人全都带了过来。

那些人跪在地上,听完问责后面面相觑。

有一侍卫壮了胆子回话:「这些不都是将军的命令吗?说是夫人得了疯病会伤害自己,须看护好她,必要时可以把人绑起来……」

随着他的话,萧明泽脸色越来越难看。

「夫人送去庄子上时还未染上疯病,我何时交代过这些?」

秋善也跪在人群中,听闻这话身子抖成了糠筛。

不知是我自尽让她产生了心理阴影,还是她剩余的良知让她不愿再瞒,她颤颤巍巍爬到了萧明泽面前。

「将军赎罪,奴婢有话要说。」

「说。」

「奴婢奉侧夫人之命,长期喂夫人服用寒食散……」

「夫人并没有疯病,每次犯病只是寒食散发作。」

「时间一长,夫人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庄子上的人也就对夫人有疯病一事深信不疑,加上夫人发起病来不管不顾,下人们怕夫人出了事不好交代,只好长期将夫人绑住……」

「将军饶命,奴婢家人全在侧夫人手上,不敢不从,请将军明鉴啊!」

萧明泽高大的身子晃了一晃。

「那春芽呢?」

「春芽……有个汉子给夫人灌了滚烫饭食,烫坏了夫人的嗓子,春芽气不过找他理论,却不想那汉子起了色心……春芽不从,被生生打死了……」

「那人何在,给我拖出去,杖毙!」

「夫人发病时,用簪子将那人捅死了。」

门口偷听的那片衣角,听完秋善的话,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

「所以我娘亲没有随便杀人是吗?」

「母亲都是骗我的,娘亲不是滥杀无辜的坏女人?」

萧安烁红着眼睛,攥着拳头问道。

秋善哽咽着点头:「夫人善良至极,明知奴婢送给她的并非是安神药,也从未想过要怪罪奴婢。」

哪里是没想过呢,说到底那时我被伤了心,整日郁郁,寒食散食用过多叫我发疯,某种程度上却也让我有了发泄的出口。

若非秋善心软,偶尔停了给我的药,我甚至连保持最后的清明都做不到。

可话说再多,即便罪魁祸首是姜扶华,然而一切若没有萧明泽的纵容,我也不用经受这些。

即便从义昨日跪在我棺前,说将军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姜扶华与大皇子勾结,想利用她的身份将萧明泽拉入自己的阵营。

萧明泽忠于太子,心知肚明姜扶华有问题,为了忠义,他忍辱负重,反利用姜扶华想彻底扳倒大皇子。

而为了保护我,这才将我送往别庄。

却没想到大皇子的人渗透得如此厉害,令我受了如此多委屈与苦楚。

所谓「为了我好」,于是将我伤透了身心。

可若来自深爱之人的背叛与伤害是为了我好,那不如从一开始便换条路走。

只是萧明泽不愿罢了。

有姜扶华这引蛇出洞的饵,即便是深爱的妻子也可利用。

唯一真正超出设想的,便是萧安烁。

从义说,萧安烁一开始并不亲近姜扶华。

萧明泽不允许他经常见我,于是他总央求着府里管家带他偷偷去庄子上,隔的远远的,看我一眼。

直到那天,他亲眼看见我杀了一个人。

面目狰狞,浑身是血。

他吓得当晚就发了高烧,姜扶华也是借此机会,打着照料他的名头,明里暗里告诉他,他的娘亲是个心狠手辣,滥杀无辜的杀人犯。

小小的孩子当然也有自己的正义,他无法接受从小教育他正直善良的娘才是真正的坏人。

加上我疯病越来越严重,有玩伴问起他的生母,他便下意识不愿承认自己是疯子的儿子了。

天意弄人,如今我与他们阴阳相隔,倒是叫他们想起我的好了。

11.

葬礼还是举行了。

外人都道萧将军三年前移情别恋,专宠侧夫人,如今正妻逝世,他却白了发,惹人唏嘘。

而姜扶华,侧室谋害正妻,被萧明泽毒哑了嗓子,废了双手和双脚,关在了柴房里,每日喂食寒食散。

他似是要把我受的苦都在姜扶华身上报复回来。

萧安烁冷眼看着姜扶华被灌药时的痛苦哀嚎,转头问:「爹,娘消气了就会回来吗?」

萧明泽没说话。

姜扶华听言,突然发疯似的大笑。

「你们以为报复我,苏锦歌就会解气吗?」

「哈哈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吧,那天我故意激她,说我给萧安烁下了寒食散,她本来要杀了我,却被你爹一剑捅穿了肩……」

「可你怎么说的?你说只认我做母亲,哈哈哈……然后,她就【嘭】,从阁楼上跳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一切都是你们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女人嘶哑的声音透着扭曲的畅快,看向萧明泽的眸中却闪过不易察觉的痛楚。

我原本并不理解为何她对我有些那么大的恨意,抢走我的一切,还要施加给我身与心双重的折磨。

现在看来,她对萧明泽竟有几分真心。

萧安烁冲上去打她。

「你胡说!我娘还会回来的!她会给我唱歌,会哄我睡觉,还会教我读书写字陪我长大!」

等他发泄完,萧明泽让人把她绑了回去,勒令在他松口之前,不允许她死。

「你说得对,是我自作自受,所以你的报应是如此,我的……也终有一天会来。」

我沉默无言看着这一幕,看着萧安烁哭红的双眼,看着萧明泽满头灰白的发。

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他们从前的模样了。

直到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丫头。」

我转头,看见一对挽着手臂的夫妻。

「爹,娘……?」

「爹说好了,要来接你的。」

我释然一笑,困于此地的魂灵终于得以解脱。

番外:从义视角

夫人下葬后,将军立的碑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碎掉。

偶有一位道士经过,他啧啧称奇,问将军是否未经过夫人娘家同意便成了婚,人家令尊人不同意嘞。

这话说的怪,将军只当是这人疯言疯语,谁料立几个碑就碎几次。

将军灰白的头发又白了些。

只好换了刻字,以苏家姑娘的身份。

这次没碎了。

将军看上去十分难过,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好几天,亲手刻了个牌位,没敢刻姓氏,只刻了「吾妻锦歌」聊作安慰。

从前夫人留在府里的东西被姜扶华处理的差不多了,将军为了做戏逼真,竟也没留下什么。

唯有将军从别庄的下人手里拿到的夫人戴过的碎玉,和少爷睡觉也不肯撒手的披风能做个念想。

那件披风其他地方都绣得很精致,但有一处针脚歪斜,看着怪异。

秋善说,那是夫人在庄子上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赶制的,而缝得歪歪扭扭的地方,是被将军刺穿肩头后才完工的。

少爷摸着那处没说话,晚上偷偷抱着哭了许久。

我曾无数次想。

若是当初我再快一些,是否能够留下夫人一命呢?

我又摇摇头,即便留下了那具躯壳,恐怕也留不住夫人摇摇欲坠的精神和行将木就的心。

纵使将军有苦衷,也还是太自负了。

他没保护好夫人,也没守护住自己的家。

况且在我看来,姜扶华实在不算一颗好的棋子。

心思阴毒,行事很辣,目光却不长远。

而今看来,也远远不及夫人坚韧。

不过半年时间,她就有了完全疯癫的迹象。

而将军,开始不断遭到弹劾,那些人是将军的朋友,却也是苏将军原本的部下。

有些事还是传了出去,他们不满苏将军的孤女落得如此下场,隐隐打压着将军在朝中的势力。

将军日渐憔悴,许多时候用酒麻痹自己,太子怒其不争,对他很不满,恰逢北疆战事又起,将军被推了出去。

即将入冬,草原上那群鬣狗打起仗来拼尽一切,是场恶战。

将军凯旋时,断了一臂,年不过三十,就已满头花白。

那只空荡荡的袖筒在风里飘荡,让我不禁想起夫人那时被刺中无力垂下的手臂。

这一仗打得艰难,也算赢的漂亮。

将军卸甲时只求了一样赏赐,萧府这座大宅。

他带着越发沉默寡言的少爷住进了夫人从前的院子,按着回忆,将这里又一点一点打理成原来的模样。

可那块碎玉终究无法恢复完整,小披风也随着年月再也穿不上了,院子里的花换了一批又一批,终究不是原来的模样。

伊人已逝,徒留感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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