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鳄鱼都比他有良心(陈铭章节)全文免费_(陈铭章节)鳄鱼都比他有良心后续阅读(陈铭章节)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9:15:26 

“再来一杯……不,再来一打!”

我的声音劈了叉,带着哭腔,像被砂纸狠狠磨过喉咙。眼泪糊了满脸,睫毛膏估计已经顺着脸颊流成两条蜿蜒的小溪,管它呢,反正这世界早就烂透了。面前的空杯子堆得摇摇欲坠,像一座用我破碎的心垒起来的危楼,随时准备哗啦一声,把我彻底埋了。

“姑娘,悠着点,”吧台后面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这玩意儿是酒,不是忘情水。”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说话的是老板,一个顶着一头乱糟糟棕色卷毛的家伙,像刚被台风吹过。他穿着件印着巨大卡通章鱼的t恤,胳膊上肌肉线条流畅,正慢条斯理地擦着一个高脚杯。酒吧灯光昏暗,落在他脸上,照出几分奇异的平静,仿佛我这边山崩地裂的崩溃现场,在他眼里不过是水族箱里一颗泡泡破裂那么寻常。

“忘情水?”我吸溜着鼻子,试图找回一点尊严,结果声音抖得更厉害,“要真有那玩意儿,我倾家荡产也买!妈的,五年!五年青春喂了狗!他居然……居然……”喉咙猛地被酸涩堵住,后面的话成了呜咽,眼泪又汹涌地决堤。我狠狠抹了一把脸,“跟那个实习生!就在我们新房的床上!狗男女!”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带着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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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零星几个客人投来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我觉得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无处遁形,只能把头埋得更低,额头抵着冰冷的吧台木面。

一个玻璃杯被轻轻推到我手边。杯子里盛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液体,上层是浑浊的、近乎灰色的泡沫,像暴风雨前压城的乌云,泡沫下却沉淀着奇异的、近乎透明的琥珀色,沉静地待在杯底。矛盾又奇异。

“试试这个,‘人间清醒’。”老板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在念什么咒语,“独家秘方,专治……脑子不清醒。”

我盯着那杯东西,没动。脑子里全是那个刺眼的画面:散落在地的陌生内衣,床上凌乱的褶皱,还有陈铭那张惊慌失措、瞬间变得无比陌生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清醒?”我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清醒有什么用?能把他塞回他妈肚子里重造吗?能让我这五年时光倒流吗?清醒只会让我更他妈痛!痛死了!”我抓起杯子,不管不顾就想往嘴里灌,用酒精把脑子里那些刀子般的画面冲刷掉。

一只手稳稳地按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抬头,撞进老板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却有种洞穿一切的幽暗。

“痛?”他嘴角扯起一个古怪的弧度,像笑,又不像,“痛就对了。证明你还活着,证明你那颗心还没被狗啃干净~”他收回手,下巴朝酒吧深处某个角落努了努,“不过呢,比起你在这儿灌死自己,我有个更有意思的法子,想不想听?”

我茫然地看着他,酒精让思维变得迟钝又黏稠。

他直起身,绕过吧台,示意我跟上。脚步有点虚浮,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走到酒吧最里侧。那里光线更暗,靠墙立着一个巨大的、用厚实玻璃围起来的水族箱,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浑浊的水里,隐约可见粗糙的岩石、沉木,还有……一团巨大的、灰褐色的、覆盖着嶙峋鳞甲的轮廓,正静静匍匐在箱底。

老板“咚”地一声,屈指敲了敲厚实的玻璃壁。水波晃动,那团灰褐色的庞然大物懒洋洋地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扭过头。

我的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那是一条鳄鱼!一条货真价实的、体长绝对超过两米的尼罗鳄!它冰冷的、竖瞳的眼睛隔着玻璃,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过我们,像在打量两块会移动的肉排。粗糙的鳞甲在水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泽,巨大的嘴巴微微张开一条缝,露出森白交错的利齿。

“这……这什么玩意儿?”我声音都变了调,舌头打结,“你……你酒吧里养鳄鱼?!疯了吗老板?”

“它叫‘老罗’,”老板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条金鱼,甚至还伸手拍了拍玻璃,“脾气还行,就是有点懒。不过,”他话锋一转,侧过头看我,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奇异的阴影,让他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深不可测,“它有个优点,比某些两条腿走路的东西强。”

我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只是惊恐地盯着那条叫老罗的鳄鱼。

“它前任,就这条,”老板指了指水里另一块看起来像朽木的、更小的鳄鱼模型,“去年冬天,我给它弄了个硅胶替身,做得挺像,放进去装死。”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场景,“你猜怎么着?”

我茫然地摇头,心脏还在因为惊吓砰砰狂跳。

“老罗这家伙,”老板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温柔的感慨,“愣是在那‘尸体’旁边守了三天三夜,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就那么守着。直到我把那假玩意儿捞出来,它才慢吞吞地挪开。”

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三天三夜。守着个一动不动的、冰冷的‘前任’。你说,这份‘情义’,值不值一杯酒?”

我张着嘴,像个傻子一样,看看水里那条散发着原始凶悍气息的鳄鱼,又看看眼前这个卷毛章鱼t恤的男人。荒谬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他是在拿我和一条鳄鱼比?还是在讽刺陈铭连鳄鱼都不如?

“你……”我憋了半天,酒精和震惊搅得我脑子里一团浆糊,最终只能挤出三个字,“神经病啊!”

老板却笑了,不是嘲笑,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带着点悲悯的浅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神经病?或许吧~”他耸耸肩,那件滑稽的章鱼t恤也跟着抖了抖,“但至少,老罗证明了,这世上有些‘情义’,哪怕是本能,也比某些人精心编织的谎言来得实在。”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所以,姑娘,要不要试试?给他发个讣告,就说你悲痛过度,嘎嘣一下,没了。看看你那情深似海的前男友,会为你‘守灵’多久?是三天三夜,还是……三分钟?”

空气像是凝固的胶水,又沉又闷,裹得我几乎喘不上气。鳄鱼老罗在浑浊的水里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下爪子,搅起一小片无声的暗流。老板那双古井般的眼睛就盯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等着我的答案。

“你……你认真的?”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装死?给他发……讣告?”这念头本身就像一出荒诞剧,比我喝下去的所有酒加起来还要醉人。

老板没说话,只是把吧台上我那杯几乎没动过的“人间清醒”又往我面前推了推。浑浊的泡沫微微荡漾,底下那抹奇异的琥珀色沉淀着,纹丝不动。那平静,刺得我眼睛发痛。

陈铭的脸又在我眼前晃——他惊慌失措的表情,他语无伦次的辩解,他最后那句带着不耐烦的“你能不能成熟点”。成熟?去他妈的成熟!五年青春,换来一句“成熟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用力挤压,痛得我指尖都在发麻。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某种破罐子破摔的邪火猛地冲上头顶,烧得我理智的堤坝寸寸崩裂。

“发!”我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带着酒精的微颤,用力戳着冰冷的屏幕。屏幕的光映着我哭花的脸,像个滑稽又凄厉的面具。“现在就发!妈的!我看看他是不是连鳄鱼都不如!”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斑。我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那个曾经让我心跳加速,此刻却只余下无尽厌恶和剧痛的头像。

手指在屏幕上疯狂地戳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的控诉,又裹挟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意:

【讣告:沉痛哀悼我最好的朋友林晓(就是我本人!),因突发心碎综合征(被渣男陈铭劈腿活活气死!),于今日凌晨不幸离世。享年25岁(实际心龄已死)。现定于三日后在城西火葬场(或者随便哪个垃圾场!)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欢迎带花圈,但请自带火源,因为没人会为我点火!)。生前好友(特指陈铭)若还有一丝良心未泯,请务必前来送我最后一程(不来你就是鳄鱼都不如的王八蛋!)。备注:死状极惨,建议自带护目镜。】

写完最后那个疯狂又绝望的感叹号,我甚至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一股强烈的羞耻和恐惧猛地攫住了我。天啊,我在干什么?我疯了吗?发这种东西?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就在指尖悬停在发送键上,剧烈颤抖,几乎要落荒而逃的瞬间——

“等等。”老板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我混乱的泡沫。

我猛地抬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望向他,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还没燃起,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彻底浇灭。

“你这措辞,”他微微皱眉,用一种点评学术论文般挑剔的语气,“情绪太外露,目的性太强。不像讣告,像战书。”他绕过吧台,极其自然地伸手拿过我的手机,速度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指修长,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

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手指翻飞,几下就把我那篇血泪控诉删得干干净净。然后,他重新开始输入,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调制一杯价值连城的鸡尾酒。

几秒钟后,他把手机塞回我手里。

屏幕上是全新的文字,冰冷,简洁,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墓碑:

【讣告:林晓女士,因突发心脏疾病,抢救无效,于今夜离世。享年25岁。谨此泣告。生前好友可联系其家人(电话:13xxxxxxxxx)了解后事安排。林晓家人泣告。】

没有控诉,没有诅咒,没有任何指向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寒意。

“这……这也太假了吧?”我声音发颤,“一点感情都没有!”

“要的就是这个‘假’。”老板拿起一块布,慢悠悠地擦拭着吧台上一滴不存在的酒渍,头也没抬,“越平静,越像真的,越像真的,才越能照出人心。”他抬眼,那双深井般的眸子再次锁住我,“现在,发出去,群发,所有你们共同的朋友圈,一个别落。”

他眼神里的某种东西,像冰冷的钢针,扎破了最后一丝犹豫。我闭了闭眼,心一横,手指用力按下了那个绿色的发送键。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圆圈开始转动,一条条“发送成功”的提示像冰冷的判决书,接连不断地弹出来。

消息发出的那一秒,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酒吧里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远处卡座传来的低语、甚至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咚咚、咚咚,像一面被绝望擂响的破鼓。我死死攥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屏幕暗下去,又被我神经质地按亮,像在等待一场不知何时降临的审判。

时间像是被粘稠的糖浆裹住了,每一秒都拖得无比漫长。

嗡——嗡——

手机猝不及防地在掌心疯狂震动起来,尖锐的嗡鸣刺破死寂。屏幕上跳动着“李薇”的名字——我大学时代最好的闺蜜。我的手指僵硬得像冻住的冰棍,几乎无法弯曲去触碰那个接听键。

“喂……”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晓晓?!我的天啊!怎么回事?!”李薇的声音劈了叉,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穿透耳膜,“那讣告……是真的吗?你……你别吓我啊!你在哪儿?说话啊晓晓!”

那声音里的惊恐和悲痛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满了滚烫的砂砾,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负罪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我骗了她!我骗了所有关心我的人!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我艰难地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浓重的羞耻,“薇薇……我……”

“别怕!别怕!我马上过去!告诉我你在哪儿医院?还是……”李薇的声音慌乱无措,背景音里传来她手忙脚乱撞到东西的声响。

“别!别过来!”我几乎是尖叫着阻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现在……不方便……”谎言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窒息。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沾着点水渍的手伸过来,无比自然地抽走了我紧攥着的手机。老板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直接把手机放到耳边,声音是那种刻意压低后的、带着沉重疲惫的陌生男声:

“喂?你好,我是晓晓的远房表哥。对……事情太突然了,我们一家都……唉……”他恰到好处地停顿,发出一声沉痛的叹息,“她现在……在殡仪馆这边,暂时不方便探望。后事……我们还在处理,等安排好了会通知大家的。谢谢关心……节哀。”

他的语气、措辞、那恰到好处的停顿和叹息,完美得无懈可击,像演练过千百遍。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看一个怪物。

他利落地挂断电话,顺手还按了静音,然后把不断震动的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扣在吧台上。嗡嗡的震动声被木质台面闷住,变成一种压抑的、持续的蜂鸣。

“行了,”他拍拍手,仿佛刚处理掉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清静了,让子弹飞一会儿~”

我像一尊被抽掉骨头的泥塑,瘫软在高脚凳上,巨大的精神消耗和酒精后劲一起涌上来,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老板的脸在我视野里模糊、晃动,他好像说了句什么“睡会儿吧”,又好像没有。我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破船,一点点艰难地上浮。头痛欲裂,像有人拿着凿子在里面施工。我费力地睁开酸涩肿胀的眼睛,酒吧里依旧是那令人安心的昏暗光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柠檬清洁剂的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爬行动物的微腥水汽?我挣扎着坐直身体,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吧台后面,老板依旧在慢条斯理地擦着杯子。听到动静,他抬眼瞥了我一下:“醒了?正好,好戏快开演了。”

他指了指扣在吧台上的我的手机:“看看,谁最‘关心’你。”

心脏猛地一缩。我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屏幕朝上。无数条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像炸弹一样堆满了通知栏。我屏住呼吸,手指冰凉地划开屏幕,点进微信。置顶的那个对话框,陈铭的头像,上面没有任何小红点。一片死寂。仿佛那则关于我“死亡”的讣告,是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没在他那里激起。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疼得我瞬间弓起了腰。果然……果然连鳄鱼都不如!那点残存的、可笑的期待彻底灰飞烟灭,只剩下冰冷的、被验证的绝望。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不是陈铭,是另一个大学同学张超发来的消息,一个链接,后面跟着一串感叹号:【卧槽!晓晓你快看!这直播里是不是陈铭?!在‘迷城’!他旁边那女的谁啊?!他不是……他不是……[惊恐][惊恐]】

迷城?本市最火的那家夜店?我指尖冰凉地点开那个链接。

缓冲圈转动了一下,嘈杂喧嚣的音浪瞬间冲了出来。晃动的镜头,迷幻刺眼的镭射灯光,拥挤扭动的人群。镜头扫过一个卡座,聚焦在那里——陈铭!那张化成灰我都认识的脸!他穿着一件骚包的亮片衬衫,头发精心抓过,脸上带着亢奋的笑容,正举着一杯洋酒。他旁边,紧紧贴着他坐着的,正是那个实习生!年轻,漂亮,穿着清凉的吊带裙,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一只手还亲昵地搭在陈铭的大腿上。

屏幕上方的弹幕疯狂滚动:

【哇!劲爆!刚“死”了女友就带新欢出来嗨?】

【渣男中的战斗机!】

【这心理素质,牛逼啊!】

【心疼那个叫林晓的妹子……】

【@林晓快来看你“前”男友的精彩表演!】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四肢百骸都麻木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看着他对着镜头方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着那个女孩凑过去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看着他们肆无忌惮地笑闹……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我猛地捂住嘴,冲下高脚凳,踉跄着扑向洗手间的方向。冰凉的自来水狠狠泼在脸上,混合着止不住的眼泪。我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剧烈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苦涩和灼烧感在喉咙里蔓延。镜子里的那张脸惨白浮肿,眼睛红肿得像烂桃子,写满了被彻底碾碎的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挪回吧台。每一步都沉重无比。酒吧里很安静,只有老罗水族箱里沉闷的循环水声。老板依旧站在吧台后,手里拿着我的手机。屏幕亮着,正对着我。上面定格着直播的截图——陈铭搂着新欢,笑容灿烂,背景是迷幻的夜店灯光,右下角的时间清晰地显示着:23:48。距离我那则冰冷的讣告发出,仅仅过去了不到四个小时。

老板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等待一场早已预知的落幕。

我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那刺眼的屏幕,越过老板平静的脸,最终落在他身后那个巨大的水族箱上。浑浊的水中,老罗依旧静静地匍匐在箱底,像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它那双冰冷的竖瞳似乎朝着我这个方向,又似乎什么也没看。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到极点的讽刺感,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进我的神经末梢。

“呵……”一声短促的、破碎的、完全不像笑声的声音从我喉咙里挤了出来。紧接着,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我无法控制地笑了起来。开始是低低的、压抑的,肩膀耸动。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在空旷安静的酒吧里回荡,刺耳又悲凉。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和疯狂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哈哈哈哈……守灵?三天三夜?”我指着水族箱,笑得喘不上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哈哈哈哈……看看!看看人家!四个小时!四个小时都嫌多!直接蹦迪去了!哈哈哈哈……”

我笑得弯下腰,手指用力抠着冰冷的吧台边缘,指节泛白。笑声渐渐变得嘶哑、扭曲,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和剧烈的咳嗽。

“鳄鱼……鳄鱼都比他有良心……”我抬起头,脸上湿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泪是汗,眼神空洞地看着老板,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你说得对……老板……你说得真他妈对……鳄鱼都比他有良心!哈哈哈……”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呛咳。

老板静静地看着我这场失控的情绪风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我的笑声和呜咽渐渐平息,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偶尔的抽噎,他才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吧台光滑的木质表面,仿佛刚才这里只是洒了一点水。

“良心?”他淡淡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那玩意儿太稀罕了,不是人人都配有的。”他放下布,拿起一个玻璃杯,对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杯子,“不过呢,看清了,总比蒙在鼓里当傻子强。至少,你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他放下杯子,目光终于落在我狼狈不堪的脸上,那眼神,像是穿透了我此刻的支离破碎,看到了更深的地方:“现在,感觉怎么样?人间清醒的滋味,如何?”

我怔怔地看着他。酒吧浑浊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过滤过,吸进肺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凉和……通透。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被欺骗的愤怒、自毁般的羞耻,像退潮一样,留下的是被冲刷干净的、一片狼藉却也无比清晰的沙滩。心脏依旧沉重地跳着,但不再是濒死的挣扎,而是劫后余生的、疲惫但真实的搏动。

是啊,捡回来了。从一场五年的幻梦,一场自我感动的骗局里,把自己这条命,硬生生拽了回来。代价惨烈,但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凉的气息直达肺腑,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清醒。我用手背用力抹掉脸上残留的狼狈,挺直了因为长时间蜷缩而有些僵硬的脊背。目光越过吧台上那个定格着陈铭灿烂笑容的手机屏幕,最终落回老板脸上。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往一个干净的玻璃杯里夹冰块。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如同碎玉般的声响。

酒吧里只有这清脆的冰响、老罗水族箱沉闷的循环水声,和我自己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声。那杯所谓的“人间清醒”还放在吧台角落,浑浊的泡沫早已消散殆尽,只剩下杯底那一汪纯粹的、近乎透明的琥珀色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沉淀着,静水流深。

一股冲动,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涌上心头。它不再是被酒精泡发的混沌,不再是绝望中的胡乱抓取,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异常清晰的念头。

我往前挪了挪高脚凳,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冰凉的木质吧台上,离他更近了一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酒香和柠檬的气息。

“老板,”我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但异常平稳,带着连我自己都惊讶的平静,“那……接下来,如果我想追你,”我停顿了一下,目光坦然地迎上他抬起看过来的视线,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讶异,“需要……也提前装个死什么的吗?流程熟。”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吧台后,老板擦拭酒杯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抬起眼,那双总是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井般的眸子,终于清晰地映出了我的样子——狼狈褪去大半,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近乎莽撞的生机。

他看着我,没有立刻回答。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几个节拍。酒吧里只有老罗在水里搅动的沉闷水声,还有冰块在杯子里融化的细微声响。

然后,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不是刚才那种看透世事的、带着悲悯的浅笑,也不是面对鳄鱼老罗时那种古怪的温和。这个笑很淡,却像投入深井的一颗小石子,在他眼底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带着点……玩味?亦或是别的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转身,拿起一个空玻璃杯。没有取任何酒瓶,只是走到旁边那个小小的、装着柠檬片的冰水桶旁。他夹起两片新鲜的、还带着水珠的柠檬片,放进杯底。然后,拿起旁边那个装纯净水的银色虹吸壶,清澈透明的水流带着细微的声响,注入杯中,漫过青黄色的柠檬片。水很凉,杯壁瞬间凝结起一层朦胧的白雾。

他把这杯简单到极致的柠檬水推到我面前,动作随意得像递一张纸巾。杯底那两片柠檬片在清水中载沉载浮,缓慢地释放着微酸的清香。

“装死?”他轻轻晃了晃自己手里那个空杯子,冰块在里面叮当作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酒吧的寂静,“那都是给糊涂蛋看的戏码。”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不再是之前的穿透和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

“清醒的人,”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月光下的溪流,一字一句地敲在我的心上,“才配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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