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的“肾”全文小说顾泽夏晚陈屿小说在线阅读
1绝望签字
顾泽指尖刚触到冰凉的药瓶,玄关就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清脆声响。他收回手,将那瓶刚被医生加了剂量的止痛药往抽屉深处推了推,拢了拢滑落肩头的薄开衫,才转身挤出温和的笑:“回来了?”
夏晚赤足踩在光洁地板上,没看他,径直走向酒柜倒了杯烈酒。琥珀色液体晃动,映着她强势却略显疲惫的侧脸。“嗯。”她仰头灌下一大口,喉间滚动,才像卸下重担般呼出口气,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有件事,你得签字。”
一份文件“啪”地拍在玻璃茶几上,声响刺耳。顾泽的目光钉在封面几个冰冷的印刷体大字上——《活体器官捐献同意书》。心脏骤停,随即疯狂擂动,牵扯着胸腔深处熟悉的闷痛。
“什……什么?”声音干涩如砂纸。
夏晚在他对面坐下,双腿交叠,身体前倾,掌控全局。“陈屿等不到肾源了。”她语气平淡如公事,“医院配型,只有你的最合适。”
顾泽呼吸猛地一窒,眩晕袭来。他扶住沙发扶手才稳住,指尖冰凉。“我的……肾?”他不敢相信。他这破败身体,每一次感冒都凶险,每一次抽血都惊心。她怎么敢?
“对,右肾。”夏晚语气毫无波澜,甚至带丝催促,“手术越快越好。陈屿等不起。”她拔掉笔帽,将笔递向他,“签了吧。”
那支笔悬在空中,像道催命符。顾泽看着她,这个他倾尽所有去爱的妻子。她精致的脸上没有愧疚犹豫,只有冷酷的理所当然——牺牲他顾泽,救陈屿,天经地义。
“夏晚……”顾泽艰难开口,声音破碎颤抖,“我的身体……你知道的……”他想让她想起塞满抽屉的药瓶,夜里倚靠高枕的喘息,医生忧心忡忡的警告。
“我知道。”夏晚不耐蹙眉打断,“一个肾而已,死不了。医生评估过,风险可控。顾泽,别那么自私,这是在救人命!”笔尖几乎戳到他手背,“陈屿他还年轻!”
“自私?”这词像淬毒针扎进顾泽心脏。腥甜涌上喉头,他强行咽下,口腔弥漫铁锈味。巨大悲凉荒谬感淹没了他。原来保全自己这残躯,竟成了自私?那个过去的陈屿,才是她倾尽一切守护的珍宝?
他看着夏晚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看着她为陈屿流露的焦灼。所有质问哀求堵在喉咙,化作冰冷死寂。他太了解她。她的决定,无人能改。
窗外惨白闪电划过,映亮他惨白如纸的脸。他慢慢伸出手,指尖冰冷僵硬,几乎握不住笔。笔尖落在签名栏,颤抖着划出歪扭如濒死挣扎的笔画——“顾泽”。
签完最后一笔,力气被抽干,身体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抓住沙发扶手,指节死白,剧烈咳嗽猛地爆发,撕心裂肺,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胸腔深处尖锐痛楚。
夏晚看着他咳得蜷缩,单薄肩膀耸动,脸上闪过一丝不耐,随即被任务完成的轻松取代。她迅速收起同意书,像收起无关紧要的物品。
“行了,别咳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语气施舍般敷衍,“手术定在三天后,你这几天……好好休息。”说完,不再看他一眼,拿起手机手包,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冷漠,消失在门后。
偌大客厅只剩顾泽压抑破碎的咳声在冰冷空气里回荡,窗外闷雷越来越近。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比任何病发更彻骨。他捂着嘴的手心,赫然一抹刺目鲜红。
2背叛之血
三天后傍晚,空气闷热如蒸笼,暴雨欲来。顾泽躺在主卧床上,高烧带来的晕眩如潮水淹没。额头滚烫,身体阵阵发冷,薄蚕丝被无法驱散骨髓寒意。强力退烧药似乎失效,每一次呼吸都灼热,胸口沉重如压巨石。
夏晚一早出门处理“最后手续”。顾泽昏沉,意识在灼热迷雾浮沉。不知多久,手机尖锐提示音将他惊醒。他费力睁开沉重眼皮,摸索到枕边手机。屏幕光刺得眼睛生疼。
夏晚的信息,十分钟前。“我在陈屿病房,他情绪不稳,安抚一下。晚点回,勿念。”
勿念?顾泽混沌脑子闪过一丝疑虑。陈屿病房?这个时间?安抚需要这么久?冰冷毒蛇般预感缠绕上脆弱心脏。
高烧虚脱感让他浑身酸软,抬手力气都快耗尽。但莫名尖锐恐慌驱使。他咬牙,用尽全力撑起沉重身体,眩晕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冰冷墙壁,一步一挪走出卧室,每一步像踩棉花。额头冷汗滑落,浸湿睡衣领口。
不知怎么走下楼梯,深夜拦住出租车。司机看他煞白脸摇摇欲坠样子,差点拒载。顾泽靠冰凉车窗上,窗外霓虹灯光在眼中扭曲模糊光斑。心脏在胸腔沉重混乱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高烧钝痛和更深沉不安。他嘶哑报出陈屿所在的私立医院地址。
医院走廊弥漫消毒水和疾病衰败气息。灯光惨白。顾泽扶墙,每一步异常艰难,喘息粗重如破旧风箱。循着记忆,找到陈屿单人病房。门牌号在视线晃动。
他停在门口,刚要抬手敲门,里面隐约传来压抑异样声响。女人急促喘息,混合男人低沉闷哼。
顾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高烧晕眩被更汹涌冰冷冲散,只剩尖锐刺骨清醒。他屏住呼吸,那声音隔着门板异常清晰,如烧红烙铁烫在耳膜,灼穿所有自欺欺人。
无法言喻腥甜再次涌上喉咙,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咳出。身体控制不住颤抖,不是因高烧,是因灭顶毁灭性背叛感。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愤怒绝望压倒了病痛。他猛地伸手,一把推开那扇未锁死的病房门!
“吱呀——”
门开了。
病房只开一盏昏暗床头灯,光线暧昧。但足以让顾泽看清一切。
陈屿半靠摇起的病床,脸色带病容但精神亢奋。夏晚——他顾泽的妻子,衣衫不整伏在陈屿身上!昂贵真丝衬衫扣子解开大半,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裙摆凌乱卷到大腿根。陈屿一只手紧搂她的腰,另一只手放肆探入衣襟!
空气弥漫情欲和消毒水混合的、令人作呕气味。
时间彻底静止。
顾泽像尊瞬间风化石雕,僵立门口,脸上所有血色刹那褪尽,只剩濒死灰败。瞳孔因极致震惊痛苦放大到极致,清晰映照肮脏不堪一幕。高烧潮红早被死寂苍白取代。
巨大眩晕如海啸袭来,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崩塌。他清晰听到胸腔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喉头一甜,温热液体再也无法抑制涌上。
“噗——”
一大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病房门口光洁冰冷地砖上,如绽开绝望妖异红花。鲜艳刺目红,映衬他惨白如纸脸,构成惊心动魄画面。
夏晚和陈屿被这变故惊得魂飞魄散。夏晚猛地从陈屿身上弹开,手忙脚乱拉扯凌乱衣服,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惊惶狼狈。陈屿也慌乱拉被子遮掩,眼中充满惊愕心虚。
“顾、顾泽?!”夏晚声音因极度惊吓扭曲变调,她看着门口摇摇欲坠、口角染血丈夫,看着他眼中彻底熄灭如死灰绝望,第一次感到灭顶恐慌,“你……你怎么来了?听我解释……”
解释?顾泽想笑,嘴角无力牵动,更多鲜血顺下巴蜿蜒流下,滴落前襟。他看着夏晚急于遮掩辩解样子,只觉得无比荒谬恶心。
所有力气希望,在看见这一幕、喷出这口血瞬间,被彻底抽干。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断线木偶,软软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冰冷门框上,发出沉闷声响,但他已感觉不到疼痛。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最后残存画面是夏晚写满惊恐脸,和地上那滩自己呕出的、象征生命爱意流逝的、刺目猩红。
3逃亡之夜
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水里,沉重得无法挣脱。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还有一丝隐约的、令人不安的铁锈味。顾泽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晃动的白影。
“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个温和又带着职业性冷静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顾泽艰难地转动眼珠,焦距慢慢凝聚。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却沉稳的脸,戴着护士帽,口罩拉在下颌,露出一双清亮而带着关切的眼睛。她胸前别着名牌:林薇。
林薇……这个名字在顾泽混沌的脑子里转了一圈。是了,这家私立医院肾脏科的护士,他之前来做配型检查时见过几次。她总是很安静,动作麻利,眼神里有一种不同于其他医护的、不易察觉的温度。
“你被送来急救,胃出血,情况一度很危险。”林薇的声音压得很低,一边动作轻柔地检查他手背上的留置针,一边快速说道,“夏晚女士签了字,明天上午十点,取肾手术。”
“明天……十点……”顾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破碎嘶哑的声音几乎连不成调。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瞬间攫住了他。原来,即使他亲眼撞破那不堪的一幕,即使他呕血濒死,夏晚也从未想过要停下这场掠夺!她签了字!她还是要把他送上手术台,去救那个刚刚还在病床上与她苟合的男人!
“陈屿那边……手术也安排好了,同步进行。”林薇的声音更低了些,那双清亮的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病房门口的方向,确认无人,才重新看向顾泽,眼神复杂,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决绝,“顾先生,你现在感觉……能走吗?”
顾泽灰败的瞳孔猛地一缩!能走?她什么意思?
林薇没等他回答,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如同耳语:“我查了你的病历,还有……陈屿的配型记录。夏晚女士动用了很多关系,流程走得很快,但术前最后的交叉配型复核还没完成。明天手术室值班的麻醉师和器械护士……有我认识的人。”她深吸一口气,眼神紧紧锁住顾泽,“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们以为你还很虚弱,疏于防备。错过今晚……”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顾泽瞬间明白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置信的希望冲撞着他残破的身体。他看着林薇,这个只有数面之缘的护士,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夏晚的强势和算计,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果敢。
“为……为什么?”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喉咙火烧火燎地痛。
林薇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落在他因虚弱和痛苦而深陷的眼窝上,声音很轻,却带着分量:“我看过你以前的病历,也看过陈屿的。这不公平。而且……昨天下午,在陈屿病房门口……”她没再说下去,但顾泽懂了。她看到了他撞破奸情后呕血倒地的惨状。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顾泽的鼻腔。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那片死寂的灰烬里,燃起了一簇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像待宰的牲畜一样,被推上手术台,为那对狗男女贡献自己的器官!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轻微却无比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林薇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她迅速行动起来,动作快得惊人,又带着医护特有的精准和安静。她拔掉顾泽身上除却关键静脉通路外的其他监测线缆,小心地避开了报警器。然后,她从旁边的推车里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印着“医疗废弃物”的黑色大塑料袋。
“得罪了,顾先生。”她低声道,在顾泽惊愕的目光中,迅速但极其小心地将他上半身套进了那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里,只露出头部,又把他的腿蜷缩起来。整个过程,她都小心地避开了他腹部的区域,显然知道他身体脆弱。“隔壁楼层有个专用的医疗垃圾通道,直通地下车库的转运点。值班的清洁工……也打过招呼了。”
顾泽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倚靠在林薇瘦弱的肩膀上,他感觉自己像个被装进裹尸袋的残骸,屈辱、虚弱,却又被一股强大的求生欲支撑着。林薇扶着他,另一只手推着那辆伪装成运送废弃物的推车,步伐沉稳而迅速地走出了病房。
深夜的医院走廊灯光昏暗,寂静无声。只有推车轮子滚动发出的轻微声响。顾泽蜷缩在散发着消毒水和塑料异味的黑暗里,透过塑料袋的缝隙,能看到冰冷光滑的地面在眼前快速后退。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他胸腔和胃部的剧痛,但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心跳得快要撞出胸膛,一半是恐惧,一半是绝境中抓住唯一一根稻草的孤注一掷。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一部员工专用的货梯。电梯下行时失重的感觉让顾泽一阵眩晕恶心。电梯门在地下二层打开,一股混杂着机油和灰尘的冷空气涌进来。林薇推着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堆放着废弃纸箱和杂物的通道,推开一扇沉重的、标着“医疗垃圾专用通道”的防火门。
门外,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静静地停在阴影里。车门拉开,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紧张地探出头,看到林薇,立刻跳下车帮忙。
“快!小心点!”林薇低促地指挥着。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蜷在推车上的顾泽连同那个黑色塑料袋一起抬上了面包车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
“林护士,这……”清洁工大叔看着蜷缩在后座、脸色惨白如鬼的顾泽,声音有些发颤。
“李叔,按计划,送他去老地方。”林薇语速飞快,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李叔手里,又递给他一个保温桶,“药在里面,按我写的说明给他用。拜托了!”她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和信任。
李叔捏了捏信封,重重点头:“放心!”
面包车引擎发出沉闷的低吼,缓缓驶入地下车库更深的黑暗,然后一个加速,汇入了外面沉寂的午夜街道。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拐角,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护士服,推着那辆空了的推车,转身快步走回灯火通明的住院大楼。脸上所有的紧张和决绝褪去,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着。
4手术惊变
翌日上午九点五十分。私立医院顶层,vip手术准备区。空气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的气息。
夏晚穿着蓝色无菌手术服,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和某种决绝疯狂的眼睛。她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沿着冰冷的走廊,滑向那扇象征着“献祭”的手术室大门。腰侧那道即将被再次切开的旧伤疤,在无菌服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三年前为陈屿付出的代价。
走廊尽头,另一间手术准备室的门也打开了。陈屿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他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精神却异常亢奋,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即将获得新生的得意。看到夏晚,他努力想撑起身体,眼神热切贪婪:“晚晚!你……”
“躺好!”夏晚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冰冷而生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省点力气,手术马上开始了。”她看都没看陈屿热切的目光,视线越过他,死死盯着前方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那里面,本该躺着顾泽!那个她恨不能食肉寝皮的懦夫!那个竟敢在她掌控下逃脱的叛徒!想到顾泽,想到昨晚在陈屿病房被撞破的狼狈,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和莫名恐慌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幸好,他逃不掉!他最终还是会被抓住,送上手术台,为她心爱的陈屿献出他最后的价值!
两架移动床在通往手术室的最后一道隔离门前汇合。穿着绿色手术衣、戴着口罩帽子的主刀医生和助手们已经等在那里,眼神肃穆。
“顾泽先生呢?”主刀医生看向夏晚,声音透过口罩有些发闷,“时间到了,该进手术室准备了。”
夏晚的心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扭头看向身边推着她轮椅的护士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失控:“人呢?!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
护士长脸色煞白,眼神躲闪,声音发颤:“夏、夏女士……我们……我们查房的时候,顾先生……他……他就不见了!监控……监控坏了!”
“不见了?!”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厉鬼的尖啸,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刺破了所有的肃穆!“废物!一群废物!!”她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动作之大牵扯到腰侧的旧伤,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不管不顾,一把揪住护士长的衣领,眼中是噬人的疯狂,“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他跑不远!!”
整个准备区瞬间一片混乱。医生们面面相觑,神色惊疑不定。陈屿躺在病床上,亢奋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随即化为极度的惊恐和不敢置信:“跑……跑了?那我的肾……我的手术……”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旁边的护士死死按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手术室护工衣服、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推着一辆覆盖着蓝色无菌布的器械车,急匆匆地从手术室里面跑了出来,神色“慌张”地对着主刀医生喊道:“张主任!张主任!顾泽先生……他、他刚才自己推进来了!在……在手术台上躺着了!好像……好像情绪很不稳定!”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夏晚揪着护士长衣领的手猛地松开,眼中爆发出狂喜和一种扭曲的释然!他回来了!他终究还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这个懦夫!一定是害怕了,后悔了!她顾不上腰侧的剧痛,厉声命令:“快!推进去!立刻准备手术!麻醉师!准备麻醉!!”她绝不能再让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
陈屿也长长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起劫后余生的庆幸。
主刀医生眉头紧锁,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但夏晚强势的命令和眼前“病人”已经躺在手术台上的情况让他来不及细想。他看了一眼那个“护工”,后者眼神闪烁地低下了头。时间紧迫,流程不能乱。张医生挥了挥手:“快!推进去!准备开始!”
两架移动床被迅速推进了手术室。厚重的自动门在夏晚和陈屿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混乱。夏晚躺上手术台,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微微颤抖,但更多的是即将尘埃落定的疯狂快意。她侧过头,隔着无菌布帘的缝隙,能看到旁边手术台上陈屿投来的、充满感激和依赖的眼神。快了,很快,顾泽的肾就会在陈屿的身体里跳动,她和他之间,将拥有更深的、血脉相连的羁绊!至于顾泽……一个没用的废物,一个背叛她的懦夫,能为他心爱的陈屿贡献最后的价值,是他的荣幸!
无影灯惨白的光束打下。麻醉师拿着面罩靠近夏晚的脸:“夏女士,放轻松,深呼吸……”
夏晚配合地深吸了一口气,浓烈的麻醉气体涌入鼻腔。意识开始模糊下沉。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似乎看到旁边手术台的无影灯光下,穿着手术衣的医生们围了上去,手术器械冰冷的反光一闪而过。她嘴角勾起一抹扭曲而满足的弧度,安心地陷入了黑暗。
5暴雨审判
三个月后,城西那栋以森严安保和昂贵价格著称的公寓楼下。暴雨如注,漆黑的夜幕被狰狞的闪电一次次撕裂,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车窗和地面上,激起迷蒙的水汽。整个世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和风啸。
夏晚坐在驾驶座上,车窗紧闭,隔绝了部分喧嚣,却隔绝不了她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平板电脑的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是几则触目惊心的新闻推送:
【惊爆!某私立医院肾脏移植重大医疗事故!患者术后出现严重排斥反应,生命垂危!】【独家:疑因器官来源不明!神秘捐赠者身份成谜!】【知情者爆料:移植肾源或存惊天黑幕!受害富商陈屿濒临崩溃!】
配图是陈屿躺在icu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双目无神,形如枯槁。与三个月前手术前那份期待新生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丝扭曲的快意还没来得及在夏晚眼底蔓延,就被更深的恐慌和暴怒取代。陈屿完了!他花了天价,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换来的却是一个几乎要了他命的“废肾”!排斥反应凶猛到无法控制,多次病危,医生束手无策,私下里甚至隐晦地暗示,那肾脏的组织特性……似乎有些“异常”。
异常?
这个词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夏晚的神经!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金钱去查,却只查到一片令人窒息的迷雾。顾泽的名字,如同人间蒸发。而那个本应在他体内、此刻却在陈屿体内疯狂造反的肾脏,其来源记录被抹得干干净净!医院那边三缄其口,所有参与手术的人员都讳莫如深,只透露出一个让她浑身血液都冻结的信息——手术当天,顾泽根本没出现在手术台上!最后推进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那陈屿体内的肾……是谁的?是什么?!
一个极其荒诞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脑海,让她浑身发冷,几欲作呕!难道是……?!
不!不可能!她拒绝相信!
但陈屿在病床上意识模糊时嘶吼出的呓语却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回荡:“……猪……是猪……他们说是猪……好臭……好痛啊……”还有那些护士私下里流传的、带着惊恐和恶心的只言片语:“……排斥反应太罕见了……组织切片分析……非人源性……”
巨大的耻辱感和滔天的愤怒彻底淹没了夏晚!她被耍了!被顾泽那个病秧子彻底地、狠狠地耍了!他不仅逃了,还用一种最肮脏、最恶毒、最羞辱的方式报复了她和陈屿!他让陈屿,她倾尽所有、不惜一切代价去拯救的爱人,变成了一个装着猪内脏的怪物!一个医学界的笑柄!
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百倍!
“顾泽——!!!”夏晚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猛地推开车门,冰冷的暴雨瞬间将她浇透。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因愤怒和恨意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她赤着脚,踩在冰冷刺骨的水洼里,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顾泽最后藏身之地的单元门。
“顾泽!你出来!你给我滚出来!!”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狂暴的雨声中破碎不堪,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冰冷的金属门,“砰!砰!砰!”沉闷的声响如同她绝望的心跳。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个懦夫!畜生!你不得好死!!”她语无伦次地咒骂着,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在她脸上肆虐,“你对陈屿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想到陈屿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惨状,想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羞辱,她几乎要发狂。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疯狂流淌,冷得她牙齿打颤,身体剧烈发抖。捶打门的手已经麻木,指关节破皮渗血,又被雨水冲淡。她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只有对门后那个男人的滔天恨意支撑着她。
“顾泽……你开门……你出来……”她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和绝望,“你把我的肾还给我……还给我……我挖出来还给你……好不好?”她低下头,右手痉挛般地揪紧了腹部的衣料,隔着湿透的衣衫,狠狠抠着那道为陈屿而留的、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疤痕,仿佛那里真的有一把刀,要把那肮脏的过往连皮带肉剜出来!
就在她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咔哒。”
一声轻响,在狂暴的雨声中异常清晰。
那扇紧闭的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一线温暖明亮的光,带着干燥的、属于家的气息,瞬间倾泻而出,温柔地驱散了门外的黑暗和湿冷。
夏晚被光刺得闭了下眼,随即猛地睁开!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恨意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他开门了!他终于肯面对她了!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混合着雨水、泪水和污泥,狼狈不堪,但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混杂着希冀与毁灭欲的光芒。
“顾……”
呼唤卡在喉咙里。
门彻底开了。
顾泽站在门内的光晕里。他穿着居家的深色毛衣和长裤,身形依旧清瘦,但眉宇间那种病弱的倦怠似乎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病初愈后、被精心呵护滋养出的宁静。脸颊虽仍显清癯,但气色好了很多,不再是那种濒死的灰败。他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如同深秋静谧的湖水,清晰地映照出门外这个跪在泥水里、状如疯妇的女人。
然而,让夏晚全身血液瞬间冻结的,不是顾泽的变化,而是他身侧站着的那个女人——林薇。
林薇穿着明显属于顾泽的、宽大的灰色羊绒开衫,长度盖过臀部,显得慵懒又亲昵。开衫里面是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高领打底衫。她的头发松松挽起,脸颊红润,带着健康的光泽。她一只手自然地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极其自然地搭在顾泽的后腰上,那是一个充满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姿态。她的目光落在夏晚身上时,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了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时间凝固。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夏晚的身体,却再也无法冷却她心头瞬间燃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妒火和灭顶的绝望!她所有的狂喜和恨意,在看到林薇身上那件属于顾泽的开衫、看到她搭在顾泽腰上的手、看到她手中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看到顾泽脸上那份她从未给予过的宁静时,被彻底碾得粉碎!
“嗬……”夏晚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声,一个字也吐不出。力气瞬间抽空,她整个人向前佝偻下去,双手死死抠住湿滑冰冷的地面,指甲断裂也毫无知觉。
顾泽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狼狈不堪的身体,扫过她沾满污泥的赤脚,扫过她腹部那道隔着湿透衣衫、被她自己抠得隐隐渗血的疤痕,最后落回她那张被绝望、恨意和疯狂彻底扭曲的脸上。他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深沉的悲悯和……彻底的疏离。
他微微侧过头,对身旁的林薇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温和。林薇点点头,将手中的牛奶杯轻轻递到他唇边。顾泽就着她的手,姿态无比自然地喝了一小口,喉结滚动。那画面,温馨得刺眼。
然后,顾泽的视线重新落回夏晚身上。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万年寒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夏晚的心脏,也彻底揭开了那个让她日夜煎熬、羞愤欲死的谜底:
“夏晚,”他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后的微哑,平静无波,“他的救命恩‘肾’,喜欢吗?”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审判,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和残忍的戏谑。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林薇的手稳稳地扶在他的腰后。顾泽由她轻扶着,转身,步履缓慢却无比坚定地,走向门内那片温暖的、与她再无瓜葛的灯光。
“砰!”
沉重的单元门,在夏晚彻底被黑暗吞噬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隔绝了所有光明、温暖和答案。
门外,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和永不停歇的、如同为荒诞祭奠而哀泣的暴雨。
夏晚僵硬地跪在原地。冰冷的雨水疯狂冲刷着她。巨大的、无声的悲恸和灭顶的羞辱如同海啸将她彻底淹没。顾泽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凌迟。
他的救命恩‘肾’,喜欢吗?
答案,伴随着陈屿在icu里痛苦的呻吟和那挥之不去的、来自地狱的臆想中的“猪臊味”,早已刻入她的骨髓,成为她余生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