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雨d的小说我被迫给死对头当牛做马陈默全文在线阅读
清晨的阳光像根细针,不偏不倚扎进我眼皮缝里。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挡,胳膊却沉甸甸的,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压着,动弹不得。意识像隔着一层厚重油腻的毛玻璃,混沌地晃荡着,昨晚的记忆碎片稀碎又混乱——五彩斑斓的蘑菇在眼前疯狂跳舞,天花板在旋转,世界柔软得像一团巨大的棉花糖,还有……还有那张模糊却异常温暖、让我忍不住想靠近的脸……
眼睛猛地睁开。混沌瞬间被眼前这张过于清晰、棱角分明的脸砸得粉碎。
不是幻觉里那张模糊的、属于初恋的温润面孔。
是陈默!
我的死对头!此刻正躺在我旁边,闭着眼,呼吸均匀,一只手臂还霸道地横压在我的被子上,难怪我动不了!
我几乎是本能地,像被滚油烫到一样猛地从床上弹起,巨大的动作带得整张床都跟着晃了一下,
“你!”我一把将身上盖着的薄被扯过来,死死抱在胸前,像盾牌一样挡在两人之间,“陈默!你怎么在这儿?!”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根本没时间思考,右手已经紧握成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铆足了力气就朝那张睡得安稳的俊脸挥了过去。这一拳要是砸实了,绝对能让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肿上三天!
拳头裹挟着风声,眼看就要砸上目标。
横在我被子上的那条手臂动了,“啪”地一下牢牢扣住了我全力挥出的手腕!
陈默终于睁开了眼睛。
扣着我手腕的手没松,反而微微用力,迫使我僵硬的拳头无法再往前推进哪怕一毫米。他另一只手,那只空闲的、可恶的手,慢条斯理地从他自己那边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东西。
是手机!
他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地点了几下,动作悠闲得让人牙根发痒。然后,他把屏幕转向我,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欠揍的弧度。
“啧,林晚,”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特有的低沉沙哑,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我嗡嗡作响的脑子里,“翻脸不认账?这就不太厚道了吧?”
手机屏幕里神志不清的自己,正像个树袋熊一样死死扒拉着陈默的胳膊,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惊天地泣鬼神。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头发乱得像鸡窝,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半点形象可言。更要命的是,我那把平时怼人时中气十足的嗓子,此刻正用一种甜腻得发齁、抖得不成样子的哭腔,对着镜头嚎啕:
“呜呜呜……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好爱你啊……一万年!我保证爱你一万年!”画面里的我一边哭喊,一边还拼命把脸往陈默僵硬的胳膊上蹭,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一万年……我保证!一万年都对你好好好……绝对不发脾气……绝对不揍你……呜呜呜……一万年啊……”
空气凝固了。时间停滞了。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又在下一秒全部倒灌回大脑,烧得我脸颊滚烫,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视频里那个蠢货的哭嚎在无限循环。羞耻感像汹涌的岩浆,从脚底板一路猛烈地冲上头顶,烧得我眼前发黑,几乎要原地爆炸!
“啊——!”我猛地向前扑去,“陈默!你给我!删掉!立刻删掉!”我嘶吼着。
陈默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有这么一扑。他扣着我手腕的那只手猛地用力往回一拽!我前扑的势头瞬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强行扭转。身体失去了平衡,非但没能抢到手机,反而被他这股力道带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栽倒!
预想中撞到床头的疼痛没有传来。
迎接我的,是一个坚实而温热的胸膛。
“咚”的一声闷响,我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胸口。下一秒,那条刚刚还横在被子上的手臂,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熟稔意味地环了过来,在我栽倒的瞬间就稳稳地揽住了我的腰背。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将我整个人牢牢地固定在了他的怀里。
我的脸,被迫紧贴着他身上那件质感柔软的家居t恤,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那股混合了清爽沐浴露和独特体息的温热味道,陌生又极具侵略性。这个姿势……简直亲密得令人窒息!
“林晚,”陈默的声音就在我头顶响起,和他胸腔微微的震动一起传过来,“合约精神呢?白纸黑字……哦不,有声有影的承诺呢?”
他停顿了一下,
“昨天你可是抱着我,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他故意模仿着我录像里那种哭唧唧的腔调,尾音拖得长长的,“‘保证不发脾气~保证不揍我~一万年哦~’”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羞耻感就飙升一层,恨不得立刻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再浇上水泥封死。
“喏,”他那只拿着手机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屏幕依旧亮着,定格在我那张涕泪横流的蠢脸上,“证据确凿。现在,离你承诺的一万年,还剩……”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像是在仔细计算,“九千九百九十九年零三百六十四天。”
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和战栗,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赤裸裸的威胁:
“所以,在合约期间,请林晚女士务必严格遵守承诺,保持情绪稳定,杜绝任何暴力倾向。”他揽在我腰背上的手臂似乎收得更紧了些,将我完全困在他的气息范围之内,“否则……”
他故意停顿,满意地感受到我身体的瞬间绷紧,才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我就不得不把这感人肺腑、情比金坚的录像,发到公司大群里,让大家一起欣赏欣赏林主管的‘万年情深’了。相信市场部和策划部的同仁们,一定会非常、非常感动。
“陈默!我杀了你——!!”
我像一头被彻底踩了尾巴的暴龙,在他怀里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
“删掉!立刻删掉!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混蛋!趁人之危!小人!”我语无伦次地嘶吼着,,“那不是我!那不算数!”
陈默大概没料到我的动作会如此猛烈,闷哼了一声,揽住我腰背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像铁箍一样试图稳住我的挣扎。他那张一直带着戏谑表情的脸,也因为我毫无保留的疯狂攻击而微微变色。
“喂!林晚!冷静点!”他低喝,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急促,试图控制局面,“你再动试试?真以为我不敢发?!”
公司里……几百号人……市场部那些八卦精,策划部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顶头大老板……如果那段录像真的发出去了……
这个想法瞬间让我冷静,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晨光中异常清晰。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我瞪着他,他也盯着我。
最终,是我先败下阵来。
“要怎样才能删掉?”
“删掉?也不是不行。”
这句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让我带着一丝希冀看向他。
“不过嘛,”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劣的弧度,“林晚,你昨天抱着我又哭又闹,还签了个‘一万年’的卖身契,这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对吧?对我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惊吓和困扰,我这幼小的心灵,可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他一边说着,一边煞有其事地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表情浮夸得让人想吐。
“所以呢,”他拖长了调子,“作为对你单方面毁约、企图暴力抢夺证据、以及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和精神伤害的补偿……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那‘一万年’太长,我怕你赖账。这样吧,咱们缩短点试用期。”他微微俯身,凑得更近,灼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恶魔般的诱惑,“从今天起,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你得严格遵守你在我面前,不许发脾气,不许动手揍人,三个月期满,如果陈默先生我,”他指了指自己,表情无比欠揍,“对你的服务态度感到满意,觉得你真心悔过,表现合格……”
他故意又停顿了一下,在我目光注视下,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我依旧哭得像个傻子。
“那这个‘万年情深’的铁证,我就当着你的面,彻底删除,格式化,保证渣都不剩。”
“怎么样,林晚?这笔交易,很划算吧?三个月,换你后半辈子的清白。考虑考虑?”
划算?
划算个鬼!
“你休想!”
“哦?这么有骨气?”
他那只拿着手机的手,拇指状似无意地在屏幕边缘轻轻滑动了一下。屏幕亮起,解锁界面一闪而过。
“等等……”我迟疑地问道“就三个月?”
“对,三个月。”陈默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好。”
“很好。”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陈默起身了。床垫因他的动作微微下陷又回弹。
“那么,”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懒洋洋的腔调,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威胁从未发生过,“现在,林晚女士,请履行你的‘好好好’承诺第一条:早餐服务。”
“行!吃死你!”气势汹汹冲进厨房。
十分钟后,厨房硝烟弥漫。
煎锅里,鸡蛋像块黑炭,粘在锅底。面包机里弹出来的吐司,焦黑程度堪比木炭,还冒着可疑的青烟。咖啡机轰鸣,研磨声像电钻。我手忙脚乱去打奶泡,“滋——”一声尖锐噪音,牛奶化身愤怒喷泉,“噗”地喷了我一脸,还溅到了刚进厨房的陈默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袖口上几滴。
“林!晚!”陈默看着袖口的奶渍,脸黑了。
陈默嘴角抽搐,看着那片灾难现场,又看看我脸上倔强的奶渍,气极反笑:“……这就是你‘好好好’的爱心早餐?谋杀亲夫新招?”
“谁跟你亲夫!”我炸毛,挥舞着奶泡棒,“再废话这杯‘细腻奶泡’就泼你脸上!爱吃不吃!”
“行,你厉害。”陈默后退一步,嫌弃地掸了掸其实只有几滴奶星的袖子,眼神却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楼下早餐店,你请客。再敢点焦炭和喷泉奶,我就把录像群发,标题就叫《林主管的厨房毁灭实录与万年情歌》。”
“陈默!”我举着奶泡棒追出去,“手机给我!删掉!”
“想得美!”他灵活地闪开,晃着手机像拿着免死金牌,“三个月试用期,服务态度端正点!现在,跟上,付钱去!”他大步流星走向门口,背影都透着得意。
我气得原地跺脚,看着手里还在“滋啦”作响、甩着奶沫的钢杯,恶向胆边生,瞄准他后脑勺,
算了,我忍!我愤愤关掉奶泡棒,顶着一脸狼狈,咬牙切齿地跟上:“陈扒皮!你给我等着!”
我气鼓鼓地跟在陈默身后,走出了公寓大楼。清晨的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悲愤地喊着陈扒皮!
陈默熟门熟路地走向街角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精品咖啡厅。巨大的落地窗,里面是悠闲的白领和浓郁的咖啡香。他推开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两位?”穿着围裙的帅气咖啡师笑容可掬。
“嗯。”陈默应了一声,径直走向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姿态优雅得像在自家客厅。他随手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就在我伸手可及但又绝对来不及抢走的位置。
我在他对面坐下,抱着胳膊,用眼神无声地控诉:奸商!吸血鬼!
陈默无视我的眼刀,拿起精致的菜单,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滑动,慢悠悠地报菜名:“一份班尼迪克蛋配烟熏三文鱼,牛油果要新鲜。一杯手冲瑰夏,水温92度,萃取时间……”他报了一串我完全听不懂的专业参数。最后,他抬眼看向我,唇角勾起,“林记者,你呢?‘好好好’服务,请客要大方。”
我深吸一口气,忍住把菜单拍他脸上的冲动,目光在价格栏上飞速扫过——那杯咖啡的价格够我买十杯奶茶了!心在滴血!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杯……美式,谢谢。”
咖啡师记下,礼貌询问:“美式需要加奶或糖吗?”
我刚想说“不用”,陈默那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了:“给她加双份奶,一份糖浆。看她一脸苦大仇深,需要点甜。”语气那叫一个“体贴”。
我:“……”谁苦大仇深了?!我这是愤怒!是屈辱!还有,谁要你给我做主加糖加奶!
咖啡师憋着笑走了。我恶狠狠地瞪着陈默:“陈大律师,您管得可真宽!”
陈默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眼神里充满了“我乐意”的欠揍光芒:“契约精神,林记者。三个月内,你的身心健康也关乎我的‘服务体验’。保持心情愉悦,微笑服务,懂?”他晃了晃桌面上的手机。
我捏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行!我忍!等三个月后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段屈辱史写成十万字特稿发他们律所官网!
很快,精致的早餐上来了。陈默那份摆盘得像艺术品,溏心蛋颤巍巍的,三文鱼泛着诱人的光泽,配着翠绿的牛油果和烤得金黄的吐司。我的那杯美式,旁边配着一个小壶奶和一小盅糖浆。
陈默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切开溏心蛋,金黄的蛋液缓缓流出,覆盖在烟熏三文鱼上。他叉起一小块,送入口中,满足地眯了眯眼,还不忘点评:“嗯,火候刚好。林记者,你也尝尝你的?”那语气,活像在施舍。
我气呼呼地端起那杯苦涩的美式,猛灌了一大口!苦得我直皱眉!该死的陈默!我抓起奶壶,泄愤似的“咚咚咚”往杯子里倒了半壶奶,又抓起糖浆盅,“哗啦”一下全倒了进去!然后用勺子狠狠地搅!搅!搅!仿佛在搅拌陈默那张帅脸!
陈默看着我粗暴的动作,嘴角抽了抽,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慢悠悠地享用他的早餐。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他身上,像个闪闪发光的反派。
我搅和完,端起那杯颜色浑浊、甜腻过度的“奶咖”,憋着一股气,也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甜得齁嗓子!呛得我直咳嗽!
“咳咳咳!”
陈默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耸动:“慢点喝,林记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连口水都不给。”
“你闭嘴!”我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还不忘凶他,“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我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喝着咖啡。陈默则慢条斯理地吃着,偶尔抬眼看看窗外,或者看看我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表演。
终于,他解决完最后一口,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我也立刻放下杯子,像等待宣判一样看着他。
“好了,早餐服务勉强及格,虽然过程有点……嗯,噪音污染。”他无视我喷火的眼神,拿起我的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接下来,‘好好好’服务第二项:司机兼助理。”
“哈?”我懵了,“什么司机助理?”
“我今天上午十点,城东法院有个重要听证会。”陈默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带,动作一丝不苟,“所以,辛苦林记者,开车送我去法院。然后,在停车场等我开完会,再送我回律所。哦,记得提前开好空调,我喜欢22度。”
我:“!!!”给他当司机?!还要在停车场干等?!还22度?!他以为他是谁?!皇帝吗?!
“陈默!你别太过分!”我拍案而起,声音都高了八度,引得旁边几桌客人侧目。
陈默丝毫不慌,反而微微俯身,凑近我,压低声音,带着恶魔般的低语:“林记者,注意音量,注意形象。还是说……你想让全咖啡厅的人都知道,昨晚有个记者抱着我哭诉了一万年?”他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上的手机屏幕。
我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在周围客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我憋屈地、僵硬地重新坐了下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车钥匙在包里。”
陈默满意地直起身,拿起手机,像拿着指挥棒:“很好。那么,林助理,去结账,然后,门口等你。动作快点,迟到会影响我的专业形象。”说完,他拎起公文包,迈着长腿,潇洒地走出了咖啡厅,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我认命地掏出钱包,看着账单上那个让我肉疼的数字,感觉心在滴血。行!陈扒皮!这账我都记小本本上了!三个月后连本带利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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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我载着这位“人质”兼“债主”,在早高峰的车流里艰难蠕动。车厢里气氛诡异。
陈默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仿佛在思考什么大案子。我则憋着一肚子气,把车开得有点冲,变道时方向盘打得有点猛。
“林助理,”陈默闭着眼,慢悠悠地开口,“你的驾驶技术,和你做早餐的技术一样,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不过,为了我们双方的生命安全,建议你稍微控制一下你无处安放的怒火。契约精神,也包括保证雇主的人身安全。”
“闭嘴!”我恶狠狠地盯着前方龟速的车流,“再废话我就把你扔高架上!”
“哦?”陈默终于睁开眼,侧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你试试看”的戏谑,“把我扔高架上,然后呢?你是打算徒步去法院拿回你的手机,还是打算让我在朋友圈直播《知名记者林晚高架弃尸(未遂)实录》?”
我:“……”我忍!我忍!我猛踩了一脚油门(在红灯前),车子往前蹿了一下。
陈默似乎被逗乐了,低笑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开稳点,林炸毛。到了叫我。”
好不容易蠕动到城东法院,时间已经有点紧。陈默像大爷一样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西装,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停车场等我,空调22度。”然后迈着长腿,快步走进了庄严肃穆的法院大楼。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气得在方向盘上狠狠锤了两下!“滴滴!”刺耳的喇叭声吓了旁边一辆车一跳。
我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法院门口进进出出、神情严肃的律师和当事人,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傻瓜。掏出手机想刷刷新闻解闷,结果发现手机还在那个混蛋手里!我连玩手机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百无聊赖,我只能打开车载广播,调到最聒噪的音乐频道,把音量开到最大,试图用噪音麻痹自己。阳光透过车窗晒进来,车里渐渐变得闷热。我烦躁地关掉广播,按照“雇主”的要求,打开了空调,调到22度。
冷风呼呼地吹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像个傻子一样干坐在车里,看着法院大楼的时钟指针慢慢挪动。肚子因为那杯齁甜的奶咖开始咕咕叫。无聊,憋屈,愤怒……各种情绪交织。
终于,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副驾驶的门被拉开了。
陈默坐了进来,带着一身冷冽的空调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把公文包扔到后座,然后……把一直攥在手里的我的手机,随手丢在了中控台上!
“累死了。”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声音有点沙哑,“开车,回律所。空调再低一度。”
我瞬间被丢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它就在那里!触手可及!我的自由!
巨大的诱惑让我心脏狂跳!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地伸手去抓!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手机冰凉的边缘时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更快地覆了上来,牢牢地压在了手机屏幕上!是陈默的手!
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了然和……戏谑?嘴角勾起那个熟悉的、恶劣的弧度。
“林记者,”他慢悠悠地开口,手指在手机光滑的背壳上轻轻敲了敲,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敲在我的心尖上,“这么心急?三个月的‘好好好’服务,才刚开始呢。”
他微微用力,将手机从我的指尖下抽走,重新放回了他西装的内袋里,动作流畅自然。
“开车。”他重新闭上眼睛,下达命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抢夺从未发生。
我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残留着冰凉的触感。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憋屈感瞬间淹没了我。看着他那张闭目养神的侧脸,我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陈!默!”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一!定!会!杀!了!你!”
回应我的,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和车载空调那持续不断地22℃风声。
以及陈默那张闭目养神、仿佛已入定的帅脸。
他甚至还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靠着,呼吸平稳,完全无视了我的杀气腾腾。
一拳打在棉花上!我气得肺都要炸了!狠狠瞪了他几秒,最终还是认命地发动车子,咬牙切齿地把方向盘想象成陈默的脖子,猛打方向,驶离法院停车场。
车子汇入午后的车流,速度不快不慢。陈默一直闭着眼,似乎真的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少了平日里的锐利和算计,居然显得……有点无害?
呸!假象!都是假象!我赶紧甩开脑子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专注于路况——主要是专注于在心里把陈默扎小人扎成筛子。
突然!
我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主编大人”四个大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点主编亲自打电话,准没好事!我赶紧靠边停车,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接通,声音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喂,主编?”
“林晚!你在哪儿?!”主编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又急又尖,“城西工业区!刚接到线报,辉腾化工厂疑似发生泄漏!有刺激性气体!消防和环保的人已经过去了!你离得最近!立刻!马上!给我滚过去!抢第一手!要快!要独家!要现场画面!听到没有!”
化工厂泄漏?!刺激性气体?!我的职业神经瞬间绷紧,肾上腺素飙升!这可是大新闻!独家!头条!
“收到!主编!我马上到!”我声音都带着兴奋的颤抖,挂了电话,脑子里只剩下“独家!头条!升职加薪!”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我猛打方向盘,一脚油门就要掉头往城西冲!
“吱——!”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
副驾驶上一直“睡着”的陈默,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只手稳稳地按在了方向盘上,阻止了我猛打方向的动作。他眼神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林记者,方向错了。”他声音平淡,带着不容置疑,“回律所的路,是这边。”他指了指前面。
我急得火烧眉毛,语速飞快:“陈默!放开!我有紧急采访!化工厂泄漏!大新闻!我必须马上去!”
“哦?”陈默挑了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只按在方向盘上的手纹丝不动,“所以,林助理的意思是,要单方面中止我们的‘好好好’服务协议?为了你的工作,放我的鸽子?”
“这能一样吗?!”我简直要抓狂,“这是突发新闻!人命关天!我的工作!我的饭碗!跟你那破协议比起来……”
“破协议?”陈默打断我,声音冷了一度,他另一只手慢悠悠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我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着,解锁界面一闪而过,“林记者,看来你对契约精神的理解,和你做早餐的技术一样,有待提高。”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的光映着他此刻显得格外冷酷无情的脸:“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立刻送我去律所,完成你今天的‘助理’职责。第二……”他故意停顿,拇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作势就要点开朋友圈图标,“我现在就帮你‘宣传’一下你的职业精神是如何被一碗见手青摧毁的。标题我都想好了:《知名记者林晚为抢头条,公然毁约弃雇主于不顾》。你猜,你们主编是更想要化工厂的独家,还是更想处理你这个‘毁约弃雇’的记者?”
朋友圈!主编!饭碗!
我的声音着浓重的绝望和认命:“……律所……地址。”
陈默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收起了手机,那只按在方向盘上的手也收了回去。他报出一个市中心顶级写字楼的地址,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导航吧。开稳点,林助理。赶时间。”
我设置好导航。车子重新启动,朝着与他律所完全相反的方向——城西工业区?不,是市中心那栋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冰冷大厦驶去。每一次踩下油门,都像踩在我自己的心上。我看着导航上越来越近的律所目的地,感觉离我渴望的新闻现场越来越远,仿佛亲手掐灭了自己职业道路上最闪耀的一次机会。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停在他指定的专属车位。陈默解开安全带,拿起公文包,推开车门,动作一气呵成。他站在车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然后微微俯身,看向车内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我。
“做得不错,林助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在个人信誉和职业饭碗之间,你做出了……嗯,符合契约精神的选择。”他顿了顿,补充道,“在这里等我。会议大概两小时。”
说完,他不再看我,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电梯间,背影挺拔而冷漠,很快消失在锃亮的电梯门后。
车厢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空调持续不断的、冰冷的“呼呼”声。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须后水味,此刻却只让我感到刺鼻和窒息。
手机又疯狂震动起来,是同事小赵,声音带着哭腔:“晚姐!救命啊!辉腾这边情况太复杂了!他们厂方和环保的人嘴都跟焊死了一样!消防只说在处置,具体啥泄漏、影响范围一概不提!我们被拦在警戒线外三公里!主编电话都快把我手机打爆了!说再没独家素材,让我和你一起卷铺盖滚蛋!”
化工厂!独家!饭碗!
这三个词像强心针,瞬间把我从糖分地狱里拽了出来!对啊!陈默那个恶魔只是让我送他回律所当“助理”,可没说下班后还要捆着他!现在他开会我“自由”了!机会!
“小赵!定位发我!我马上到!”我肾上腺素再次飙升,油门踩到底,朝着城西工业区狂飙!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小赵发的位置。果然,离化工厂老远就被警戒线拦住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难以形容的化学品味。消防车、环保监测车、警车闪烁着刺眼的灯,穿着防护服的人员进进出出,气氛紧张。外围挤满了焦急的居民和像我一样被拦住的同行。
“晚姐!这里!”小赵看到我,像看到救星。
“情况怎么样?”我一边问,一边掏出我的微型高清相机,隔着警戒线疯狂寻找角度。可惜距离太远,只能拍到模糊的厂区和忙碌的人影。
“屁都问不出来!”小赵急得跳脚,“厂方代表刚出来露了个脸,就被一个穿西装、看起来像律师的人拉走了!那律师气场贼强,厂方的人在他面前跟鹌鹑似的!”
律师?我心猛地一跳,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会……这么巧吧?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警戒线内,那个被几个厂方人员簇拥着、正低头快速说着什么的挺拔身影,缓缓转过了身。
笔挺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的头发,即使在混乱的现场也显得鹤立鸡群的冷峻气场——不是陈默那个魔鬼又是谁?!
我脑子“嗡”的一声!辉腾化工厂!陈默的客户?!他上午那个重要的听证会,不会就是来处理这个的吧?!难怪他死活不让我来!
陈默的目光也穿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我。他显然也看到了我手里的相机和我脸上那“果然是你”的愤怒表情。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副精英律师的冷静面具,对着旁边的厂方负责人又低语了几句,然后径直朝着警戒线这边走来。
“这位女士,请放下相机,不要干扰现场秩序。”一个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阻止我。
陈默也走到了警戒线前,隔着那道黄色的塑料带,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声音不大,却带着律师特有的穿透力:“林小姐,这里是事故现场,非相关人员不得靠近。请立刻离开。”
化工厂的独家近在咫尺!我的饭碗在主编的咆哮中岌岌可危!而眼前这个混蛋,还来阻止我工作?!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去他的三个月“好好好”!老娘豁出去了!
就在陈默以为我会像之前一样,在他的威胁下灰溜溜离开时,我猛地往前一步,几乎要撞到警戒线!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疯狂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陈默都愣了一下。
我无视旁边安保人员的阻拦,压低声音,用只有我和陈默能听清的音量,语速飞快地说道:“陈大律师,说得对!我是‘非相关人员’!不过嘛……”我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像钩子一样锁住他,晃了晃我手里的手机,“我刚才好像不小心录到点有趣的东西?比如……辉腾厂方代表亲口承认‘小问题,可控’?还有您这位“精英”律师,是如何‘专业’地指导他们‘谨慎发言’的?”
我每说一句,陈默的脸色就冷一分。
我乘胜追击,笑容更加“核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赤裸裸的威胁:“陈律师,您说,如果我把这段‘不小心’录到的音频,配上您这位大律师在事故现场‘热心指导’客户的英姿,再结合昨晚某段‘感人肺腑’的视频……一起打包发给媒体同行,或者直接放到网上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警戒线内外,嘈杂的背景音似乎都远去了。陈默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总是锐利冷静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震惊、愤怒,还有一丝……被我这个“兔子”反咬一口的难以置信?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会用这种方式反将他一军!
他身后的厂方代表也听到了只言片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恐地看着陈默。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陈默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极深,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寒潭和一种被逼到墙角的无奈。他微微侧头,对着旁边那个已经吓傻的厂方负责人,几乎是咬着牙,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命令道:“王总,给这位林记者……安排一个安全距离内的采访位置。简短说明情况,注意措辞。”
“陈律师!这……”王总急了。
“照做!”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总一哆嗦,:“是是是!林记者,这边请!这边请!我们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反转!巨大的反转!
我强压住心头的狂喜和“大仇得报”的爽快,脸上依旧维持着“核善”的微笑,对着脸色铁青的陈默,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配、合,陈、助、理!”
然后,我像只斗胜的鸡,挺直腰板,在小赵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跟着点头哈腰的王总,走向警戒线内临时划出的一个“采访点”。虽然离核心区还很远,但已经是质的飞跃!独家!我的独家!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我趾高气昂的背影,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他大概气得想杀人。
采访进行得还算顺利。王总在陈默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磕磕巴巴地承认了是某个管道阀门老化导致少量“刺激性气体”泄漏,目前已经控制,正在处理,暂无人员伤亡,对周边环境影响“有限”。我飞快地记录,让小赵用长焦镜头尽量捕捉现场细节。
就在采访接近尾声,我准备再深挖一下“刺激性气体”的具体成分和环境影响评估时,现场突然发生了一点小骚动!
警戒线内,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正在处理一处管道的工人似乎操作失误,或者是管道压力不稳,一股灰黑色的、带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液体,“嗤”地一声从一个阀门连接处猛地喷溅出来!
“小心!”有人惊呼!
那液体喷射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对着我和王总站的位置!虽然距离不算太近,但那股带着浓烈化学药剂味道的液雾扩散速度极快!
我下意识地想后退躲避,但脚下是松软的泥地,一个踉跄!眼看那灰黑色的液雾就要劈头盖脸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沌瞬间!
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从侧面冲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是陈默!
他根本没看那喷溅的液体,目标极其明确——是我!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将我狠狠往他身后一拽!同时,他自己的身体猛地一转,用他那宽阔的后背和挺括的昂贵西装,结结实实地挡在了我和那股喷溅的灰黑色液雾之间!
“噗嗤——!”
沉闷的声响。
灰黑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绝大部分都泼在了陈默的西装后背上!只有少量飞沫溅到了我的手臂和裤腿上。
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站稳后,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的就是陈默近在咫尺的后背,那一片狼藉的、还在往下滴着脏水的昂贵西装。
周围的工人一阵慌乱,有人赶紧关闭阀门,有人拿着水枪过来稀释冲洗。
我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陈默……他……他帮我挡了脏水?用他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他疯了吗?!他不是应该巴不得我被泼成落汤鸡吗?!
陈默慢慢地转过身。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比刚才被我威胁时还要难看十倍。昂贵的西装外套毁了,里面的白衬衫肩胛骨位置也洇湿了一大片灰黑色,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他额前的碎发也沾上了几滴脏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往下滑。
他看都没看自己身上的惨状,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林!晚!”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是不是瞎?躲都不会躲?!”
我被他吼得一愣,随即一股委屈和莫名的火气也窜了上来:“我……我怎么知道它会喷!我脚下打滑了!谁让你拉我的!我又没求你……”说到后面,看着他身上那惨不忍睹的西装和还在滴水的狼狈样子,我的声音莫名地小了下去,有点心虚。
“没求我?”陈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湿漉漉的西装几乎要蹭到我身上,那股混合着化学药剂和须后水的怪异味道直冲鼻腔。“那刚才被浇成落汤鸡的就是你!蠢货!”
他咬牙切齿,目光扫过我手臂上被溅到的几点污渍,眼神更冷了:“还不滚去清洗!等着皮肤溃烂吗?!”
我像个小鹌鹑一样,跟在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走路都带着怒火的陈默身后,走向厂区的临时休息室。看着他后背那片湿透的、还在往下滴着脏水的西装,再看看自己手臂上那几点微不足道的污渍,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愤怒?后怕?还有一点点……极其极其微小的……愧疚?
不!绝对不可能!他是陈扒皮!他是魔鬼!他帮我挡脏水肯定是不小心!或者是为了保护他的客户!对!一定是这样!
我甩甩头,把那点荒谬的念头甩出去。但看着他湿漉漉、脏兮兮的背影,那件报废的昂贵西装……我捏紧了手里的备用手机,里面还存着那段威胁他的录音。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完了,林晚,你的脑子也被化学气体熏坏了吗?!
厂区简陋的休息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刚才那股刺鼻化学味的混合气息。王总送来了两套崭新的、带着折痕的蓝色工装和几条干净毛巾,又让人提来了几桶清水和一瓶标注着“紧急冲洗”的透明液体,。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陈默,气氛比外面的化学烟雾还要诡异凝滞。
陈默背对着我,动作粗暴地脱下了那件彻底报废的昂贵西装外套,随手扔布料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里面的白衬衫后肩胛位置湿透了一大片,灰黑色的污渍在纯白的上晕染开,格外刺眼。他试图解开衬衫纽扣,但后背的湿布料紧紧贴着皮肤,加上他动作僵硬,指尖似乎被残留的化学物质刺激得有些发红,解了半天也没解开两颗。
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暴躁和狼狈。
我看着他那僵硬的背影,宽厚的肩背因为用力而绷紧,湿透的衬衫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但此刻却透着一种笨拙的、与平日里精英形象截然相反的脆弱感。手臂上被溅到的地方传来隐隐的刺痛,提醒着我刚才的惊险。如果不是他……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堵得慌。愤怒?好像没那么强烈了。后怕?有一点。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担忧?
“喂……”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干涩,“那个……你……你后背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帮他?我脑子也被化学气体熏坏了吗?!
陈默解扣子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缓缓地转过身,脸上依旧阴沉,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的怒火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和……一丝极其微弱的愕然?他盯着我,没说话,但那眼神仿佛在问:你吃错药了?
被他看得不自在,我梗着脖子,试图掩饰那点不自在:“看……看什么看!我是怕你被腐蚀了赖上我!医药费我可赔不起!”说完,我别开脸,抓起一条干净毛巾,沾了清水,没好气地递过去,“自己擦擦!先用清水冲!”
陈默沉默了几秒,没有接毛巾,也没有反驳我拙劣的借口。他转过身,重新背对着我,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够不着。”
简单的三个字,像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没有命令,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认命般的陈述。
我捏紧了手里的湿毛巾,看着他那片湿漉漉、紧贴着后背的衬衫布料,还有他微微侧头露出的、线条紧绷的侧脸。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算了!就当……就当还他挡脏水的人情!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按在他后背的湿处。冰凉的清水浸透衬衫,接触到皮肤。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肌肉坚硬得像石头。
“忍着点。”我低声说,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柔。用毛巾吸掉多余的脏水,然后小心地避开皮肤,一点点解开那些被粘住的衬衫纽扣。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布料传到我的指尖,有些烫。
随着纽扣一颗颗解开,他线条流畅的后背渐渐显露出来。皮肤是健康的蜜色,肌肉紧实。然而,就在肩胛骨偏下的位置,一道大约十厘米长的、颜色略浅于周围皮肤的疤痕,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那道疤痕的形状有些奇特,像是被什么有弧度的东西划过,边缘已经变得平滑,但依旧能看出当初的深度。它静静地趴在那里,像一条沉睡的、与这副充满力量感的身体格格不入的小蛇。
我的手顿住了。
这道疤……这个位置……这个形状……
尘封的记忆像被猛地撬开了一道缝隙!一个模糊又清晰的画面瞬间撞进脑海——
初中二年级,放学路上那条偏僻的小巷。几个高年级的混混拦住了瘦小的我,抢我的书包。我又急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在一个混混不耐烦地举起手里的……好像是一个弯曲的钢管?还是棒球棍?……作势要吓唬我时,一个同样穿着初中校服、但明显比那些混混矮一个头的男生猛地从旁边冲了出来!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面前,对着那个举“棍”的混混大喊:“放开她!”
混乱中,我只记得那个混混似乎被激怒了,手里的东西狠狠地挥了下来……砸在了那个挡在我身前的男生后背上!男生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却没有退开,反而死死地把我护在身后……
后来呢?后来好像有人路过,混混们跑了。那个男生后背的衣服被划破了,渗出血迹。我吓坏了,哭着问他疼不疼。他脸色苍白,却咬着牙摇头,只对我说了一句:“以后放学走大路,别抄近道,保护好自己。”然后他就匆匆走了,连名字都没告诉我。我只记得他转身时,校服后背上那道被划破的口子和隐约的血迹,还有他跑开时倔强的背影……
那个画面,那道模糊的伤痕位置和形状……竟然和眼前陈默后背上的这道疤……如此相似!
“这道疤……”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难以置信,“……是怎么来的?”
陈默的身体似乎比刚才绷得更紧了。他没有立刻回答。休息室里只剩下清水滴落的声音和我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情绪:“小时候……不懂事,英雄救美,被小混混用钢管划了一下。”他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英……英雄救美?”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声音抖得更厉害,“什么时候?在哪里?救……救谁?”
陈默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他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似乎扫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沉和……某种遥远的怀念?
“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最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在……一个巷子里。救了个……爱哭鼻子的小傻子。”他的语气很平淡。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个挡在我身前、后背渗血的倔强少年模糊的脸,仿佛在这一刻,和眼前这个浑身湿漉漉、狼狈却又透着强大保护欲的男人侧脸,缓缓地、不可思议地重叠在了一起!
是他?!
当年那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小哑巴守护者”,竟然是……陈默?!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得我头晕目眩,浑身僵硬!手里的湿毛巾“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陈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失态,他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我。脱掉了湿透的衬衫,他只穿着工装背心,露出精壮的上身,那道浅色的疤痕在他肩胛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目光深沉如海,静静地落在我震惊到失语的脸上。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解释。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湿毛巾,塞回我手里,然后拿起另一条干净的毛巾,沾了清水,开始擦拭自己手臂上被溅到的污渍。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气氛却奇异地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紧绷。
“还愣着干什么?”他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之前的怒意,带着点催促,“赶紧把你胳膊上那点脏东西冲干净。真想烂掉?”
我猛地回过神,脸上瞬间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手忙脚乱地抓起那瓶“紧急冲洗”的透明液体,倒在自己手臂的污渍上。冰凉的感觉刺激着皮肤,却丝毫无法冷却我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偷偷抬眼看他。他正低着头,专注地擦着自己的手臂,侧脸线条冷硬,那道疤痕随着他擦拭的动作若隐若现。曾经模糊的少年身影和眼前这个霸道又别扭的男人,在我脑海里反复交错、碰撞。
原来……那么早以前,他就挡在我身前了?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叠叠、难以言喻的涟漪。愤怒、怨恨、还有那杯齁死人的奶茶带来的憋屈,似乎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复杂、更陌生、带着点酸涩又带着点隐秘甜意的情绪悄悄冲淡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和我们各自有些紊乱的呼吸声。窗外,化工厂事故处理的喧嚣似乎也远去了。一种奇异的、带着点尴尬又有点微妙温暖的沉默,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狭小空间里悄然蔓延。
化工厂那场混乱后,我和陈默的关系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休战期”。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随地用录像威胁我当牛做马,我……嗯,暂时也收起了时刻想把他扎小人的心思。那道童年伤疤像一条无形的丝线,把过去那个模糊的守护少年和眼前这个霸道别扭的男人微妙地连接了起来,让我对着他那张帅脸,骂人的话都少了几分底气。
这天下午,主编大发慈悲放我半天假。我正窝在我那温馨的小公寓里,抱着薯片追剧,享受难得的清闲。
门铃响了。
“谁啊?”我趿拉着拖鞋,从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米白色休闲西装的男人,身姿挺拔,气质温润,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果篮。阳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周扬!我的初恋男友!
我心脏猛地一跳!周扬?!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自从大学毕业后他出国深造,我们和平分手,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我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睡衣,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晚晚,好久不见。”周扬的笑容依旧如记忆里那般温和,像春日暖阳。他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听说你在城西化工厂的报道很出色,正好我回国处理点事情,就想着来看看你。”他把果篮递过来,“一点心意。”
“周……周扬!”我有点手足无措,脸上有点热,“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我把他让进屋。
“问了几位老同学。”周扬自然地走进来,环顾了一下我略显凌乱但充满生活气息的小窝,眼神里带着怀念的笑意,“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把抱枕堆在沙发上。”
他的熟稔和温和让我放松了不少,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最初的惊讶。我们坐在沙发上,聊起近况。他学成归国,在一家大型环保机构做顾问,这次回来是参与一个重要的环保项目评估。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化工厂泄漏事件上,他问得很专业,也分享了一些国外的处理经验。
气氛轻松而愉快。周扬的言谈举止带着成熟男人的稳重和恰到好处的关心,既不会过分热络让人尴尬,又保持着老朋友般的亲切。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水果的清香和他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木质调香水味。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大学时光,青涩而美好。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极其粗暴、带着明显怒气的敲门声,像砸门一样响起!瞬间打破了室内的温馨氛围!
我和周扬都吓了一跳。
“谁啊?”我疑惑地起身去开门。
门一拉开,一股冰冷的低气压瞬间席卷进来!
陈默!
他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纸袋?但他此刻的表情,跟“甜品”两个字完全不沾边,活像来讨债的阎王。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越过我,精准地钉在客厅沙发上的周扬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周扬也站起身,有些疑惑地看着门口这位明显来者不善、气场强大的不速之客。
“陈……陈律师?”我有点懵,“你怎么来了?”他怎么会知道我住这儿?还挑这个时候?!
陈默没理我,他的目光在周扬身上扫了一圈,带着一种挑剔的、冰冷的审视,尤其在看到周扬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时,他眼底的寒意更甚。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死紧,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把手里的甜品袋往前一递,动作僵硬得像是扔个炸弹,“路过,顺便。”
“顺便”带着一看就很贵的甜品?这借口还能再烂一点吗?
周扬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走上前,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对我温和地说:“晚晚,这位是……?”
哦,这位是陈默陈律师。”我连忙介绍,又转向陈默,硬着头皮,“陈律师,这位是周扬,我……大学学长。”
“学长?”陈默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冰冷、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林记者的人际关系,还真是……丰富多彩。”他刻意加重了“丰富多彩”四个字,目光再次扫过周扬,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周扬微微蹙眉,显然也感受到了对方强烈的攻击性,但他依旧保持着涵养,伸出手:“陈律师,你好。”
陈默垂眸瞥了一眼周扬伸出的手,没有去握,反而把手里的甜品袋强硬地塞进我怀里,力道大得我踉跄了一下。袋子里的东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拿着。”他命令道,然后目光重新锁定周扬,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律师特有的咄咄逼人,“周先生是吧?环保顾问?幸会。不过,现在是工作时间,”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动作刻意而充满压迫感,“林记者作为我的……重要合作伙伴,”他故意停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我们还有一个关于化工厂后续法律风险的紧急会议要开。周先生如果没事,就请回吧。”
紧急会议?法律风险?我怎么不知道?!
我抱着那个沉甸甸、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纸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睁眼说瞎话!他这是在……赶人?!还用的是这么拙劣的借口?!
周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收回了手,看向我,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晚晚?有这回事?”
“我……”我张了张嘴,看着陈默那张写满“你敢否认就死定了”的阎王脸,又看看怀里这个明显是“封口费”的甜品袋……再想到他后背那道为我挡下的伤疤……
一股荒谬感夹杂着一点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得意涌上心头。陈默……他这是在……吃醋?!
这个认知让我差点笑出声!但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几乎要喷火的眼神,我知道现在笑出来绝对会引发火山爆发。
“呃……是……是有个会……”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对着周扬露出一个极其抱歉的笑容,“学长,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这……太突然了……”
周扬的目光在我和陈默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我怀里的甜品袋上,眼神复杂。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失落,但很快被温和的笑容掩盖。
“没关系,工作重要。”他体贴地说,拿起自己的外套,“那我就不打扰了。晚晚,改天再约你吃饭?有些环保项目的情况,或许对你的报道有帮助。”
“好的好的!一定!”我连忙点头。
周扬走到门口,对陈默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陈律师,告辞。希望你们的‘紧急会议’顺利。”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却少了几分来时的轻松。
门一关上,公寓里瞬间只剩下我和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陈默。
“重要合作伙伴?紧急会议?”我抱着甜品袋,转过身,挑眉看着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揶揄和“被我抓到了”的得意,“陈大律师,你这谎撒得……不太专业啊?这算不算妨碍我正常社交?”
陈默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凶狠地瞪着我,耳根却可疑地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红晕。
“妨碍社交?”他冷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林晚,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还在‘服务期’!你的时间,理论上都属于我!契约精神呢?!跟什么‘学长’喝下午茶,经过我同意了吗?!”
他越说声音越高,带着一种被戳破心思后的恼羞成怒:“还有!化工厂的后续风险是真实存在的!作为涉事记者,你有义务配合律师工作!这袋甜品是预付的咨询费!”他指着那个袋子,理由牵强得令人发指。
看着他炸毛的样子,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陈大律师吃起醋来,是这么幼稚又别扭!简直和他平时那副精英冷静的模样判若两人!
“行行行!陈大律师说得对!”我忍着笑,故意拖长了调子,“契约精神嘛!我的时间都是您的!那请问陈雇主,您现在需要我提供什么‘服务’?是陪您开那个‘紧急会议’呢?还是……”我晃了晃甜品袋,“陪您……品尝一下这份‘预付咨询费’?听说这家店的栗子蛋糕可是一绝哦?”
陈默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他憋了半天,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未散的怒气,拉开大门,“砰”地一声巨响,摔门而去!
我抱着那袋散发着甜蜜香气的甜品,听着门外那怒气冲冲、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再也忍不住,靠在门板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默啊陈默,你这个口是心非、别扭又幼稚的……大醋坛子!原来当年那个沉默守护的小哑巴,骨子里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幼稚鬼!
我低头打开甜品袋,里面果然是我大学时最爱吃的栗子蒙布朗蛋糕,旁边还有一小盒精致的马卡龙。
一丝真正的、带着暖意的甜,悄悄在心里蔓延开来。
陈默那声惊天动地的摔门声,像给这出“醋王驾到”的闹剧画上了一个响亮的休止符。我抱着那袋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栗子蛋糕,靠在门板上笑了好一会儿,直到肚子都笑疼了。心里那点因为童年伤疤带来的微妙感,彻底被陈大律师这幼稚到家的吃醋行为冲刷得干干净净。
笑着笑着,目光落在怀里的甜品袋上。一丝甜意,这次是真的从舌尖蔓延到了心底。我哼着不成调的歌,把蛋糕放进冰箱,决定等会儿好好享用这份“预付咨询费”。
然而,老天爷似乎觉得我和陈默的“缘分”还不够戏剧性。
当晚,我正在浴室里惬意地泡着澡,哼着歌,享受着难得的放松时光,突然——
“哗啦——!!!”
一声巨响伴随着冰冷刺骨的水流,毫无预兆地从头顶的天花板倾泻而下!像瀑布一样,瞬间把我从头浇到脚!
“啊——!”我尖叫着从浴缸里跳起来,狼狈不堪!冰冷的水还在持续不断地往下冲,整个浴室瞬间水漫金山!
楼上漏水了?!还漏得这么猛?!
我手忙脚乱地裹上浴巾冲出去,刚拿起手机想打给物业和楼上邻居,更糟心的事情发生了——客厅的吊灯“滋啦”闪烁了几下,灭了!紧接着,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断电了?!水淹加断电?!双重暴击?!
我欲哭无泪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脚下是冰凉的水,身上只裹着湿漉漉的浴巾,冻得直哆嗦。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着我惨白的脸。这房子暂时是没法住了!维修加善后,没个几天搞不定!深更半夜,我能去哪儿?酒店?这个点拖着行李……
一个极其不情愿、但又该死的清晰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陈默。
只有他了。他住的公寓离我公司近,地方大,而且……他好像欠我点人情?虽然这想法有点不要脸,但……走投无路了啊!
我在备用手机上翻出陈默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陈默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被打扰的不悦,低沉磁性。
“陈……陈默……”我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家……楼上漏水……发大水了……还断电了……我……我……”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然后,我听到他掀开被子的声音,脚步声,开灯的声音。
,“现在,立刻,带上重要证件和必需品,下楼等我。十分钟。”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句嘲讽。干脆利落得像在处理一个紧急案件。
十分钟后,当我裹着厚外套、拎着个狼狈的小行李箱、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像个无家可归的难民一样站在小区门口瑟瑟发抖时,一辆熟悉的黑色suv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陈默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他没穿西装,只套了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头发有点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锐利清醒。他上下扫了我一眼,眉头皱紧:“上车。”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内的暖气瞬间包裹住我冰冷的身体。
“怎么回事?”陈默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沉声问。
我吸着鼻子,可怜巴巴地把“水漫金山”和“黑暗降临”的惨状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了点委屈:“……我就泡个澡的功夫……家差点没了……”
陈默没说话,只是从后视镜里又看了我一眼,眉头依旧紧锁。但车子却开得又快又稳,朝着他公寓的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他那栋气派的公寓楼,他熟门熟路地刷卡、进电梯。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人,安静得能听到我头发滴水的声音。我裹紧外套,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尴尬得脚趾抠地。
进了门,陈默把行李箱往玄关一放,指着客卧的方向:“那间房空着,浴室在里面。衣柜里有干净的浴袍和毛巾,自己拿。先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如蒙大赦,赶紧溜进了客卧。浴室果然宽敞明亮,设施齐全。我脱掉湿冷的衣服,打开花洒,让温热的水流冲刷掉身上的冰冷和狼狈。洗完澡,
走出浴室,发现陈默正靠在客厅的开放式厨房岛台边。岛台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旁边还有一小碟……切好的蛋糕?
我愣住了。
“喝了。”陈默把牛奶往我这边推了推,目光落在我穿着他浴袍、明显大了一号、显得有点滑稽的样子上,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移开,“压压惊。蛋糕……‘咨询费’剩的。”
我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再看看那杯温热的牛奶和精致的蛋糕,心里某个角落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暖又痒。我走过去,端起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
“谢谢……”我小声说,喝了一口牛奶,香甜温暖。
陈默“嗯”了一声,没看我,转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但不再尴尬。
就在这时,我那放在茶几上的备用手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周扬!
我下意识地看向陈默。
陈默端着水杯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刚才那点微妙的温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冰冷的低气压。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危险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我。
“深更半夜,林记者的学长还真是……关心备至啊?”
他的语气充满了浓浓的讽刺和毫不掩饰的醋意。那股熟悉的、幼稚又霸道的醋王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客厅!
我看着他那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再看看锲而不舍响着的手机,一个大胆的、带着点恶作剧和试探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在陈默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没有挂断,反而伸手,按下了接听键!还故意开了免提!
“喂?学长?”我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一种轻松愉悦的语调。
“晚晚,睡了吗?”周扬温和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没打扰你吧?我刚整理完一些关于化工厂周边土壤修复的资料,想着你报道可能用得上,就发你邮箱了。顺便问问你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午饭?详细聊聊?”
“资料啊!太感谢学长了!你真是帮了大忙了!”我笑容灿烂(对着空气),声音甜度爆表,眼角余光却死死锁定着陈默越来越黑的俊脸,“明天午饭?我看看啊……”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装模作样地翻看根本不存在的日程表,然后“惊喜”地说:“哎呀!明天中午好像有空!学长你定地方吧!我一定……”
“她没空!”
一声冰冷、强硬、带着绝对占有欲的低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断了我的话!
陈默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几个大步跨到我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手机!动作快得惊人!
他看都没看屏幕,对着话筒,声音冷得像北极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周先生,林晚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及未来三个月所有的时间,都归我!她有‘重要合作’要处理!没空陪你吃饭!资料留着你自己看吧!再见!”
“啪!”
话音未落,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动作粗暴地把手机塞到我手里!然后,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和浓烈醋意的眼睛,像锁定猎物一样,死死地盯住了我!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我和他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缠。
“重要合作?归你?”我仰着头,迎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带上了一丝挑衅的笑意,“陈大律师,你这是……滥用‘雇主’职权?
他撑在岛台上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青筋隐现。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怒火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错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戳破心思的狼狈和……某种迅速燎原的炽热!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映着的、我带着狡黠笑意的脸。
几秒钟的死寂后,像是压抑到极限的火山终于爆发!
陈默猛地低下头!
一个带着惩罚意味、却又无比炽热滚烫的吻,狠狠地、不容拒绝地封住了我所有的挑衅和得意!
“唔……!”
这个吻来得凶猛而霸道,充满了被挑衅后的怒火和某种压抑已久的、汹涌澎湃的情感。他滚烫的唇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撬开我的齿关,攻城略地,带着清冽的须后水味和他独有的气息,瞬间将我淹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挑衅、得意、试探,在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吻面前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和身体本能的回应。我踮起脚尖,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生涩却热烈地回应着。
什么三个月契约!什么雇主雇员!什么死对头!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彼此纠缠的气息和唇齿间传递的、滚烫而真实的心意。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我们都气喘吁吁。陈默稍稍退开一点,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的眼神依旧深邃,但里面的怒火早已被另一种更浓烈、更直白的情感取代——是毫不掩饰的占有、失而复得的珍视,还有一丝……得逞后的得意?
“现在,”他喘息着,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宣告主权的霸道,“知道该怎么‘用’了吗?林、女、友?”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眼神灼灼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脸颊滚烫,嘴唇被他吻得微微发麻,心脏还在疯狂跳动。看着他这副“奸计得逞”又强装镇定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用力捶了一下他坚实的胸膛:
“陈扒皮!你果然早就图谋不轨!三个月服务期是假,想当长期饭票是真吧?!”
陈默抓住我作乱的手,扣在掌心,嘴角终于勾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痞气的笑容,低头又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愉悦:
“现在知道,晚了。林炸毛,你这辈子,归我管了。”
在掌心,嘴角终于勾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痞气的笑容,低头又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愉悦:
“现在知道,晚了。林炸毛,你这辈子,归我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