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文《海风与星辰,是你》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海风与星辰,是你》全文免费阅读(林溪陈默雷州)
1初遇之夏
六月的雷州,太阳像个火球,毫不吝啬地炙烤着大地。
空气里弥漫着海的咸湿气息和不知名花草的芬芳,混合着街边糖水铺飘出的甜腻味道,构成了林溪记忆里最鲜明的夏日底色。
今天是雷州市第一中学高一新生报到的日子。
林溪背着崭新的粉色书包,跟着妈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
她的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津津的皮肤上,一双大眼睛却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溪溪,看好班级牌,高一(三)班,就在前面那栋楼二楼。”林妈妈叮嘱道,顺手帮女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知道啦,妈。”林溪点点头,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雷州口音的尾调,像刚出炉的木叶夹,甜软可口。
送走妈妈,林溪深吸一口气,攥了攥书包带,准备往教学楼走。
可能是太紧张,也可能是脚下的水泥地被晒得太烫,她一个没注意,脚尖踢到了路边的台阶,身子往前一趔趄。
“哎呀!”
眼看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林溪吓得闭上了眼睛,心里已经开始预想膝盖磕在地上的疼痛。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落入了一个不算宽阔但很结实的怀抱。
一股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的肥皂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海风味钻入鼻腔。
林溪猛地睁开眼,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眼前的男生很高,穿着和她一样的蓝白相间的校服,只是他的校服看起来更干净整洁一些。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大概是经常在户外活动的缘故,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最让林溪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很静,像雷州半岛外那片深邃的海,此刻正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惊讶,也没有嘲笑,只是带着一点点……嗯,像是无奈的了然?
“没事吧?”男生开口,声音有点低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同样夹杂着雷州口音,但比林溪的要淡一些,听起来很舒服。
“我……我没事,谢谢你!”林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人扶着,脸颊“腾”地一下更红了,像熟透的蕃石榴。
她连忙挣脱开对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书包带,“对不起,我刚才没看路……”
“下次小心点。”男生说完,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她刚才差点摔倒时掉在地上的一本崭新的《高中语文必修一》,“你的书。”
“啊!”林溪这才发现书掉了,赶紧弯腰去捡,结果起得太急,额头差点撞到男生的下巴。
“嘶……”她痛得轻轻吸了口气,揉了揉额头。
男生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小迷糊动作,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林溪捧着书,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阳光透过榕树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
她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甜。
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呀?
雷州的风,带着夏天的热意,轻轻吹拂过操场,吹起了林溪额前的碎发,也仿佛,吹开了她高中生活的序幕。
她不知道,这场有些狼狈的初遇,会是她和那个叫陈默的男生,故事的开端。
2同桌的沉默
高一(三)班的教室在教学楼二楼最靠里的位置,窗外就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树冠如伞,投下大片阴凉。林溪找到自己的座位时,额头上又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的座位在靠窗的第二排,同桌的位置还是空的。林溪放下书包,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桌子和椅子。
心里还在惦记着刚才那个帮了她的男生。他会在这个班吗?
正想着,教室门口又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林溪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眼睛瞬间睁大了——是他!
那个男生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正站在讲台边跟班主任说着什么。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他身上,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鼻梁挺挺的,下颌线清晰。
“同学们安静一下,”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老师,声音温和,“这位是陈默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
陈默,你就坐那里吧,”她指了指林溪旁边的空位,“林溪同学,以后你就是陈默的同桌了,要互相帮助。”
“啊?好……好的老师。”林溪连忙站起来,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看着陈默朝自己走来,脚步不疾不徐,眼神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陈默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拉开椅子坐下,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他甚至没有看林溪一眼,只是拿出笔和本子,放在桌子角,坐姿端正,像是已经准备好上课了。
林溪偷偷瞄了他一眼,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莫名的期待。
她想起刚才摔倒时他身上的味道,还有那双像海一样的眼睛。
“那个……你好,我叫林溪,双木林,溪水的溪。”她鼓起勇气,小声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
陈默这才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陈默,沉默的默。”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溪觉得很好听。
她想再说点什么,比如谢谢他刚才的帮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傻傻地笑了笑,露出了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
陈默的目光似乎在她的梨涡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又转回到了前方,拿出课本,翻开。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很有激情的年轻男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
林溪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拿出笔在书上做着标记。
她写字的姿势有点乖,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眉头会因为遇到不懂的地方而轻轻皱起来,像只遇到难题的小兽。
坐在旁边的陈默,大部分时间都在认真听讲,但林溪能感觉到,他偶尔会用余光瞥向自己这边。
有一次,她因为没听懂一个知识点,歪着头想得出神,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圈,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里,”陈默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课本上的某个句子,“老师刚才说,这个‘之’是助词,取消句子独立性。”
林溪吓了一跳,转过头,对上陈默近在咫尺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的很深,像藏着星星的夜空。
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肥皂味,比刚才更近了。
“哦……哦!谢谢!”林溪连忙点头,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红了。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着课本,但心里却像有只小兔子在怦怦乱跳。
他刚才……是在帮我吗?
下课铃响,林溪松了口气,正想出去透透气,同桌的陈默却突然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林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
陈默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打水。”
“哦……”林溪点点头,看着他走出教室的背影,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没过多久,陈默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装满水的一次性纸杯。
他把其中一个放在林溪的桌子上,什么也没说,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林溪看着桌子上的水杯,清澈的水里映出她惊讶的脸。
她抬起头,看向陈默,他已经拿起一本数学练习册在看了,侧脸依旧没什么表情。
“那个……谢谢你啊,陈默。”林溪小声说,心里暖暖的。
陈默没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但林溪觉得,他刚才好像……嘴角又微微上扬了一下?
也许是错觉吧。她想。
雷州的夏天很长,榕树的叶子绿得发亮。林溪的高中生活,就在这样一个充满阳光、海风,还有一个沉默却细心的同桌的午后,正式开始了。
3木叶夹的甜蜜
开学第一周,一切都新鲜又忙碌。林溪渐渐熟悉了高中的节奏,也和周围的同学慢慢熟络起来。但她最熟悉的,还是坐在身边的陈默。
陈默话很少,除了必要的课堂交流,平时几乎不怎么说话。但林溪发现,他其实很细心。
她不小心把笔盖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会发现陈默已经先一步帮她捡了起来。
她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紧张得说不出话时,会感觉到旁边传来轻轻的、只有她能听到的提示声。
这些小小的举动,像夏日里的一缕凉风,悄悄吹进林溪的心里。
她也想对陈默好。
林溪的妈妈手很巧,会做很多雷州的特色小吃。
周末回家,妈妈做了木叶夹,用糯米粉做皮,包上花生、芝麻、椰丝做的甜馅,外面用木菠萝叶包着,蒸熟后带着叶子的清香,甜而不腻。
周一早上,林溪特意多带了几个,用干净的纱布包着,放在书包里。
课间,她看陈默正在低头演算一道数学题,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林溪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
“陈默,”她小声说,把纱布包递过去,“这个……你要不要尝尝?我妈妈做的木叶夹。”
陈默停下笔,抬起头,看向她手里的纱布包。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落在那几个形状可爱的木叶夹上。
“给我的?”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嗯!”林溪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很好吃的,甜的,你试试嘛。”
陈默沉默了一下,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林溪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了两个梨涡。
陈默拆开纱布,拿出一个木叶夹,小心翼翼地剥开外面的木菠萝叶。
热气腾腾的糯米皮散发着香甜的气息,他咬了一小口,糯米软糯,馅料香甜,还有淡淡的叶子清香。
他吃得很慢,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林溪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吃得很认真。
“好吃吗?”林溪忍不住问,像等待老师打分的学生。
陈默抬起头,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嗯,好吃。”
得到肯定的回答,林溪开心得差点跳起来。“那就好!下次我再让我妈妈多做点!”
陈默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嘴角似乎又有了那个极轻微的、转瞬即逝的弧度。
他没再说什么,把剩下的木叶夹小心地包好,放进了桌肚里。
林溪注意到,他没有像其他男生一样,几口就吃完,而是好像打算留着慢慢吃。
心里的小兔子又开始蹦跶了。
高中的学习压力渐渐显现,尤其是对于刚从初中过渡过来的他们。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林溪和几个女生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聊天。
“好累啊,感觉高中的课比初中难多了。”一个女生抱怨道。
“是啊,我数学都快跟不上了。”另一个女生也叹了口气。
林溪也有点小烦恼,她的数学和物理不算好,虽然陈默偶尔会帮她,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吃力。
正说着,她看到陈默和几个男生在打篮球。他穿着白色的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
他打球很厉害,动作利落,投篮很准,引来场边不少女生的尖叫。
林溪看得有点出神。她发现,陈默在打球的时候,和平时不太一样,眼神里多了些锐利和张扬,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样子。
“哇,陈默好帅啊!”刚才抱怨数学的女生眼睛都亮了,“虽然他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打起球来真的超有魅力!”
林溪心里偷偷赞同,却又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她低下头,假装整理鞋带。
体育课结束后,大家都累得够呛。陈默拿着毛巾擦着汗,走回教室,路过林溪她们时,脚步顿了一下。
“林溪,”他叫了她一声。
林溪猛地抬起头:“啊?怎么了?”
“去海边走走吗?”陈默问,语气很平淡,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听说傍晚的海风很舒服。”
林溪愣住了,旁边的女生们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去海边?和陈默?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脸上又开始发烫。
她看了看陈默,他的眼神很平静,好像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一起去吹吹风。
“我……”林溪犹豫了一下,心里其实很想去,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可是……”
“不去就算了。”陈默见她犹豫,转身就要走。
“去!我去!”林溪脱口而出,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陈默回过头,看着她,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那走吧,等我换件衣服。”
看着陈默走进教室的背影,旁边的女生们立刻围了上来。
“林溪!可以啊你!陈默居然约你去海边?”
“天哪!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快说说,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林溪被问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没有啦!他就是……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但她心里,却像被撒了一把糖,甜滋滋的。
雷州的海边,离学校不算太远。傍晚时分,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轻轻吹拂着。
林溪和陈默并肩走在沙滩上,脚下的沙子软软的。海浪一波波地涌上来,又退下去,留下细碎的泡沫。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安静,但并不尴尬。
林溪偷偷看着陈默的侧脸,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其实……”林溪忍不住开口,“你打球真的很厉害。”
陈默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是吗?”
“嗯!”林溪用力点头,“好多女生都在看你呢。”
陈默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海平面。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说:“我只是喜欢打球而已。”
“你学习也很厉害,”林溪又说,“数学题那么难,你一下子就做出来了。”
陈默嘴角似乎向上扬了扬:“多做就会了。”
他的话还是那么少,但林溪却觉得,这样的相处很舒服。
海风越吹越大,吹乱了林溪的头发。她伸手去捋,却怎么也捋不顺。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林溪浑身一僵,抬起头,对上陈默近在咫尺的眼睛。他的手指很温暖,碰到她耳朵时,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风大,”陈默收回手,声音有些低沉,“我们回去吧。”
“……好。”林溪低下头,感觉自己的耳朵比刚才更烫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没怎么说话。但林溪能感觉到,身边的这个人,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雷州的风,不仅吹乱了她的头发,好像也吹动了她心底那根名为“喜欢”的弦。
而她不知道的是,身边那个沉默的少年,心里也早已因为这个可爱的、笑起来有梨涡的女孩,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4雨中的真相
林溪第一次对陈默的家庭有具体认知,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周末下午。
雷州的老城区总是带着一股潮湿的烟火气,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旁是斑驳的骑楼和狭窄的巷弄。
林溪撑着一把粉色的小伞,怀里抱着一本借陈默的《百年孤独》,想趁着周末还给他。
她按照之前陈默无意中说过的大致方位,在巷弄里绕了几圈,终于在一排略显陈旧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这栋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皮剥落,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各家做饭的混合香气。
她刚走到二楼,就看到陈默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垃圾袋。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平时在学校里那个干净利落的样子有些不同。
“陈默?”林溪小声叫了他一声。
陈默抬起头,看到林溪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下意识地把垃圾袋往身后藏了藏。
“我来还你书,”林溪把怀里的书递过去,雨水顺着伞沿滴在地上,“你家……是在这里吗?”
陈默沉默了一下,接过书,点了点头:“嗯。”他没有多说,只是问:“下雨了,怎么不多穿点?”
林溪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连衣裙,胳膊上起了些鸡皮疙瘩。
她笑了笑:“出门的时候没觉得冷啦。”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咳嗽声,接着是一个沙哑的女声:“阿默,是谁啊?”
陈默的身体微微一僵,回头应了一声:“妈,是我同学,来还书的。”他顿了顿,对林溪说:“你先回去吧,下雨路滑。”
林溪却没有动。她看到陈默身后的房门半开着,里面的光线很暗,可以隐约看到一张旧木桌和几把椅子,墙角似乎还堆着一些杂物。
“你妈妈……身体不好吗?”林溪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陈默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问题。
“那……我不打扰了,”林溪把伞往他那边靠了靠,“这本书谢谢你啦,很好看。”
“嗯,好看就好。”陈默看着她,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更加柔弱。他忽然开口:“你等一下。”
说完,他转身走进房间,很快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东西。
“给你,”他把袋子递给林溪,“我妈自己晒的芒果干,很甜。”
林溪接过袋子,能感觉到里面果干的重量,还有一丝温热。
“谢谢!”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梨涡浅浅,“那我先走啦,你快回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我送你到巷口。”陈默拿起门边的一把旧雨伞,撑开。
两人并肩走在湿滑的巷弄里,两把伞靠得很近,几乎能碰到一起。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家……就你和阿姨两个人吗?”林溪小声问,问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唐突。
陈默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我爸……很早就不在了。
我妈身体一直不太好,做点零工。”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林溪能听出那平静下隐藏的不易。
林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疼。
她想起陈默平时总是穿着干净但不算新的校服,想起他很少买学校门口的零食。
想起他总是那么安静,那么努力。原来那些沉默的背后,是这样一份沉甸甸的担当。
“对不起……”林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声道歉。
“没事,”陈默摇摇头,“习惯了。”他看了她一眼,“你别跟别人说这些。”
“我知道!”林溪用力点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走到巷口,雨势小了一些。林溪停下脚步:“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走。”
陈默看着她,眼神里似乎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但最终都化作了一句:“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林溪朝他挥挥手,转身走进了雨中。
手里的芒果干还带着温热,散发着浓郁的果香。林溪知道,这不仅仅是一袋芒果干,更是陈默不愿意示人的柔软和坚强。
从那天起,林溪对陈默多了一份心疼和理解。
她不再奇怪为什么他总是那么节俭,为什么他周末很少和同学出去玩,为什么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她开始更细心地照顾他。早上给他带的早餐会多一份,借口说自己买多了。
看到他熬夜做习题,会偷偷在他桌肚里放一盒牛奶,写上“别太累了”。
知道他妈妈身体不好,会悄悄从家里带一些滋补的食材,找借口说是妈妈做太多了。
陈默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破。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这份温暖。帮林溪补习功课时更有耐心了,下雨天会提前等在教室门口送她回家,在她被难题困扰时,会递上一颗她喜欢吃的糖果。
雷州的雨还在下,巷弄里的灯火依旧昏暗,但林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那个沉默的少年,在她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了。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陈默的心里,这个善良、可爱、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女孩。
也早已成为了他灰暗生活里,最明亮的那束光。
5夜市的秘密
进入高二后,学习的压力愈发沉重,可陈默却愈发忙碌起来,林溪发现,他时常在放学后匆匆离开,也不像是去参加什么社团活动。
好奇心驱使下,某个周五放学后,林溪悄悄跟在了陈默身后。
雷州的傍晚,天边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街道上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行人来来往往,充满了烟火气。
陈默脚步匆匆,拐进了一条热闹的老街。老街两旁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小店,还有许多摆着摊位的小商贩,这便是雷州颇有名气的夜市。
林溪远远跟着,看着陈默在一个卖雷州特色小吃的摊位前停下。
摊主是个中年大叔,看到陈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阿默,你来啦!今天来得有点晚哦。”
“叔,不好意思,学校有点事耽搁了。”陈默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林溪很少见到的亲和。
接着,他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帮忙招呼客人、收拾桌子。
林溪这才明白,原来陈默课余时间在这儿打工。她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一份虾饼,眼睛却一直盯着陈默。
陈默干活很利落,端盘子、擦桌子、收钱找钱,每一个动作都迅速又熟练。
有客人对小吃不满意,他也会耐心解释,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微笑。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打湿了鬓角的头发,他也只是随意地用手背擦一下,便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林溪正看得出神,忽然听到邻桌的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那个男生好帅啊,没想到在这里打工。”
“是啊,平时看着冷冷的,没想到笑起来还挺好看。”
“我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太好,所以才出来打工赚生活费呢。”
林溪心里微微一动,有些心疼,又有些骄傲。
心疼陈默小小年纪就要承担生活的压力,骄傲他从不抱怨,默默努力。
过了一会儿,陈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往林溪这边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林溪躲避不及,只好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陈默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稍等。
不一会儿,陈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炸虾饼走了过来,放在林溪面前,轻声说:“刚出锅的,你尝尝,我请你。”
“谢谢……”林溪的声音有点小,她看着陈默,欲言又止。
陈默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微微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低声说:“别告诉别人,好吗?我不想让大家同情我。”
“我不会说的!”林溪连忙保证,她看着陈默疲惫却又坚毅的脸庞,鼓起勇气说。
“陈默,如果你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我……我想帮你。”
陈默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动,也有几分倔强。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想靠自己。”
林溪点了点头,她明白陈默的自尊心,也不再勉强。
她拿起一个虾饼,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裹着鲜嫩的虾肉,鲜香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可她却觉得,这虾饼的味道里,带着陈默的辛苦与坚持。
这时,又有客人在招呼陈默,他起身对林溪说:“你先吃,我去忙了。”
林溪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和陈默一起,让生活变得更好。
此后的日子里,林溪会在陈默打工时默默陪伴,她会在旁边写作业,偶尔抬头看看陈默,心中便充满了力量。
而陈默,也会在休息时,悄悄给林溪带一杯她喜欢的甜糟,两人一起坐在夜市的角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甜蜜。
随着高二下学期的到来,学业愈发紧张,林溪和陈默也即将面临一场重要的考试,学业水平测试,这将直接影响他们未来的升学道路。
在这个关键时刻,陈默却因为打工太过劳累,在课堂上睡着了,被老师严厉批评。
物理课上的日光灯白晃晃地照着,粉笔末在光柱里浮沉。陈默的额头抵着微凉的课本,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他又睡着了。
“陈默!”物理老师的粉笔头精准地砸在他桌角,惊得林溪手里的笔都抖了一下,“上课睡觉?这道洛伦兹力的题,你来解!”
全班的目光刷地聚过来。陈默猛地惊醒,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倦意。
指尖迅速在习题册上划过,却在起身时撞翻了桌肚里的搪瓷杯,那是他用来泡廉价浓茶提神的杯子,褐色的液体溅在裤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站到后面去!”老师的声音冷硬如铁,“什么时候想清楚学习的意义了,再回来坐!”
陈默抿着唇,没辩解一个字,默默拿起课本走向后排。
林溪看着他挺直却略显单薄的背影,心里像被海蛎壳划了道口子,又涩又疼。
她知道他凌晨五点就去码头帮水产老板搬过货,知道他昨晚在夜市擦桌子到十点,那些藏在袖口的盐渍和指节的薄茧,都是无声的疲惫。
下课铃一响,林溪就抓起陈默的搪瓷杯冲到水房,用纸巾蘸着冷水反复擦他裤子上的茶渍。
等她回到教室,正撞见前排女生指着后排嘀咕:“装什么酷啊,上课睡觉还有理了?”
“他不是故意的!”林溪的声音陡然拔高,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攥紧拳头,挡在陈默课桌前,“他只是太累了!你们知道他每天多晚才睡吗?知道他……”
“林溪!”陈默突然从后排走过来,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他的指尖冰凉,带着海风的咸意,“别说了。”
那女生被林溪的气势唬住,悻悻地转过头。林溪却眼圈红了,看着陈默眼下淡淡的青黑,声音发颤:“你为什么不解释?你明明……”
“解释什么?”陈默把她拉到走廊角落,榕树的浓荫筛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沾着茶渍的裤腿上。
“说我要赚钱给我妈买药?说我想攒钱考大学?没人在乎这些,林溪。”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礁石撞在林溪心上。她忽然想起上周在夜市,他数着皱巴巴的零钱时,指尖在风里发抖的样子。
“我在乎。”林溪抬起头,睫毛上沾着水汽,“我知道你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知道你连新笔记本都舍不得买,你不用什么都自己扛着……”
陈默突然伸手,用指腹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湿润。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让两人都愣了神。
他的手掌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却意外地温暖,停在她脸颊旁时微微发颤。
“别为我哭。”他的声音低哑,“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林溪吸了吸鼻子,从书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妈今天蒸了雷州大粽,五花肉和咸蛋黄的,你快吃点东西。”
棕叶的清香散开时,陈默看着她鼻尖的小汗珠,突然笑了。
那笑容像雷州半岛久阴后的初阳,浅浅地漾开:“傻丫头,哭成小花猫了。”
他接过粽子,却没立刻吃,只是望着操场边的凤凰树。红色的花瓣落在跑道上,像碎掉的晚霞。
“其实……被老师批评的时候,我在想,要是我能像你一样,不用想那么多就好了。”
林溪怔住了。她一直以为陈默是无坚不摧的,却忘了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她轻轻拽住他的袖口,像拽住一艘在风浪里漂泊的船:
“以后我们一起想,好不好?你想考哪所大学,我就考哪所,我们一起攒钱,一起照顾阿姨……”
陈默转过头,眼里映着她认真的模样,还有远处海平线的微光。
他没说话,只是把粽子掰了一半递给她,棕米的温热透过油纸传到掌心。
“先把这道洛伦兹力的题给我讲讲。”他咬了口粽子,嘴角沾了点糯米,“不然下次物理课,该轮到你站后面了。”
林溪“噗嗤”笑出来,用纸巾帮他擦掉嘴角的米粒。阳光穿过榕树的缝隙,在他们交握的手背上落下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钻。
远处传来雷州方言的叫卖声,混着海潮的气息,将少年少女的秘密与约定,悄悄揉进了雷州的风里。
雷州的雨季总是来得缠绵。七月初七前夜,一场骤雨刚过,雷祖祠前的青石阶还凝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香火与湿土的气息。
林溪攥着陈默给的油纸伞,看他蹲在香案前,往功德箱里塞了张皱巴巴的十块钱。
“你许了什么愿?”她忍不住凑近,鼻尖蹭到他后颈潮湿的发梢。
陈默起身时撞落了檐下的风铃,铜铃“叮铃”一声晃过,惊飞了梁上的雨燕。
他没回头,声音混着檐角滴水声:“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溪却看见他耳尖泛起的红。自上次物理课风波后,两人之间的空气总像浸了糖水,黏腻得化不开。
他会在她背书时往桌肚里塞温热的甜糟,她会趁他打工时偷偷帮他抄好错题本,可那句在喉咙口打转的话,谁都没敢先戳破。
祠堂后院有棵百年连枝树,枝须几乎挂到地面。
陈默突然停步,指着树干上的刻痕:“你看这个。”
林溪凑过去,见粗糙的树皮上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字——“溪”。
笔画边缘已被岁月磨圆,却仍能看出力道。“这是……”她心跳漏了一拍,猛地抬头看他。
陈默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雷州湾,海浪正拍打着礁石。
“高一刚开学,我在这里躲雨,看你跟你妈在殿前烧香,头上别着个粉色发卡,像只迷路的小鸭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在林溪耳边炸开,“后来每次考试前,我都会来这里看一眼,想着……要是能跟你坐同桌就好了。”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林溪觉得眼眶发热,却不是因为雨水。
她想起第一次摔倒时他身上的皂角香,想起他偷偷塞进抽屉的包子,想起夜市灯火里他擦桌子的背影。
原来那些沉默的注视,早就织成了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
“陈默,”她鼓起勇气拽住他的袖子,油纸伞倾斜,雨水打湿了她半边肩膀,“我……”
“林溪!”他突然转身,双手扶住她的肩,眼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我知道我家穷,知道我每天忙得像陀螺,可我……”他喉结滚动,指尖微微发颤,“我不想只做你的同桌。”
祠堂的风铃又响了,这次带着绵长的余韵。林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模样。
还有雷祖祠飞檐下的铜铃、远处的海平面,以及少年人藏了两年的心事。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唇角。咸涩的雨水混着他皮肤的温度,在唇间化开。
陈默浑身一僵,随即猛地将她揽进怀里,油纸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雨水瞬间淋湿了两人的头发。
“我也不想。”林溪把脸埋在他湿透的校服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笑意,“从你给我带芒果干那天起,就不想了。”
陈默的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闻着她发间的栀子花香,听着她胸腔里跟自己一样剧烈的心跳。
突然觉得,那些在码头扛过的麻袋、在夜市擦过的桌子、在课堂上强撑的睡意,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雨停了,夕阳从云层里探出头,给雷祖祠的琉璃瓦镀上金边。
林溪抬头时,看见陈默耳尖的红还未退,却敢直视她的眼睛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撑开时挡在两人头顶,指尖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指。
“走,”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带你去吃木叶夹,我妈今天多蒸了甜馅的。”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偶尔指尖相触,都会引来一阵心照不宣的战栗。
路过巷口的糖水铺时,陈默突然停下,从裤兜里掏出枚磨得发亮的硬币,塞进林溪手心:“给你,许愿用。”
林溪捏着那枚温热的硬币,看他转身去买糖水的背影,突然明白,有些心意不必说出口。
就像雷州的海风,早已将所有的秘密,吹进了彼此的生命里。
祠堂的风铃还在响,仿佛在替他们复述着那句迟来的告白。
原来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的未来里,就一直有你。
高考倒计时与藏在笔袋里的星光
雷州的夏天随着蝉鸣渐盛,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牌从三位数跳到了两位数。
林溪的桌角堆着小山似的习题册,粉蓝色的笔袋里除了荧光笔,还多了个陈默送的、印着雷州石狗图案的幸运符。
“这道导数题的第二问……”她咬着笔杆皱眉,鼻尖蹭上了墨迹。
陈默的手肘突然从旁边伸过来,铅笔在她草稿纸上画出流畅的辅助线。
“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试试。”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精准地点破了难点。
林溪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下的青黑又重了些。昨夜她路过夜市时,还看见他在帮摊主收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你昨晚又没睡好?”她把保温杯推过去,“我妈熬的西洋参茶,喝了提神。”
陈默接过杯子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了电似的缩回手。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后排男生偷偷传阅着篮球杂志,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陈默认真演算的侧脸上,绒毛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午休时,林溪趴在桌上假寐,却听见陈默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眯眼偷看,见他从书包最里层摸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拆开,是半块干硬的面包。
他啃得很慢,眼神却飘向窗外,那里能看见雷州一中的操场,以及更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平面。
林溪的心疼突然涌上来。
她想起上周去他家送笔记时,看见他妈妈坐在藤椅上咳得撕心裂肺,药罐在煤炉上咕嘟作响。
陈默说他报了外地的重点大学,因为那里有全额奖学金,还能申请勤工俭学。
“陈默,”她突然坐直身子,从笔袋里掏出张折成心形的纸条,“这个给你。”
纸条上是她用荧光笔写的字:“雷州到北京的距离是2280公里,但我的分数线会跟着你跳。”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火箭,尾巴上写着“林溪号”。
陈默展开纸条的手顿了顿,指腹摩挲着“林溪号”三个字,突然笑了。
那笑容像雷州半岛的台风过后,云层裂开的第一缕阳光,晃得林溪睁不开眼。“傻样,”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北京冬天很冷,你那点薄棉袄可扛不住。”
“我妈会给我做新的!”林溪仰起脸,眼里闪着光,“再说了,不是有你吗?”
这句话让两人都愣住了。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吊扇旋转的吱呀声。
陈默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模样,还有窗外燃烧的凤凰花。
他突然从笔袋里摸出枚贝壳,是上次去海边时捡的,纹路像极了雷州半岛的地图。
“拿着,”他把贝壳塞进她手心,贝壳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等我们考上大学,就把它埋在学校的榕树下,好不好?”
林溪攥紧贝壳,尖锐的边缘硌得手心发痒,心里却像灌满了甜糟。
她看见陈默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打工用的橡胶手套,看见他手腕上被水产箱勒出的红痕,突然想起雷祖祠前他说的话——“我不想只做你的同桌”。
现在,她想做他更长久的陪伴。
高考前最后一个周末,陈默带林溪去了雷州青年运河。堤坝上的风很大,吹起林溪的马尾辫。
陈默突然停下,从裤兜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用红绳编的手链,坠子是颗磨圆的海玻璃,透着淡淡的蓝色。
“夜市阿姨教我编的,”他的耳根有点红,“她说海玻璃能带来好运。”
林溪伸出手腕,任他将冰凉的红绳系在腕间。海玻璃贴着皮肤,像揣着颗小太阳。她看着陈默低垂的眼帘,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陈默,”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我们一定会考上的,一起。”
陈默猛地抬头,眼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他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林溪捂住了嘴。
“不许说丧气话,”她晃了晃手腕上的海玻璃,“你看,它在发光呢。”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运河的水面上,随着波浪轻轻晃动。远处传来雷州方言的渔歌,调子悠长而温柔。
林溪靠在陈默肩上,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是这个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的笔袋里,除了雷州石狗幸运符和贝壳,又多了件宝贝。
那枚藏着星光的海玻璃手链。
而陈默的笔袋里,始终放着那张折成心形的纸条,上面的“林溪号”火箭,正朝着他们共同的未来,突突地喷射着火焰。
雷州的风穿过堤坝,带着咸湿的水汽,将少年少女的誓言,悄悄送往2280公里外的远方。
6未寄出的心愿
未寄出的录取通知书与台风过境的夏末
雷州的八月总是被台风裹挟着。那年夏天的“山猫”过境时,林溪正守在邮局门口,怀里揣着给陈默的毕业礼物。
一本贴满两人合照的相册,最后一页贴着她用雷州话写的告白:“阿默,我想跟你去北京看雪。”
邮局的铁皮屋顶被暴雨敲打得咚咚作响,广播里重复着延误通知。
林溪看着手机里陈默发来的消息:“我在码头搬货,晚点去拿通知书。”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句:“注意安全。”
她想起三天前查分那晚,陈默的分数远超一本线,足以够上北京那所他梦寐以求的大学。
而她的分数虽也不错,却比预估的低了二十分,去北京有些悬。
那晚陈默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没事,总能去同一个城市的。”
可林溪知道有事。当她收到广州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北京那所学校的官网已经更新了录取名单,陈默的名字赫然在列,而她的名字,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岭南。
台风最猛烈的那晚,林溪抱着相册坐在窗前。闪电照亮了院子里的龙眼树,也照亮了桌上那份广州的录取通知书。
她想起陈默在雷祖祠刻下的“溪”字,想起运河边他系在她腕上的海玻璃手链,眼泪突然决堤。
第二天清晨,风停雨歇。林溪踩着积水去陈默家,却在巷口看见他正往三轮车上搬行李。他妈妈裹着厚外套站在门口,咳嗽声在寂静的巷弄里格外清晰。
“阿默……”林溪的声音哽咽。
陈默回头,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意,却在看见她手里的相册时愣住了。
“我正要去找你,”他擦了擦手,从裤兜里掏出个信封,“你的。”
信封上是北京那所大学的校徽,收件人却不是林溪。
“我去学校招生办问了,”陈默的声音很轻,“他们说有个雷州的贫困生专项名额,我……”
“你把名额让给我了?”林溪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她知道那个名额有多难得,足以让她压线冲进北京。
陈默没说话,只是把信封塞进她手里,指尖冰凉。
“你一直想去北京看雪,”他看着她,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我在广州也能找到好大学,那边打工机会多,离家里也近。”
林溪捏着信封,感觉它重若千钧。她想起夜市里他数着零钱的模样,想起码头搬运工裸露的黝黑臂膀,想起他妈妈咳得通红的眼眶。
这个男人,总是把最坚硬的壳留给世界,把最柔软的地方,留给了她。
“可是你的梦想……”她的声音颤抖。
“梦想哪有你重要。”陈默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却有些僵硬。
“傻瓜,广州到北京才多远?高铁八个小时就能见到了。”
林溪突然抱住他,脸埋在他浸着汗味的t恤里,眼泪把布料洇得更深。她听见自己哭着说:“陈默,你怎么这么傻……”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傻人有傻福,”他的声音闷闷的,“快回去收拾行李吧,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
那天下午,林溪拿着那封本该属于陈默的录取通知书回家,相册里的雷州石狗幸运符掉了出来,滚落在积水里。
她想起高考前他说的“2280公里”,想起运河边他说的“埋在榕树下的贝壳”。
突然明白,有些遗憾,是成长必经的风雨,就像雷州的台风,总会在某个夏末,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吹乱少年少女原本规划好的航线。
开学那天,陈默来送她去火车站。他穿着新买的白t恤,却依旧能看见袖口磨出的毛边。
候车室里人潮汹涌,他突然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妈给你煮的雷州大粽,路上吃。”
林溪接过粽子,温热透过油纸传来。她看着陈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到了北京给我打电话,不许跟陌生人说话,晚上别一个人出门……”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个操心的老父亲。直到广播响起检票通知,他才猛地闭上嘴,从脖子上扯下那条戴了多年的银色项链,塞到她手里。
“这个给你,”项链坠子是枚磨平的硬币,“保平安。”
林溪攥着硬币,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她看着陈默转身离开的背影,在人潮中越来越小。
突然想起雷祖祠前那个雨天,他说“我不想只做你的同桌”。
现在,他们连同桌都做不成了。
火车启动时,林溪看着窗外倒退的雷州城,眼泪终于无声滑落。她知道,陈默把去北京的机会给了她,把更艰难的路,留给了自己。
而那个藏在笔袋里的海玻璃手链,此刻正贴着她的手腕,像一颗带着咸涩海水味的星星,在千里之外的旅途上,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雷州的风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熟悉的海腥味,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少年少女未说出口的遗憾。
原来有些爱,从一开始,就注定要隔着2280公里的距离,在不同的城市里,各自生根发芽。
京广线上的温差与榕树头下的重逢
北京的初雪落得猝不及防时,林溪正裹着陈默妈妈织的厚毛衣,站在宿舍楼下接电话。
听筒里传来电流杂音,却盖不住陈默带着笑意的声音:“傻丫头,是不是在看雪?”
“嗯!”林溪仰起头,雪花落在睫毛上,冰凉沁骨,“跟电视里一模一样!你那边呢?”
“广州还穿短袖呢。”陈默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里隐约有键盘敲击声,“我刚做完兼职,在学校机房帮老师修电脑。”
林溪捏紧了手机,鼻尖有些发酸。她知道他说的“兼职”远不止修电脑——周末在大学城送外卖,晚上给高中生补课,甚至偷偷去番禺的工厂焊过电路板。
上次视频时,她看见他手腕上新增的烫伤疤,他却轻描淡写说是“不小心碰到热水杯”。
“你别太累了……”她低声说。
“知道啦,”陈默的声音软下来,像雷州的海风,“你好好上课,期末考别挂科,不然我过去揍你。”
挂了电话,林溪看着手机里两人在雷州青年运河的合照,照片上的陈默笑得灿烂,手腕上还没留下后来的伤疤。
北京的雪越下越大,落在梧桐树上沙沙作响,而两千公里外的广州,此刻或许正飘着木棉花。
第一个学期过得飞快,林溪渐渐适应了北方的干燥气候,甚至学会了用蹩脚的普通话跟同学交流。
她加入了摄影协会,镜头里多了故宫的红墙、胡同的雪人,却总在某个瞬间,想念雷州骑楼的斑驳砖墙,想念陈默身上那股皂角混着海风的味道。
寒假回家那天,雷州的阳光暖得像春天。林溪在出站口一眼就看见陈默,他瘦了些,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却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愣了一下,仿佛隔着一个学期的时光,突然有些陌生。
“回来啦?”陈默接过她的行李箱,指尖触到她冻得发红的手背,“北京是不是特别冷?”
“嗯,冷得脸都僵了。”林溪看着他,想伸手摸摸他的胡茬,却又不好意思地缩回手。
回家的公交穿过雷州老城,林溪看着窗外熟悉的骑楼、榕树、街边叫卖木叶夹的阿姨,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陈默坐在她身边,沉默地看着窗外,阳光落在他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妈炖了鸡汤,给你补补。”他突然开口。
林溪的心猛地一暖,像被鸡汤的热气熨帖过。
她想起在北京的无数个夜晚,抱着保温杯喝速食汤时,总会想起陈默家那锅炖得软烂的雷州鸡汤,里面漂着金黄的油花和红枣。
那个寒假,他们像回到了高中时代。一起去雷祖祠还愿,陈默在功德箱里塞了张崭新的五十块;
一起去海边捡贝壳,林溪把在北京买的暖手宝硬塞进他口袋;一起在榕树头下复习功课,陈默用雷州话给她讲微积分,逗得她直笑。
除夕那晚,雷州的夜空炸开绚烂的烟花。林溪和陈默站在天台上,看着远处海面上倒映的火光。
“北京的烟花是不是特别壮观?”陈默问。
“嗯,但没有雷州的热闹。”林溪看着他,烟花的光映在他眼里,一闪一闪的,“陈默,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转过头,睫毛上落了星点烟火的碎屑。
“谢谢你让我去北京。”林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其实我知道,那是你的梦想。”
陈默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溪以为他不会回答。远处传来渔民祭拜妈祖的鞭炮声,带着浓浓的雷州年味。
“傻瓜,”他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仿佛从未分开过,“我的梦想从来不是去北京,是让你去看北京的雪。”
林溪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却被他用指腹轻轻擦掉。“哭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的新年礼物。”
盒子里是枚银戒指,戒面雕着只小巧的雷州石狗。
“夜市那个打银的老师傅帮我刻的,”陈默的耳根有点红,“他说石狗能守家,也能……守住想守的人。”
林溪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银质的冰凉很快被体温捂热。
她看着陈默,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烟花在头顶炸开,照亮了两人相视而笑的脸。
“陈默,”林溪的声音被烟火声淹没,却清晰地传进他耳中,“以后我们每年寒假都一起看雷州的烟花,好不好?”
“好。”陈默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指尖相扣,像握住了整个世界。
雷州的海风穿过天台栏杆,带着咸湿的暖意,吹散了两人之间两千公里的温差。
林溪看着陈默眼中的自己,还有身后万家灯火的雷州城,突然明白,距离或许会改变很多事情,但有些东西,就像深埋在榕树头下的贝壳,无论相隔多远,总能在重逢的那一刻,发出温润的光。
这个寒假,他们把分别的思念、未说的遗憾,都揉进了雷州的烟火里,也揉进了那枚刻着石狗的银戒指中,等待着下一次的相聚,等待着岁月将这份感情,酿成更醇厚的甜。
7雷州话的温暖
雷州话vlog与突然袭来的流量
林溪开通b站账号纯属偶然。大一下学期,她被摄影协会的学长怂恿着记录北京生活,却总在镜头前紧张得磕巴。
直到某次视频里,她对着宿舍暖气片吐槽“比雷州的汤婆子还烫”,下意识冒出的雷州话尾音“咯”意外戳中了弹幕笑点。
“这是什么魔性方言?听起来像撒娇!”
“小姐姐再说一句雷州话嘛,太可爱了!”
林溪盯着屏幕上滚动的评论,突然想起陈默说她讲雷州话时“像小奶猫打哈欠”。那天晚上,她躲在被子里拍了条短视频:
穿着陈默妈妈织的海马毛衣,对着镜头掰着手指头用雷州话数北京的冬天有多冷,说到“鼻涕都冻成冰溜子”时自己先笑弯了眼。
视频发布后的第三天,林溪正在图书馆啃《线性代数》,手机突然震个不停。
b站后台通知栏红得刺眼——那条雷州话视频播放量突破百万,评论区被“雷州话教学”“求小姐姐多讲家乡话”的留言刷屏。
“溪溪!你火啦!”室友举着手机冲过来,“快看这个热搜!”
林溪凑近一看,“雷州话可爱”的词条赫然在列,配图正是她视频里瞪圆眼睛说“冷死咯”的截图。
她的账号粉丝数从三位数飙升到十万,私信箱塞满了合作邀请和方言咨询。
“我……我就随便拍拍……”林溪有点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石狗戒指。她第一个想告诉的人是陈默,可拨出电话后又犹豫了。
他正在广州一家科技公司实习,每天忙到深夜,会不会觉得这很不务正业?
但陈默还是知道了。那晚他难得准时下班,刷b站时一眼就看到了首页推荐的“雷州萌妹”。
视频里的林溪穿着蓝白校服,在校园里用雷州话介绍北京的糖葫芦,说到“甜过初恋”时,眼睛弯成了月牙,跟高中时在榕树头下对他笑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反复看了好几遍,嘴角一直挂着笑,直到同事拍他肩膀才回过神。“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陈默关掉视频,锁屏壁纸是两人在雷州海边的合照,“我女朋友。”
周末视频时,林溪才支支吾吾地提起这事。“我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她看着屏幕里陈默身后的出租屋白墙,桌上堆着电路板和编程书。
“傻丫头,”陈默放下手里的螺丝刀,灯光在他眼下投出温柔的光晕,“你分享家乡文化有什么不对?雷州话那么好听,就该让更多人知道。”
他的支持像颗定心丸。林溪开始认真经营账号,镜头从北京转向雷州。
寒假回家时,她拍了妈妈做木叶夹的全过程,雷州话解说配上木菠萝叶的清香;
带陈默去逛夜市,用方言跟摊主砍价,陈默在镜头外笑得直不起腰;
甚至拉着他去雷祖祠,让他用雷州话讲石狗的传说,结果他一紧张把“守护”说成了“守虎”,引来满屏弹幕“哈哈哈”。
视频里的陈默总是穿着简单的t恤,话少却眼神温柔,偶尔被林溪怼得说不出话时,会无奈地用雷州话嘀咕“你个死妹仔”,反而圈了不少“沉默cp”粉。
有粉丝在评论区留言:“看你们说话就像在喝雷州甜糟,甜得发腻!”
林溪的账号越来越火,接到的广告也多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筛选着,只接跟雷州文化相关的产品,本地的海鸭蛋、手工红糖、甚至雷剧的周边。
某次接了个雷州旅游局的推广,她和陈默一起拍了条“雷州一日游”vlog,从雷祖祠到青年运河,最后在海边放烟花,视频结尾,陈默用雷州话轻轻说:
“欢迎来我家乡,睇海,食甜糟,仲有……睇靓妹。”
这条视频彻底爆了,播放量破千万,雷州这个原本小众的地名突然成了“网红打卡地”。
林溪接到家乡电视台的采访邀请时,紧张得手心冒汗,是陈默陪她一遍遍对稿子,用雷州话逗她开心:“惊咩啊?你讲雷州话时最得意啦。”
采访那天,林溪穿着雷州传统服饰,对着镜头介绍家乡的风土人情,说到动情处,忍不住红了眼眶:
“雷州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希望通过我的视频,让更多人知道它的美,就像……就像我男朋友说的,好东西要分享。”
节目播出后,林溪成了名副其实的“雷州网红”。走在雷州街头,会有阿姨认出她:
“你就是那个拍视频的妹仔吧?讲雷州话真好听!”
陈默看着她被围堵着签名,眼里满是骄傲,却在没人注意时,偷偷塞给她一颗她爱吃的雷州椰子糖。
某个深夜,林溪看着后台不断增长的粉丝数和留言,突然问视频那头的陈默:“你说,我是不是有点飘了?”
陈默正在焊电路板,闻言抬头,眼神认真:“你没有。你只是让更多人看到了我们的家乡,看到了那个我从小长大、也想让你一直待下去的地方。”
他顿了顿,放下电烙铁,“林溪,不管你是不是网红,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在雷祖祠前摔了一跤、却对我笑得一脸傻气的小丫头。”
林溪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却笑着说:“陈默,你现在越来越会说情话了,是不是跟雷州话学的?”
“嗯,”陈默也笑了,窗外的广州夜色温柔,“跟你学的。”
雷州的风透过屏幕,仿佛也带着甜味。
林溪看着视频里陈默身后的电路板和自己账号里满屏的“雷州好棒”,突然明白,原来梦想不一定非要在远方,也可以是把家乡的烟火气,装进镜头里,分享给整个世界。
而身边这个男人,无论她是默默无闻的大学生,还是小有名气的“雷州网红”,始终是那个在夜市给她买甜糟、在海边为她挡风、用雷州话告诉她“我钟意你”的少年。
这份爱,比任何流量都更珍贵,比任何网红身份都更让她心安。
北京冬夜里的雷州姜汤
北京的冬天像块淬了冰的铁,林溪裹着羽绒服缩在图书馆角落,鼻尖却还是冻得通红。
前几天拍雪景vlog时贪凉,她成功把自己作感冒了,鼻音重得像含了颗卤蛋,一说话就引来邻座同学的侧目。
手机震动起来,陈默的视频请求跳出来。林溪赶紧跑到楼梯间,对着前置摄像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怎么躲楼梯间来了?”陈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是他租住的单间,墙上贴着雷州地图。
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额前碎发滴着水。
“图书馆太安静了,怕打扰别人。”林溪吸了吸鼻子,声音闷得像被棉花堵住,“你怎么还没睡?”
陈默盯着屏幕里她通红的鼻头和眼下的青黑,眉头皱了起来:“感冒了?”
“没……没有啦,就是有点鼻塞。”林溪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不想让他担心。
北京离雷州两千多公里,说了又能怎样呢?
“张嘴。”陈默突然说。
“啊?”林溪愣住了。
“让我看看舌苔。”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林溪乖乖地张开嘴,镜头凑近时,能看见他眼里的担忧。
“舌苔这么厚,还说没感冒?”他叹了口气,“是不是又穿少了?我跟你说过北京的风像刀子……”
“知道啦知道啦,陈默老师。”林溪撒娇地拖长音,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傻样。”陈默的声音软下来,“有没有喝药?”
“喝了,室友给的板蓝根。”林溪踢着楼梯间的地砖,“就是有点想家,想我妈熬的姜汤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溪以为信号断了,刚要喊他,就听见陈默说:“你等我一下。”
镜头转向了桌面,林溪看见他翻出个旧铁盒,里面装着晒干的姜片和红枣。
“我妈上次寄来的雷州小黄姜,”他拿起姜片对着镜头,“你看,跟我们家后山种的一样。”
接着,镜头跟着他走到迷你电煮锅前,倒水、放姜片、丢红枣,动作熟练得让林溪鼻尖发酸。
她想起高中时她感冒,他偷偷在她桌肚里放的姜糖;想起大学第一次寒假回家,他妈妈端来的那碗辣得她直吐舌头的姜汤。
“水开了放红糖,”陈默的声音伴随着咕嘟声传来,“雷州红糖要选那种带甘蔗渣的,暖身子。”
他一边搅着姜汤,一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喝姜汤要趁热,喝完裹紧被子出汗,别对着风口……还有啊,明天记得去校医院看看,别拖着……”
林溪听着他的念叨,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陈默,”她哽咽着说,“你好像我爸。”
“去你的,”陈默笑骂道,却认真地说,“林溪,听话,好好照顾自己。等我考完试就去北京看你,给你带雷州大粽,好不好?”
“好。”林溪用力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视频挂断后,林溪捧着手机站在楼梯间,直到屏幕暗下去。
北京的夜风冷得像针,她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仿佛那碗隔着两千公里煮的雷州姜汤,真的顺着信号流进了胃里。
第二天早上,林溪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室友揉着眼睛去开门,回来时手里捧着个保温桶:“溪溪,楼下保安说有人给你送东西,还热乎着呢。”
林溪疑惑地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姜汤味扑面而来,里面还飘着几颗饱满的红枣。
保温桶下面压着张纸条,是陈默熟悉的字迹,却用雷州话写着:
“妹仔鸭,赶紧趁热喝,唔准偷懒!饮完发个定位俾我,等我去北京捉你去睇医生。”
落款是:“你嘅陈默”。
林溪捧着保温桶,眼泪又一次决堤。她知道,陈默不可能连夜从广州赶来北京,这碗姜汤,大概是他托在北京工作的雷州老乡送来的。
可这碗跨越两千公里的姜汤,却比任何感冒药都更有效,瞬间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和心里的委屈。
她用雷州话给陈默发语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笑出了声:
“陈默,姜汤好饮到爆!不过你讲雷州话写错字啦,‘嘅’应该加三点水……下次见面要罚你抄雷州话字典!”
很快,陈默的语音弹了回来,带着他惯有的无奈笑意,却也是用雷州话回的:
“知道啦,你个纠音狂魔。快饮汤,饮完去校医院,听到未?”
林溪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雷州小黄姜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暖得她直想叹气。
窗外的北京还飘着小雪,宿舍里却因为这碗远道而来的姜汤,充满了雷州的烟火气。
她突然明白,距离从来不是隔阂,就像这碗姜汤,总能跨越两千公里的风雪,把最实在的温暖,送到她身边。
而那个在视频里为她煮姜汤的男人,也总能用他独有的方式,让她在陌生的城市里,感受到家的温度。
喝完最后一口姜汤,林溪拿起手机,给陈默发了条消息:
“陈默,等你来了北京,我带你去看雪,再用雷州话给你讲雪人的故事,好不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林溪看着窗外的雪景,笑了。
北京的冬天很冷,但因为有了那个人,有了那碗带着雷州味的姜汤,再冷的风雪,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8珠江边的誓言
未拆的草莓蛋糕与珠江边的夜风
林溪在北京爆火的同时,陈默在广州的科技园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技术咖”。
他参与开发的校园二手平台上线首月用户破百万,庆功宴那天,项目组长拍着他肩膀说:“小陈,前途无量啊!”
可陈默只是笑着喝掉杯中的啤酒,手机却在裤兜里震个不停,他那些同学都在不停的艾特他。
林溪发了一条短视频,标题是“当雷州妹遇上北京爷们儿的土味情话”。
视频里,一个穿呢子大衣的男生举着捧玫瑰,用京片子逗林溪笑,她歪着头躲,发尾扫过镜头,像只受惊的小兽。
评论区热评第一是:“这男生是谁?跟溪溪好配!”
陈默盯着屏幕里男生手腕上的劳力士,又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袖口,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杯上的水珠。
项目组新来的实习生端着蛋糕凑过来:“陈默哥,尝尝我做的草莓蛋糕?”
“谢谢,不用了。”他放下手机,啤酒的苦味在舌尖蔓延。
三天后,林溪接到陈默的电话时正在图书馆改论文。“周末有空吗?”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股刻意的疏离,“我想去北京看看你。”
“真的?!”林溪惊喜地差点撞翻水杯,“你不是说项目很忙吗?”
“忙里偷闲。”陈默的声音顿了顿,“那个……视频里的男生,是你同学?”
林溪握着电话的手僵了一下。视频里的男生叫赵宇,是她选修课的同学,家境优渥,最近总找借口给她送东西。
从王府井的点心到三里屯的限量版耳机,都被她礼貌地拒了。
“嗯,就普通同学,”她解释道,“他知道我是雷州来的,总说要带我去吃北京地道小吃。”
“哦。”陈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挺好的。”
挂了电话,林溪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她想起上周赵宇在宿舍楼下堵她,塞给她一盒哈根达斯,说:
“林溪,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但他在广州,能给你什么呢?北京的冬天这么冷,他连杯热奶茶都不能及时送到你手上吧?”
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里。她不是没感受到赵宇的殷勤,只是每次想开口拒绝,都会想起陈默在夜市擦桌子的背影,想起他寄来的雷州姜汤。
周五晚上,陈默出现在林溪宿舍楼下时,北京刚下过雨,空气湿冷。
他穿着件新买的黑色夹克,手里却提着个皱巴巴的纸袋,里面是她爱吃的雷州芒果干。
“你怎么穿这么少?”林溪赶紧把围巾摘下来给他围上,却触到他冰凉的指尖。
“不冷。”陈默避开她的目光,看着她身后亮着灯的宿舍楼,“刚才送你回来的男生,就是视频里那个?”
林溪回头,看见赵宇的车还停在路边,车窗摇下,赵宇冲她挥手:“林溪,明天早上八点,我带你去吃南门涮肉!”
陈默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看着赵宇那辆锃亮的宝马,又看了看自己脚上沾着泥点的运动鞋,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他就是赵宇,我说过的,普通同学。”林溪拽了拽陈默的袖子,“我们去吃烤串吧?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个特别好吃的摊子。”
烤串摊的暖黄灯光映着两人的脸。陈默默默烤着鸡翅,油花溅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感觉一样。
林溪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忍不住开口:“陈默,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他把烤好的鸡翅递给她,鸡翅烤得有点焦,“他条件挺好的,北京本地人,家里又有钱。”
“你提这个干什么?”林溪放下筷子,“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他就是……”
“就是什么?”陈默突然抬头,眼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就是比我有钱,比我能说会道,比我更能在你感冒时送热汤?林溪,你跟他在一起,不用隔着两千公里视频,不用心疼我打几份工,不用……”
“够了!”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她想起赵宇说“他能给你什么”时的轻蔑,想起陈默此刻眼底的自卑,心里像被揉碎了的芒果干,又酸又涩。
“赵宇是给我送过东西,可我一件都没要!他约我出去,我也都拒绝了!”她吸了吸鼻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心里只有你!”
陈默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烤串摊的油烟呛得林溪直咳嗽,她却固执地看着他:
“陈默,我知道你觉得赵宇比你好,可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你给我的雷州姜汤,你攒钱给我买的石狗戒指,你大半夜给我煮姜汤的视频……这些东西,赵宇给不了,也用钱买不到!”
眼泪掉在油腻的桌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陈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突然想起高中时她为他跟同学吵架的样子,想起她在雷祖祠前踮起脚尖吻他的样子。
“对不起,”他伸出手,想擦她的眼泪,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我……我就是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林溪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他的指尖依旧冰凉,却很有力。
“害怕你遇到更好的人,害怕我给不了你好的生活,害怕……”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哑,“害怕两千公里的距离,真的会把我们分开。”
夜市的喧嚣在耳边退去,只有烤串的滋滋声和两人交握的心跳声。
林溪看着陈默眼中的自己,那个穿着廉价夹克、指尖带着薄茧,却依旧是她心尖上的少年。
“傻瓜,”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笑了,“距离再远,能远过雷州到北京吗?你能从雷州把姜汤送到我手上,我就能从北京跑回雷州找你。”
她从包里掏出个盒子,里面是她用奖学金买的机械键盘,“你不是说写代码缺个好键盘吗?我给你买了。”
陈默看着键盘上印着的雷州石狗图案,又看看林溪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
那笑容像珠江的夜风吹散了乌云,温柔而明亮。“傻丫头,”他接过键盘,顺便把她揽进怀里,“那个赵宇……你跟他说清楚了吗?”
“早就说清楚了!”林溪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跟他说,我男朋友会用雷州话给我讲睡前故事,会给我煮全世界最好喝的姜汤,还会……”
“还会什么?”陈默低头看她。
林溪抬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带着狡黠:“还会在珠江边给我抓萤火虫,对不对?”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胸腔震动着传到林溪耳中。
“对,”他抱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还会带你去看珠江的夜景,比北京的雪还好看。”
烤串摊的老板看着这对腻歪的小情侣,笑着摇了摇头。
林溪靠在陈默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角味混着烤串香,突然觉得,所有的不安和误会,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远处的霓虹灯映在陈默眼中,像落了满河的星光。他低头,认真地看着林溪:“林溪,等我攒够钱,就去北京找你,好不好?”
“好。”林溪用力点头,手指勾住他的,“我们一起攒钱,一起在北京看雪,一起回雷州看海。”
珠江的夜风带着水汽拂过,吹乱了林溪的头发,却吹不散两人交握的手。
林溪知道,爱情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它会遇到误解,遇到诱惑,遇到距离的考验,但只要他们愿意沟通,愿意信任,愿意为对方坚定地站在一起,两千公里的距离,终会被爱填满。
而那个叫赵宇的男生,不过是他们爱情路上的一颗小石子,被他们共同的坚定,轻轻踢到了路边。
此刻,她只想靠在陈默怀里,听他用雷州话讲珠江的传说,就像当年在雷祖祠前,听他讲石狗的故事一样,安心而温暖。科技园的深夜代码与未来的风口
陈默决定创业的那个夜晚,广州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
他站在科技园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光圈,手机里还存着林溪发来的视频。
她在故宫拍的雪景,用雷州话念叨着“陈默,你什么时候来北京陪我看雪呀”。
三天前,他拒绝了大厂年薪三十万的offer。组长拍着他的肩膀叹气:“小陈,你技术这么好,非要去瞎折腾什么?”
只有陈默自己知道,当他在庆功宴上看到赵宇开着宝马送林溪回宿舍时,当他在视频里看到林溪挤地铁被人踩掉鞋子时,心里那股想要给她更好生活的念头,已经像雷州的红树林一样,在心底疯狂扎根。
“默哥,你想好了?”隔壁工位的阿杰抱着电脑蹲在他办公室门口,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做短视频剪辑工具?现在市面上可没什么好产品啊!”
“嗯,”陈默把打印好的商业计划书推过去,“你看这个算法模型,我们可以利用图像识别技术,让用户一键生成带特效的短视频……”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陈默想起三年前在雷州夜市打工时,看到年轻女孩们举着手机拍吃播,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那时他就隐约觉得,视频化的时代迟早会来。如今,林溪在b站的爆火,更印证了这个趋势。
“我跟你干!”阿杰一拍桌子,“大不了回老家继承我爸的鱼塘!”
接下来的三个月,陈默几乎住在了科技园的共享办公室。
他挖走了组里最牛的算法工程师老王,又说服了做ui设计的学妹小琳,四个人凑了十万块启动资金,在科技园角落租了间只有二十平米的隔断间。
林溪第一次来广州看他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满地的泡面盒,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便签,陈默穿着睡衣坐在折叠椅上敲代码,胡子拉碴得像个流浪汉。
“你怎么搞成这样?”她把带来的雷州鸡煲汤放在桌上,眼泪差点掉下来。
“没事,忙完这阵就好了。”陈默揉了揉眼睛,接过汤碗时,指尖的烫疤在灯光下格外明显——那是上次焊电路板时留下的。
林溪没说话,默默收拾起满地的垃圾,又用湿毛巾帮他擦了把脸。
“陈默,”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果太累了,我们不做了好不好?我现在做视频也能赚钱了,够我们生活的。”
“那怎么行?”陈默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厚茧蹭着她的手背,“我答应过你,要给你在北京买个能看雪的房子,要让你妈不用再辛苦熬汤卖……”
“我不要房子,也不要你这么累……”林溪的声音哽咽了。
“傻丫头,”陈默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不是累,是在靠近我们的梦想。
你看这个”他把电脑转向她,屏幕上是他们开发的软件雏形,“以后每个人都能轻松做出好看的视频,就像你拍雷州话vlog一样简单。”
林溪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又看看陈默眼里闪烁的光,突然想起高中时他在雷祖祠刻下的“溪”字。
想起运河边他说“我的梦想是让你去看北京的雪”。这个男人,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兑现着最郑重的诺言。
创业的路比想象中更难。天使轮融资碰壁时,陈默带着团队啃了一个月的馒头;服务器被攻击时,他三天三夜没合眼。
甚至有次为了拉投资,在酒桌上被灌到胃出血,却瞒着林溪说是“吃坏了肚子”。
林溪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她默默把自己接广告的钱转给陈默当流动资金,在他熬夜时定时发来雷州话的加油语音。
甚至学着用他教的剪辑软件,做了条“程序员男友的日常”vlog,意外引来不少创业者共鸣。
“默哥,快看!‘轻剪’下载量破百万了!”阿杰冲进办公室,手里挥着手机,“还有这个,腾讯的投资意向书!”
陈默接过意向书的手微微发颤。窗外的广州已是盛夏,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脸上,映出眼角的细纹。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自己站在落地窗前许下的诺言,想起林溪在视频里笑着说“陈默,你一定可以的”。
“走,”他站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请你们去吃雷州狗肉煲,我女朋友寄来的香料包。”
团队成员欢呼起来,小琳偷偷对阿杰说:“默哥每次提到他女朋友,眼睛都会发光欸。”
陈默没听见这句话,他拿出手机给林溪发消息:“丫头,我们做到了。下次带你去北京最高的楼看雪,好不好?”
很快,林溪的语音弹了回来,带着浓浓的雷州口音,却兴奋得像个孩子:
“好啊!陈默,我就知道你得!等我,我现在就买高铁票去广州陪你庆祝!”
陈默听着语音里她清脆的笑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科技园外的蝉鸣聒噪,办公室里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他看着电脑屏幕上“轻剪”软件的图标,那是林溪亲手画的雷州石狗形象,此刻正随着下载量的飙升,欢快地跳动着。
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在雷州海边捡到的海玻璃,那个藏在笔袋里的星光,那个跨越两千公里的雷州姜汤,早已化作他代码里的每一个字符,支撑着他在创业的风浪里,坚定地驶向有她的彼岸。
广州的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着珠江的水汽,也带着未来的无限可能。
陈默拿起手机,看着林溪发来的“正在检票”的消息,嘴角扬起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容。
这次,他终于可以底气十足地对她说:“丫头,等我,我这就去北京,带你看雪。”
珠江新城的落地窗与雷州老巷的月光
9雷州月光下的约定
陈默的公司“轻剪科技”在拿到腾讯投资后,搬进了珠江新城的写字楼。
落地窗外是广州最繁华的夜景,摩天大楼的灯光璀璨如银河,而办公桌上,却始终摆着个不起眼的玻璃罐。
里面装着雷州海边捡的贝壳,还有林溪用雷州话写的加油纸条。
“默总,这是下周路演的ppt。”助理把文件放在桌上,目光忍不住瞟向那个玻璃罐。
她入职半年,从没见过这位年轻老板对什么奢侈品感兴趣,反而总对着罐子里的破贝壳发呆。
陈默拿起纸条,上面的雷州话歪歪扭扭:“阿默,加油搞钱!搞到钱带我去吃北京烤鸭,唔准骗我!”
他笑了笑,把纸条放回罐里,想起林溪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此刻的林溪正在北京的出租屋里剪视频。
她的b站账号粉丝量早已突破五百万,成了名副其实的“雷州文化推广大使”。
最新一条“雷州女孩教北京老婆婆做木叶夹”的视频爆火,评论区里“想看溪溪和陈默的婚礼”的留言刷了满屏。
她点开和陈默的聊天记录,最新一条是他凌晨三点发的:“丫头,等忙完这阵,我们就结婚。”
晚上十点,陈默的视频请求打了过来。
他刚开完会,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身后是广州塔的璀璨灯光。
“在干嘛?”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温柔。
“剪视频呢,”林溪举起手机,让他看桌上的雷州石狗摆件,“今天拍了雷州石狗文化,网友说你送我的戒指超可爱。”
陈默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闪烁:“丫头,我……”
“陈默,”林溪突然打断他,“我想回雷州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林溪能听见他办公室里隐约的键盘声,像无数只小锤子敲在她心上。“北京不好吗?”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北京很好,”林溪看着窗外的北京夜景,想起第一次来北京时陈默送的海玻璃手链。
“但我想离你近一点。而且……我想回家乡发展了,雷州还有那么多文化值得被记录。”
陈默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里她的脸。灯光下,她比三年前成熟了些,眼神却依旧像雷州的海水般清澈。
“好,”他突然说,“我陪你回雷州。”
“啊?”林溪愣住了,“你的公司……”
“公司可以在雷州设分部,”陈默的语气很坚定,“轻剪的核心技术已经稳定了,在哪里都能做。
而且,”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温柔,“我想带你回家了。”
林溪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想起这几年隔着屏幕的思念,想起陈默在创业初期瞒着她吃的苦,想起赵宇那句“他能给你什么”。
原来这个男人,从来都把她的愿望放在心上,哪怕要放弃繁华都市的一切。
一个月后,林溪和陈默一起回到了雷州。消息在老街炸开了锅,邻居阿姨们围着林溪问长问短:
“妹仔,听说你在北京当大明星啦?”“陈默这小子出息了,在广州买楼了吧?”
陈默只是笑着给大家发雷州椰子糖,林溪则红着脸躲在他身后。
他们在雷州老城区租了间带小院的骑楼,推开窗就能看见百年榕树。
陈默把公司分部设在了雷州青年运河边,办公室里摆着林溪拍的雷州风景照。
“默哥,雷州的网速能支撑服务器吗?”阿杰看着窗外的渔船,有点担心。
陈默正在调试电脑,闻言抬头:“当年在出租屋都能搞出‘轻剪’,雷州怎么就不行?”
他指着窗外的运河,“你看,那就是我跟你嫂子定情的地方。”
阿杰撇撇嘴,却在心里嘀咕:老板撒起狗粮来,比雷州的甜糟还腻。
林溪则在小院里支起了摄影棚,继续拍她的雷州文化vlog。
这次她多了个常驻男主——陈默常常被她拉着当模特,不是在镜头前笨手笨脚地包雷州大粽,就是用雷州话讲冷笑话,惹得网友纷纷留言:“陈默哥好憨好可爱!”
某个周末,陈默带着林溪去雷祖祠还愿。他们把当年埋在榕树下的贝壳挖了出来,贝壳上的纹路依旧清晰,像极了雷州半岛的地图。
“你看,它还在发光呢。”林溪把贝壳贴在脸颊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在青石板上。
雷祖祠的风铃轻轻摇晃,远处传来雷州渔歌的调子。“林溪,”他抬头看着她,眼里映着她的模样,还有琉璃瓦上的阳光。
“从高中在榕树头下遇见你开始,我的梦想就只有一个——娶你回家。”
林溪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笑着点头:“我愿意。”
戒指戴上的那一刻,陈默起身抱住她,埋首在她发间。“丫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不晚,”林溪回抱住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角味,混着雷祖祠的香火气息,“陈默,我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他们路过当年陈默打工的夜市。如今的夜市比以前更热闹了,很多游客举着手机拍视频,嘴里念叨着“这就是溪溪视频里的雷州夜市吧”。
陈默牵着林溪的手,看着眼前的烟火人间,突然觉得,比珠江新城的落地窗更美的,是雷州老巷的月光,是身边这个人的笑容。
他想起创业最艰难的时候,林溪在视频里对他说:“陈默,不管你有没有钱,我都想跟你回雷州,吃你妈做的木叶夹。”现在,他终于可以兑现诺言了。
远处的雷州湾波光粼粼,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吹起林溪的发梢。
她看着身边的陈默,他的眼里不再有当年的自卑和不安,只有满满的温柔和坚定。
林溪知道,他们的故事,从雷州的风开始,历经两千公里的距离,跨越创业的风浪,最终回到了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找到了最安稳的归宿。
而那个曾经在夜市打工的少年,和那个在雷祖祠前摔跤的女孩,终究在雷州的月光下,牵着手,走向了属于他们的,最温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