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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24:29 

第一章车祸后的“惊鸿一瞥”

凌骁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前大概该翻翻黄历,上头肯定写着四个血红大字:诸事不宜。

他刚结束一场冗长又毫无建树的跨国视频会议,对方代表操着一口黏糊糊的欧洲口音英语,绕来绕去,核心思想就一个:想占凌氏便宜。凌骁耐着性子周旋,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层的冰核,隔着屏幕都能把对方冻得说话磕巴。助理陈默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默默祈祷老板的冷气别波及无辜。

“下次会议,请拿出点有建设性的东西,而不是浪费彼此时间。”凌骁最后一句结束语敲下,利落地切断了视频。会议室里死寂一片,只剩下中央空调单调的送风声。

“陈默。”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凿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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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总。”陈默立刻挺直腰板,感觉后颈汗毛倒竖。

“下午行程。”

“两点,城西开发区那块地的最终实地勘察。三点半,回总部,法务部关于新收购案的条款需要您过目签字。晚上七点,林董那边有个私人晚宴,说是务必请您赏光,谈点…合作意向。”陈默语速飞快,吐字清晰。

凌骁没说话,只是屈起食指,在光可鉴人的黑胡桃木会议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笃,笃,笃。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这通常意味着老板心情极差,对安排极度不满。

“晚宴推了。”凌骁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告诉林董,诚意不是靠饭局体现的。让他把具体方案发到邮箱。”

“是!”陈默飞快记下。

“城西那块地,我自己开车过去。”凌骁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带起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裹着他精悍的身躯,一丝褶皱也无。他习惯掌控一切,方向盘在自己手里,才能确保目的地不会偏离轨道。

“凌总,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有雷阵雨,要不还是让司机……”陈默试图建议。

凌骁一个眼神扫过来,陈默后面的话自动消音。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在教我做事?

“车钥匙。”凌骁言简意赅。

陈默立刻闭嘴,双手奉上那把象征速度与力量的布加迪威龙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落在凌骁掌心,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身后一群如释重负又心有余悸的高管。

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流畅地滑出凌氏集团宏伟的地下停车场,汇入午后的车流。阳光透过全景天窗洒在凌骁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暖不化他眉宇间那层惯常的冰霜。他讨厌失控,讨厌效率低下,讨厌一切不在计划内的事物。

车子驶向城郊,高楼大厦渐渐被低矮的厂房和略显空旷的视野取代。天空的颜色也悄然变化,原本的湛蓝被一层层灰蒙蒙的铅云吞噬,空气变得沉甸甸、湿漉漉的,带着山雨欲来的憋闷。

凌骁皱了皱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的频率快了几分。他不喜欢下雨,更不喜欢在雨天开车,湿滑的路面意味着潜在的危险和效率的降低,这两样都精准踩在他的雷区上。

就在他分神瞥了一眼阴沉天空的瞬间——

一团小小的、灰扑扑的影子毫无征兆地从路边绿化带里猛地窜出,直直冲上马路!

凌骁瞳孔骤然紧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同时狠狠一脚踩在刹车上!

“吱——嘎——!!!”

轮胎与湿滑路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刺破了沉闷的空气。强大的惯性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将凌骁的身体向前掼去!安全带瞬间绷紧,勒得他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失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对方向的精准掌控。

车头在千钧一发之际惊险地避开了那团小东西——那是一只惊慌失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猫。但代价是,失控的车身猛地撞向了路边的金属护栏!

“砰——!!!”

一声沉闷又响亮的撞击声炸开!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狠狠砸在凌骁的脸上和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色的星星在视野里疯狂乱窜,紧接着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搅拌机里,嗡嗡作响,剧痛从太阳穴和后脑勺炸开,瞬间席卷了所有意识。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恐惧,黑暗便吞噬了一切。

消毒水。

浓烈、刺鼻、无孔不入的消毒水气味,霸道地钻入鼻腔,硬生生将凌骁从一片混沌的黑暗里拽了出来。

意识像是沉在黏稠的泥沼里,每一次试图浮起都异常艰难。眼皮重若千斤,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白——白得晃眼的天花板,白得冰冷的墙壁。视觉神经被这强光刺激得一阵抽痛,他立刻又闭上了眼。

“嘶……”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伴随着尖锐的刺痛,像有无数根小针在里面扎。他忍不住抽了口气。

“凌总!您醒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巨大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陈默。

凌骁再次尝试睁开眼,这次适应了光线。他看到陈默那张向来一丝不苟的脸此刻写满了担忧,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带也歪了,狼狈又憔悴。

“我……”凌骁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声音嘶哑,“怎么回事?”他试图回忆,脑海中只有一片混乱的碎片:灰色的影子、刺耳的刹车声、扑面而来的白色气囊、还有那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再往前,就是会议室里令人烦躁的谈判。

“车祸,凌总。”陈默的声音带着后怕,“您为了避让一只猫,撞上了护栏。幸好系了安全带,气囊也及时弹出,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就是头部受到了撞击,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

脑震荡?

凌骁的眉峰习惯性地聚拢,这个认知让他极其不悦。失控,受伤,这都严重违背了他的准则。他试着想坐起来,刚一动,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伴随着剧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口。

“呃……”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凌总!别动!医生说了您现在需要绝对静养!”陈默吓得赶紧按住他,“您已经昏迷快六个小时了!各项检查刚做完没多久,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至少24小时,看看有没有其他迟发性症状。”

“六个小时?”凌骁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六个小时!足够城西那块地生出无数变数!足够林董那种老狐狸背后搞小动作!他强忍着恶心和眩晕,眼神锐利地扫向陈默,“勘察呢?法务的条款呢?”

“都推后了!都安排妥当了凌总!现在您的身体最重要!”陈默急急道,“那块地跑不了!法务那边我已经交代清楚,所有文件等您出院亲自过目!林董那边我也按您的意思回了!”

凌骁紧绷的下颌线这才微微松弛了一点点,但眉宇间的郁结和烦躁丝毫没有散去。他厌恶这种虚弱无力、躺在病床上任人摆布的感觉。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更是火上浇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提醒他此刻的狼狈和失控。这味道,让他想起冰冷的器械、失去意识的黑暗、以及被强行中断的行程。

“出院。”他吐出两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这气味快把他逼疯了。

“可是凌总,医生说……”陈默一脸为难。

“我说,出院。”凌骁的眼神沉了下来,那是一种久居上位、不容忤逆的威压,即使他此刻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依旧让陈默感到头皮发麻。“现在。立刻。去办手续。”

陈默太了解自家老板的脾气了,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只能苦着脸,认命地去找医生交涉。过程可想而知,医生极力劝阻,搬出各种专业风险和后果,但在凌骁强大的意志(以及陈默暗示的某种“影响力”)面前,最终还是签下了免责声明,并开了一堆药,反复叮嘱必须静养,有任何不适立刻回院。

一个小时后,凌骁终于摆脱了那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换回了自己熨帖的衬衫和西装外套。虽然脸色依旧不太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头还在隐隐作痛),但那股掌控一切的气场已经重新凝聚。他拒绝使用医院的轮椅,在陈默心惊胆战的虚扶下,步履虽然比平时慢了些许,却依旧沉稳地走出了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

坐进陈默开来的另一辆宾利慕尚后座,凌骁才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浊气。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城市的喧嚣隔着隔音极好的车窗显得有些遥远。他闭上眼,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额角。脑震荡……真是该死的意外。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天色比之前更加阴沉。浓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仿佛随时会不堪重负地塌陷下来。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带着泥土和尘埃被浸润后的土腥味。酝酿了一下午的雷阵雨,终于不再含蓄,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迅速连成一片模糊的水幕。雨刮器开到最大档,左右摇摆着,奋力地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清晰的扇形视野,但很快又被新的雨水覆盖。

交通瞬间变得拥堵不堪。雨幕模糊了视线,喇叭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焦躁的噪音。车子像蜗牛一样在高架上缓慢爬行。凌骁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但紧蹙的眉头显示他此刻的忍耐已接近极限。脑袋里的钝痛在雨声和噪音的催化下,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陈默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大气不敢出,生怕一点颠簸惹恼了后座那位刚从医院出来、心情显然糟糕透顶的祖宗。

车子好不容易挪下高架,驶入一条相对不那么拥堵的辅路。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凌骁心烦意乱地睁开眼,目光随意地扫过窗外被雨水冲刷的世界。

就在这时,路边一个公交站台闯入了他的视野。

昏黄的路灯光线在滂沱大雨中显得微弱而迷蒙,勉强勾勒出站台的轮廓。站牌下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等车的人,都缩着脖子,撑着伞,或低头看手机,或焦急地望着来车的方向。凌骁的目光几乎是漫无目的地掠过,却在下一秒,被站台边缘一个突兀的身影猛地攫住——

那是一个女孩。

她没有伞。

雨水毫不留情地浇在她身上,单薄的浅蓝色卫衣和深色运动裤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嗯,一个圆润饱满、看起来就异常柔软温暖的轮廓?凌骁的视线下意识地多停留了一瞬。

女孩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巨大无比、看起来异常沉重的帆布包,鼓鼓囊囊,几乎挡住了她大半身体。一辆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来,停靠在站台。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往车门涌去。女孩似乎也想上车,她抱着那个巨大的帆布包,努力地、几乎是笨拙地试图往已经塞满了人的车门里挤。

凌骁的视角里,画面被一种奇异的“滤镜”笼罩着。

女孩湿透的刘海可怜巴巴地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实际上刘海湿哒哒糊成一团狼狈地贴在脑门)。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现实是水珠在圆润的脸颊上滚落,显得有些滑稽),在他眼中却成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抱着那个与她体型相比显得过于庞大的帆布包,努力往车门里挪动的动作,明明透着狼狈和吃力,落在他此刻因脑震荡而有些异样的视觉神经里,却奇妙地转化成了某种笨拙的、惹人怜爱的娇憨(滤镜:像只抱着巨大松果、努力想钻进树洞的小松鼠,可爱得紧!)。那被雨水浸透的、紧紧包裹着的圆润身体线条,非但不显臃肿,反而在昏黄迷离的路灯和雨幕背景下,氤氲出一种奇异的、柔软到不可思议的朦胧美感(滤镜:像一颗被雨水洗刷得晶莹剔透的、饱满多汁的水蜜桃)。

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本能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凌骁那颗向来冷硬、只专注于效率和掌控的心脏。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这种冲动从何而来,大脑皮层似乎还残留着撞击后的混沌和眩晕,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停车。”低沉冷冽的嗓音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啊?”陈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老板正死死盯着窗外那个公交站台的方向,眼神……陈默形容不出来,那不是老板看文件或者审视对手时的锐利和冰冷,反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魔怔的专注?

“我说,停车!”凌骁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陈默吓得一哆嗦,赶紧打方向盘,宾利慕尚一个漂亮的甩尾(在湿滑的路面上惊险万分),稳稳停在了公交站台前方几米处。

凌骁甚至没等陈默下车为他撑伞,自己一把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下,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大步走向那个在站台边缘、抱着巨大帆布包、正对着再次无情关上车门开走的公交车尾灯发呆的女孩(公交车司机:人满了挤不上去了啊姑娘!)。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投下一片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的脸色在雨水中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得惊人,直直地锁定在她湿漉漉的脸上。

苏糖糖正沉浸在“又没挤上车”和“全身湿透好冷”的双重打击中,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暴风哭泣。眼前突然一暗,一个高大得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堵在了面前。她愕然地抬起头,视线撞进一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牢牢锁住她的眼眸里。那眼神太复杂,太有侵略性,带着审视,还有一丝她完全看不懂的……炽热?

苏糖糖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湿透的大包,仿佛那是唯一的盾牌。这人谁啊?开豪车?淋着雨?眼神这么吓人?不会是……坏人吧?新闻里那种专门在雨天拐卖落单女孩的变态?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社会新闻标题,警惕值瞬间飙升到红色警戒线!

就在苏糖糖紧张得快窒息时,男人开口了。声音穿过哗哗的雨声,低沉,冰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每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她的耳膜上:

“上车。”

苏糖糖:“……???”

她怀疑自己耳朵进水幻听了。她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帅得惊为天人、但气场同样冻死人的陌生男人。他是在跟我说话?让我上他那辆看起来能买下她家整个小区的豪车?

荒谬感瞬间冲淡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这人是不是有病”的荒谬和警惕。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湿透的运动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噗叽”一声轻响。

“不…不用了!谢谢您!”苏糖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因为紧张和寒冷有点发颤,但拒绝得异常坚决,“车…车马上就来了!我等下一辆就好!”她一边说,一边努力往站台里面缩,试图拉开距离,心里疯狂祈祷:公交车快来吧!救命啊!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祈祷,又一辆公交车慢悠悠地从雨幕中驶来。苏糖糖眼睛一亮,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抱着她的大包就要往前冲,完全顾不上看凌骁瞬间变得更加阴沉的脸色。

“啧。”凌骁发出一个极其不耐烦的短促音节。

这女人怎么回事?淋雨淋得很舒服?还是觉得他凌骁看起来像个坏人?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对一个女人发出邀请(虽然是命令式的),居然被拒绝了?这种完全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比刚才堵在路上还要烦躁一百倍!

眼看着苏糖糖就要再次挤进那混乱的上车人流,凌骁眼神一凛,不再废话。他长腿一迈,两步就跨到了她面前,动作快得惊人。在苏糖糖惊恐的注视下,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怀里那个巨大帆布包的提手!

“你……你干嘛?!”苏糖糖吓得尖叫,死死抱住包不肯松手,以为遇到了当街抢劫!她这包里可全是她吃饭的家伙——数位板、绘画工具、还有刚买的打折颜料!虽然不值钱,但对她很重要啊!

凌骁根本没理会她的挣扎和尖叫。他手上略一用力(嗯?比他想象中沉不少?脑震荡带来的眩晕让他手臂肌肉反馈的信号有点混乱),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硬生生将那沉重的大包从苏糖糖怀里“夺”了过来!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暴,但在那层奇异的“滤镜”作用下,他只觉得这女孩像只护食的小动物,笨拙又可爱(滤镜:她抱着包不撒手的样子,像极了守护宝藏的小龙!)。

帆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凌骁的手臂都微不可察地往下坠了一下(现实中:这包加里面的东西怕不是有几十斤?)。他眉头皱得更紧,单手拎着那巨大的包(画面有点违和),另一只手顺势拉开了宾利的后车门。

冰冷的雨水浇在苏糖糖头上,她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包被抢了?车门开了?他要干嘛?

凌骁将那沉重的帆布包像塞一件普通行李一样,随手扔进了宽敞奢华的后座(陈默在后视镜里看得眼角抽搐:老板!那是真皮座椅!)。然后,他转过身,雨水顺着他乌黑的发梢滴落,深邃的眼眸在雨幕中紧紧锁住呆若木鸡的苏糖糖。他的声音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穿透哗哗的雨声,清晰地砸进苏糖糖的耳朵里:

“你想感冒?”

苏糖糖:“……”

她呆呆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被“掳走”扔进豪车后座的宝贝大包,再看看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气息的英俊男人。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进脖子里,冰冷刺骨,但她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彻底宕机。

承上:霸总失控的日常被一场意外车祸彻底打败,带着脑震荡的眩晕和残留的“滤镜”离开医院。启下:一场离奇到荒谬的雨中“救援”强行展开,巨大的帆布包被“劫持”,苏糖糖被逼到绝路。车门敞开,如同一个未知的漩涡,她这只200斤的“落汤鸡”,到底是该扑腾着跳进去,还是扭头就跑?而凌骁眼中那个“我见犹怜的小松鼠”,真实的内心正上演着“救命!我的器官值不值钱”的惊悚大戏。这场由脑震荡引发的甜蜜(?)误会,才刚刚拉开荒诞又心跳加速的序幕。

第二章滤镜下的“完美女神”与现实的“小透明”

宾利慕尚的后座宽敞得像个小客厅,真皮座椅散发着金钱堆砌出的低调奢华气味,混合着车内香薰系统散发的清冽雪松味,本该令人心旷神怡。但对苏糖糖来说,这方寸空间此刻就是一座移动的豪华刑讯室。

她缩在靠窗的角落,身体僵硬得如同刚出土的兵马俑,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那细腻柔软的黑色皮革里,彻底消失。湿透的廉价卫衣和运动裤紧紧贴在身上,冰凉的触感和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正在污染这辆价值她家两套老破小的豪车。每一次细微的挪动,身下的真皮座椅都会发出轻微的、令人心碎的“吱呀”声,仿佛在控诉她这“庞然大物”的入侵。她甚至能感觉到从自己衣服里渗出的雨水,正悄无声息地浸染着那块价值不菲的皮料。

完了完了完了……苏糖糖内心的小剧场正在上演末日崩塌。她脑子里疯狂循环着几个念头:

“这椅子多少钱?把我按斤卖了够赔吗?猪肉现在十几块一斤,我这一身膘……两百斤?三千块?杯水车薪啊!”

“他到底想干嘛?劫财?我这包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块二手数位板了!劫色?大哥你照照镜子行吗?就您这颜值这身家,想要什么样的天仙没有?图我啥?图我一身肉能帮你家省暖气费吗?”

“器官!一定是器官!新闻里都说了,有钱人都有怪癖!专挑我这种没背景的胖子下手,心肝脾肺肾按斤称,搞不好连脂肪都要刮去做肥皂!救命!我还不想变成一块香皂!”

她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另一侧的男人。他靠坐着,闭着眼,湿漉漉的头发有几缕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角,侧脸的线条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雨水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肩头,留下深色的水渍。即使闭着眼,那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也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因为沉默而更加迫人。

苏糖糖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赶紧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自己湿透的鞋尖,努力扮演一块合格的背景板。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摇摆发出的“唰——唰——”声,以及空调暖风轻柔的送风声。这寂静简直要把她逼疯。

驾驶座上,陈默更是如坐针毡。他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后座诡异的气氛。老板闭目养神,脸色依旧不太好,但似乎……没那么烦躁了?而那个被老板强行“请”上车的女孩……陈默的视线落在苏糖糖身上,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无法掩饰的困惑。他见过太多试图接近老板的女人,环肥燕瘦,风情万种,但眼前这位……

湿透的宽大卫衣也掩盖不住丰腴的体型,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圆润的脸颊边,此刻缩在角落,像只受惊过度、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嗯,大型毛绒玩具?陈默实在无法理解老板的行为。英雄救美?可这位“美”的标准……是不是有点过于独特了?难道老板车祸撞到头,连审美也撞变异了?还是说……老板最近压力太大,口味变得如此……清奇?

陈默甩甩头,把那些大不敬的念头甩出去,专心开车。雨势小了一些,但路面依旧湿滑。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沉默在车厢里发酵,几乎凝成实质。就在苏糖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逼得原地爆炸时,那个低沉冷冽的嗓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

“名字。”

没有称呼,没有铺垫,只有两个冰冷的字眼,带着命令式的口吻,突兀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苏糖糖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正对上凌骁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寒潭一样深不见底,此刻正牢牢地锁定了她,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那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我……”她张了张嘴,舌头像打了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尖叫:他问我名字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查我户口本?还是要登记器官捐献?!

凌骁看着她“受惊小鹿”般的眼神(滤镜:湿漉漉的眼睛,长睫毛像蝶翼般颤动,真美!),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滤镜:天然腮红,娇艳欲滴),以及那微微张开的、看起来就异常柔软的嘴唇(滤镜:像初绽的玫瑰花瓣,引人采撷)。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甚至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这感觉陌生又新奇,让他下意识地放缓了语气,虽然听起来依旧没什么温度。

“名字。”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似乎没那么冷了,但压迫感丝毫未减。

苏糖糖一个激灵,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恐惧。她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个假名:苏翠花?苏大强?苏玛丽?不行不行!太假了!会被识破!万一他真去查呢?她认命地垂下眼,声音细如蚊蚋,带着认命般的颤抖:

“苏…苏糖糖。糖果的糖。”说完,她立刻又死死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完了,名字都交代了,离器官捐献登记表又近了一步!她仿佛已经看到冰冷的手术刀在向她招手。

“苏糖糖……”凌骁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舌尖轻轻抵着上颚,三个音节在唇齿间滚动。糖糖……果然人如其名(滤镜启动:名字都这么甜,像裹了蜜糖的小点心,甜到心坎里)。他看着她低垂的、露出一小截白皙后颈的脑袋(滤镜:线条优美,像天鹅颈),心头那丝奇异的熨帖感更甚。连名字都这么对他的胃口。

“去哪。”这次是陈述句,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风格。凌骁的目光落在她怀里那个虽然被“夺”过来塞进了车,但此刻又被她下意识紧紧抱在怀里的巨大帆布包上。那包看起来又大又沉,跟她“娇小玲珑”(滤镜厚度+1)的形象形成一种……嗯,奇异的反差萌?凌骁自动将其解读为:独立、自强,还有点可爱的小倔强。

苏糖糖抱着自己的“盾牌”,脑子里警铃再次拉响!去哪?他想送我回家?然后摸清我家地址方便以后下手?不行!绝对不行!

“不…不用麻烦了!您…您随便找个地铁口把我放下就行!真的!我自己能回去!”她猛地抬起头,语速飞快,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坚决,像一只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凌骁的眉头再次习惯性地聚拢。这女人怎么回事?三番两次拒绝他的好意?淋雨很好玩?地铁口下车?外面还下着雨,她这湿透的样子挤地铁?是想加重感冒吗?在他眼中,苏糖糖这警惕拒绝的样子,配上湿漉漉的头发和泛红的脸颊,非但没有攻击性,反而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倔强(滤镜:像只明明害怕却还要强装镇定的小动物,可爱得想让人揉揉她的脑袋)。

一股莫名的烦躁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占有欲(?)悄然升起。他凌骁要做的事,还从来没有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过!尤其对象还是一个让他感觉如此……特别的女人。

“地址。”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目光锐利如刀,不容置疑地钉在苏糖糖脸上,仿佛在说:再废话试试看?

苏糖糖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感觉那眼神能穿透自己,看到那颗因为恐惧而疯狂跳动的心脏。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这个男人可能会直接把她从车窗扔出去(虽然理智告诉她可能性不大,但恐惧让她无限放大这种可能)。在绝对的力量(权势)和气势碾压面前,她那点可怜的反抗意志瞬间土崩瓦解。

她认命地、用细若游丝的声音报出了一个老旧小区的名字和模糊的楼栋号——距离她实际租住的房子隔了两条街。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后一点挣扎了。

“幸福里小区,三…三号楼附近……”声音越说越小,毫无底气。

凌骁没再说话,只是给了驾驶座的陈默一个眼神。陈默立刻会意,在导航里输入了那个地址。车子平稳地朝着那个方向驶去。

接下来的路程,苏糖糖彻底化身鹌鹑,抱着她的大包,身体绷得像块石头,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雨景,仿佛那湿漉漉的街景是什么绝世名画。她打定主意,只要车子一停,她就抱着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绝对不给对方任何尾随或者套话的机会!

凌骁则靠在椅背上,目光偶尔扫过身边那个“安静乖巧”(实则紧张到快石化)的身影。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在她身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在她那层强大的“仙女滤镜”作用下,这光影非但不显凌乱,反而给她笼罩上一层朦胧梦幻的光晕(滤镜:像误入凡尘的精灵,自带柔光特效)。她抱着包的侧影,透着一股沉静的、与世界保持着微妙距离的美感(滤镜:遗世独立,气质空灵)。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似乎微妙地缓和了一点点。陈默透过后视镜看着这诡异又莫名和谐(?)的一幕,内心弹幕持续刷屏:

“老板的眼神……我是不是该自戳双目?”

“这位苏小姐……到底何方神圣?老板看她那眼神,跟看稀世珍宝似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这‘西施’的吨位是不是有点超标?”

“完了,老板的脑子肯定被撞得不轻!这后遗症也太离谱了!”

车子终于驶入了苏糖糖报出的那个老旧城区。路边的建筑明显低矮破旧了许多,街道狭窄,路灯昏暗。雨水在坑洼的路面积起浑浊的水洼。宾利慕尚这头优雅的钢铁巨兽行驶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引来路边零星行人惊诧好奇的目光。

“就…就停这里!前面路窄,不好掉头!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车子刚拐进小区门口那条街,苏糖糖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弹起来,指着路边一个亮着灯的小便利店,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她一刻也不想在这豪华的“刑具”里多待了!多待一秒都是对心脏的严峻考验!

陈默看了一眼凌骁。凌骁的目光落在苏糖糖急切得快要哭出来的脸上(滤镜:她急着回家换衣服,怕着凉,真懂事),微微颔首。

车子缓缓靠边停下。苏糖糖几乎是车门解锁的瞬间,就一把拉开车门,像颗出膛的炮弹一样抱着她的大包冲了出去!冰冷的雨水再次浇在身上,她却觉得无比自由!

“谢谢!再见!”她头也不敢回,丢下四个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小区旁边一条更黑更窄的小巷子狂奔而去!沉重的帆布包在她怀里颠簸着,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每一步都跑得异常艰难,圆润的身体在雨夜中划出一道笨拙却拼尽全力的轨迹。

凌骁坐在车里,目光追随着那个在雨幕中仓皇逃离的背影。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抱着巨大包裹、奔跑时微微晃动的、圆润的轮廓(滤镜:那身影在雨中显得如此柔弱无助,像只迷路的小动物,让人心疼)。她消失在小巷的黑暗中。

“查一下。”凌骁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对着驾驶座的陈默吩咐道,“苏糖糖。幸福里小区三号楼。所有资料。”

“是,凌总。”陈默立刻应下,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老板您醒醒啊!您看看那姑娘消失的方向!那根本就不是幸福里三号楼的方向好吗!她明显是瞎报了个地址!您这滤镜是不是厚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苏糖糖一路狂奔,心脏狂跳,肺像要炸开一样疼。她七拐八绕,确认后面绝对没有人跟踪,才像只惊魂未定的兔子,一头扎进自己租住的那栋真正位于“平安巷”的破旧居民楼。

楼道里充斥着潮湿的霉味和饭菜混杂的气息。她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防盗门,冲进自己小小的出租屋,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终于敢大口喘气。

安全了!

她滑坐到地上,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湿透的裤子传来寒意,她却毫不在意。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席卷而来,混杂着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她低头看着怀里同样湿透、沾满泥点的帆布包,想起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和强势的动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疯子…绝对是疯子……”她喃喃自语,挣扎着爬起来,脱掉湿透冰冷、仿佛有千斤重的衣裤,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打开热水器。当温暖的热水冲刷掉身上的雨水和寒意时,她才感觉自己一点点活了过来。

洗完澡,换上干净柔软的珊瑚绒睡衣,苏糖糖把自己扔进那张小小的、铺着碎花床单的单人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两圈,才感觉那颗饱受惊吓的心脏稍微落回了肚子里。

她拿出手机,点开唯一置顶的闺蜜头像——“宇宙无敌美少女战士·林晓晓”,手指翻飞,把今晚离奇到足以拍成三流网大的遭遇噼里啪啦地发了过去。

【糖糖今天也很甜】:晓晓!救命!我今晚差点就交代了![惊恐][惊恐][惊恐]

【糖糖今天也很甜】:你知道我遇到什么了吗?!一个开豪车的神经病!下大雨!非要我上他车!还抢我包!

【糖糖今天也很甜】:长得是挺帅,跟明星似的!但眼神吓死人!气场两米八!感觉下一秒就要把我拖去黑市噶腰子![裂开]

【糖糖今天也很甜】:他还问我名字!问我住哪!我瞎编了一个!下车就跑!跑出这辈子最快速度!我感觉我的肉都在燃烧![燃烧吧脂肪.jpg]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林晓晓直接弹了视频通话。

苏糖糖刚一接通,屏幕上就怼过来一张妆容精致、表情夸张的漂亮脸蛋,背景是光怪陆离的酒吧灯光。

“卧槽!苏糖糖!你说真的假的?!”林晓晓的尖叫声几乎要穿透手机喇叭,“开豪车的神经病?帅得跟明星似的?非要你上车?还抢你包?!你确定他不是想劫色?!”

苏糖糖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大姐,动动你漂亮的小脑瓜!就我这身板,这吨位,他劫色?图啥?图我冬天能给他当人肉暖炉省电费吗?”她扯了扯自己身上宽松的睡衣,“还是图我这身膘能帮他挡子弹?”

林晓晓在屏幕那头笑得花枝乱颤:“噗哈哈哈!也是哦!那难道是……新型诈骗?先装高富帅降低你的戒心,然后骗财骗色……啊不对,骗财?你也没财可骗啊!”

“所以我怀疑他是噶腰子集团的!”苏糖糖一脸严肃,“或者是卖器官的!你看我这体型,心肝脾肺肾是不是都比别人大一号?说不定能多卖点钱!”她越想越觉得合理,“他最后还让他助理查我!查那个瞎编的地址!肯定是想摸清我的底细!”

林晓晓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哎哟我的糖!你这脑洞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还噶腰子集团?还器官按斤称?哈哈哈!”笑够了,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过话说回来,真那么帅?开什么车?宾利?劳斯莱斯?”

“好像是宾利……标志是个带翅膀的b……”苏糖糖努力回忆,“反正看着就很贵,能买下我家整个小区那种。”

“哇哦!极品高富帅啊!”林晓晓眼睛放光,“糖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人家不是坏人呢?万一人家就是看你淋雨可怜,单纯想当个活雷锋呢?虽然这活雷锋的方式有点霸道总裁上身……”

“打住!”苏糖糖立刻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林晓晓同志,请停止你的玛丽苏幻想!现实是残酷的!像我这种扔人堆里都砸不出个水花的200斤小透明,能被那种级别的帅哥‘一见钟情’强行塞上车?除非他刚被车撞坏了脑子!或者他口味独特到惊世骇俗!”她顿了顿,斩钉截铁地下结论,“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非奸即盗!远离危险源,珍爱生命!”

林晓晓在屏幕那头撇撇嘴:“行行行,你说得对!安全第一!不过糖啊……”她话锋一转,挤眉弄眼,“如果他真是撞坏了脑子,或者口味独特呢?这泼天的富贵,你真不考虑接一下?想想看,霸道总裁爱上我之《我的200斤小娇妻》!多带感!”

“林!晓!晓!”苏糖糖抄起旁边的抱枕作势要砸手机,“你再胡说八道,友尽!”

“好好好!不说不说!”林晓晓举手投降,笑嘻嘻地转移话题,“对了,你那个包没事吧?你不是说里面都是吃饭的家伙?”

提到包,苏糖糖才想起来,赶紧跳下床去检查她那饱经磨难的大帆布包。幸好,虽然外面脏了湿了,里面的数位板和工具都用防水袋包着,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赶紧睡吧我的宝,别胡思乱想了,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咱还是那个快乐的肥宅插画师!”林晓晓安慰道。

挂了视频,苏糖糖重新躺回床上。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望着天花板斑驳的纹路,闺蜜的玩笑话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除非他刚被车撞坏了脑子……”

“口味独特到惊世骇俗……”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算了,不想了!就当是雨夜撞鬼!一个帅得人神共愤、有钱到离谱、脑子可能还不太好使的鬼!明天开始,绕开那片区域走!绝对!绝对!不能再碰见了!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凌氏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雨后的空气带着一丝清冽。凌骁靠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墨粉温度的薄薄文件。

文件上方,是陈默通过一些“非正式”渠道查到的关于“苏糖糖”的基本信息。信息很少,照片更是没有。只有姓名、年龄、一个模糊到几乎没有具体门牌号的“幸福里小区三号楼附近”住址,以及一个职业:自由插画师。

凌骁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自由插画师”那几个字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的边缘。

插画师?难怪她抱着那个大包,里面应该是画具吧?在他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一幅画面:安静温暖的房间里,柔和的灯光下,那个有着“空灵气质”的女孩(滤镜持续加厚)坐在画板前,纤细(滤镜)的手指握着画笔,专注地描绘着美好的画面,侧脸温柔恬静,长长的睫毛垂下,像两把小扇子……(滤镜:艺术气息拉满!才华横溢的仙女!)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再次攫住了他。他想见她。立刻,马上。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助理办公室:“陈默。”

“凌总,您吩咐。”陈默的声音立刻传来。

“明天中午,”凌骁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订‘云境’的位子。两人。招牌菜。”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准备一份礼物。要……特别的。”送给一个插画师的、能配得上她“艺术气质”的特别礼物。

电话那头的陈默明显顿了一下,才应道:“……是,凌总。”

挂了电话,凌骁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份简陋的文件上,落在“苏糖糖”三个字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微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苏糖糖……糖糖……明天见。

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苏糖糖在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她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松鼠,被一只眼神锐利、开着钢铁巨兽的鹰隼盯上了,无论她怎么拼命奔跑,都逃不出那片巨大的阴影……

第三章云端上的恋爱与脚底下的荆棘

苏糖糖盯着桌上那个包装精美、散发着金钱味道的深蓝色硬质礼盒,感觉自己不是被馅饼砸中了,而是被陨石砸进了马里亚纳海沟,窒息感排山倒海。

“云境”的预约信息还在手机屏幕上闪着金光,像某种不祥的审判预告。而眼前这个盒子,就是烫手的山芋,不,是烫手的核燃料棒!

“糖糖,你还在听吗?喂?糖糖?”林晓晓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和一丝担忧,“那可是‘云境’!人均四位数起跳!还有礼物!凌氏集团!凌骁!我的天!糖啊,你确定他只是脑子撞坏了?不是被什么言情小说里的霸总魂穿了?”

苏糖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手指颤抖地碰了碰那冰冷的盒面,像被烫到一样又猛地缩回。她拿起手机,声音都在飘:“晓晓……我害怕。这不是天上掉馅饼,这是天上掉金砖,能直接把我拍死那种!他图什么啊?我昨晚做了一宿噩梦,全是解剖台和无影灯!”

“哎呀我的糖!你能不能阳光一点!”林晓晓恨铁不成钢,“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图你器官,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请你吃‘云境’?还送礼物?直接套麻袋拖走不是更省事?听我的!去!必须去!这泼天的富贵,啊不,这离奇的遭遇,你必须去探个究竟!为了姐妹我的八卦之魂!也为了你下半辈子是吃香喝辣还是继续啃泡面!万一是真的呢?《我的200斤小娇妻》剧本拿稳了!”

“林晓晓!”苏糖糖几乎要尖叫。

“好了好了,”林晓晓赶紧安抚,“说正经的,糖。这事确实透着诡异。但逃避不是办法。你想想,他都能查到你电话(虽然可能是通过你那个包或者瞎编地址附近摸过来的),还能找到你住的小区附近送东西,说明他能量不小。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如去,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大不了……大不了你就当去‘云境’见见世面,吃顿好的!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嘛!”

苏糖糖:“……”最后一句并没有起到安慰作用。

挂掉电话,苏糖糖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她那张小小的二手电脑椅上。窗外阳光明媚,照在她小小的出租屋里,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和恐惧。她看着桌上那个礼盒,像看着潘多拉魔盒。

去?还是不去?

去,可能羊入虎口。不去,可能激怒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后果更严重。

挣扎了足足一个小时,肚子饿得咕咕叫(昨晚担惊受怕根本没吃好),苏糖糖终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林晓晓有句话戳中了她的软肋——躲是躲不掉的。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颤抖着手,拆开了那个深蓝色的礼盒。

盒子里是黑色的丝绒内衬,静静躺着一块……板子?银灰色的金属机身,线条流畅简洁,屏幕区域覆盖着保护膜。旁边还有一支造型独特的压感笔。苏糖糖的心脏猛地一跳!作为一个插画师,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

最新款的顶级数位屏!她只在专业论坛的测评视频里仰望过,价格后面那一串零让她连做梦都不敢想!这比她用了三年的二手板子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流畅度、压感、色彩还原……简直就是插画师的梦中情板!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快要触碰到那冰凉的屏幕——

“啪!”

苏糖糖猛地抽回手,狠狠给了自己脑门一下!清醒点苏糖糖!糖衣炮弹!这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一个只见过一面(还是那么狼狈的一面)的男人,送你这么贵重的专业设备?正常吗?!合理吗?!这跟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什么区别?!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你签卖身契了?!

巨大的惶恐瞬间压倒了那点职业性的心动。她像被火燎了一样,飞快地把盒子盖好,推到桌子的最角落,用几本厚厚的绘画教程死死压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份“不祥的礼物”。

中午十二点整。“云境”顶层旋转餐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风光如同流动的画卷。精致的水晶吊灯折射着柔和的光晕,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穿着考究的侍者无声地穿梭。这里的一切都透着金钱堆砌出的优雅与距离感。

苏糖糖穿着一身她衣柜里最“正式”、也是唯一一件能塞得下她的大码连衣裙——一条深蓝色的、没有任何腰线设计的棉布裙子,像一只误入天鹅湖的、紧张到快要原地爆炸的蓝色胖企鹅。她死死攥着那个装着数位屏礼盒的帆布袋提手,手心全是汗。每走一步,脚下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都仿佛在嘲笑她的格格不入。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轻蔑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侍者将她引到一个靠窗的绝佳位置。凌骁已经等在那里。

他今天没穿西装外套,只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线条和一块低调奢华的腕表。他靠坐在舒适的沙发椅里,姿态放松却依旧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场。窗外的天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俊美得如同雕塑。

看到苏糖糖出现,凌骁的视线立刻锁定过来。在他眼中(滤镜持续高能运转):

深蓝色棉布裙?清新脱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衬得她“肌肤胜雪”(现实:苏糖糖肤色偏白,但圆润)。

紧张局促?那是少女的娇羞,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惹人怜爱。

手里紧紧攥着的大帆布袋?嗯,一定是把他送的礼物好好保护着带来了。真是个懂事又珍惜心意的女孩(滤镜:勤俭持家好品质!)。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站起身,亲自为她拉开椅子:“来了。”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苏糖糖被他这绅士举动吓得差点同手同脚,僵硬地坐下,屁股只敢挨着一点点椅子边缘,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她把那个帆布袋小心翼翼地放在脚边,仿佛那不是礼物,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点菜。”凌骁将一份精致的菜单推到她面前,上面全是法文配图,看得苏糖糖眼花缭乱,一个词都不认识,价格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我…我随便!您点就好!”她连忙摆手,声音细弱蚊蝇,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酷刑。

凌骁看她“害羞”得连菜单都不敢看(滤镜:真可爱),便自作主张,对着侍者流利地报出一串菜名。苏糖糖只听懂了“牛排”、“鹅肝”、“松露”几个词,每一个词都代表着让她肉疼的价格。

等待上菜的过程是煎熬的沉默。凌骁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她脸上,带着欣赏和一种苏糖糖完全无法理解的专注。她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只能死死盯着面前锃亮的银质餐具,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两个洞。

“昨晚,淋雨回去,没感冒吧?”凌骁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心。

苏糖糖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心脏漏跳一拍,随即又疯狂加速。她赶紧摇头:“没…没有!谢谢您关心!”心里却在呐喊:大哥!重点不是感冒!是你想干嘛啊!

“那就好。”凌骁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脚边的帆布袋上,状似随意地问,“礼物,还喜欢吗?”

来了!终于来了!苏糖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弯下腰,用微微颤抖的手把那个深蓝色礼盒从帆布袋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推到凌骁面前的桌面上。

“凌…凌先生,”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但努力保持着清晰,“这个…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我不能收!真的!无功不受禄!请您…请您收回去!”说完,她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凌骁的表情,等待想象中的狂风暴雨。

凌骁看着被推回来的礼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喜欢?还是……太害羞了?在他强大的滤镜解读下:

退还礼物?不是拒绝,是女孩的矜持和不好意思接受这么贵重的物品,说明她品性高洁,不贪慕虚荣(滤镜厚度+1)。

紧张到声音发抖?太可爱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让人想好好安抚。

他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觉得苏糖糖这“不贪财”的表现更合他心意了。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礼盒上,没有收回,而是用一种近乎诱哄的、低沉磁性的嗓音说道:“一份小礼物而已,配得上你的才华。收着,嗯?”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霸道。

苏糖糖:“……”小礼物?!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按在地上摩擦。这男人对“小”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还有,他哪只眼睛看到她的才华了?!

就在这时,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侍者端着前菜优雅地走了过来。当他看到苏糖糖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完美的职业微笑。但那瞬间的错愕,还是被高度敏感的苏糖糖精准捕捉到了。那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去。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上桌。香气扑鼻,摆盘美得像艺术品。凌骁姿态优雅地拿起刀叉,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苏糖糖却对着面前那块昂贵的、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犯了难。刀叉在她手里显得格外笨重。她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用叉子送进嘴里。肉质鲜嫩,汁水丰盈,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牛肉。可是……分量也太少了吧!那精致的摆盘,中间一大块是装饰用的蔬菜,牛排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小撮!

她不敢多吃,生怕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落入凌骁眼中,引来更深的鄙夷(虽然对方似乎并没有流露出那种情绪,但她自己脑补了一万遍)。每一口都吃得小心翼翼,细嚼慢咽,努力模仿着电视剧里淑女的吃相。在凌骁眼中(滤镜:她小口咀嚼的样子真优雅,像林间小鹿般斯文秀气),实际上苏糖糖内心在咆哮:饿!好饿!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啊!那盘点缀着金箔的鹅肝酱,她只敢用面包沾了一点点尝了尝味道,生怕吃多了显得自己贪吃。

一顿饭下来,凌骁感觉身心愉悦。看着对面“优雅进食”、“偶尔害羞抬眼看他一下”的女孩(滤镜:那眼神含羞带怯,勾人心魄),听着轻柔的音乐,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他觉得这顿饭简直完美。他甚至觉得苏糖糖胃口小得“像只小猫”(滤镜:女孩子要保持身材,自律!好习惯!),暗自决定下次带她去吃点更精致、更适合“小仙女”的食物。

而苏糖糖,只感觉胃里空空如也,精神上更是饱受摧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偷偷瞄了一眼凌骁手边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红酒,心里哀嚎:这玩意儿能当水喝饱吗?显然不能。

终于,这顿漫长而折磨的午餐接近尾声。侍者撤走了餐盘,送上了精致的餐后甜点——一小块点缀着新鲜莓果的慕斯蛋糕。苏糖糖看着那诱人的甜点,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在安静的餐桌上显得格外清晰!

“!!!”苏糖糖瞬间石化!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完了!丢人丢到外太空了!

凌骁自然也听到了。他抬眼看她,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询问:“没吃饱?”

苏糖糖恨不得当场去世!她死死摇头,语无伦次:“没…没有!我…我吃饱了!真的!特别饱!”为了证明,她甚至挺了挺腰(虽然效果甚微),努力做出餍足的样子,“这蛋糕…太精致了!我…我打包回去慢慢品尝!”说着,她几乎是求救般地看向侍者。

凌骁看着她“明明喜欢却还要克制”的样子(滤镜:真可爱,连甜食都这么克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示意侍者将甜点打包。精致的慕斯蛋糕被装进同样精致的小盒子里,递到苏糖糖手上,轻飘飘的,像她此刻悬着的心。

“走吧,送你回去。”凌骁站起身。

“不!不用了!”苏糖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弹起来,紧紧抱着那个装着蛋糕盒和数位屏礼盒(凌骁坚持让她收下,她根本推辞不掉!)的帆布袋,“我自己打车回去!很方便的!真的!不麻烦您了!”她语速飞快,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坚决。

凌骁看着她“坚持独立”的样子(滤镜:不依附他人,有主见!),虽然有点不放心,但还是尊重了她的意愿。他亲自将她送到餐厅楼下,看着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钻了进去,消失在车流里。

直到出租车看不见了,凌骁才收回目光。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翻到一个名字——林雪薇。这是他母亲最看好的“门当户对”人选,林氏集团的千金。他手指在拨号键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沉静。然后,他拨通了电话。

“喂,雪薇。”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和疏离,“晚上有时间吗?关于城东那个合作项目,有些细节想和你当面沟通一下。嗯,老地方,七点。”

挂了电话,凌骁坐进等候在旁的宾利后座。车子启动,汇入车流。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苏糖糖坐在“云境”窗边,被阳光勾勒出柔和侧脸(滤镜)的样子。嘴角,再次不自觉地上扬。

苏糖糖抱着那个沉甸甸的帆布袋,像抱着一个巨大的烫手山芋,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那个小小的、安全的出租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劫后余生!绝对是劫后余生!

她看着那个深蓝色的礼盒,又看看手里那个装着昂贵慕斯蛋糕的精致小盒子,心里五味杂陈。恐惧、荒谬、一丝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被如此“重视”的异样感,还有……挥之不去的饥饿感!

“咕噜噜……”肚子再次发出强烈的抗议。

苏糖糖认命地叹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蛋糕盒子,拿起小勺,挖了一小块慕斯送进嘴里。细腻丝滑,甜而不腻,莓果的清香在口中化开……好吃得她想哭!但一想到这一小口的价值可能顶她一顿饭钱,她又心疼得想哭!

她一边小口小口、珍惜无比地吃着这“天价”蛋糕,一边掏出手机,点开林晓晓的头像。

【糖糖今天也很甜】:[活着回来了.jpg]【糖糖今天也很甜】:晓晓!我活着从‘云境’出来了!像打了一场仗!【糖糖今天也很甜】:礼物是顶配数位屏!价值好几万!我拼命退他死活让我收下!你说他到底想干嘛?![裂开]【糖糖今天也很甜】:吃饭像上刑!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要装淑女!最后肚子叫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社死现场.jpg]【糖糖今天也很甜】:他还想送我回来!我拼死拒绝了!再跟他多待一秒我就要窒息了!

消息刚发出去,林晓晓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快说说!凌总真人是不是帅裂苍穹?‘云境’是不是金碧辉煌闪瞎眼?礼物收了?!我的天!糖啊!这剧本越来越像真的了!”林晓晓的声音激动得快要破音。

“林晓晓!重点不是这个!”苏糖糖压低声音咆哮,“重点是他不正常!太不正常了!送我那么贵的东西!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可我明明就是个200斤的胖子!这合理吗?!这科学吗?!”

“万一……他就是口味独特呢?”林晓晓还在挣扎,“或者,他透过你朴实的外表,看到了你金子般闪亮的灵魂和才华?”

“我呸!”苏糖糖气得差点把蛋糕勺子咬断,“他总共才见我两面!第一面我像落汤鸡!第二面我紧张得像只鹌鹑!他能看到我灵魂深处有金子?他那是开了天眼还是装了x光?!”

“呃……”林晓晓被噎住了,想了想,“那……会不会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家族逼婚,他急需找个挡箭牌?而你,刚好看起来……嗯……人畜无害,特别好掌控?”

这个猜测让苏糖糖心头猛地一跳。挡箭牌?她想起凌骁那通在她离开后打给“雪薇”的电话(虽然她没听清内容,但那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大家闺秀)。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被卷入了一场更可怕的豪门争斗?死得更快!

“不行!绝对不行!”苏糖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这礼物不能留!这浑水更不能趟!我得想办法还给他!彻底划清界限!”

“怎么还?你连他公司在哪都不知道!”林晓晓提醒。

苏糖糖的目光落在那个深蓝色的礼盒上,一个大胆(或者说愚蠢)的念头冒了出来:“我去他公司还!当面还!然后说清楚!老死不相往来!”

“你疯啦?!”林晓晓惊叫,“凌氏集团总部!那是你能随便进的地方吗?保安都能把你叉出来!”

“那我也得试试!”苏糖糖豁出去了,“总比提心吊胆等着被人当棋子或者噶腰子强!”

就在苏糖糖和林晓晓激烈讨论着如何“虎口还礼”时,城市的另一端,一场“门当户对”的会面正优雅地进行着。

高级会所的私密包厢里,水晶灯折射着柔和的光芒。林雪薇穿着一身香奈儿当季新款套裙,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仪态万方地坐在凌骁对面。她优雅地小口啜饮着红酒,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倾慕和自信。

“凌骁哥,城东那个项目,我们林氏是非常有诚意的……”她声音婉转动听,谈论着公事,眼神却总是不经意地流连在凌骁俊美的脸上。

凌骁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眼神平静无波,偶尔回应几句,显得心不在焉。他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中午“云境”靠窗的位置,飘回那个“紧张得手足无措”、“胃口小得像猫”、“退还礼物时害羞又倔强”的女孩身上。

林雪薇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走神。她放下酒杯,状似不经意地笑问:“凌骁哥最近好像很忙?听说……昨天中午在‘云境’用餐了?”她的消息网,显然比凌骁想象的更灵通。

凌骁抬眼看她,深邃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林雪薇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但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探究和冷意。她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看来,是时候让人好好查一查,昨天中午,坐在凌骁对面的那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到底是谁了。能让他放着重要的项目细节不谈,在这里神思不属。

承上:苏糖糖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天价”礼物逃离了“云境”,决心摆脱这场荒谬的纠缠。启下:凌骁的“异常”已被林雪薇察觉,暗流开始涌动。而苏糖糖那“虎口还礼”的莽撞计划,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即将在凌氏集团那深不可测的潭水中,激起怎样难以预料的涟漪?她那200斤的身躯,能否扛得住即将扑面而来的、来自真实世界的审视与恶意?云端上的滤镜,终究照不进现实冰冷的角落,而荆棘,已悄然在脚下蔓延。

第四章镜子的审判与滤镜的裂痕

“家宴”两个字从凌骁嘴里吐出来的时候,苏糖糖感觉自己不是被邀请,而是被押上了通往断头台的囚车。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听在苏糖糖耳中却无异于最后通牒。

“只是几个很亲近的朋友和家人,吃顿便饭,不用紧张。”凌骁如是说。

苏糖糖握着手机,指关节捏得发白,手心全是冰凉的汗。不紧张?她怎么可能不紧张!上次在“云境”那种高级餐厅,她就已经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全程如坐针毡。这次是去他家?!还是“家人朋友”都在场的“家宴”?!这跟把她扒光了扔进狮子笼有什么区别?!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借口:生病了!家里着火了!外星人入侵地球需要她去拯救!……但每一个借口都在凌骁那句淡淡的“司机六点去接你”面前,脆弱得像阳光下的肥皂泡。那平静语气下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让她连拒绝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好…好的。”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认命地挂断了电话。

“啊啊啊——!!!”下一秒,苏糖糖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无声的、绝望的哀嚎。她像条被扔上岸的鱼,在床上疯狂扑腾了两下,然后瘫成一块绝望的煎饼。

林晓晓的视频请求像救命稻草一样弹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凌总召唤你干嘛?!”屏幕那头,林晓晓顶着面膜,眼睛瞪得溜圆。

“家宴……”苏糖糖有气无力,眼神空洞,“让我去他家吃晚饭…说都是亲近的家人朋友……”

“卧槽!!!”林晓晓一把扯掉面膜,尖叫穿透云霄,“家宴?!见家长?!糖!你出息了!这泼天的富贵它终于来了!《我的200斤小娇妻》剧本杀青指日可待啊!”

“林晓晓!你清醒一点!”苏糖糖猛地坐起来,悲愤地控诉,“这是家宴吗?这是鸿门宴!是审判大会!是公开处刑!你想想看,他那些‘家人朋友’会怎么看我?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200斤的胖子?他们会用眼神把我凌迟一万遍!我都能想象那些贵妇名媛看我的眼神,像看动物园里新来的河马!”

林晓晓的笑声卡在喉咙里,看着闺蜜那张写满恐惧和自卑的脸,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呃……好像……是有点哈……”她挠挠头,“那……怎么办?能不去吗?”

“你说呢?”苏糖糖一个眼刀飞过去,“他那语气,像是能商量的吗?”

“那……那穿什么?”林晓晓转移话题,试图提供点实际帮助,“战袍!必须选一件能镇住场子的战袍!虽然咱体积大了点,但气势不能输!”

战袍?苏糖糖看着自己塞得满满当当、却清一色宽松t恤卫衣运动裤的衣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唯一的“礼服”,就是上次去“云境”穿的那条深蓝色麻袋裙。那玩意儿,能镇得住凌家的场子?怕是只能镇住她自己那颗想逃跑的心。

接下来的两天,苏糖糖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备战”状态。说是备战,不如说是自虐式的垂死挣扎。

她翻箱倒柜,把压箱底的所有能勉强称之为“裙子”的衣服都扒拉出来,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上演了一场又一场惨烈的“买家秀”。不是绷得太紧,勒得她喘不过气,腰腹的赘肉被布料勒出尴尬的“游泳圈”,就是裙摆短得让她坐下都担心走光。唯一一件尺寸勉强够的黑色连衣裙,穿上身的效果……林晓晓视频看了一眼,沉默了三秒,诚恳评价:“糖,不是我打击你,你这……像颗行走的、裹着黑色绸缎的……嗯……保龄球?”

苏糖糖:“……”毁灭吧,赶紧的。

最后,在闺蜜的远程参谋(主要是精神支持)下,苏糖糖绝望地选择了那件深蓝色麻袋裙。至少,它够大,能把她像粽子一样裹起来,提供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化妆!必须化妆!”林晓晓在屏幕那头指挥,“气色搞起来!口红涂上!眼线画起来!咱用魔法打败魔法!”

苏糖糖看着镜子里那张圆润、因为焦虑而有些浮肿的脸,认命地拿起了化妆品。粉底艰难地试图覆盖熬夜的黑眼圈和紧张导致的肤色不均;眼线画得歪歪扭扭,像两条挣扎的蚯蚓;口红选了个最保险的豆沙色,涂上去却显得她气色更差。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镜子里的人……嗯,从一颗没精神的保龄球,变成了一颗……打了蜡、试图显得精神一点的保龄球。

“算了,就这样吧。”苏糖糖扔下化妆品,自暴自弃。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巨大的自卑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她淹没。200斤的体重,像一副沉重的、无法挣脱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希望。她甚至开始恶毒地诅咒凌骁——诅咒他的脑震荡后遗症永远别好!这样至少在他眼里,她还能维持那点可怜的、虚假的“美好”。一旦滤镜破碎……她不敢想那后果。

傍晚六点整。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如同幽灵般准时停在了苏糖糖租住的破旧居民楼下。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下车,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

苏糖糖抱着她那个巨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那件她死活要带着、准备找机会还给凌骁的“烫手山芋”数位屏),深吸了一口气,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钻进了车里。车子平稳地驶离这片破败的街区,驶向城市另一端那个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所在。

凌骁的“家”,坐落在城市最顶级的半山别墅区。车子驶入雕花铁门,穿过精心修剪的园林,最终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极具现代设计感的巨大建筑前。巨大的落地窗如同黑色的镜面,映照着室内璀璨的光华和屋外精心设计的景观。

苏糖糖下车,双腿有些发软。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即将被这巨大的、冰冷的豪宅吞噬。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薰和食物的香气,隐隐传来悠扬的音乐声和谈笑声。每一个音符,都像小锤子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凌骁亲自在门口等她。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休闲西装,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却依旧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看到苏糖糖出现,他深邃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大步迎上来。

“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深蓝色裙子上(滤镜:她总是穿蓝色,像宁静的湖水,让人心安),自然地伸手想接过她怀里的大帆布包,“包给我。”

“不!不用!”苏糖糖像护崽的母鸡,猛地抱紧帆布袋,后退了一小步,警惕地看着他,“我…我自己拿就行!”这里面的东西绝对不能让他再拿回去!

凌骁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她“紧张护食”的样子(滤镜:真可爱,像守护自己宝贝的小动物),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趣。他收回手,顺势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

苏糖糖浑身瞬间僵硬!一股电流从被他触碰到的肩膀窜遍全身!他…他搂她了?!虽然只是虚虚地搭着肩,但那滚烫的掌心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道,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在凌骁眼中(滤镜:她身体瞬间僵硬是害羞),实际上苏糖糖内心在咆哮:完了完了!他是不是想掂量一下我这身肉到底多重?!好估算器官总价?!

“别紧张。”凌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安抚的意味(滤镜:她害羞的样子真让人心动),“都是自己人。”他半揽半带着她,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光可鉴人的实木大门。

温暖明亮的光线、悠扬的爵士乐、食物的香气、还有混杂着各种昂贵香水味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巨大的开放式客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端着酒杯低声谈笑。当凌骁揽着苏糖糖出现在门口时,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十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聚焦在凌骁身边那个——穿着廉价深蓝色棉布裙、体型丰腴、紧张得手足无措、怀里还抱着个巨大破帆布包的陌生女孩身上。

空气凝固了。

苏糖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聚光灯下。那些目光——好奇的、探究的、惊讶的、鄙夷的、难以置信的、带着赤裸裸审视和嘲弄的——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裙,狠狠扎进她的皮肤、她的血肉、她的骨头里!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震耳欲聋。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是酷刑。

“骁哥!这位是?”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衬衫、端着香槟的年轻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夸张的惊讶和玩味,眼神毫不客气地在苏糖糖身上扫视着。

凌骁仿佛完全没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和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他环视众人,手臂依旧稳稳地(在苏糖糖感觉中是禁锢般地)搭在苏糖糖肩上,声音清晰沉稳地宣布: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苏糖糖。”

“轰——!”

苏糖糖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女朋友?!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发软,全靠凌骁那只搭在她肩上的手支撑着才没瘫下去。她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脸颊滚烫得像要烧起来,耳中嗡嗡作响,凌骁后面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变得更加灼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死寂后重新泛起:

“女朋友?凌骁?她?”“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哪家的?没见过啊?这打扮……”“啧,这体型……凌骁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独特了?”“怕不是被什么手段缠上了吧……”

每一句低语,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苏糖糖早已不堪重负的自尊心上。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个被强行推到聚光灯下供人嘲笑、品头论足的、200斤的巨型小丑。

凌骁却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或者说,在滤镜作用下,自动屏蔽了所有负面信息)。他揽着浑身僵硬的苏糖糖,像展示一件稀世珍宝(在他眼中确实是),带着她走向客厅中央。他甚至还侧过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别怕,跟着我就好。”(滤镜:她紧张得真可爱,需要保护。)

苏糖糖像个提线木偶,被他带着,机械地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影随形,黏在她身上,让她无处遁形。有人上前来打招呼,凌骁从容应对,苏糖糖则像个哑巴,只会僵硬地点头,连扯出一个笑容的力气都没有。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任何人的眼睛,生怕在那里面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

“这位苏小姐……在哪里高就啊?”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裙、妆容精致的中年贵妇端着酒杯,状似随意地问道,眼神却像手术刀一样在苏糖糖身上刮过,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糖糖是自由插画师,很有才华。”凌骁代为回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滤镜:他的女孩才华横溢)。

“哦?插画师?”贵妇拖长了尾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轻蔑的弧度,“倒是……挺有艺术气息的。”她的目光扫过苏糖糖紧紧抱在怀里的旧帆布包,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包跟“艺术气息”真是绝配。

苏糖糖的脸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最后一点遮羞布都被扯掉了。才华?在这些人眼里,她所谓的才华,恐怕还不如她这一身肉有“看点”。

宴会进行着。精致的餐点流水般送上。苏糖糖被安排在凌骁旁边的位置。看着面前那摆盘精美、分量却少得可怜的食物,她毫无胃口。每一次拿起刀叉,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的手,盯着她可能不够优雅的动作。她只能像个机器人一样,小口小口地吃着,味同嚼蜡。凌骁偶尔给她夹菜,低声问她合不合胃口,在她听来都像是一种公开的处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周围的谈笑声、音乐声,在她耳中都变成了模糊的噪音。她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的鱼缸里,外面的人可以随意观赏、评论她这条格格不入的胖头鱼。

不行了……她快要窒息了。

“我……我去下洗手间。”苏糖糖终于找到一个借口,声音细弱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几乎是逃离般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敢看任何人的反应,低着头,抱着她那个仿佛救命稻草般的帆布包,朝着记忆中侍者指过的洗手间方向,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去。

凌骁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滤镜:她一定是害羞了,或者不太舒服),微微蹙了下眉,但并未阻拦。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苏糖糖几乎是冲了进去,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她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点。

这个洗手间大得离谱,装修极尽奢华。巨大的落地镜占据了整面墙,光洁的镜面纤毫毕现。柔和的暖光灯从头顶倾泻而下,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苏糖糖抬起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一个人:

一件廉价的、深蓝色的、毫无版型可言的棉布连衣裙,像一只巨大的、被撑得快要裂开的蓝色布袋,紧紧裹着她丰腴的身体。

腰腹间被布料勒出明显的、尴尬的褶皱和赘肉轮廓,裙摆下露出的小腿显得格外粗壮。

圆润的脸颊因为紧张和羞耻而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精心画过的妆容此刻显得油腻而狼狈,眼线晕开了一点,像两个滑稽的黑眼圈。

头发因为一路的紧张和奔跑,有几缕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颈侧。

她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又大又旧的帆布包,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

镜子里的人,臃肿,笨拙,狼狈,廉价,与这金碧辉煌的一切形成了最尖锐、最残忍的讽刺对比。

苏糖糖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就是她。真实的苏糖糖。200斤的苏糖糖。一个穿着地摊货、抱着破包、闯入了不属于她的世界的、彻头彻尾的异类。

凌骁眼中那个“清新脱俗”、“气质空灵”、“我见犹怜”的女孩在哪里?那个穿着蓝色裙子像“宁静湖水”的女孩在哪里?那个“优雅进食”、“害羞可爱”的女孩在哪里?

镜子里没有。镜子里只有这个可笑的、狼狈的、被现实扒光了所有伪装和幻想的胖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无法呼吸!她一直以来的恐惧、自卑、自我欺骗,在这一刻被这面巨大清晰的镜子彻底击碎!她像个自欺欺人的小丑,在凌骁那层可笑的滤镜下扮演着不属于自己的角色,而现实,终于在这一刻,给了她最无情、最响亮的耳光!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难过,而是一种“终于来了”的绝望和解脱。她看着镜中那个泪流满面、滑稽又可悲的自己,巨大的悲哀和自厌感将她彻底吞噬。她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无声地痛哭。滚烫的泪水顺着指缝汹涌而下,砸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滤镜碎了。梦醒了。她这个冒牌的“仙女”,被打回了丑陋不堪的原形。

洗手间门外。凌骁终究是有些不放心。苏糖糖离开的时间有点长了。他摆脱了围在身边攀谈的人,穿过走廊,来到了洗手间门口。里面很安静,听不到水声。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糖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凌骁的心微微一沉。他想起她离开时略显仓皇的背影,难道真的不舒服?他试着拧了下门把手——没锁。

他推开门。

柔和的灯光下,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落地镜前的纤瘦(滤镜)身影。她肩膀微微耸动着,双手捂着脸……她在哭?

一股强烈的心疼瞬间攫住了凌骁。他的女孩,一定是被刚才那些陌生人吓到了,或者身体真的不舒服了。他放轻脚步,像怕惊扰一只脆弱的蝴蝶(滤镜),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

“怎么了?”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响起。同时,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想要从背后环抱住她,给予她安慰和依靠(滤镜:她看起来那么单薄无助,需要他的保护)。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然而——

当他的手臂真正环上苏糖糖腰身的那一刻,一种极其怪异的、完全出乎意料的触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击中了他!

那不是他想象中的、属于少女纤细腰肢的柔软弧度!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厚实的、充满了惊人弹性和肉感的丰腴触感!隔着那层薄薄的棉布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手臂下那饱满、圆润、甚至带着惊人热度的身体轮廓!那触感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具有分量!与他脑海中勾勒出的那个“纤细”、“单薄”的形象,形成了毁灭性的、天堑般的反差!

凌骁的身体瞬间僵住!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那面巨大的、纤毫毕现的落地镜——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影。

高大英俊的他,穿着名贵的西装。

和他怀中那个——体型丰腴、腰身圆润、脸颊因为哭泣而浮肿、穿着廉价蓝色裙子、浑身散发着狼狈和绝望气息的女孩——苏糖糖!

镜子里没有仙女!没有空灵的气质!没有我见犹怜的脆弱!

只有赤裸裸的、残酷的、不容置疑的——现实!

他看到的……和他此刻手臂感受到的……和他眼前镜子里映照出的……

三者之间那巨大的、无法调和的、如同深渊般的割裂感,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他因脑震荡而本就不甚清明的意识之上!

“轰——!!!”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开来!剧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尖锐的刺痛猛地席卷而来!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扭曲、光怪陆离!车祸的影像碎片、医院刺眼的灯光、医生模糊的话语(“可能伴有认知偏差”)、陈默和朋友们古怪的眼神、苏糖糖一次次躲避和自卑的表现……无数混乱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混乱的脑海!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认知混乱而急剧收缩!他死死地盯着镜子,又猛地低头看向怀中那个因为他的触碰而瞬间僵硬、忘记哭泣、正愕然抬起头、泪眼婆娑看着他的女孩!

镜子里是她!他怀里也是她!可……这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手臂下那沉甸甸的、厚实的触感,像滚烫的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疯狂地撕扯着他摇摇欲坠的认知!

巨大的落差感、被欺骗的荒谬感、以及一种世界瞬间崩塌的眩晕和混乱,让凌骁下意识地、如同被毒蛇咬到一般,猛地松开了环抱着苏糖糖的手臂!甚至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茫然,以及……一丝苏糖糖最熟悉也最恐惧的、赤裸裸的——

幻灭。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痕未干、满脸错愕、体型丰腴的女孩,再看看镜子里那个同样狼狈的身影,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灵魂出窍般的茫然和惊骇:

“你……你是谁?”

第五章风暴眼里的抉择

“你……你是谁?”

那三个字,像三把淬了冰的钢针,裹挟着震惊、茫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狠狠扎进苏糖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不是疑问,是审判。是凌骁在镜子的无情映照下,对她这个“冒牌货”发出的终极诘问。

时间,在巨大洗手间奢靡的暖光里,凝固了。

苏糖糖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冰凉一片。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丰腴的自己,再看看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几分钟前还揽着她肩,向所有人宣告“这是我女朋友”的男人。此刻,他英俊的脸上褪尽了所有温度,惨白得吓人,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难以置信、认知混乱、被欺骗的荒谬感,以及……最让她痛彻心扉的——幻灭。

那眼神,比之前在“云境”里所有鄙夷目光的总和,还要锋利一万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感觉,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彻底的麻木。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荒谬,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她看着他下意识后退的那一步,那动作里的排斥和疏离,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果然啊……苏糖糖,你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发现真相后,会深情款款地说“我爱的是你的灵魂”?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现实是,当那层可笑的滤镜被现实无情击碎,她这个200斤的胖子,在他眼里,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需要被质疑“你是谁”的怪物。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混杂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感,席卷了她。那根一直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苏糖糖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脸上的泪痕未干,但那双圆润的眼睛里,所有的惊慌、恐惧、羞耻……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水般的平静,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悲哀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甚至极其轻微地、自嘲般地扯了一下嘴角。

凌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和那个近乎诡异的笑容弄得心头一悸。他混乱的大脑还在疯狂处理着视觉、触觉与记忆之间巨大的割裂感,眩晕和刺痛一阵阵袭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解释那瞬间的失态,想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苏糖糖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看也没看他,目光越过他僵直的身体,落在了洗手台上那个被她带进来的、巨大的旧帆布包上。那里面,装着那块价值不菲、却从未属于过她的数位屏。

她动作有些僵硬地走过去,拉开帆布包的拉链。金属拉链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从里面拿出那个深蓝色的、包装精美的礼盒。盒子在她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依旧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眼神混乱的凌骁。

在他面前站定。距离很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这曾经让她心跳加速、充满幻想的气息,此刻却只让她感到冰冷和讽刺。

她抬起手,将那个精美的盒子,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塞回到凌骁的怀里。动作没有犹豫,没有留恋。

凌骁下意识地接住。冰冷的盒面触碰到他同样冰冷的手指。他低头看着盒子,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死寂、体型丰腴的女孩,大脑一片混沌。

苏糖糖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光滑的地面上,带着一种疲惫到极致的平静和自嘲的清醒:

“我是谁?”她重复着他的问题,嘴角那抹自嘲的弧度加深,“我是苏糖糖,一个200斤的胖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惨白的脸,扫过他怀里那个象征着巨大认知偏差的礼物,最后落在他那双依旧写满震惊和茫然的深眸里,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凌总,你的‘仙女游戏’,结束了。”

凌骁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仙女游戏”……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混乱的神经上!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苏糖糖的声音哽了一下,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才艰难地、清晰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错爱。”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转身!不再看凌骁任何一眼,不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她一把抓起洗手台上的旧帆布包(里面只剩她自己的破旧画具),像逃离地狱般,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口冲去!沉重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撞开了虚掩的洗手间门,像一颗出膛的、绝望的炮弹,一头扎进了外面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的宴会厅!

巨大的冲力让她脚步踉跄,差点撞到端着酒水的侍者。她顾不上道歉,顾不上那些瞬间聚焦过来的、更加惊愕和探究的目光!她只想逃!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个男人!逃离这荒谬的一切!

“苏小姐?”“她怎么了?”隐约的惊呼和议论声在身后响起。

苏糖糖充耳不闻。她抱着她仅存的“盾牌”——那个旧帆布包,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再掉下来,跌跌撞撞地穿过华丽而冰冷的人群,穿过那些让她窒息的目光,朝着别墅大门的方向,拼命奔跑!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哒哒”声,每一步都敲打在她破碎的心上。圆润的身体在奔跑中笨拙地晃动着,深蓝色的裙摆像一面狼狈的旗帜。

她冲出了那扇厚重的、象征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雨后的湿气,瞬间扑面而来,吹在她滚烫的脸上,带来一丝刺痛般的清醒。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部火辣辣地疼。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囚笼,眼前是沉沉的夜色和通往未知的自由(或者说,狼狈)。

她没有丝毫停顿,一头扎进浓重的夜色里,朝着山下,朝着她那个破旧却安全的“鸽子笼”,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狂奔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撕破了别墅区宁静的假象。她像一只被猎人射穿了翅膀、却依旧拼死挣扎着要飞回巢穴的鸟,身影很快消失在盘旋的山路拐角,只留下身后别墅里隐约传来的骚动,和空气中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荒谬与破碎。

巨大的落地镜前,凌骁依旧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僵硬地站在那里。

怀里,那个深蓝色的礼盒冰冷坚硬,硌得他胸口生疼。

耳边,反复回荡着那清晰而残忍的话语:“我是苏糖糖,一个200斤的胖子。”“你的‘仙女游戏’,结束了。”“谢谢你这些日子的……错爱。”

“错爱”……“仙女游戏”……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匕首,反复捅刺着他混乱不堪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镜子里那个同样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男人。镜中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昂贵的礼盒,姿态僵硬,眼神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崩塌后的废墟感。

“不……不可能……”他嘶哑地低吼出声,像是要说服自己,又像是在抗拒眼前残酷的现实。他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冰冷光滑的镜面上!

“砰——!”

一声闷响!镜面纹丝不动,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指骨剧痛!清晰的裂纹以他的拳头为中心,蛛网般蔓延开来,瞬间割裂了镜中他扭曲的面容,也割裂了他摇摇欲坠的世界观!

剧烈的头痛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袭来!像有无数根钢针在他太阳穴和后脑疯狂搅动!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光影扭曲变形!巨大的眩晕感让他站立不稳,踉跄着扶住冰冷的洗手台才勉强没有摔倒。

“苏糖糖……200斤……胖子……”他痛苦地闭上眼,破碎的词语从齿缝间挤出。脑海中,那些被“滤镜”精心修饰过的画面——公交站台“梨花带雨”的侧脸,“云境”窗边“优雅恬静”的剪影,被他揽在怀里时“娇羞可爱”的僵硬——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在现实冰冷镜子的映照下,开始扭曲、融化、暴露出下面那个臃肿、笨拙、穿着廉价裙子的真实轮廓!

巨大的认知撕裂感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一半顽固地停留在那个虚幻美好的“仙女”幻影里,另一半却被冰冷的触感和镜中的真实残忍地拖拽向深渊!

“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的后背。他猛地睁开眼,充血的双眸死死盯住镜中碎裂的倒影,眼神里充满了暴戾的、想要摧毁一切的疯狂!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洗手间,无视了走廊上惊愕的宾客和匆忙赶来的陈默,像一头失控的困兽,径直冲向别墅安保严密的监控室!

“调出来!”他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安保主管,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把今晚门口!还有……之前‘云境’门口!所有能拍到她影像的监控!全部!立刻!给我调出来!”

监控室内瞬间鸦雀无声,只有机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安保人员被他此刻骇人的气势吓得噤若寒蝉,手指颤抖着在控制台上操作。

巨大的屏幕亮起。清晰的、不带任何“滤镜”的监控画面,如同最冷酷的审判官,将赤裸裸的现实呈现在凌骁眼前:

画面一(别墅门口):黑色的宾利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深蓝色宽松棉布裙、体型明显丰腴的女孩,抱着一个巨大的旧帆布包,动作有些笨拙地下车。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圆润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凌骁走过去,揽住她的肩(画面里,他的手臂搭在她圆润厚实的肩背上),她身体瞬间僵硬,头垂得很低。

画面二(“云境”门口):同样清晰的画面。苏糖糖局促地站在门口,深蓝色裙子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饱满的腰腹轮廓。她紧张地攥着帆布袋,眼神躲闪。凌骁为她拉开车门,她几乎是逃也似的钻了进去。

没有柔光!没有朦胧美!没有纤细!没有空灵!只有清晰的、不容辩驳的、200斤的苏糖糖!臃肿!笨拙!局促!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凌骁死死盯着屏幕,眼球布满血丝,呼吸粗重。他猛地抬手,想要再次砸向屏幕,却被旁边的陈默死死抱住!

“凌总!凌总您冷静点!”陈默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

“放开我!”凌骁疯狂地挣扎,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假的!这些是假的!她不是这样的!她明明……”他想说“她明明那么美,那么瘦,那么可爱”,可那些形容词在眼前这残酷的影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凌总!您看看清楚!”陈默豁出去了,死死按住他,指着屏幕,声音也拔高了,“这就是苏小姐!真实的苏小姐!您车祸后……您的眼睛……医生说过可能会有后遗症!您看到的……可能不是真的!”他终于喊出了那个压在心底许久的、大逆不道的猜测!

“后遗症……认知偏差……”凌骁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陈默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乱不堪的脑海!

车祸……脑震荡……医院里医生模糊的叮嘱……“可能伴有视觉或认知功能的暂时性影响”……助理和朋友们欲言又止的古怪眼神……苏糖糖一次次反常的躲避和自卑……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认知偏差”这四个字,如同磁石般猛地吸附、串联起来!

“嗡——!”

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剧烈的眩晕感伴随着尖锐到极致的刺痛猛地爆发!凌骁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凌总!!!”

陈默惊恐的尖叫和周围安保的惊呼声,成了凌骁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苏糖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那个破旧的出租屋的。双腿像灌了铅,肺部火烧火燎,心脏麻木地跳动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门,反锁,然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滑坐到地上。

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薄薄的裙子传来寒意,她却感觉不到冷。巨大的悲伤像迟来的海啸,终于将她彻底淹没。她紧紧抱着那个空瘪的旧帆布包(数位屏还回去了),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东西。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无声地抽动起来。

这一次,不是无声的流泪。是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一点点挤出来,破碎而绝望。眼泪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她的膝盖。镜子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凌骁那句冰冷的“你是谁”,他后退一步的排斥,他眼中赤裸裸的幻灭……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反复凌迟着她早已破碎的心。

“苏糖糖……一个200斤的胖子……”“错爱……”

她自虐般地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倒刺,刮得她血肉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她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她踉跄着爬起来,走到房间里那面小小的、有些变形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依旧臃肿,依旧狼狈,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那双圆润的眼睛里,之前的死寂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一丝破土而出的、带着血腥味的决绝。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用力地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动作粗鲁,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狠劲。

“哭什么?”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沙哑地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苏糖糖,你早该知道的。梦,该醒了。”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镜子一眼。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点开林晓晓的头像。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糖糖今天也很甜】:晓晓,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糖糖今天也很甜】:镜子碎了。他看到了。真真正正地看到了。】

【糖糖今天也很甜】:他问我:“你是谁?”】

【糖糖今天也很甜】:我是谁?我是一个200斤的胖子。这就是答案。】

【糖糖今天也很甜】:礼物还了。话也说清楚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糖糖今天也很甜】:别再提他。别再提什么剧本。都过去了。】

消息发出去,她甚至没等林晓晓的回复,就直接把手机关机,扔到了床的最角落。仿佛扔掉一个烫手的、承载着所有不堪回忆的垃圾。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没有豪车,没有“云境”,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灼人的目光,也没有那个带着强大“滤镜”看她、让她患得患失、最终将她打入地狱的男人。

只有她,和这个小小的、破旧的、却完全属于她的空间。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杂着尖锐的痛苦,包裹着她。她把自己重重地摔进那张小小的单人床里,拉过被子,从头到脚蒙住自己,像一只缩回壳里的蜗牛。

黑暗和寂静笼罩下来。身体的疲惫终于压倒了精神的剧痛。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意识在冰冷和麻木中,一点点沉入了无梦的黑暗。

凌氏集团顶层专属病房。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

凌骁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意识像沉在黏稠的沼泽里。剧烈的头痛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成了持续的、沉闷的钝痛。耳边似乎有模糊的说话声。

“……急性应激反应叠加脑震荡后遗症复发……认知功能出现严重紊乱和冲突……”“……需要立刻进行系统治疗和心理干预……”“……mri显示梭状回面孔区有异常信号……可能是车祸撞击导致该区域暂时性功能紊乱……”“……强烈的认知偏差……将特定对象进行了极端美化……”

断断续续的专业术语飘进耳朵,冰冷而残酷地印证着陈默那句石破天惊的猜测。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光线刺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床边站着两个人:一脸凝重担忧的私人医生周谨,和面色惨白、眼神里带着巨大恐慌和自责的陈默。

看到他醒来,陈默立刻扑到床边:“凌总!您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凌骁没说话,只是缓缓转动眼珠,目光落在周谨脸上。他的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被彻底抽干了精气神的疲惫和茫然。

周谨推了推金丝眼镜,面色严肃:“凌总,情况比我们之前预估的要严重。车祸对您大脑梭状回面孔区的冲击,造成了功能性的暂时紊乱。这导致您在视觉信息处理,特别是对特定对象(他顿了顿,没提名字)的面部识别和整体认知上,产生了严重的、持续的偏差。简单说,您看到的她,和真实的她,在您大脑中被加工成了完全不同的形象。”

“这种偏差,在您受到巨大刺激(比如镜子前那强烈的视觉和触觉冲突)时,引发了强烈的认知冲突和应激反应,导致您突然晕厥。”周谨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凌总,这已经不是静养能解决的问题了。您必须立刻停止所有工作,接受系统的神经修复治疗和专业的心理干预。否则,这种认知偏差可能会固化,甚至引发更严重的情绪障碍和身体机能问题。这不是危言耸听。”

认知偏差……梭状回面孔区……仙女游戏……

医生冰冷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也彻底剥离。原来,那些让他怦然心动、觉得她完美无瑕的瞬间,都只是他大脑被撞坏后,自导自演的一场荒诞戏码!

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自己的大脑愚弄!还对着一个虚幻的影子,上演了一出深情款款又最终伤人的闹剧!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和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痛苦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

“凌总……”陈默看着老板惨白灰败的脸色和紧闭双眼的痛苦神情,心都揪在了一起。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凌骁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他躺在病床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交替闪现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像:

滤镜下:公交站台边“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侧脸。

监控里:穿着廉价蓝裙、体型丰腴、局促不安的真实身影。

滤镜下:“云境”窗边“优雅恬静”、“空灵美好”的剪影。

镜子里:臃肿、狼狈、泪流满面的真实面孔。

巨大的落差感,像深渊一样将他吞噬。每一次对比,都像在他心口剜掉一块肉。他想起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追求”,那些在她看来恐怕如同惊悚片的“体贴”,想起自己当着众人面宣布“女朋友”时她的僵硬和恐惧,想起最后她那双死寂、平静、然后决然离开的眼睛……

“错爱”……原来,真的是彻头彻尾的“错爱”。一场由他受损大脑导演的、可悲又可笑的独角戏。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闷痛,比头上的钝痛更甚。他猛地抬手,狠狠揪住了胸口的病号服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愧疚、羞耻、痛苦和自我厌弃的情绪,像毒藤般疯狂缠绕住他,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拿起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是黑的。他下意识地点开,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最终停在了那个名字上——苏糖糖。

他想打电话。想道歉。想说点什么。可是,说什么?说他脑子有病?说他看到的是幻影?说这一切都是个可悲的错误?这比直接说“我嫌弃你是胖子”更伤人!更显得他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憎恶感几乎将他击垮。他颓然地放下手机,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治疗?心理干预?就算他的眼睛治好了,认知恢复了,那个被他用最残忍方式揭开真相、又狠狠推开的女孩……还会给他机会吗?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信息提示弹了出来。

不是苏糖糖。

是一个陌生号码。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段距离偷拍的。背景是医院病房刺眼的白。病床上,躺着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额头上还贴着纱布。手臂上打着点滴,旁边连接着冰冷的监护仪器。正是此刻脆弱不堪、深陷自我厌弃漩涡的凌骁。

承上:镜子破碎的审判落下帷幕,苏糖糖心碎逃离,凌骁认知崩塌陷入自我厌弃的深渊。启下:一张神秘的照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是谁拍下了凌骁病弱的模样?又为何发给刚刚决裂的苏糖糖?这究竟是新的阴谋,还是……命运给这对因“错误”而相遇的人,留下的一丝微弱到近乎残忍的转机?苏糖糖那刚刚筑起的心墙,能否抵挡住这张照片带来的冲击?而躺在病床上、被自我憎恶吞噬的凌骁,又将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治疗”?风暴过后,废墟之上,是否还能开出新的花?

第六章笨拙的追光者

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苏糖糖一夜未眠、略显浮肿的脸。那张偷拍的病房照片,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开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名为“遗忘”的薄冰。

照片里的男人,闭着眼,脸色是失血般的惨白,额头上贴着纱布,薄唇紧抿,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痛苦和脆弱。点滴管连接着冰冷仪器的手臂无力地搭在洁白的被单上。那个在她印象中永远气场强大、掌控一切的凌骁,此刻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尖锐的闷痛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苏糖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才勉强拉回她几近失控的呼吸。

“谁发的?”林晓晓凑过来看了一眼,倒抽一口凉气,“我去!凌总真进医院了?还这么严重?这谁啊?拍这种照片发给你?几个意思?威胁?卖惨?还是……让你心疼?”

苏糖糖猛地按灭了手机屏幕,将那张刺眼的照片连同那个陌生的号码一起锁进黑暗里。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刻意的不耐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跟我没关系。”她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向厨房,“吃早饭,饿死了。”

“糖……”林晓晓看着她强装镇定的背影,眼神复杂。她太了解苏糖糖了。那故作冷漠的语气,那微微发颤的指尖,那刻意放重的脚步声,都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真的能当那张照片不存在吗?真的能像她说的那样,彻底划清界限吗?

林晓晓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走过去,拿起手机,对着那个陌生号码噼里啪啦发了一堆“你是谁”、“想干嘛”、“有屁快放”的质问信息,结果毫无意外地石沉大海。

接下来的几天,苏糖糖像是上了发条。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张照片,不去想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不去想那个躺在病床上苍白脆弱的男人。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她的宠物烘焙小事业里。

厨房成了她的战场。面粉飞扬,烤箱嗡鸣,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香和肉类的焦香。她系着印满卡通骨头图案的围裙,头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脸颊因为烤箱的热气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崽崽们!开饭啦!”苏糖糖对着镜头,声音元气满满,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她将一盘刚出炉、烤得金黄油亮、做成骨头和爪印形状的宠物鸡肉饼干推到镜头前。旁边是她闺蜜林晓晓家的金毛“大福”和邻居寄养的布偶猫“煤球”,早已急不可耐地围着她的腿打转,尾巴摇成了螺旋桨,喵喵汪汪地催促着。

【糖糖的毛茸茸食堂】更新了!标题:狗不理2.0?不!这次是香到舔屏的“真香”鸡肉饼干!内容:翻车博主重出江湖!吸取教训,改良配方!看看这次是狗子疯狂打call,还是继续被煤球陛下嫌弃?(内含大福疯狂摇尾现场&煤球高冷试吃点评!)

视频里:

苏糖糖笨拙但认真地讲解着制作过程,面粉蹭到鼻尖也浑然不觉。

大福急吼吼地叼走一块滚烫的饼干,烫得直哈气也不肯松口,尾巴摇得快要起飞,眼神里充满了“好吃!还要!”的渴望。

高冷的布偶猫“煤球”起初一脸嫌弃,被苏糖糖用饼干在鼻子前晃了晃,终于纡尊降贵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小爪子一按,把整块饼干扒拉到自己面前,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眼神里透露出“嗯,铲屎的这次勉强及格”的傲娇。

苏糖糖看着两只毛茸茸大快朵颐的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圆润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和成就感。她对着镜头比了个耶:“成功!崽崽认证!狗不理翻身变真香!”

视频发出去不到一小时,评论区就炸了锅:

【用户a】:啊啊啊大福好可爱!摇尾巴摇到我心里去了!饼干看起来好好吃!人不如狗系列!

【用户b】:煤球陛下:呵,凡人的食物,勉强入口。但博主小姐姐好真实好可爱!面粉沾鼻子上那里笑死我了!

【用户c】:翻车博主终于崛起了!看着就好香!求配方!给我家逆子也整点!

【用户d】:只有我注意到博主的手好巧吗?骨头和爪印做得超可爱!还有她的笑容,好有感染力!看着就开心!

【用户e】:胖胖的小姐姐好可爱!而且感觉好温柔!大福和煤球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关注了关注了!

点赞、评论、关注数肉眼可见地往上窜。林晓晓捧着手机,激动地摇晃着苏糖糖:“糖!你火了!真的火了!评论都在夸你可爱!夸你真实!夸你手巧!看到没!你的魅力根本不需要滤镜加持!”

苏糖糖看着那些暖心的评论,看着视频里那个笑得毫无形象、被两只毛孩子环绕的自己,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热。是啊,没有豪车,没有“云境”,没有带着诡异滤镜的男人,她苏糖糖,靠着自己喜欢的事情,靠着一颗真心,也能被这么多人喜欢。这种感觉,踏实又温暖。

然而,这份小小的成就感和温暖,在第三天中午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彻底打破。

“谁啊?”苏糖糖刚结束和客户的插画沟通,揉着发酸的脖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人高马大的壮汉。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单子,面无表情地问:“是苏糖糖苏小姐吗?凌先生给您订的东西,麻烦签收一下。”

苏糖糖的心猛地一沉!凌先生?!凌骁?!他又想干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拒绝,两个壮汉已经不由分说地开始往她狭小的出租屋里搬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懒人沙发?不,那体积,称之为“懒人堡垒”更贴切!目测至少能并排坐下三个苏糖糖还有富余!填充物饱满得惊人,外面包裹着一种看起来就极其柔软、触感极佳的深灰色绒面布料。在苏糖糖这间小屋里,这个庞然大物简直像个入侵的怪兽,瞬间占据了客厅大半江山!

“这…这是什么?我不需要!拿走!快拿走!”苏糖糖急了,试图阻拦。

“苏小姐,我们只负责送货,不负责退货。麻烦您签个字。”搬家公司的人把单子塞到她手里,态度强硬。

苏糖糖看着送货单上龙飞凤舞的“凌骁”签名,再看看眼前这个巨大得离谱的沙发,一股无名火蹭地窜了上来!他什么意思?送这么个东西?是在暗示她体积大需要大沙发?还是嘲讽她只配窝在沙发里当个废物?!

她抓起手机,也顾不上什么拉黑不拉黑了,直接找到那个被她拉黑又偷偷放出来的号码(为了确认他是不是死了),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凌骁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背景很安静,似乎还在医院。

“凌骁!你有病啊!”苏糖糖气急败坏,声音都拔高了,“送这么个巨无霸沙发来我家干嘛?!我这小庙装不下你这尊大佛送的礼!赶紧让人弄走!不然我拿剪刀戳了它当填充娃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就在苏糖糖以为他又要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霸总嘴脸时,凌骁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命令,没有冷硬,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

“我看你之前那个旧沙发太小了,坐着不舒服。这个……够大。”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补充了一句,语气异常诚恳,“这个尺寸,你值得拥有。”

苏糖糖:“……”她所有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漏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荒谬的无力感。“这个尺寸,你值得拥有”?这算什么?另类彩虹屁?还是霸总式冷幽默?

“凌骁!你是不是脑子还没好?!”苏糖糖气笑了,“我值得拥有个大沙发?我谢谢你啊!但我消受不起!麻烦你,带着你的‘厚爱’,离我远点!行吗?!”

“不行。”凌骁的回答斩钉截铁,但语气却不再是以前的命令式,反而带上了一丝固执,“送出去的,就是你的。你不喜欢,可以扔了,但我不收回来。”

“你!”苏糖糖被他这无赖逻辑噎得说不出话。

“还有,”凌骁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苏糖糖,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了。200斤,有点宅,会做翻车的蛋糕,画画很厉害,内心比谁都柔软。”

他每一个词都精准地砸在苏糖糖的心上,让她呼吸一窒。

“我喜欢你,”凌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没有丝毫犹豫,“不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什么样子,而是因为你是你。”

苏糖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狂跳起来。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给我个机会,”凌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像怕惊扰了什么,“让我用正常的眼睛,重新追你一次?”

电话两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苏糖糖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也能听到电话那头,凌骁沉稳却带着一丝紧张的呼吸。

半晌,苏糖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冰冷和疏离:“凌总,您这‘正常’的眼睛,还是留着看您的商业帝国吧。我这种200斤的‘现实’,怕污了您的眼。”说完,她不等凌骁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手心里全是汗。

她看着客厅中央那个巨大的、深灰色的懒人沙发,像个沉默的怪兽。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扔?这么大个玩意儿,搬下去都能要她半条命!而且……摸着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绒面,坐上去肯定很舒服……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苏糖糖!有点骨气!

最终,那个巨无霸沙发还是留了下来,被苏糖糖嫌弃地推到了客厅最角落,用一块旧床单盖住,眼不见心不烦。然而,凌骁的“追妻火葬场”显然不会就此打住。

接下来的日子,苏糖糖感觉自己被一种笨拙而固执的“凌氏关怀”包围了。

消失的“狗不理”:她之前吐槽抢不到的某网红宠物零食,第二天就整箱出现在她家门口。附带一张打印的小纸条:“听说这个没翻车?”字迹是凌骁的。

限量版画具:她只是在视频里随口提了一句某牌子的新色号马克笔很难抢,隔天一个沉甸甸的、装着全套限量版马克笔的礼盒就送到了。纸条:“手巧,配得上好工具。”苏糖糖看着那价值不菲的笔,内心疯狂挣扎:这算不算糖衣炮弹?好想用!不行!要有骨气!(最终……骨气在专业工具面前败下阵来,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美滋滋地试色。)

整只网红蛋糕:某个深夜,她刷美食视频看到一款爆火的草莓奶油蛋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第二天中午,那家需要提前一周预约的网红店招牌蛋糕,超大尺寸的,直接送到了她手上。送货小哥笑容满面:“凌先生嘱咐,让您吃个够。”苏糖糖看着那比她脸还大的蛋糕,内心哀嚎:这是想用糖分谋杀我吗?!

这些礼物,不再像之前的数位屏那样带着“仙女滤镜”的投射,反而透着一种笨拙的观察和努力迎合她真实喜好的用心。没有鲜花珠宝,全是她日常需要或者喜欢的东西。这让苏糖糖拒绝起来更加困难,也更加……心烦意乱。

林晓晓看着堆在角落的零食箱、画具盒和那个只被挖了一小块的巨大蛋糕,啧啧称奇:“糖啊,凌总这追妻路子……够清奇啊!不走寻常路!不过看起来……好像真的在用心了解你?”她拿起那套限量马克笔,“这玩意儿,光有钱可买不到,还得有门路肯花心思去抢。”

苏糖糖烦躁地抢过马克笔:“用心?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新招来坑我!”

“那你倒是彻底拒绝啊!把东西都扔出去!”林晓晓激她。

苏糖糖语塞。扔?舍不得啊!那马克笔真的好好用!蛋糕……也真的好好吃!她愤愤地挖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嘴里,含糊道:“我……我这是避免浪费!勤俭节约是美德!”

林晓晓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她。

凌骁的“诚意”攻势并未停止。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苏糖糖的“安全区”边缘——她常去的宠物超市,她取景写生的公园角落,甚至……她常光顾的麻辣烫小店门口。

苏糖糖拎着刚买的猫罐头从宠物超市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街对面那辆低调却依旧扎眼的黑色宾利。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凌骁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似乎瘦了些,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目光穿过马路,落在她身上。没有靠近,没有打扰,只是看着。

苏糖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别开脸,加快脚步离开。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拐进小巷。

周末在公园湖边写生。她刚支好画架,调好颜料,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凌骁靠着一辆自行车(???),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他今天没穿西装,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少了几分凌厉,倒多了几分清爽。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朝她这边望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低头看文件。仿佛他只是碰巧也来这里办公。

苏糖糖握着画笔的手指紧了紧。装!继续装!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画板上,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那边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那专注看文件的侧脸……该死!还是那么帅!苏糖糖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没出息。

最离谱的是在麻辣烫店门口。

苏糖糖和刚下班的林晓晓坐在油腻腻的小桌子旁,面前摆着两个堆得冒尖的大碗,红油滚滚,香气四溢。两人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老板!再加份豆皮!多放辣!”苏糖糖豪气地喊道。

就在这时,店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穿着昂贵手工西装、与这烟火气十足的小店格格不入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凌骁。

小店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食客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英俊得过分、气场强大的男人身上,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凌骁仿佛没感觉到那些目光。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苏糖糖身上,然后极其自然地走到她们旁边的空位坐下。对着有些愣神的老板,平静地点单:“和她一样。”他指了指苏糖糖面前那碗红彤彤的麻辣烫。

苏糖糖和林晓晓的筷子同时僵在半空。

“凌……凌总?您……您确定?”林晓晓结结巴巴地问。这位爷平时吃的都是米其林吧?能受得了这街边小店的重油重辣?

凌骁没说话,只是看着苏糖糖。

很快,一碗和苏糖糖同款、堆得冒尖、红油滚滚的麻辣烫端到了凌骁面前。他拿起一次性筷子,动作优雅地掰开,然后……面不改色地夹起一筷子裹满红油的豆芽,送进了嘴里。

“嘶——!”几乎是瞬间,苏糖糖和林晓晓都清晰地听到了他倒抽冷气的声音!凌骁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忍着没有失态,但握着筷子的手指明显收紧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显然被那霸道的辣味冲击得不轻。

苏糖糖看着他被辣得眼尾发红、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活该!让你装!

凌骁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进行某种艰巨的挑战。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嘴唇也变得红艳艳的(辣的)。他抬头看向苏糖糖,努力想扯出一个“很好吃”的笑容,结果因为辣得表情失控,显得有些扭曲滑稽。

“……很有烟火气。”他最终挤出这么一句评价,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苏糖糖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觉得这样太不“坚定立场”,赶紧板起脸,低头猛吃。心里却莫名地,有那么一点点……解气?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连“云境”都觉得平常的男人,此刻被一碗街边麻辣烫辣得怀疑人生还要硬撑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林晓晓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内心疯狂刷屏:“卧槽!为了追妻连命都不要了?!凌总牛逼(破音)!”

凌骁这种“只刷存在感不打扰”的笨拙方式,像温水煮青蛙,让苏糖糖的心防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松动。虽然她嘴上依旧强硬,但那些送到心坎上的小礼物,那些不远不近、安静守护的身影,还有麻辣烫店里那副狼狈又有点可爱的样子,都在她心里悄悄投下了涟漪。

这天,苏糖糖在剪辑新一期的宠物零食视频。这次她尝试了用鸡肉和蔬菜做的“元气丸子”,造型可爱,营养均衡。视频里大福吃得欢快,煤球也难得赏脸。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凌骁发来的信息(他不知用什么方法,让苏糖糖最终还是没把他号码再次拉黑)。

【lx】:视频看了。丸子做得很好。大福和煤球很喜欢。

【糖糖今天也很甜】:哦。谢谢。

【lx】:你看起来很开心。】

【糖糖今天也很甜】:做自己喜欢的事当然开心。】

【lx】:嗯。】

【lx】:明天有空吗?】

苏糖糖盯着最后三个字,心头警铃大作。他想干嘛?约饭?约电影?她立刻警惕起来。

【糖糖今天也很甜】:没空!很忙!】

【lx】:不是吃饭。】

【lx】:陪你去个地方?】

苏糖糖皱眉。陪她去?他能陪她去哪儿?宠物店?超市?

【糖糖今天也很甜】:哪儿?】

【lx】:健身房。】

苏糖糖:“!!!”

健身房?!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弹,瞬间在她脑子里炸开了!他什么意思?!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对她这身肉下手了吗?!要开始“改造”她了?!之前那些“喜欢真实的你”都是骗人的?!苏糖糖瞬间气血上涌,手指用力地敲击屏幕:

【糖糖今天也很甜】:凌骁!你什么意思?!嫌我胖了?!之前那些话都是放屁吗?!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一样!虚伪!】

【lx】:……】

【lx】:不是。】

【lx】:只是觉得,那可能是你偶尔会想去、但又不太想一个人去的地方。】

【lx】:我陪你。在旁边,做我自己的。不打扰你。】

【lx】: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在隔壁器械区。】

苏糖糖满腔的怒火被这几条信息堵在了胸口。她看着屏幕上那几行字,愣住了。

他不是要“改造”她?只是……觉得她可能想去,又不想一个人去?所以提出陪她?甚至愿意为了不打扰她,自己去隔壁?

这个认知,和她刚才激烈的反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措。她想起自己之前确实在视频里随口提过一嘴,说胖了之后去健身房总感觉不自在,人多的时候更不好意思。难道……他记住了?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被看穿心思的窘迫,有对刚才误会他的懊恼,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小心呵护着的暖意?

她盯着“健身房”那三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落下。去?还是不去?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健身房,是她心理安全区的边缘。在那里,她200斤的身材将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器械和镜子前。带着凌骁?这个曾经用“你是谁”将她打入地狱的男人?去看她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笨拙运动的样子?

风险巨大。无异于将最脆弱的一面再次展现在他面前。

但是……他承诺了,只在旁边,做他自己的。不打扰。甚至愿意去隔壁。

苏糖糖的心,前所未有地剧烈挣扎起来。

承上:凌骁笨拙却真诚的“追光”行动悄然瓦解着苏糖糖的心墙,那张病床照片带来的冲击尚未完全平息。启下:健身房之约,如同一场精心设计的“真心考验”。200斤的身躯能否在器械间找到自信?凌骁的“不打扰”承诺是真心守护,还是新一轮幻灭的导火索?当汗水浸透衣衫,当笨拙的动作暴露无遗,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是否会上演另一场残酷的审判?而暗处,那双曾拍下病床照片的眼睛,是否正注视着这场关乎“真实”与“接纳”的试炼?

第七章爱是真实的重量

凌骁那句“健身房?我陪你。”像颗深水炸弹,在苏糖糖心里搅起了惊涛骇浪。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却变成了一个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好”字发了出去。发完她就后悔了,恨不得穿越回去撤回。

第二天下午,站在那家高端健身房的巨大落地玻璃门前,苏糖糖感觉自己像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勇士。她特意穿了最显瘦(心理作用)的黑色高强度运动服,外面套着宽松的运动外套,试图把那200斤的存在感压缩到最低。背包里塞着水杯、毛巾,还有满满的忐忑。

凌骁已经等在门口。他没穿西装,一身简约的深灰色运动装,衬得身形挺拔利落,额发随意地搭在眉骨上,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清爽。看到苏糖糖,他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过来。

“来了。”他声音很自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让她不适的打量。他递给她一张崭新的门卡,“帮你办好了,以后想来随时。”

苏糖糖接过卡,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指腹,心头一跳,赶紧低头:“嗯……谢谢。”她努力忽略掉周围投来的、若有似无的惊艳目光(当然是对着凌骁的),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一股混合着汗味、消毒水味和隐约香氛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里,跑步机的嗡鸣、器械的撞击声、动感的音乐交织在一起。随处可见的落地镜毫不留情地映照着每一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苏糖糖的脚步瞬间变得沉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那些镜子!那些镜子像无数双审视的眼睛,让她无所遁形!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去更衣室?”凌骁问。

“不……不用!我就这样!”苏糖糖立刻摇头,声音有点急。她不想去更衣室面对更多镜子,也不想在他面前换衣服。

凌骁看了她一眼,没勉强。“好。”他指了指里面相对人少一些的有氧区,“我去那边跑跑步。你……随意。需要我,喊一声。”他说完,真的转身就朝跑步机区域走去,动作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苏糖糖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汇入跑步的人群,选了一台跑步机,利落地开始设定速度,专注地跑了起来,仿佛真的只是来锻炼的。他真的……说到做到?只是“在旁边,做他自己的”?

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稍微松动了一点点。苏糖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排椭圆机上。这个相对温和,对膝盖友好。她深吸一口气,像做贼一样,挑了一台最角落、最不引人注目的,笨拙地爬了上去。

椭圆机启动。双脚踩在踏板上,身体随着节奏开始前后摆动。一开始还好,但很快,身体的重量和缺乏锻炼的体能就开始叫嚣。汗水迅速从额头、鬓角渗出,呼吸变得粗重,脸颊涨得通红。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腰腹和大腿的赘肉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每一次抬腿都带着沉甸甸的负担。旁边的镜子里,映出她气喘吁吁、略显笨拙的身影,汗水浸湿了额发,黏在圆润的脸颊上。

羞耻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她不敢抬头,死死盯着椭圆机上的数字屏,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赎。心里的小人又开始尖叫:苏糖糖你脑子进水了!为什么要答应来?!为什么要让他看到你这副狼狈的样子?!他肯定在嘲笑你!

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瞟了一眼凌骁的方向。他还在跑步机上,步伐稳健,速度不慢,额头上也覆着一层薄汗,但气息匀称,侧脸专注。他似乎……真的没有看她?一次都没有?

苏糖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咬着牙,继续跟身下的椭圆机较劲。汗水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肺部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好累……好想放弃……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无声地递到了她手边。

苏糖糖吓了一跳,猛地转头。

凌骁不知何时结束了跑步,站在她旁边。他微微喘着气,运动t恤的胸口被汗水洇湿了一小片,紧贴着结实的肌肉轮廓。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竟有种野性的性感。他看着她,眼神很平静,没有丝毫嘲笑或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专注?

“喝点水。”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很自然。

苏糖糖愣愣地看着那瓶水,又看看他汗湿的脸颊和被汗水勾勒出的肩臂线条,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她慌忙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稍微浇熄了身体的燥热和心里的慌乱。

“谢谢……”她小声说,不敢看他。

“嗯。”凌骁应了一声,没再多话。他走到旁边的一台划船机前,动作流畅地坐下,握住把手,开始专注地划船。背部肌肉随着动作绷紧又舒展,充满力量感。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深色的机器上。

苏糖糖握着水瓶,看着他专注运动的侧影,看着他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线条,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腹肌轮廓……一股强烈的对比感涌上心头。镜子里的自己,臃肿、笨拙、气喘如牛。而他,力量、线条、游刃有余。

巨大的自卑感再次袭来,像冰冷的潮水。她下意识地想逃离,想把自己藏起来。

“别停。”凌骁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没有看她,依旧专注于划船的动作,“累了就调低阻力,但别停。刚开始都这样。”

苏糖糖的心猛地一颤。他……看到了?他看穿了她的退缩?他的话很简短,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但奇异地没有让她反感。反而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她即将溃败的意志。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镜子,不再去比较。她调低了椭圆机的阻力,放慢了速度,但双脚依旧稳稳地踩着踏板,继续摆动。汗水依旧在流,呼吸依旧急促,身体依旧沉重。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想着放弃。

凌骁就在旁边,沉默地划着船。他没有说鼓励的话,没有刻意靠近,只是用他专注的、带着力量感的存在本身,形成了一道无声的屏障。这道屏障,替她隔开了那些臆想中的嘲笑目光,也隔开了她内心汹涌的自卑浪潮。让她可以暂时放下所有包袱,只是专注于脚下每一次的踩踏,专注于身体里燃烧的热量。

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镜子里的人影依旧圆润笨拙,但那双眼睛里的慌乱和退缩,似乎……少了一点点?

一个月后,凌氏集团年度慈善晚宴。地点是凌氏旗下超五星酒店的顶层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政商名流、明星大腕云集,空气里弥漫着金钱、权力与浮华的气息。

苏糖糖穿着一条专门定制的大码礼服裙。不再是廉价的棉布,而是质感极佳的银灰色缎面,剪裁巧妙地勾勒出她丰腴却流畅的腰身曲线(设计师费了老劲),v领设计恰到好处地露出她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裙摆自然垂坠,掩去了她最在意的腿部线条。林晓晓亲自操刀的妆容精致而不夸张,突出了她圆润脸庞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视觉效果上),点缀着几颗小巧的珍珠发饰。

她站在凌骁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凌骁一身量身定制的纯黑色礼服,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冷峻矜贵,一个圆润温婉,竟奇异地形成了一种互补的气场。

即便如此,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苏糖糖还是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好奇、探究、审视、惊艳、不屑、鄙夷……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微微出汗。

凌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手臂微微用力,让她更贴近自己。他侧过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笃定:“别怕,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像有魔力一般,瞬间抚平了苏糖糖大部分的紧张。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虽然效果有限,但气势不能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

凌骁没有带她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而是直接走向了今晚的核心区域——主舞台附近。那里,凌骁的母亲,凌氏集团的实权人物之一,凌夫人,正被一群贵妇名媛簇拥着。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丝绒旗袍,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雍容的笑意,眼神锐利如鹰。看到凌骁和苏糖糖走来,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苏糖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剔。

“妈。”凌骁神色如常地打招呼。

“伯母。”苏糖糖努力保持微笑,手心却在冒汗。她能感觉到凌夫人身边那些贵妇们同样挑剔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嗯。”凌夫人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在苏糖糖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那条价值不菲的定制礼服上,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苏小姐今晚……很隆重。”语气听不出褒贬。

“骁儿,”她转向凌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雪薇也来了,在那边和林董聊天,关于城东那个合作项目,正好有些细节想跟你再敲定一下。”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糖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该去谈正事了,至于这位“苏小姐”,该去哪去哪。

气氛瞬间有些凝滞。周围那些贵妇名媛们交换着看好戏的眼神。

苏糖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挽着凌骁手臂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凌骁却像是没听懂母亲的暗示。他稳稳地站在原地,手臂依旧牢牢地圈着苏糖糖,目光平静地迎上凌夫人锐利的视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低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硬和斩钉截铁:

“妈,项目细节晚点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越来越多的目光,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牵着苏糖糖的手,在凌夫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大步走上了主舞台!

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灯光、目光、镜头,都聚焦在舞台中央的两人身上。

苏糖糖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要干什么?!

凌骁从容地拿过司仪手中的话筒,深邃的眼眸扫过台下鸦雀无声的人群,最后定格在苏糖糖因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带着一种宣告世界的郑重。

“感谢诸位今晚莅临凌氏的慈善晚宴。”凌骁沉稳有力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在这样一个汇聚爱心与力量的夜晚,我想借此机会,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个人。”

他微微侧身,将苏糖糖轻轻带到自己身侧,紧握着她的手,举到唇边,落下轻柔而珍重的一吻。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亲昵和占有欲。

聚光灯下,苏糖糖的脸颊瞬间绯红,圆润的脸庞在璀璨灯光下却散发出一种动人的光彩。

凌骁的目光重新投向台下,扫过脸色铁青的凌夫人,扫过人群中脸色煞白的林雪薇,最后落回苏糖糖身上,声音清晰、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苏糖糖小姐。”“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自由插画师,”他顿了顿,目光温柔而骄傲,“同时,也是一位能把宠物零食做到让猫狗都‘真香’的美食博主。”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轻笑和低低的议论。显然,不少人也刷到过“糖糖的毛茸茸食堂”。

“她善良,温暖,有才华,”凌骁的声音充满了真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目光灼灼,如同最坚定的誓言:“苏糖糖小姐,是我凌骁,此生唯一认定的伴侣。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许多人被凌骁的当众宣言和眼中的深情打动,纷纷鼓掌。苏糖糖的名字,第一次如此正式、如此高调地,出现在凌氏集团最顶级的社交场合,伴随着凌骁那句“此生唯一认定的伴侣”。

凌夫人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在儿子那不容置疑的强硬目光和周围潮水般的掌声中,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台上那个穿着银灰色礼服、被自己儿子珍而重之牵着的、体型丰腴的女孩,眼神复杂,最终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人群中心。

林雪薇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聚光灯下那对璧人(至少此刻在凌骁眼中是),看着凌骁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和占有欲,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脸色惨白,最终愤然转身离去。

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洒满凌骁市中心高级公寓的卧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烤面包的香气。

苏糖糖穿着她标志性的、印着卡通骨头图案的珊瑚绒睡衣,正站在开放式的西厨岛台前,认真地对付着一个刚出炉的、造型有些……嗯,抽象(像一团不可名状的焦褐色云朵)的宠物蛋糕。旁边,凌骁那只金贵的纯血德牧“雷霆”,正襟危坐,眼神却充满怀疑地盯着那块“艺术品”,尾巴都忘了摇。

凌骁只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v领羊绒衫,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苏糖糖身后,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身,下巴亲昵地搁在她柔软温暖的肩窝里,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抱着好舒服,”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和沙哑,手臂微微收紧,感受着怀中那实实在在的、温暖丰腴的触感,像陷进了一团最温暖的棉花糖里,“像抱着全世界最温暖的棉花糖。”

苏糖糖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弄得耳根一热,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少来!说人话!”她指了指那块失败的蛋糕,“雷霆都嫌弃!”

凌骁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睡衣传到苏糖糖背上。他侧过头,温热的唇轻轻印在她泛红的耳廓上,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实话。200斤?不重要。”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密地圈在自己怀里,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重要的是,这是你,我的糖糖。”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却重逾千斤:“千金不换。”

阳光跳跃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里面清晰地映着苏糖糖穿着卡通睡衣、拿着失败蛋糕、却笑得眉眼弯弯的圆润脸庞。没有滤镜,没有美化,只有最真实的、被他深深爱着的模样。

苏糖糖的心像是被温热的蜜糖包裹,融化。她放下那块“艺术品”,转过身,双手环住凌骁的脖子,圆润的脸颊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主动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带着面包香气的吻。

凌骁笑着加深了这个吻。

几个月后,苏糖糖的工作室。这里不再是那个破旧的出租屋,而是凌骁专门为她打造的、位于公寓顶层的阳光画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阳光充沛。室内充满了温馨的艺术气息,墙上挂着她的插画作品,角落堆着画具和颜料,一个巨大的、深灰色的懒人沙发(当初那个“巨无霸”)占据了最舒服的角落。

窗边的画架上,夹着一幅刚完成的水彩画。画面温馨:一只憨态可掬的大金毛(大福)和一只优雅的布偶猫(煤球)挤在一起,分享着一个做成骨头形状的巨大蛋糕。阳光洒在它们油亮的毛发上,温暖又治愈。画风细腻生动,充满了爱意。

凌骁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他走到苏糖糖身后,看着那幅画,眼神温柔。他放下牛奶,从背后拥住正坐在懒人沙发里刷平板的苏糖糖。她穿着宽松舒适的居家服,圆润的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像一只慵懒的猫。

“又在看你那些‘毛孩子’的彩虹屁?”凌骁笑着问,亲了亲她的发顶。

“嗯!”苏糖糖得意地晃了晃平板,上面是她最新的宠物零食视频,评论区一片“可爱”、“想吃”、“博主好棒”的夸赞。“我的‘毛茸茸食堂’现在可是有百万粉丝了!比你那些冷冰冰的财务报表有趣多了!”

凌骁失笑,将她拥得更紧。目光扫过工作室温馨的布置:画架上那幅暖心的宠物画,角落里被细心装裱起来的、她最初给他画的(在滤镜时期)那张丑萌小像,还有懒人沙发旁小几上,摆着一张照片——正是他当初被辣得怀疑人生、还要强装镇定的麻辣烫“惨状”,被苏糖糖偷拍下来,成了她最爱的“黑历史”之一。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凌骁满足地抱着怀中这真实、温暖、独一无二的“棉花糖”,目光落在她依旧圆润可爱的侧脸上,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和满满的憧憬:“糖糖,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会像你一样有双巧手,还是像我一样……”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带着浓浓的笑意和自得补充道:“嗯,眼光这么好?”

苏糖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拐着弯夸自己当初(虽然眼瞎)一眼“相中”了她!她气得笑着捶他:“像你一样自恋!”

凌骁大笑着,顺势将她扑倒在柔软得能淹没人的懒人沙发里。苏糖糖的惊呼和笑声被他尽数封缄在缠绵的吻里。

阳光洒满一室。画架上,大福和煤球依偎在一起,分享着甜蜜。工作室里,只剩下两人笑闹的声响和满溢的、真实的幸福。两百斤也好,千金不换也罢,此刻相拥的,便是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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