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句子网

完结文夫君失踪两年,一回家就让我赎罪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夫君失踪两年,一回家就让我赎罪全文免费阅读(景宣)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20:40 

五年前,景宣流落湘南,我把他捡回家。

祖父念其孤苦伶仃,招为赘婿,传其制鼓之术。

他心甘情愿,拥着我喃喃低语,说他终于有家了。

但两年前,他去上京送鼓,一去未返。

施家赘婿偷师学艺、狼心狗肺的流言扎在我的心上,更是逼死了祖父。

完结文夫君失踪两年,一回家就让我赎罪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夫君失踪两年,一回家就让我赎罪全文免费阅读(景宣)

发丧之日,一群流寇冲进灵堂一通乱砸。

我哭喊着去阻拦,一鞭又一鞭落在我身上,火辣辣地疼。

昏死之际,遭乱中一慵懒女声:“够了吗?”

景宣冷声道:“不够。”

1.

我醒来时,被拴在马车后,拖行了十里地。

雪地寒冷,身子僵硬,我呆愣地看着身下的两条血迹和车印越来越远。

猛地,脑海中闪过流寇撬开棺材,把祖父拖走的画面,心被刺破一般疼。

“景宣!”

我冲前边疯喊。

马车停下,一丫鬟闪到眼前,怒气道:“大胆贱人!敢直呼郡马名讳!”

随即,两巴掌甩在我脸上。

郡马?

我脑中轰地一声。

两年了,我曾想过,他或许是寻见亲人无法脱身,又或者生意寥落无颜回乡,甚至想过山高路远,死在他地。

原是攀了高枝。

丫鬟见我冷笑,回车内禀报。

马车传出:“夫君,你去瞧瞧!”

马蹄踏在雪上,静默无声。

景宣面色阴沉,身上黑色大氅将他与洁白之景隔开,亦隔开我的心。

“何事!”

他不耐烦地撇开冰冷的目光。

话音的熟悉感令我心头一颤,我的心知道,我还爱他。

“祖父遗体……是否安置妥当?”

心里藏着很多话想问他,但只是急忙挑拣这一句。

他的眸闪过一丝异样,默不作声翻身下马。

我腰一紧,被他带入怀中,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马背上。

他意识到我在疑惑,附在我耳边,“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会让他安息。”

“夫君,别忘了!她马上就是死人了!”

闻言,我脸色突变,扭头看去。

是清芜郡主,我见过她。

她曾在御天楼一舞成名,当时脚下踩着我爹做的震天鼓。

“夫君知道。”

他冲她温柔一笑,用大氅拢住我。

“你要做什么?”

后背传来他胸膛的温热,但我依旧颤抖,因为她说我要死了。

他嘴角露出邪笑,双腿一夹马腹,马发疯似的,一个劲地狂奔。

风雪凌冽,我身子紧绷,心脏要跳出嗓子,下意识尖叫:“宣郎!我害怕!”

他突然俯身压着我,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耳侧,我缩紧了脖子。

“施秀秀,待你罪消,我亲自送你上路!”

耳尖刺痛,一股温热下流。

我轻呼:“痛!”

他松开牙齿,啐我一脸血。

寒风刺骨,我眼眶酸涩,泪水打湿了氅领。

我有什么罪?

若说有罪,罪在当初从河边把他捡回去;罪在央求祖父替我撒谎,以施家鼓术传男不传女将他留在湘南。

他曾跪在我父母灵位前,发誓疼我爱我一辈子。

现如今,竟变了卦,难道他不怕誓言应在身上?

2.

一路风雪,马狂奔了三个时辰,停在宅邸外。

赤字金匾:将军府。

门前正扫雪的小厮见状,连忙去扣门,“快开门!将军回来了!”

我心头一惊,他何时成了将军?

一众仆人涌出,笑逐颜开。

“将军!郡主爱吃的糖醋鱼就等您下厨呢!”

“将军怎么才回来,郡主逐月之舞的震天鼓还未修好。”

“将军,大理寺少卿等候您多时了。”

我缩在大氅内,听着外边哄闹声,瞬间愣住。

怪不得他糖醋鱼特别拿手,原是因为她。

这时,我探出头来。

他们看见我像看见鬼一样,又往街的尽头看去,松了口气。

景宣冷笑一声,一脚踹我下马。

“这是施秀秀。”

我摔在地上,鞭伤疼痛窜上全身,身上沾着他的温暖瞬间消失殆尽。

仆人们听见我的名字神色大变,为首的老管家更是一脚踩向我手背,指骨断裂。

“贱人!偷藏少将军五年,害他有家不能回!”

“就是,清芜郡主与将军青梅竹马,若不是将军及时回京,她就被逼着嫁给旁人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方才那一群人继续叽喳谩骂。

我才知他两年前来上京是为了阻止心爱之人嫁给别人。

“啊!”

我疼得眼泪汪汪,央求地看向景宣。

因为我的手不能废掉。

他一脸嫌弃地跳下马,一脚将我踢飞,“大理寺的人还在,动静小点!”

我飞出几米,仆人们皆是大快人心的神色。

哈哈哈……

我狂笑不止,声音凄惨。

害他有家不回?害他与她天各一方?

分明是他说他自小孤苦。

心痛至此,突然,郡主的马车飞驰而过。

车轮碾过我手臂,瞬间骨头碎裂。

我蜷缩在地,泪珠炸开,化了雪。

这胳膊终究是废了,祖父的鼓艺也不会再有传承。

景宣怒斥马夫:“放肆!夫人有孕在身,马车颠簸,罚俸一月!”

他心疼地护着她的腰踏进了府门,剩我一人瘫在雪地。

血殷红了雪。

他臂弯里的女人露出得意讥讽的笑。

我与他婚后多年未孕,我求他别避,他说我受苦受累他会心疼。

原来只有她,才是有资格为他生儿育女的人。

去死吧!施秀秀!去死!

震耳欲聋的声音反复冲击我的脑海,接着便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我在一张床上,手臂已包扎,周围的陈设高贵典雅。

“夫君,你讨厌!那贱人来了,你怎么不去隔壁折腾她!”

清芜郡主娇声传进我耳内。

“因为她贱!不配!”

他二人的欢好之音萦绕在耳边。

我翻身侧躺,企图压住心底的酸涩,用被子蒙住头,泪水打湿了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砰砰咚咚”的声音。

每一锤都敲在我心上。

我知道,是他在钉鼓钉。

但我不解,他贵为将军,为何还要制鼓?

难道他当初虚伪地在祖父院子忙前忙后,是奔着鼓艺而来?

但若只为学鼓,他已到炉火纯青之地,为何还要把我带来?

我越仔细听他的锤音,越觉得像是在制作“瀛累鼓”。

瀛累鼓术是施家禁术,祖父答应过我,不会教他的。

所以,绝不可能是!

3.

清晨,带着疑惑,我去院中翻找,什么都没发现,便稍稍松了口气。

郡主端着一碗粥走进,“施姑娘,这是夫君亲手做的,我求他好久,才替你讨了一碗。”

“尝尝看,他的手艺是否有所精进。”

我这个原配夫人,竟瞬间成了她口中的姑娘。

我冷哼一声,偏过头,“吃腻了的东西,您给自己留着。”

她气得涨红了脸,命丫鬟来撬我的嘴。

我咬紧牙,奋力挣扎。

她的施舍我不稀罕,而且若是被下毒,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下一刻,门突然被踹开。

我怔住了,是景宣。

这时,郡主惊叫一声,扑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

“柔儿!快传府医!”

他紧张地抱起她,狠声威胁,“孩子若有闪失,我扒了老头的皮!”

我惊到浑身哆嗦,上前拽他袍子,哭喊着磕头求他。

“夫君!好歹祖父对你有恩!”

我企图用三年夫妻之情唤起他的良知。

可他不为所动,一脚踹开我,消失在眼前。

胸口处隐隐作痛,除了他的一脚,还有郡主故意泼的烫粥。

我麻木着起身,简单地用冷水冲洗伤口。

不久,景宣派丫鬟传话,郡主受惊,我罪孽深重,需罚跪在祠堂三天。

白天跪到膝盖红肿,夜间他命大夫敷药,天色大亮后,接着跪。

他这么做,是怕我找借口逃避惩罚。

但他小瞧了我,我并非他想得那么懦弱。

期间,郡主派了一名暗卫监视我,连着三个夜晚,守在我门前。

夜间黑影,凌晨消失。

我始终不见其面。

但是每晚,我依旧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

景宣还在制鼓,听声,是同一只。

瀛雷鼓?

脑海里不断闪出这个念头。

我无数次地想去验证,可夜色浓重,白日却又寻不见。

这将军府藏着太多的秘密,暗制的鼓,假孕的郡主,令人不寒而栗。

我略懂医术,尤其对人的筋骨最为熟悉。

郡主那日灌我时,无意间摸住她的脉搏,并非喜脉。

景宣那个傻子,被人蒙骗不自知。

次日,郡主差人吩咐,只要我帮她修好爹做的震天鼓,她便把祖父交给我。

我求之不得,胳膊已残,虽制鼓不成,但修复尚可。

震天鼓的鼓皮脱落,被人完整地撬开。

我瞧见时,心都碎了,这是爹做的最妙的鼓,既有雄厚之音,又有泠泉之乐。

打磨好细碎之处,我去找郡主,开门的是景宣。

他知我修好了鼓,脸色大变,竟发疯般地跑去柴房,将鼓砸得稀烂。

我诧异,忙去阻止,被他拎起来揍了几拳,鲜血喷溅残鼓,鲜红夺目。

他的眼里,充斥着恨意。

未言一词,景宣命人将我吊在柴房,由仆人白天将我的腿打断,晚上再接上。

日复一日,双腿血肉模糊。

我疼痛难忍,求他们换个地方打。

他们边吐边勉强告诉我,他们也恶心,但将军吩咐,我上半身的皮肤细腻,打坏就不美了。

4.

真是讽刺!

我的心已经被他践踏得千疮百孔,他竟还在乎我的皮肉。

接骨的大夫走后,景宣破天荒地闯进柴房,门口黑影也不见踪迹。

月光如瀑,他眉宇间异常愤怒。

他挥剑斩断绳子,接住我,伸手便撕扯我的衣服。

直到身上的衣服变成碎片,我才幡然醒悟他要做什么。

我颤抖哀求:“不要!”

刚接好的腿,使劲挣扎、断开。

他不顾我的断腿,将我压在地上,冰凉直入心头。

“矫情什么!你嫉妒柔儿有孕,故意推她,害她胎像不稳,不就是想怀孕母凭子贵?”

“今夜便成全了你!”

他呼吸急促,每一处肌肤都滚烫,似乎被下了药。

“别碰我!”

我使出全身力气甩了他一巴掌。

他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悔意。

我以为是他良心发现,可他力道更大,我终究没能逃过他的暴力磋磨。

事后,他随手一扔,长袍散落在我裸露的身体上。

他恢复理智后,看到我像是碰了脏东西,一脸嫌弃,“无趣!像坨死猪肉!”

我强忍痛意,盯着他的背影质问:“你在做瀛累鼓?”

他沉默,便是认了。

一时胸中愤怒灼烧,我声嘶力竭咒骂:“姓景的!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我的话惹怒了他,他一转头,双眼猩红,“我的好秀秀,最该下地狱的人是你爹!老天宽容,提早收了他,不然……”

这话我听得糊涂,“你在说什么?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他语意未尽,还是沉默离开。

当晚,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祖父拉着我的手,拼了命地往前跑。

他银发缠身,泪眼婆娑,“秀秀,祖父不愿你受苦,你乖乖听话,想办法离开。”

我哭着说不要。

父母双双离世时,我才满十岁,是祖父护我十几年的平安喜乐,我断不能丢下他。

祖父听后非常生气,甩开我的手,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从梦中惊醒,身上冒着冷汗。

祖父不见了,只剩下冰冷空荡的柴房和被景宣砸烂的废鼓。

这面鼓成就了清芜郡主美名后没几个月,父亲便离开了。

想到这,我的心脏突然狂跳,我有种不良的预感。

翌日,替我接腿的大夫摸着我的脉,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郡主脸色变得阴郁。

“死不了,何时放我离开?”我看向她。

我想通了,祖父托梦是为了让我脱离苦海。

郡主显然愣住,半晌才道:“我可以放你走,但你不会走的。”

大夫顿时蹙眉,用看傻子的眼神瞟了我一眼。

他难以相信,居然有人犯贱至此。

我笑了,一脸坚定,“放我走,我马上离开。”

郡主神秘凑近,“你可知院中的鼓声?”

我心头一紧,但面无表情,“与我无关。”

她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中带着笃定,“你猜得没错!是瀛累鼓,你可知道是如何而得?”

我当然知道,瀛累之音,鬼火之乐。

若一个人,经受七七四十九日的身心双重痛苦后,仍能存活。

那个人的皮便是瀛累鼓上好的鼓面。

“知道又如何?”

郡主的眼睛冒着光,回道:“再过半月,便是元日,圣上特允本郡主再舞一曲逐月。”

一个再字,别有深意。

她捏着我下巴,迫使我看向她,“夫君亲自为我制鼓,你猜,新的鼓面会是?”

5.

是祖父还是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如坠冰窟。

今日是再见景宣的第四十天,还差九天……

我脑中滑过一个念头,景宣不许手下破坏我的皮相。

竟是为了让我成为她脚下的一张美鼓,任他心爱的女人践踏!

一瞬间,仿佛有一万只箭矢穿透我的心脏。

我透过门缝,看到郡主对大夫嘱咐几句,得意地离开了。

之后,景宣没再让人打断我的腿,但大夫依旧每日风雨无阻地为我号脉。

我需要喝进去大量的汤汤水水。

大夫不说我也知道,是养身体的,为了更好地制出细腻质朴的鼓皮。

但我不会乖乖等死。

自上次姓景的凌辱我之后,已经是第五日。

他还没来过,我就当他是应了母亲灵牌前发的毒誓:不得好死,永坠地狱。

第六日的时候,我尝出来,是养精玉种汤。

大夫吃惊地张了张嘴,眼中闪着愧疚。

他说,我受了太多折磨,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他直言后悔,做下违背良心的事情,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明白,景宣变得心狠手辣,其中定是他的手笔。

后来,我和大夫做了个交易。

姓景的,还有三日,我就能离开你了。

次日傍晚,景宣破门而入,“贱人!你竟敢勾引府中男仆!”

“在你肚子里留下贱种!”

如今他说什么,我也都不在乎,只管合上双眼,“如今我才知道,别的男人是什么滋味。”

“你……”

他俯身掐着我的脖子,温热的手掌带着恶毒。

我不挣扎不反抗。

周围一切仿佛都已凝滞,他只是呼吸停了片刻,便夺门而出。

我缓缓睁开眼睛,泪水止不住地下淌,钻进那日他留下的黑色长袍中。

绣花鞋上,他亲手绣的桃花被打湿,由浅粉变成深粉。

我纳闷地抬头瞧了瞧屋顶,无水可渗。

又一个不见晴朗的清晨,李芸悄悄推门而入。

她看着蜷缩在墙角的我,心疼地泣不成声,“傻秀秀!既已进城,为何不找我!”

李芸是我儿时的玩伴,离开上京时,我亲手为她制了一面巴掌大的银皮鼓。

鼓边刻字:赠吾友芸娘,天高海阔,灵犀相通。

我眼眶微酸,哽咽许久,“终于还是求到你了。”

她把我紧紧抱在怀中,指尖勾住我欲坠的泪滴。

“你总念叨,说他是良配,你不在乎他身世、钱财、品貌,只为他赤胆真心。”

“你说你过得好,我竟深信不疑……”

她哭着埋怨自己糊涂。

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让她伤心了,“芸娘,我想明日离开,你可有法子?”

她搂着我,全然不在乎我身上的恶臭,连连点头。

次日傍晚,将军府张灯结彩,大宴宾客。

今日是景宣的生辰,我庆幸的是,他在这一点上没有骗我。

距离与芸娘约定好的时辰还有一刻钟。

突然,一只蓝灰的鹦鹉从门缝钻进,它不怕生,轻啄我手背。

我没细看,只默默地把它推到一边。

但它居然更过分,飞到我肩头乱踩。

我忍着怒火,扯下它,发现它左爪只有三趾。

啾啾?

两年前景宣离开时,它就不见了,没想到还能再看见它。

它眼睛咕噜噜地转,连声叫着:生辰快乐,岁岁无忧。

啾啾是我嫁给景宣后,送他的第一个生辰礼。

这几句话是我没日没夜地教了它整整一个月才学会的。

“你还是这么笨,只会说这一句。”我笑着点点它脑袋。

“秀秀!安好!”

它似乎变机灵了,在向我炫耀学了新的话术,这小东西,竟还知道我的名字。

我苦笑着回它:“好,我好着呢。”

这时,芸娘和一个和我身形差不多的丫鬟走进。

“我为你备下马车,车夫是自己人,你只管跟着他走。”

我听了芸娘的安排,与丫鬟换了衣服,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踏出。

也不知道当初进这门时,是何等狼狈模样。

马车一路疾行,我稍稍松口气,但心不知为何一直被揪着。

芸娘返回宴会替我争取时间。

不出片刻,我能远远地看到将军府的上空,火光熠熠。

果然是将军生辰,排面如此巨大。

不似在湘南时,仅有我和祖父为他煮的长寿面。

宣郎,你我自此分别,死生永不相见。

6.

马车像是被施了咒术,仅仅三日,我便被送到了苍原镇。

芸娘妥帖周到,为我打点好一切。

再有一日,我便能出关,和这国遥遥相望。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我躺在草里,夕阳斜照,身边几只黑色羔羊在打滚。

这是我一直以来想过的日子,轻松、恬静。

芸娘懂我,我很舒心,只是委屈了祖父。

夜间,关吏正核对我的路引,我的心一直惴惴不安。

突然,一杆长枪将路引刺破。

我顺着枪头往后看,对上了景宣充满恨意的眼神。

“你以为放把火,就能烧掉你我之间的恩怨?”

“施秀秀,你千不该万不该,烧死啾啾!”

他额头青筋跳动,仿佛要杀了我。

什么?

我脑中轰地一声,离开时的火光原是柴房被烧了。

可啾啾明明被我放在栅栏上,为何会出现在柴房?

景宣不等我犹豫,枪尖抵着车夫下巴,一寸寸向下滑,“乖乖跟我回去,不然,我把他捅个对穿!”

他知我良善,宁愿牺牲自己,也不忍旁人替我受苦。

车夫神色坚毅,示意我快走。

我咬咬牙,刚转过身,背后传来一声惨叫。

马夫倒在一滩血泊中,长枪尖头正滴血。

“你疯了!”我声嘶力竭地大吼,“关署之内,众目睽睽,你竟敢视法理为无物!”

景宣疯魔般地又枪指关吏,冷笑几声,“若你离开半步,我便杀光他们。”

仰天看去,繁星烁烁,如他人璀璨之生命,亦如众人之炯炯目光。

我怕死,但他们何尝不是呢?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体力不支,倒在青石板上。

闭眼前,他们关切地看着我,又像是表达谢意。

马车颠簸着往回赶,如我逃不开的命运。

再回到将军府,景宣亲手把我关进铁笼里,刀枪不破。

笼中放置一精美的檀木盒子。

我没兴趣打开它,便枕着昏睡。

两日期间,我做了很多梦,都是血腥场面,鼻尖缠绕着不散的腥臭。

醒后,我疑神疑鬼地打开木盒。

盒中之物灼得我双目刺痛,是啾啾。

我将盒子紧紧搂在怀里,竟掉不出一滴眼泪,是我没用。

还有两日便是元日,我今日会变成一具尸体,今夜就成为一张皮,沐浴月光,明日便能上鼓。

日光隐隐,郡主身形窈窕,“施姑娘,夫君特意买的绿豆糕,你来尝尝。”

我不爱吃绿豆,只捏碎一小块,硬塞进嘴里。

景宣当真是恨我,就连致死之物也是我讨厌的。

片刻,我腹痛难忍,满地打滚,手探向木盒。

指尖离它仅有一寸的时候,我没了气息。

景宣,我要咒,以我死无葬身起咒,咒你生生世世永不安宁!

7.

我身体轻飘飘的,大概是死了。

阳光照在身上,暖意十足。

原来死后的冬日,竟不像活着那般冷得刺骨。

我试图睁开眼睛,看看啾啾和祖父是否在身边。

万般挣扎后,闯进视线的是我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张脸。

“你醒了?”

她说的是“醒”,难道我没死?

我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单的竹屋,身旁火盆正旺,噼啪作响。

反应过后,我淡淡开口:“居然还活着。”

“当然!”郡主眉眼带怒,“你都逃走了居然还能被抓回来!”

“本想放你一条生路,谁知你这么没用!”

听后,我愣住了,“放?”

她又道:“你以为他悄悄混进房里,我会不知?”

当初,我让大夫帮我把东西带到大理寺,我替他圆谎,承认自己和男仆通奸。

我拨了拨炭火,漫不经心,“多说无益,啾啾呢?”

郡主笑着添了两块木炭,“它和施公我都会还给你,但不是现在。”

透过外蹦的火星,她的笑越来越狰狞。

“合作或是不?”

我听过她的计划,一时难以接受,脑壳阵痛,“你不是爱他吗?”

“我可没你那么蠢,因为爱一个人,置自己于死地。”

“若你当初不把他带回家,若他伤好你立马轰他走,若你将他只当做普通的学徒,若你不嫁他……”

“这其中的每一步,你都能及时止损,可你还是走到今天这般田地。”

她说的,正是我悔恨之处。

我指尖攥得发白,“若只为自己苟活,我誓死也不会答应你。”

她听后,不怒反笑,“圣旨已下,鼓是非制不可,你猜,若你不回去,那该取谁之肤革?”

“祖父!”

我浑身一激灵,疾疾出声,“好,答应你。”

“我要一瓶剧毒,当即毙命的那种。”

郡主惊诧的眉眼渐渐扭曲,“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哪!”

我笑了,我与她彼此彼此吧。

我拖着倦困的身子,做了一碗长寿面,将毒药洒进。

正午,郡主马不停蹄地赶回府内。

我虚弱的精神杂着一丝邪性,景宣,你终于要体会被爱人亲手害死的苦楚。

你若知道,你心爱的郡主一心谋你之皮,怕是要五雷轰顶!

景宣下朝归家,见笼中之人消失,勃然大怒。

郡主手捧一碗长寿面,泪眼汪汪,“夫君,昨日的绿豆糕被厨房老鼠啃食,不成想……”

景宣盯着她手中的面,意识到了什么,垂眸轻问:“人呢?”

“秀妹妹说要补你一碗长寿面,做食时,她吃了绿豆糕,染了鼠疫,暴毙身亡……”

“她说她不怪你,这碗面是她留给你最后的。”

景宣的心抽得生疼,他疯了似的提刀冲铁笼砍去。

连续的咣当声像冬日惊雷,冷得诡异。

他的手震得发抖,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刀落了,连同他一起,倒在地上。

可铁笼分毫未损,他大概不记得了,这笼子是他命人特制的,刀枪难入。

他嘴里呢喃:“是我害死了她……”

8.

郡主见大事快成,俯身劝道:“夫君,妹妹已去,这面是她的心意,无论如何,别辜负她。”

景宣在仆人的搀扶下,坐在亭中,端着面的手微微颤抖。

他又如何吃得下,他与她有刻骨仇恨。

若是救下他的是旁人,便不会在两年前恢复记忆时,痛苦万分。

他心想,她也许恨透了他,才会与人通奸,怀上孽种,在他心上扎刀子。

她也许恨透了他,才会逃跑后,一把火烧死啾啾。

现如今,她只留下一碗面,说她不怪他,这怎么可能?

她不爱吃绿豆,又怎会主动食用?

景宣额头渗出薄汗,抬头看向一旁眼睛红肿的郡主,拉过她的手轻抚。

“尸体呢?若无尸体,如何制鼓?”

郡主见他迟迟未动面,心底隐隐不安,“葬在翠山脚下。”

她知他心中只有一人,两年前他告诉自己,他已娶妻时,眸光清澈明亮。

而他得知他的妻子是玲珑鼓坊的小姐时,更是十天滴水未进。

可见他爱她深重。

若他得知,这碗面藏着剧毒,怕是会心痛而死,这不比那七七四十九天的折磨苦痛来得猛烈?

郡主曾是他父亲麾下将士之女,她父亲战死后便寄养在他家,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她一舞成名,得了郡主封号,得益于玲珑鼓坊的震天鼓。

而现在,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遮蔽,她只要一面最好的鼓,复刻当年辉煌。

景宣得知人在翠山时,踉跄出府,策马出城。

郡主眼底闪过失落,面没入腹,怕是效果会少几分。

她命人将面处理掉,也赶去翠山,无论如何,景宣今日,死定了。

翠山脚下隆起一座新坟,冻土难挖,坟头不高。

景宣跪坐在坟前,惊魂未定。

他不愿相信她已死,可证据就在面前。

沉默良久,他眼角含泪,双手在坟头乱刨。

“施秀秀,你恨老子,怎么就轻易死了!”

“你当初让我死在河边,该有多好!”

“你可知你那该死的爹为何心绞而死?他是罪有应得,他是灵魂不安!”

“他当初把我爹做成震天鼓,被旁人踩在脚下,就没想过冤魂索命!”

“施秀秀,你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女儿!”

“我问你为什么!回答我!”

景宣双手磨破了,指尖渗血,他恨坟头怎么都挖不开。

“你怎么还不出来!你出来啊!”

他的两只手不听使唤地乱抖,挖累了,便扑在坟头,一动不动。

我躲在一旁的巨石后,目睹一切,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我真是罪孽深重,我与他隔着血海深仇。

怪不得他会把我修好的震天鼓砸得粉碎,那虎皮之内,沾着一层……

他不忍父亲成为脚下之物,可我还把它恢复如初。

父孽女还,这债我是欠下了。

这时,一辆马车咯噔咯噔地驶来,我与郡主约定好,在这假坟前见面。

她一眼瞥见石头后的我,对我点头示意。

9.

我一脸质疑,指着景宣背影,唇语相问,为何他没死?

郡主懂我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袖间抽出匕首,一步步靠近。

景宣此刻正疲惫地趴在坟上,未察觉身后危险。

她每靠近一步,如同在我心上划一刀。

我捏着剩下半瓶毒药,如鲠在喉。

直到刀尖对着他后脑,我幡然醒悟,只有我死,才可以破此局。

“夫君!”

时隔两年,就这声夫君,叫得心甘情愿。

郡主眼疾手快地收回匕首,诧异地盯着我,“啊!你还活着!”

她在给自己留后路,指着我大喊:“夫君,你快起来,妹妹在那里!”

景宣以为自己魔怔了,直到郡主提醒他,他才木讷地回头。

他直起身子,乱揉眼睛,弄的满脸都是泥。

“夫君,你要好好活着。”

我本无颜见他,但若不如此,他今日会死。

他满身污泥地朝我跑来,委屈地像是贪玩的孩子,怕爹娘的训斥。

他拥住我的那一刻,我知道,他还爱我。

不一会儿,我的小腹绞痛,嘴里泛着血腥味,这次是真的。

我该走了,带着愧疚赎罪。

他察觉到我不对劲,忙抱着我往回跑。

可终究是徒劳,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到他脸上,他深知,没用了。

景宣无措地用手兜着直流的血液,涕泗横流。

我笑了,嘴里怪他不修边幅。

“夫君,对不起,我父之错,怕是我万死难辞其咎。”

“我没脸求你去原谅他,你说我该怎么做!”

他哭着说我什么都不用做。

“祖父是无辜的,我求求你,放过他,让他安息好不好,你用我的……”

我拽着他的求他。

“还有……你把啾啾和我葬在一处。”

他哭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直摇头,“我不答应你,我不许你死,我带你来上京,就是为了让你活着。”

“我不爱绿豆糕,你知道的……”

这时,芸娘和他夫君带着一队官吏匆匆赶来。

我吊着最后一口气,终于等到她了。

“芸娘,你我来日再做姐妹。”

“不要恨他,我甘愿去死,那把火烧死了啾啾,我去赎罪,求它原谅你。”

芸娘的手心渗着汗,哭得肠子疼,“秀秀!对不起,我对你不起,我只想为你出口气,却不知它何时跑进柴房。”

我该想到,以芸娘的性子,她当日返回宴会,并非只为拖延时间。

是她一把火烧了柴房,烧了我的受苦之地。

“秀秀!你怎么不说话了,啊?你说话啊?”

芸娘轻轻推着我的身子,才发现,我已经断气。

她拿来的两面鼓,摔地而响。

一面是我送她的,而另一面,是他送我的。

一模一样,我教他的。

但字是他亲手刻的,“赠吾妻秀秀,此鼓非器,乃心之所寄。—夫宣郎。”

当时的我竟不知,自己早已暴露,他早已知晓,施家鼓术并非不传女。

只是他娶我,求之不得。

10.

景宣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抱着我冰冷的尸体,上了马车。

我已死,大理寺卿找不到他杀的证据,便束手而归。

郡主猫哭耗子,在车上把我脸擦干净。

“夫君,圣上要的鼓咱不做了,爹的仇咱不报了。”

“妹妹也是无辜的。”

我飘在车顶,奢望他能听劝,毕竟他俩青梅竹马,总能求得上情。

怎料,景宣嘴角轻笑,“这滴水不破之皮,你会舍得?”

郡主哑口,他的回答显然在她意料之外,半晌,她回过神来,“那今夜动手?”

景宣拨开她额前碎发,道:“你说几时便几时。”

我紧张得捏紧指尖,人已死,应该不会痛吧。

傍晚,他把我放在后院房内,郡主担心他会反悔,也跟了进去。

我蜷缩在院子的西北角,偷偷抹泪,我怕看到自己惨绝人寰的模样。

整整一夜,房内传出用刀劈砍的声音,烛火照出他画皮的影子。

这时,我莫名心安,果然不痛。

景宣,我父罪孽深重,现由你亲手报当年之仇,你可欢喜。

元日前夕,整个上京爆竹噼啪乱炸,我无处可躲,便跑去翠山。

游魂无实体,我被狂风吹到翠山西南,不远处,有一座坟。

我飘飘悠悠地飞过去,坟前立着一块汉白玉墓碑。

碑上无字。

我暗暗叹了口气,那墓中之人该是何等孤独,若非昨日假死,还能同他做邻居。

城中后半夜,虽无爆竹之声,但也热闹非凡。

说不定哪天,我连这灵体都不会有了,所以,我要再好好看看这烟火人间。

我从小街头飞到巷尾,从卓家饼铺飞到摘星楼,从酒坊飞到勾栏瓦舍……

景宣,你说曾说要带我在上京最繁华的地方安家。

可那些地方我都去过了,皆没有你。

无你,无祖父,怎能为家?

天快亮了,我飞到御天楼顶层,风静无声,真是好日子。

一时辰后,皇上要在此地为康国使者接风。

康国君主,嗜爱鼓乐。

不出意外的话,郡主再舞一曲逐月,又会名声大噪。

楼顶甚高,但我感觉不到寒冷,我猜,鬼是无感的。

旭日东升,一岁一喜,御天楼乌泱泱的一片,都是人。

百姓前来观礼,想讨个好兆头。

我脑中突然闪过只零片爪的画面,但总是模糊的。

这时,哄闹的人群劈开一条路,四个壮汉抬着被红帐裹得四方的东西,走向礼台。

“清芜郡主呈礼,愿康乾两国盟誓不朽!”

众人拍手叫好。

我猜,那足足七尺高的四方中,放的是瀛累鼓。

如她所愿,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侍卫奉命去揭红帐,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去。

我深吸一口气,合上双眼,转身背对着这万众瞩目之景。

在我眼中,它该是血腥场面,何谈喜庆!

忽然,我眼前出现一片黑影。

我下意识睁眼,是景宣,他身着红袍,穿过我的灵体,站到楼顶边。

我心头一惊,随着众声惊叫哗然,低头看去。

红帐落下,里边竟是当初关我的铁笼。

笼内正中,一面新鼓上立着一个面色苍白,一身白衣的女子。

她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随着鼓内的机关一直旋转,永不停歇。

楼门下百姓惊得四散奔逃,片刻,空无一人。

景宣神色轻松迈开步子,“她喜欢跳,就让她一直跳。”

我的手碰不到他,在他身上散掉,又聚型,“景宣,你要干什么!”

无论我怎么喊,他都听不见。

这时,晴空突然一声巨雷,吓得我躲在他脚边。

冬日打雷,是为不祥之兆。

他仰天长啸,笑他苦长的命运。

两年前,他与清芜在上京偶遇,恢复记忆。

他想起那日,父亲被玲珑鼓坊东家从乱葬岗扒出,带回鼓坊。

他被关在铁笼里,看着父亲在他刀下变得稀碎。

而那人,最终成了他的岳父大人。

可他的妻子已经烙在他的灵魂里,难以剥离。

他本欲离乡,了此残生,却偷听到清芜与皇上谈话。

他们威胁隐居湘南的施家,不制瀛累,杀无赦。

因此,他应下了这活计。

他本想待他解决掉清芜这个麻烦,就把她送至关外。

而那日她恰巧救下关署众人,他们都会领她的情,助她一臂之力。

他知妻子不爱绿豆,才放心在绿豆糕里下了剧毒,没想到被清芜识破,悄悄调换。

但他的妻子还是死了。

“秀秀,我将祖父葬在翠山西南,你与祖父见过了?”

我脑中轰地一声,那无字碑原是祖父之碑。

我的心痛到百蚁啃噬:“夫君,我看到了,我见过祖父了!”

“你快下去,好不好,这里危险。”

原来鬼也是会疼的。

“秀秀,我再娶你一次,可好?”

话音刚落,景宣从楼上一跃而下,红衣散在空中,鲜红夺目。

一滴泪滑过眼角的痣,不知滴在何处。

我伸出去的手没能抓到他,脚下一滑,摔出楼外。

嘴里脆生生地应他百遍:“好!”

忽然,我脑中的片段变得清晰。

元日前夕,一六岁大的女童想去御天楼看烟花,被侍卫拦在楼门前。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一个高她半身的少年牵起她的手,冷声道:“她并非闲杂之人,是我的朋友。”

那时,她仰着他,他眼角的泪痣美得恰到好处。

侍卫恭敬行礼,“少将军!”

那晚,楼高,景美,她看到了繁华……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