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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流官宣:我的女从来只有你最新小说(林晚沈砚)全文阅读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34:12 

顶流影帝沈砚为新片选角,我试镜失败后蹲在路边哭成狗。

暴雨倾盆时,他的迈巴赫停在我面前:“上车。”

第二天热搜炸了:#沈砚夜会神秘女子#

经纪人甩出公关方案:“假扮情侣三个月。”

我抱着枕头住进沈砚豪宅,发现他书房贴满我跑龙套的剧照。

顶流官宣:我的女从来只有你最新小说(林晚沈砚)全文阅读

片场他教我吻戏,ng十次后哑声问:“故意的?”

三个月到期那晚,他扣住我手腕:“续约吗?这次永久生效。”

颁奖礼上他当着镜头吻我:“感谢我的女主角——从试镜那天就偷走我心的那位。”

1.

沈砚的公寓高踞城市之巅。

落地窗外,是一片流动的星河。霓虹灯无声地燃烧,从金融区的冰冷蓝白,蔓延到商业区的喧嚣金红,再沉入老城区暧昧不明的暖黄。这里是众生的欲望投影,也是他俯视的疆域。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雪松香氛,冰冷,洁净,一丝不苟,像他此刻衬衫的领口。

指尖捏着剔透的威士忌杯,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晃动,折射出窗外一点迷离的光。手机屏幕亮着,是助理发来的明日行程,密密麻麻,精确到分钟。其中一行被单独标注:下午两点半,工作室,《长风渡》女三号试镜最终轮。

他目光扫过,没什么波澜。选角导演递上来的几个名字和履历,在他脑中不过是一堆需要快速处理的数据。用谁,不用谁,核心标准只有一个:能否精准服务于他沈砚要呈现的那个角色,服务于他沈砚要完成的这部电影。至于名字背后的人?无关紧要。

杯壁冰凉,贴着他微温的指尖。他仰头,饮尽最后一点辛辣的液体。喉咙被灼烧的感觉短暂而清晰,随即被更深的寂静吞没。高处不胜寒。这道理,他比谁都懂。

2.

几公里外,城市的脉搏跳动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频率上。

林晚的房间,塞在一条被岁月腌渍入味的老巷深处。墙壁单薄,隔壁电视机里家庭伦理剧的哭嚎和楼下大排档炒菜的油烟味,不分彼此地渗透进来。一盏旧台灯,灯泡大概有些接触不良,光线昏黄,还时不时神经质地闪烁两下,把她投在墙上的影子扯得忽大忽小,像个虚弱的鬼魅。

她盘腿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弹簧床上,腿上摊开的本子边角磨损得厉害,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那是《长风渡》女三号“阿绣”的剧本片段。阿绣,一个乱世里挣扎求存、最终为护主而死的卑微侍女。戏份不多,却有两场情绪爆发点,是她能接触到的资源里,最接近“有灵魂”的角色。

“求您…放过我家小姐!”林晚对着空气,压着嗓子,试图挤出那种绝望又卑微的哀求,眼神用力地投向对面那堵印着水渍的墙,仿佛那里站着索命的官兵。可声音干涩紧绷,眼神也飘忽,连自己都觉得假。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额角。

“砰!”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椅子被踹翻,紧接着是男人醉醺醺的怒骂和女人尖利的哭喊。林晚猛地一哆嗦,刚酝酿起的一点点可怜情绪瞬间灰飞烟灭。

她泄气地一头栽倒在床上,老旧床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天花板上,一块顽固的霉斑形状狰狞。试镜的场景在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选角导演那张公事公办、毫无表情的脸,她自我介绍时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有表演时,对方偶尔低头看表的小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你没戏。

“林晚啊林晚,”她对着那块霉斑喃喃自语,声音闷在枕头里,“跑龙套都快跑成背景板专业户了,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点的试镜机会……”越想越憋屈,鼻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酸,眼眶热辣辣的。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试图把那点没出息的湿意憋回去。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声音又急又密,很快连成一片混沌的轰鸣。这城市夏末的暴雨,来得总是这么蛮横无理。

3.

雨越下越疯。

密集的雨点砸在柏油路上,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整条街都被灰蒙蒙的水汽笼罩,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艰难地扩散,像一枚枚被水洇开的铜钱。林晚缩着肩膀,抱着她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蹲在一家早已打烊的便利店窄窄的雨檐下。这方寸之地提供的庇护聊胜于无,斜扫进来的雨丝很快打湿了她的裤脚和帆布鞋边缘,冰冷的湿意顺着布料往上爬。

试镜失败后,她像只被抽走了所有气力的气球,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飘了很久,直到这场暴雨把她逼停在这个角落。脸上的泪痕早就被雨水和冷风抹干净了,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疲惫感,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一辆黑色的车子悄无声息地滑过积水的路面,车轮碾过,发出持续的、沉闷的哗哗声。车灯的光柱穿透雨幕,短暂地照亮了她缩成一团的身影,又迅速移开,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林晚把脸埋进膝盖。帆布包粗糙的布料蹭着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摩擦感。包里还塞着那份打印出来的剧本,已经被她揉得不成样子,像一块烫手的废纸。她闭上眼,雨水冰冷的触感和心底翻涌的酸涩搅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算了,就这样吧。等雨小点,再狼狈地挤那能把人挤成沙丁鱼的末班地铁回去。明天?明天继续去各个剧组塞资料,继续当那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又一辆车驶近,速度比刚才那辆慢了很多。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林晚下意识地又往里缩了缩,不想让路人看见自己这副落水狗般的狼狈相。

轮胎摩擦湿漉漉路面的声音停了。

那声音就在她面前很近的地方停下。

林晚疑惑地抬起头。

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轿车,安静地停在她面前的雨幕里。雨水冲刷着它光洁如镜的车身,汇聚成一道道急促的水流。车窗是深色的,像一块墨玉,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隙。

一张轮廓分明、无可挑剔的侧脸,在车内昏暗光线的勾勒下,显出一种冷玉般的质感。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是沈砚。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雨声、风声、远处隐约的喇叭声,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车窗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并没有完全转过脸来看她,目光似乎只是平视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街道。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感,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

“上车。”

4.

车内的空气像凝固的水晶。

顶级皮革混合着淡淡的雪松冷香,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洁净氛围。林晚僵硬地坐在宽大柔软的后座边缘,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只敢用半边屁股挨着座椅,湿透的帆布包被她紧紧抱在胸前,像一块沉重的盾牌,徒劳地试图隔绝这过于昂贵和陌生的空间。她身上的雨水正悄无声息地渗入身下价值不菲的座椅面料里,留下深色的、不规则的印记。

沈砚就坐在她旁边,隔着一个足以再塞下两个人的距离。他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冲刷得光怪陆离的城市光影。侧脸线条在车内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峻,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散发着无声的疏离。他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冰墙,将林晚牢牢隔绝在外。

林晚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冻僵了。雨水顺着她发梢滴落,砸在她冰冷的手背上,细微的凉意让她微微一颤。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衫,袖口露出一小截冷白色的手腕,腕骨清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地址。”沈砚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依旧没什么温度,像一块冰投入寂静的湖面。

“啊?”林晚猛地回过神,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什…什么?”

沈砚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在审视一件物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穿透力,似乎能看穿她此刻所有的局促和狼狈。“你住哪里?”他重复,语气里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淡漠。

“哦!对…对不起!”林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语无伦次地报出了一个地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就…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左转,然后…然后进巷子……”她越说越小声,那个破败拥挤的老巷子地址,在这种地方说出来,简直像一种亵渎。

沈砚没再说话,只是对着前座微微颔首示意。司机立刻领会,平稳地转动方向盘。车子流畅地汇入雨夜的车流,车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粗糙的边缘,指节泛白。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无数个问题在她脑子里乱撞:他为什么会停车?他认出我了吗?是因为下午的试镜?还是仅仅出于…同情?每一个猜测都让她坐立难安。

车子最终停在了那条狭窄、灯光昏暗的老巷口。巷子太窄,车身无法进入。

“谢谢沈老师!”林晚几乎是弹射般地推开车门,一股脑地钻了出去,冰冷的雨水瞬间再次包裹了她。她站在车门外,隔着倾盆大雨,对着车窗里那个模糊的侧影,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被雨声打得七零八落,“真的…真的非常谢谢您!”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那辆沉默的黑色轿车没有丝毫停留,平稳地驶离,尾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转瞬即逝的红痕,很快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林晚抱着湿透的包,站在巷口,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淌,她却感觉不到冷。刚才车内那短暂的十几分钟,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留下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5.

第二天一早,林晚是被手机疯狂的震动声吵醒的。

宿醉般的头痛炸裂开来,眼皮沉重得像是粘了胶水。她昨晚回来后就发起了低烧,浑浑噩噩,连湿衣服都没力气换下。此刻,手机在枕边像一颗被点燃的炸弹,嗡嗡嗡响个不停,屏幕疯狂闪烁着,挤满了各种社交软件的推送和陌生号码的来电提醒。

她挣扎着摸过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解锁,点开最上面那个标着“爆”字的微博热搜话题。

#沈砚夜会神秘女子#

话题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触目惊心。

她指尖发颤地点开。置顶的是一段只有几秒钟的短视频,拍摄角度刁钻,光线昏暗,雨水模糊了大部分画面。但画面中心清晰无比: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后座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廉价t恤牛仔裤、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女孩,正抱着个破帆布包,弯腰钻进车里。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和背影,但林晚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就是她!她昨天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t恤,那个磨破了边的帆布包!

视频下面,评论以每秒几百条的速度疯狂刷新。

【卧槽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沈砚的车?!】

【这女的谁啊?糊成这样?十八线都算不上吧?】

【深更半夜,下暴雨,路边捡个落汤鸡上车?沈影帝什么时候这么菩萨心肠了?[吃瓜]】

【呵呵,菩萨心肠?我看是金屋藏娇吧!这女的看背影就一股子穷酸味,沈砚眼光就这?】

【楼上积点德吧!万一是认识的人呢?助理?亲戚?】

【亲戚?助理?你家助理/亲戚长这样?沈砚团队里连个扫地阿姨都比你穿得体面!】

【等等!这女的……好像有点眼熟?昨天下午《长风渡》试镜,我好像见过?】

【破案了!肯定是试镜没面上,晚上直接找上门‘潜规则’去了呗!贵圈真乱[呕吐]】

【心疼我家哥哥!被这种心机女缠上了!】

【沈砚出来说话!这女的是谁?!】

【工作室死了吗?还不发声明?!】

……

字字句句,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林晚的眼睛里。那些恶意的揣测、刻薄的嘲讽、不堪入目的辱骂……她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指关节捏得泛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她想吐。

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固执地闪烁着。林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它扔到床尾,用被子死死捂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外面那个汹涌而来的、要把她撕碎的可怕世界。她把自己蜷缩起来,脸埋在膝盖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甚至不敢想象沈砚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灭顶。

6.

“砰!”

厚重的实木门被粗暴地推开,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晚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惊恐地看着门口。她的经纪人王莉,一个年近四十、妆容永远一丝不苟但此刻明显带着焦躁怒意的女人,像一阵旋风般卷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廉价的地板上,发出咄咄逼人的脆响。她手里捏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赫然是那条热搜的页面。

“林晚!”王莉的声音又尖又利,像刀子刮过玻璃,“看看你干的好事!”

平板被“啪”地一声摔在堆满杂物的小桌上。林晚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屏幕,那些刺眼的标题和不堪的评论再次灼痛她的神经。

“我…我没有……”林晚的辩解苍白无力,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就是…就是下雨,沈老师他……”

“他好心载你一程?你以为我会信?还是以为网友会信?”王莉打断她,双手叉腰,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你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吗?沈砚那边都快炸锅了!他的公关团队、品牌方、资方……电话快把我手机打爆了!都在问这个‘神秘女子’到底是谁!你知道这对他形象是多大的损害吗?!”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林晚身上。她低着头,手指死死揪着被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是她连累了沈砚。这个认知让她既愧疚又恐惧。

王莉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怒火,她走到窗边,烦躁地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旧窗户,外面城市的噪音和浑浊的空气瞬间涌入。她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王莉转过身,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近乎冷酷的算计,“沈砚那边提出来的方案。”

林晚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王莉吐出烟圈,清晰地说出四个字:“假扮情侣。”

“什么?!”林晚失声惊呼,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个月。”王莉伸出三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对外宣称你们正在认真交往,昨晚只是男友体贴地接淋雨的女友回家。三个月后,再以‘性格不合’、‘聚少离多’这种体面理由和平分手。这是目前能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对双方都最有利的方案!”

林晚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假扮情侣?和沈砚?那个站在云端、遥不可及的顶流影帝?这简直比她试镜失败还要荒谬一百倍!

“我…我不行……”她下意识地拒绝,声音发颤,“这太……”

“不行?”王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夹着烟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平板屏幕,“那好啊!你看看这些!看看那些营销号扒皮的速度!用不了一天,你的名字、你住这破地方、你跑过的所有龙套角色、你家里那点破事,全都会被扒出来挂到网上!‘心机婊’、‘想上位’、‘蹭热度’的帽子会扣得死死的!到时候,别说龙套,你在这个圈子里连口水都没得喝!彻底完蛋!懂吗?”

王莉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晚心上。她眼前发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扒光示众、被万人唾骂、彻底失去所有立足之地的惨状。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所有的不真实感和抗拒。

“沈砚那边…同意?”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

“这是他们团队提出的方案,你说呢?”王莉不耐烦地掐灭了烟,“赶紧收拾东西!沈砚那边的车半小时后就到楼下接你!这破地方,你暂时不能住了!狗仔马上就能摸过来!”

搬家?去沈砚那里住?林晚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像个木偶一样,在王莉连珠炮似的催促和指挥下,机械地往她那个小小的行李箱里塞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整个过程,她的脑子都是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旋转:完了,要演一场更大、更离谱的戏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果然停在了巷口。林晚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逃犯一样,在王莉的掩护下,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飞快地钻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视线。车子平稳启动。林晚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又破败的街景,一种强烈的、被命运洪流裹挟着冲向未知的眩晕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抱紧了怀里的帆布包,里面还装着那份皱巴巴的剧本。演戏……现在,真的要开始了。

7.

车子驶入一片林晚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顶级住宅区。参天的古树掩映着造型各异、充满设计感的独栋别墅,环境幽深静谧,只有车轮碾过湿漉漉路面的沙沙声。最终,车子停在一栋线条简洁流畅、通体是冷灰色调的建筑前。巨大的落地窗倒映着庭院里精心修剪的绿植,沉默而矜贵。

司机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林晚深吸一口气,抱着她的帆布包,拖着那个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小箱子,踏上了光洁如镜的石阶。沉重的深灰色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清冷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玄关开阔,挑高的空间感带来无形的压迫。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简洁却极具设计感的几何吊灯。整个空间是克制的灰白黑,线条利落,干净得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生活气息,像一座精心设计的现代艺术馆,冰冷而空旷。

一个穿着得体套装、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林小姐您好,我是沈先生的管家,姓周。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周管家的声音温和有礼,但眼神里那种不动声色的打量,让林晚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神殿的异教徒。她局促地点点头,抱着包,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管家身后,帆布鞋踩在冰凉光滑的地面上,几乎不敢发出声音。

她们穿过空旷得能听到回音的客厅,走上同样开阔的旋转楼梯。二楼走廊同样简洁冷清,只有几扇紧闭的房门。周管家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推开:“这是您的房间。沈先生在书房处理工作,晚些时候他会和您沟通后续的安排。有任何需要,您可以按铃叫我。”

房间很大,布置依旧是极简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景观。一张宽大的床,衣帽间,独立的浴室,所有设施都是顶级的,但同样缺乏温度。林晚把自己的小箱子放在角落,显得异常渺小。

“谢谢您,周管家。”林晚低声道谢,声音干涩。

周管家微微颔首,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那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和无形的压力瞬间将她淹没。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陌生的景色,抱着帆布包的手臂收得更紧。这里的一切都太完美,太冰冷,太有距离感。她像一件被临时安置进来的物品。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房门外。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笃、笃。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节性。

林晚慌忙转身,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沈砚站在门外。他换了一身居家的深色休闲装,身形挺拔,依旧是那种清冷疏离的气质,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平静无波,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完好无损。

“林小姐,”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关于后续安排,我们需要谈谈。楼下客厅。”没有询问,只有告知。

“好…好的。”林晚连忙点头,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她跟在沈砚身后,走下楼梯。他的背影宽阔而冷漠,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暮色四合,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几处氛围灯带散发着幽微的光。沈砚在宽大的灰色沙发上坐下,示意林晚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椅上。

“合约。”他言简意赅,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她面前的矮几上。

林晚拿起那份不算厚的文件。白纸黑字,冰冷清晰。

协议内容:

1.关系界定:双方同意自即日起建立为期三个月(90天)的公开恋爱关系。该关系性质为合作性质,旨在应对当前舆论危机,不涉及任何真实情感承诺。

2.同居安排:协议期间,女方需入住男方指定住所(地址如上),以配合营造真实恋爱氛围,方便应对突发性媒体关注。

3.公开行为规范:

在公众场合(包括但不限于被媒体拍到时、出席必要活动时)需表现出情侣间的亲密感(如牵手、适当身体接触、眼神交流等),具体尺度由男方团队根据情境指导。

社交媒体需进行必要互动(如互关、点赞、评论),具体内容由双方团队协商发布。

严禁在任何公开或半公开场合做出有损对方形象、泄露协议内容或暗示关系虚假的言行。

4.隐私与界限:

双方需尊重对方私人空间及隐私。除协议规定的必要公开互动外,互不干涉对方私人生活。

协议期间,禁止任何一方发展超出合作范畴的实质关系(如真实恋爱、暧昧等),以免引发不必要的舆论纠纷。

5.保密条款:双方及双方团队均需对协议内容严格保密,不得向任何第三方(包括家人、朋友)透露。协议终止后,保密义务依然有效。

6.协议终止:协议期满(三个月后)自动终止。双方团队将共同协商发布“和平分手”声明,声明内容需经双方书面确认。

7.补偿:作为对女方配合的补偿,男方将在协议终止后,一次性支付女方人民币xxx万元(具体金额空白待填)。同时,在合理范围内,男方团队可酌情为女方提供一定影视资源推荐机会(不承诺结果)。

8.违约责任:若任何一方违反本协议条款(尤其是保密条款及行为规范),导致对方名誉或经济利益受损,违约方需承担相应赔偿责任(具体金额待填)。

林晚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串代表补偿金额的空白数字上,后面跟着好几个零,足以让她那个拮据的家庭喘上好大一口气。再往下,“影视资源推荐机会”几个字,更是像带着钩子,狠狠地扯动了她心底最深处那根名为“不甘”的弦。这确实是一场交易,一场由沈砚主导、她别无选择的交易。她用三个月的虚假表演,换取一笔钱和一个渺茫的、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拿着笔的手微微发抖,指尖冰凉。空气里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阴影里的沈砚。他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手肘撑着扶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点着,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暮色里,侧脸线条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而遥远。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答案,或者说,他早已笃定她别无选择。

林晚垂下眼,盯着签名栏那片刺目的空白。她想起巷子里冰冷的雨水,想起网上那些恶毒的诅咒,想起王莉那句“彻底完蛋”,想起母亲在电话里小心翼翼询问试镜结果的语气……现实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不切实际的犹疑和自尊。

她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微颤。笔尖落下,在纸页上划过,留下“林晚”两个略显稚嫩的字迹。墨水洇开,像一滴沉重的泪。

“签好了。”她把协议推过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沈砚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协议上她的签名处。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只是确认一件琐事办妥。他拿起协议,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投下一片沉沉的压迫感。

“周管家会负责你的起居。团队稍后会有人联系你经纪人,对接后续公开互动的细节。”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交代完,便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疏离,一步步踏在林晚紧绷的心弦上。

林晚独自留在渐渐被黑暗吞噬的客厅里,那份签了她名字的协议副本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矮几上,像一张无形的卖身契。她抱紧了膝盖,把自己更深地蜷进沙发里,茫然地望着落地窗外那片不属于她的璀璨灯火。一场盛大的、身不由己的戏,帷幕已经拉开。而她,连剧本的第一页,都还没看清。

8.

接下来几天,林晚感觉自己像被装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里,身不由己地跟着每一个设定好的齿轮转动。

沈砚的团队效率惊人。林晚的个人微博账号被接管,迅速和沈砚的账号互相关注。沈砚那边率先发了一条极其简单、却瞬间引爆服务器的微博:

「@沈砚:雨夜。归途。@林晚[图片]」

配图是一张构图极有氛围感的照片:一只骨节分明、属于男性的手,随意地搭在深色车窗沿上,窗外是模糊的、被雨水冲刷的城市光影。而副驾驶的位置,虚焦地映出一个女孩朦胧的侧影轮廓,依稀能看出是林晚那晚的穿着,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没有露脸,却充满了故事感和保护欲。

林晚这边的账号,则在团队操控下发了一条更“日常”的回应:

「@林晚:谢谢…@沈砚[小猫害羞捂脸表情]」

两条微博一出,#沈砚林晚#的词条立刻空降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舆论瞬间被强行扭转。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砚哥谈恋爱了!对象居然是林晚?!】

【???卧槽?惊天大瓜!这妹子谁啊?查无此人啊!】

【等等!这不就是昨天被拍到的那个‘神秘女子’吗?原来不是潜规则,是正牌女友?!】

【呜呜呜哥哥居然恋爱了!虽然心碎,但…这妹子看着好乖啊!雨夜接送什么的也太甜了吧![柠檬]】

【砚哥的手!舔屏!这照片氛围感绝了!哥哥好会!】

【林晚?搜了一下,好像演过几个小配角?完全没印象。不过能被砚哥看上,肯定有过人之处吧?】

【这波反转!所以昨天骂人的出来道歉吗?人家小情侣雨中浪漫一下怎么了?】

【只有我觉得这妹子有点眼熟吗?是不是演过《xxxx》里那个卖花女?就两秒镜头那个?】

【不管了!先嗑为敬!高冷影帝x小透明新人,这设定带感!】

当然,质疑和酸溜溜的声音依然存在,但很快被庞大的cp粉和沈砚唯粉的控评淹没。林晚的微博粉丝数像坐了火箭般疯狂飙升,从原本可怜巴巴的几千个僵尸粉,一夜之间突破了百万大关。她的名字,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式,瞬间被无数人知晓。

团队很快安排了第一次“公开亮相”——一次极其短暂的、被严格控制的“偶遇”。地点选在一个高端艺术画廊的门口,时间掐算得分秒不差。当林晚被王莉和周管家“护送”着走出来时,早已蹲守的狗仔镜头瞬间亮成一片。她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按照团队事先反复演练过的脚本,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一点点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精准地滑停在路边。后车门打开,沈砚长腿一迈,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大衣,身姿挺拔,径直走向被镜头包围的林晚。那一刻,所有的闪光灯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在无数镜头的见证下,沈砚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林晚冰凉僵硬的手指。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包裹了她的。林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他。

沈砚也微微侧过头看她,眼神平静无波,但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短暂、难以捕捉、却足以让所有镜头疯狂的“温柔”弧度。他甚至抬起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亲昵地,将她颊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拂到耳后。

“冷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

林晚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慌乱地摇头,手指在他掌心微微蜷缩。

“走吧。”沈砚没再多言,牵着她,在保镖的隔挡下,护着她走向车边。他体贴地替她拉开车门,手掌虚护在她头顶上方,等她坐进去后,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却完美得如同精心编排的电影片段。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疯狂的闪光灯和喧嚣。林晚靠在椅背上,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被他握过的手仿佛还残留着那灼人的温度和触感。而旁边的沈砚,已经恢复了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友从未存在过。

“表现尚可。”前排传来他经纪人陈锋冷静的声音,通过车载通讯传来,“下次眼神交流可以再‘甜’零点五秒。热搜已经在预热了。”

林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戏,才刚刚开始。

9.

日子在一种奇异的割裂感中向前滑行。

林晚逐渐适应了这座“冰宫”的生活节奏。她和沈砚像两条互不干扰的平行线,各自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他早出晚归,行程密集,即使在家,大部分时间也待在他那间紧闭的书房或顶层的私人空间里。餐厅那张巨大的长桌,他们几乎从未同时使用过。周管家将时间安排得精准无比,林晚的餐点总会在沈砚离开后才送到她的房间,或者在他回来前早早撤下。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像一只被暂时收留的、小心翼翼的寄居蟹。偶尔在空旷的客厅或走廊“偶遇”沈砚,他也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一下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秒,便擦肩而过,留下清冷的雪松余味和一片冰冷的空气。那晚在画廊门口他掌心的温度和他指尖拂过她耳廓的触感,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一场幻觉。

除了必须配合的“公开表演”,他们的世界泾渭分明。

这天下午,林晚在房间里对着平板电脑看一部老电影学习表演,周管家轻轻敲门进来:“林小姐,沈先生请您去一趟书房。”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书房?那个他绝对私密的空间?她立刻放下平板,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好的,我马上过去。”

走到书房门口,厚重的实木门虚掩着。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

“进。”沈砚低沉的声音传来。

林晚推门进去。书房很大,三面是顶天立地的深色木质书架,整齐地码放着各类书籍、剧本和影碟,像一座知识的堡垒。巨大的书桌对着落地窗,窗外是开阔的庭院景致。沈砚就坐在书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厚厚的剧本,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连发梢都染上了暖色,冲淡了几分平日的冷硬。

“沈老师,您找我?”林晚站在门口,有些拘谨。

沈砚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次没有立刻移开,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一张椅子:“坐。有个剧本片段,想和你看看。”

林晚有些意外,依言走过去坐下。沈砚将一份打印稿推到她面前。她低头一看,心脏又是一紧——竟然是《长风渡》!她试镜失败的那个剧!他演男主,而她试镜的是那个戏份不多的女三号“阿绣”。

“这场戏,”沈砚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页,“阿绣被严刑拷打后,得知小姐可能遇害,情绪崩溃,向男主(他饰演的将军)传递最后的情报,然后……被杀。”他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讨论天气。

林晚看着那几行字,正是她试镜时表演过、却搞砸了的那场情绪爆发的重头戏。阿绣的绝望、恐惧、不甘和最后的决绝……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带着试镜失败的苦涩。

“你试镜过阿绣。”沈砚用的是陈述句,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是…是的。”林晚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纸页边缘。

“演一次。”他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放松,眼神却带着审视,“现在。就演阿绣看到将军进来,得知小姐噩耗那一刻的反应。不用台词,只看情绪。”

没有任何准备,直接在最“痛”的地方下刀。林晚的脸颊微微发烫,是羞耻也是紧张。她知道自己那次试镜有多糟。但沈砚的目光像无形的压力,让她无法拒绝。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回到那个虚构的、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地牢。再睁开眼时,她试图将目光投向沈砚身后的虚空,想象那里站着浑身浴血、带来噩耗的将军。恐惧……她试图让瞳孔放大,身体微微发抖。绝望……她咬住下唇,试图让眼中蓄满泪水。不甘……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然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是僵硬的,眼神是空洞的,身体抖得刻意而不自然。那种强烈的情绪,像被困在厚厚的玻璃罩子里,她能感知到,却无法真正冲破出来,感染到外面的人。尤其是沈砚那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像一面照妖镜,让她所有的“表演”都无所遁形。

房间里陷入一片令人难堪的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晚的脸越来越红,最终败下阵来,懊恼地垂下头:“对不起…我…我演不好。”声音带着挫败的哽咽。

沈砚沉默地看着她。几秒钟后,他忽然站起身,绕过宽大的书桌。林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他没有停在林晚面前,而是走向她身后靠墙的那排书架。林晚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他移动。然后,她的视线凝固了。

就在沈砚站立位置旁边的那面墙上,书架之间,竟然贴满了照片!不是剧照,不是艺术写真,而是一张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画质甚至有些模糊的片场花絮照!

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她。

有她穿着脏兮兮的宫女服,在某个古装剧片场的角落抱着盒饭狼吞虎咽,腮帮子鼓鼓的。

有她穿着民国学生装,被一群群演挤在最后面,只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双努力睁大的眼睛。

由她扮演一个死尸,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还涂着“血迹”和“污泥”。

有她在某个现代剧里扮演餐厅服务员,正笨拙地给客人倒水,表情紧张又认真。

还有……她穿着那件试镜“阿绣”时的粗布戏服,在一个简陋的排练室里,对着空气用力地表演着什么,表情用力到甚至有些扭曲,汗水浸湿了额发……

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她跑龙套生涯里最狼狈、最不起眼、最不值一提的瞬间。它们被打印出来,整整齐齐地贴在沈砚书房的墙上,像一份隐秘的收藏,与周围那些昂贵的书籍和艺术品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林晚彻底呆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照片,又猛地转头看向沈砚,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一丝被窥探的羞恼而拔高:“这些……这些照片!沈老师,您…您为什么会有这些?”

沈砚就站在那面照片墙前,身姿依旧挺拔。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他侧脸上,将他一半轮廓映得明亮,另一半却隐在深邃的阴影里。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终于从照片上移开,落在了林晚因震惊和羞愤而涨红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深,不再是那种冰封千里的淡漠,里面翻滚着林晚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林晚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透明人。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林晚,”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每一个字都敲在林晚紧绷的心弦上,“你试镜那天,演得确实很糟。”

林晚的脸颊瞬间血色褪尽,巨大的难堪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审视和那面让她无地自容的照片墙。

“但,”沈砚的语调微微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锁住她,像猎人锁定了无处可逃的猎物,“你为那个‘阿绣’流的眼泪……”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林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纸张和油墨的味道。压迫感扑面而来,让她呼吸一窒。

“……是真的。”他缓缓地吐出最后三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千钧的重量,沉沉地砸在林晚心上。

9.

林晚落荒而逃。

沈砚那句“是真的”和他最后那个沉甸甸的眼神,像烙印一样烫在她心上,让她无法思考,只想立刻逃离那个充满了她所有狼狈证据的书房。她几乎是冲回自己房间的,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那些照片?为什么要把它们贴在书房里?那句“是真的”又是什么意思?无数个问号在她脑子里疯狂冲撞,搅得她思绪一片混乱。她用力甩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演戏,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演好这场戏!三个月!熬过去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场“恋爱真人秀”中。她像个最用功的学生,反复研读团队发来的“恋爱互动指南”,对着镜子练习“甜蜜”的微笑和“依恋”的眼神。在公开场合,她努力扮演着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友:会在沈砚下车时,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欣喜;会在被拍到并肩而行时,悄悄伸出手指,试探性地、带着点羞怯地勾住他的衣袖;会在记者镜头扫过来时,仰起脸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带着点依赖感的笑容。

沈砚的配合堪称完美。他会在她勾住他衣袖时,极其自然地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会在她对他笑时,微微低头,回以一个短暂却足以让粉丝尖叫的、带着温度的目光;会在她穿着高跟鞋走路略显不稳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住她的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绅士、无可挑剔,如同精密仪器设定好的程序。

然而,林晚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却被他书房里的照片和那句“是真的”搅动得再也无法平息。她开始忍不住偷偷观察他。观察他在餐桌对面安静用餐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观察他深夜在客厅落地窗前独自看夜景时那过分沉默的背影;观察他偶尔在院子里打电话时,那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真实的疲惫。她发现他其实很挑食,不爱吃胡萝卜,会不动声色地把配菜里的胡萝卜丁拨到一边;发现他看书时会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书页的边角;发现他那只叫“墨点”的、总是懒洋洋窝在角落的黑色缅因猫,似乎是他在这座冰宫里唯一愿意展露些许柔软的对象。

这些细微的发现,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开始分不清,自己那些在镜头前练习过的“甜蜜”,在某个瞬间,是否也掺杂了一丝丝真实的好奇和…悸动?这个念头让她恐慌。

很快,团队安排了一次更重要的“情侣互动”——探班。沈砚正在城郊的影视基地拍摄一部大制作古装电影。林晚以“女友”的身份前去探班,并客串一个只有几秒镜头、没有台词的小宫娥。这既能增加曝光,又能营造“支持男友事业”的甜蜜形象。

影视基地里人声鼎沸。林晚穿着临时借来的粗糙宫娥服饰,被化妆师匆匆打理了一下,就带到了拍摄现场外围候场。她的戏份很简单:作为背景板,在沈砚饰演的将军与大臣在廊下激烈争执时,端着托盘“恰好”走过,然后被大臣愤怒挥袖的动作“惊吓”,托盘脱手,东西摔落一地。

真正站到片场边缘,看着眼前规模宏大的布景、忙碌穿梭的工作人员、以及被众人簇拥着、穿着厚重铠甲、气场全开的沈砚时,林晚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差距。沈砚正和导演、对手演员低声讨论着走位,侧脸线条冷硬,眼神锐利如刀,一举一动都带着掌控全局的气势。那是属于顶级演员的、光芒万丈的气场,让她这个站在角落的小小宫娥,渺小得如同尘埃。

“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现场瞬间安静。沈砚和饰演大臣的老戏骨立刻进入状态,激烈的言辞交锋,肢体动作充满张力。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按照场务的手势提示,端着沉重的道具托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沿着回廊边缘向前走。

她的视线余光紧张地锁定了前方大臣的动作。按照排练,大臣会有一个大幅度的挥袖动作。她需要在那个瞬间做出受惊的反应。

来了!

大臣的袖子带着风声猛地扫过!林晚几乎是同时,“啊”地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双手像是真的被吓到般一松——

“哐啷!”托盘连同上面的瓷碗瓷碟,结结实实地摔在青石地板上,碎片四溅!声音清脆刺耳,在安静的片场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晚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完了!她演砸了!反应太夸张,东西摔得太响,完全破坏了现场严肃紧张的氛围!她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责备、不满、甚至嘲笑。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cut!”导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怎么回事?!那个宫娥!反应过了!重来!”

场务立刻跑上来清理碎片。林晚窘迫得手脚冰凉,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等等。”

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尴尬。是沈砚。他不知何时已从争执的场景中抽离出来,迈步走到了林晚身边。冰冷的金属铠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带着一股凛冽的战场气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沈砚没有看林晚,目光直接投向导演:“张导,这场争执的核心是将军的刚愎和朝臣的无奈愤懑。一个小宫娥被无妄之灾波及,反应强烈些,摔碎御赐之物,反而更能侧面烘托争执的激烈和上位者的威压不容置疑,也能增加一点现实的荒诞感。”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导演皱着的眉头松动了些,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还未清理干净的碎片。

沈砚这才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林晚惨白的小脸上。他的眼神平静,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他抬起手,没有碰到她,只是在她手臂上方虚虚地做了一个“稳住”的手势,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别怕。不是你的错。等下,看着他挥袖的手,感受那个力量带起的风,然后,再松手。”

他的话语像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林晚慌乱的心神。她用力地点点头。

“再来一条!”导演终于发话。

场记板打响。

林晚深吸一口气,端着新的托盘,再次低头前行。这一次,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感官上。当大臣带着怒气挥袖的刹那,她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她几乎是本能地、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托盘脱手滑落——

“啪嚓!”瓷器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带着一种真实的惊吓感和恰到好处的狼狈。

“好!这条过了!”导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满意。

林晚如释重负,几乎虚脱。她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沈砚的方向。他正转身走回自己的站位,侧脸在廊下阴影里显得轮廓分明,似乎几不可察地对她点了一下头。

那一刻,林晚的心跳,漏跳了不止一拍。

10.

探班结束,林晚的“宫娥受惊摔盘”镜头竟然被剧组放出了花絮片段。她那份真实的惊吓和狼狈,意外地收获了不少“呆萌”、“真实可爱”的评价,甚至有小范围的讨论认为她的反应确实增强了戏剧张力。团队的反馈是“效果不错”。

回到那栋空旷的大宅,林晚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片场沈砚那个虚扶的手势,那句低沉的“别怕”,还有他最后那个几乎看不见的点头,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悸动,悄悄在她心底破土而出,让她感到甜蜜又恐慌。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林晚在房间里看剧本(一个王莉塞给她、希望她能争取的小网剧配角),周管家再次敲门:“林小姐,沈先生在影音室,请您过去一趟。”

影音室?林晚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剧本过去了。

影音室的门开着,里面没有开主灯,只有巨大的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沈砚独自坐在舒适的沙发里,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经典老电影。听到脚步声,他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

“沈老师?”林晚站在门口。

沈砚转过头,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坐。”他示意旁边的位置,然后拿起遥控器,将画面倒回了一小段,“看看这个吻戏片段。”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依言坐下,看向屏幕。那是电影里一场著名的、缠绵悱恻的离别之吻,男女主角在战火纷飞的车站月台紧紧相拥、绝望地亲吻。

“情绪张力很足,”沈砚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里响起,冷静得像在分析一道数学题,“肢体语言、眼神交流、气息的控制,缺一不可。尤其是吻,不能是敷衍的触碰,必须是情感的爆发点。”他顿了顿,目光从屏幕转向林晚,“我们可能需要准备。”

林晚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准…准备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协议期内,不排除有需要亲密接触的场合。比如,某些品牌活动,或者…被狗仔拍到。”沈砚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吻戏,是其中一种可能。需要提前练习,避免穿帮。”

吻…吻戏练习?!林晚的脑袋“嗡”的一声,血液全冲到了脸上。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虾米。

“我…我…”她结结巴巴,想拒绝,却找不到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协议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要练习吻戏,但“必要亲密接触”和“避免穿帮”确实是白纸黑字写着的义务。

“开始吧。”沈砚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他站起身,走到影音室中央那片相对开阔的地毯上,高大的身影在屏幕幽光下显得极具压迫感。他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等一个演员就位。

林晚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僵硬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之遥。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能感觉到他目光的落点。影音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系统发出低微的嗡鸣。

沈砚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侧。那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林晚浑身一颤,几乎要弹开。

“放松。”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看着我。”

林晚强迫自己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像蕴藏着深海的漩涡,平静的表面下是汹涌的暗流,几乎要将她吸进去。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沈砚的脸缓缓靠近。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侵略性。林晚紧张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

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立刻落下。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唇,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贴了一下她的唇角。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林晚猛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因为惊讶而忽闪着。

“ng。”沈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像砂纸磨过她的耳膜,“太僵硬。不像恋人,像受刑。”

他的评价让林晚的脸更红了,羞耻感像火一样灼烧着她。

“重来。”沈砚的手依旧稳稳地扶在她腰侧,目光锁着她,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第二次靠近。他的唇这次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点点。林晚依旧紧张得浑身僵硬,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ng。缺乏互动。感受我。”他的声音更低哑了,气息拂过她的唇,带着灼人的温度。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触碰,都像在点燃林晚紧绷的神经。他的唇带着一种磨人的耐心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或轻或重地碾磨着她的唇瓣,试探着她的反应。他的气息包围着她,清冽的雪松香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温热的男性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迷药。她被迫感受着他唇瓣的柔软和微凉,感受着他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感受着他扶在自己腰间那手掌的灼热和力量。

每一次“ng”,都像在他和她之间点燃一簇更旺的火苗。林晚能感觉到自己的防线在一点点崩塌,一种陌生的、酥麻的电流感从被他触碰的唇瓣开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身体不再像最初那样僵硬如铁板,甚至在他又一次靠近时,无意识地微微仰起了脸,唇瓣甚至几不可察地回应了他一下。

就在这微妙的变化发生的瞬间,沈砚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的唇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更重地压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惩罚性的力度,辗转厮磨。扶在她腰间的手也骤然收紧,将她更近地拉向自己,两人身体紧密相贴,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昏暗的光线里,他稍稍退开些许,额头几乎抵着她的。两人的呼吸都急促地交织在一起,空气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林晚的眼神迷离,脸颊酡红,嘴唇被他吻得微微红肿,像沾着露水的花瓣。她微微喘息着,意识还有些混沌,仿佛刚从一场迷梦中惊醒。

沈砚深不见底的眼眸牢牢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林晚从未见过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暗色。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低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被欲念浸透的危险气息,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印,砸在她意乱情迷的心上:

“林晚…第几次了?”

他的气息灼热地拂过她敏感的唇瓣。

“刚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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