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皇帝之托，暗中保护太子。

却因在刺客来袭时，只来得及护住太子，导致太子妃惊吓小产。

太子认定我存心勾引，残害皇家子嗣。

废我武功，将我绑在柴房内日夜折辱。

人人都以为太子恨透了我。

可当我怀上孩子的那日，他却将我提为侍妾。

“你只要好好伺候孤，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后来，我被太子妃设计小产，他却道：“一个贱婢的孩子，没了就没了。”

那天，正是我在他身边的第五年。

也是我与皇帝约定好的最后一年。

我知道，我马上就自由了。

1

“你也不必有怨言，太子妃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当初我将你从父皇那里带出来，已是你莫大的荣幸。”

小产半月，傅凌才终于过来看我一次，说出的话却比谁都残忍。

我忍住心中酸痛，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见我无动于衷，傅凌眼神变得阴暗，他一把拉过我的衣襟，残忍道：“你是孤的东西，孤不许你有不满！”

我掩下眼底的情绪，和往常一般轻声道：“是。”

傅凌一个眼神，下人都鱼贯而出。

他一把将我丢到床上，附身而下。

温热的气息喷洒到我的肌肤上，发起阵阵颤栗。

“不就是孩子吗？你想要几个都可以。”

衣衫尽退，武功已废，我无力再推开他，只能被动承受。

结束后，傅凌掐着我的脸，威胁道：“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若是再敢对太子妃无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没有说话，仰躺在床上，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落到傅凌指尖。

傅凌像是被烫到般收回了手。

他神色忽明忽暗地看了我许久。

走前，他沉声道：“老实一点，等孤……看在你曾经的功劳的份上，可以赐你一个妃位。”

他勾了勾唇角：“以你的身份，这已是莫大的殊荣。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扭过了头，不肯定，也不否定。

傅凌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我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讽刺。

皇帝对我有恩，我奉命保护傅凌，躲过不少刺杀。

为此，我的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

傅凌无数次褪下我的衣衫后用嫌恶的眼光注视着，用极下流的语气羞辱我。

我从未如此屈辱。

三年前，傅凌与太子妃一同出游。

我无数次提醒傅凌要多加侍卫，却被傅凌认为会打扰他们二人而拒绝。

只有我坚持守在他们身边，才能及时将他从刀下救出。

可太子妃赵意姝因过于害怕而摔倒，捂着肚子不愿走。

我护着二人，背后中了三剑，鲜血将黑色的衣袍浸湿。

好不容易等到侍卫赶来，脱离危机。

赵意姝却挣脱宫人的搀扶，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贱人！你害本宫小产！”她骂过我后，便面色苍白的倒在了傅凌怀里。

傅凌看着她裙间溢出的血迹，脸色大变。

他怒气冲冲地对我道：“这是孤的第一个孩子！”

我忍住痛，咽下喉间的腥甜，艰难地跪下：“属下……知错。”

“你的身手连孤的孩子都护不住？！既然如此，你要这副武功有何用！”

傅凌极怒，他一脚踹在我的胸口。

剧痛从胸口传来，我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

晕过去之前，听见傅凌冷冷的声音道：

“废掉她的武功，将她关进柴房反省！孤要让她生不如死！”

再次醒来，武功被废，全身瘫软。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我不可置信地质问，却被下人丢进柴房。

“太子说了，等太子妃消气再将你放出来。”

在柴房，我整日只能吃糠咽菜，身上的伤口烂了好，好了烂。

多亏我曾经筋骨隆盛，才没有在柴房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傅凌踹开柴房的门，掐住我的下巴，冷怒道：“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那日，他对我极尽折辱。

我以为我总有一天会死在那里。

绝望之际，太医为我诊出了喜脉。

傅凌神色不明的看了我许久，最终将我放出去，并给我了一个新的身份。

——太子选侍。

那时的我也无法再做他的侍卫，之前承诺的五年，还剩三个月。

我本打算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还。

可孩子如今也没了。

好在傅凌并不在意。

我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我欠帝王家的，都还清了。

今晚，我便会向皇帝请辞，离开皇宫。

2

我住的地方是一间荒凉的破院，平时无人伺候，只有偶尔送饭的宫人过来。

今日，我没有等到送饭的宫人。

一盆冰水从头而下将我淋个湿透。

正值寒冬，我浑身冰冷，身体遏制不住地颤抖。

赵意姝抬起手就要扇我巴掌。

五年来，我反抗过，得到的却是更多的羞辱。

只有顺从，才能让这场闹剧尽快结束。

可现在，我不想再忍了。

我咬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赵意姝用力，却无法再前进一下。

我冷声道：“够了。”

赵意姝被拦住，眼神更加尖锐。

她尖叫道：“你们都是废物吗？这贱人都敢对我动手了，让太子知道定饶不了你们！”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宫女立马狠狠推开我，宫人们将我摁在地上

赵意姝揉了揉手腕，看着我的肚子，神色恶毒嫉恨。

“贱人，若不是你，本宫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怀不上孩子！”

我被几只手一同压着，呼吸不畅，小腹针扎似的疼。

赵意姝一脚踩在我的手上，用力的碾压着。

“你以为能凭着你肚子里的孩子让太子多看你一眼？做梦！”赵意姝嘴唇鲜红，她残忍地笑了：“若不是有太子的默许，你以为我能这么顺利的打掉你肚子里的孽种吗？”

我猛然抬头。

虽然对傅凌无情，可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

赵意姝非常满意我的反应。

“留你一命是太子念你多年保护太子有功，可我实在是恨！”

赵意姝的尖甲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串串血珠。

来不及去管脸上刺痛，小腹剧痛袭来，我想蜷缩起身子，又被宫人踹了一脚。

“老实点！”

我颤抖着身子，抬头望向赵意姝：“那次是意外！我说过无数次多加侍卫，是你们嫌他们扰了清净！”

更何况，赵意姝怀不上孩子，也是傅凌的暗中指使。

太子妃赵意姝是将军府嫡女，且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身份尊贵。

将军府如今掌管军权，这个时候，断不能让赵意姝生出龙种！

我也是后来才得知，那次意外，不过是傅凌下令的一场戏，不过其中确实混入了真刺客，好在有我护住二人。

“啪！”

一声脆响，我的脸高高肿起。

“你还敢顶嘴！”

赵意姝又扇了我一巴掌。

我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赵意姝还不解气。

她指使宫人。

“扒了她的外衣，让她跪在外面，直到我消气为止！”

外面下着大雪，我又身体虚弱。

赵意姝是想要我的命。

宫人有些犹豫：“太子妃……可太子下令禁止我们过来，若是被太子发现……”

赵意姝冷笑一声，扇了宫人一巴掌。

“用得着你来提醒我？本宫是太子妃！本宫要做的事，太子从未阻拦过，你算什么东西！”

见状，宫人扒下我的外衣，拖着我往外走。

我不能死，我用力挣扎，却换来宫人的威胁：“老实点！”

雪地冰冷，我被硬生生压在地上，膝盖生疼。

赵意姝看着，皱了皱眉，吩咐道：“把她的里衣也扒了，看着真碍眼！”

宫人立马上来撕扯我的里衣。

我赤红着眼，死死拉着衣襟，关键时刻，远处传来声音：

“太子到——”

3

赵意姝脸色一变，立马让宫人退下。

太子来时，看见的便是我无力瘫软在雪地里，赵意姝一脸委屈的站在一旁。

“太子哥哥……”

傅凌一见我便眉间紧锁，冷声道：“怎么回事？！”

赵意姝假意擦着眼泪：“臣妾不过前来看看妹妹，谁知她竟辱骂我当年小产是臣妾活该……臣妾……”

傅凌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但很快掩下。

“即便如此，让孤的人衣不蔽体裸露在外又成何体统！”

我心中闪过一丝期望，哑声辩解：“我没有……”

可下一秒，赵意姝竟真落下眼泪，泣不成声。

傅凌神色动容，很快，便将赵意姝纳入怀中。

“太子哥哥……”

傅凌低声哄着：“不过是一个贱婢，我来替你处置，莫脏了你的手。”

心一下沉入谷底。

傅凌看着我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面疤痕明显，丑陋无比。

他看了许久，才道：“太子侍妾长愉，对太子妃不敬，罚跪一个时辰，明日亲自向太子妃请罪。”

一件长袍落在我的肩上。

“不知羞耻！”

说完，他揽着赵意姝离开。

赵意姝看着我肩上傅凌的长袍，狠狠剐了我一眼。

我攥着身上的长袍，上面有傅凌遗留的体温。

鼻腔酸胀，心中苦涩难言。

曾几何时，我也对傅凌动过心。

那时他朝气蓬勃，意气风发，待人温和谦逊。

可随着他看我眼神的变化，我在王府也过得愈发艰难。

那短暂的心动也很快泯灭。

我不会妄求不属于我的感情，可赵意姝不愿意放过我，傅凌他，也不愿意放过我。

眼泪在不知不觉中落下。

我茫然地望向远处，心中一片死寂。

也许是我从前太过听话，他们没有留下宫人守着我。

我擦干净眼泪，艰难起身，毫不犹豫的将长袍扔在原地，一瘸一拐的走进屋内。

这个地方，于我而言与地狱无异，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穿好衣服，忍着身体不适，面见皇帝。

皇帝很快就让我进殿，看着我的模样，他叹了口气。

“你不会怪朕吧？”

六年前，皇帝南下。

父母因得罪人而追杀，关键时刻，是皇帝救了我。

父母皆惨死，我报完仇，便成了皇帝的一把刀。

后来，皇帝命我保护太子五年，五年后，就放我出宫。

我面无表情摇摇头。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若不是皇帝，我也会死在仇家的追杀下。

皇帝挥挥手：“罢了，明日，朕会安排好你假死出宫。”

我磕头道谢：“多谢皇上。”

4

一夜未眠。

第二日我一早便到了赵意姝寝宫。

被晾在门外，宫人们窃窃私语，对我的嘲笑摆在明面上。

“一个下人也敢勾引太子殿下，落得这种下场也是活该！”

“卑贱的身躯也想生下太子的种，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本就不在乎他人议论，更何况，今晚过后，我就彻底自由了。

我站在外面，直到浑身冻到冰冷僵硬，赵意姝终于从寝宫内出来。

一起出来的，还有傅凌。

赵意姝一见我便翻了个白眼：“真是晦气。”

傅凌拍拍她的头，力道轻柔宠溺。

“适可而止。”

赵意姝俏皮的吐了吐舌，又挑衅一般的盯着我。

我从前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会将我视作威胁，现在也不愿去想。

只是死板地向二人行礼。

傅凌皱了皱眉：“脸色如此差，不知道的还以为谁亏待了你。”

我淡然地笑了笑：“自然没有。”

这话说出来，可信度实在是低。

赵意姝狠毒的目光盯着我，半晌，她道：“太子好不容易休沐，昨日之事本宫就不同你计较了，今日本宫想出宫游玩，长瑜妹妹，你也一同前往吧。”

我心中一紧，直觉告诉我，这事有蹊跷。

身体尚在发热，我谨慎道：“我的身体尚未恢复……”

赵意姝打断了我：“妹妹每回都有那么多借口，真是让人坏了兴致。”

这是明晃晃的不满，以我从前的经验来看，我估计又要受些苦头了。

果然。

傅凌声音冷下来：“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太子妃，长瑜，你好大的胆子！跪下！”

几乎是下意识，我直直地跪下，膝盖磕出“嘭”得一声响。

曾经我不过是犹豫了一瞬，便被宫人压着扇了数十道耳光。

傅凌道：“向贵妃认错。”

我麻木对着赵意姝磕了一个响头。

“奴婢知错。”

赵意姝不语，直到额头磕出血，她才示意我停下。

“既然知错，便好好保护太子，也算将功补过。”

出宫后，我一瘸一拐的跟在傅凌和赵意姝身后。

侍卫都离得极远。

我张口想提醒，却又作罢。

赵意姝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一道人影飞速上前，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

我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喊侍卫。

赵意姝却一声尖叫，一把将我拉到面前，自己却紧紧抱住太子。

我被甩到那人面前，那人直接抬手向我刺来。

余光中傅凌似乎动了动，却被赵意姝紧紧抱住。

刀锋瞬间刺穿皮肉，温热的液体浸湿衣襟，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来人！有刺客！”

侍卫迅速将傅凌与赵意姝围住，那人转身就跑，速度极快。

侍卫正要追，赵意姝却道：“太子哥哥，我好害怕……”

傅凌拍了拍她的背，看了眼我，道：“罢了，先回宫吧。长瑜体质好，只是被匕首刺中，不碍事。”

我忍着痛，垂下头没有说话。

再好的身子骨在这五年内也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可傅凌却认为我在惺惺作态，他嘲讽地看着我：“又做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给谁看？”

我无心辩解，见我这副模样，傅凌神色更加冰冷。

赵意姝温言劝道：“妹妹才受了伤，即便心思不纯，太子哥哥也莫要动如此大的气。”

“我看她好得很！既然如此，回宫后也不必让太医问诊了。”

说完他一挥袖，转身就走。

我捂着伤口，黏腻的血溢出掌心。

赵意姝凑近我，低声道：“算你运气好。”

回宫后，有太医悄悄提着药箱过来，替我包扎。

“是太子派你来的？”

太医手一抖，低声道：“太子心里还是有您的，只要您服服软……”

我自嘲般笑了笑，没有接话。

傅凌认定我是心机深重，为了他的恩宠不顾一切的人，我说再多做再多都没用。

我已经不再为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这种事而有所动容了。

太医走后，皇帝安排的侍卫悄无声息地来了。

他看着我脸色苍白，迟疑片刻，问道：“不如将伤养好了再走？”

我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若是如此，恐怕我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侍卫轻叹，将假死药递给我。

5

直到第二日傍晚，才有宫人发现我躺在床榻上已没了呼吸。

他急忙地跑去向傅凌禀报，却被赵意姝拦住。

“慌里慌张的，什么事敢随便扰了太子的清净？”

宫人轻颤着牙关：“选侍……她……她……”

赵意姝皱眉，不耐道：“她的事也配让太子分忧？下去！”

宫人跪下重重磕头。

“……选侍殁了！”

“什么？”

赵意姝眼里迸发出精光，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扬起。

就在此时，傅凌推门而出。

“何事在此喧哗？”

赵意姝忙掩下眼中的快意，道：“太子哥哥，只是长瑜妹妹那边又出了事。”

傅凌冷哼一声：“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何至于大张旗鼓，装模作样也要有个限度！”

宫人跪在地上，抖着身子不知该不该说。

傅凌将他一脚踹倒在地，不悦道：“狗奴才，送过几回饭便来替她来传话卖惨，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宫人连忙跪下谢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傅凌这才道：“说吧，她又怎么了？”

宫人道：“今晚奴才去给选侍送饭，却见午时的饭一动未动，顿感蹊跷。进屋一看……选侍……选侍她……已经没了呼吸！”

话音刚落，一阵寂静。

良久，傅凌才有了动作。

他突兀地笑了笑，又猛地掐住宫人的脖子，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为了吸引孤的注意，她可真是花样百出，连你这个狗奴才也被她收买了？”

宫人涨红着脸挣扎着，大喊冤枉：“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太子殿下明鉴啊！”

傅凌加紧了手上的力道。

赵意姝连忙拦住他：“太子哥哥，是真是假，我们去看看便知道了。”

傅凌扭头吼她：“你闭嘴！”

他又何尝不知道，在这个宫中，宫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怎么会有人敢用这个招数替长瑜争宠？

只是……他还是不信。

明明长瑜的身体那么好，从前那些，她不都恢复的好好的吗？

他这次甚至特意吩咐了太医替她医治包扎。

松开掐住宫人的手，傅凌踉跄几步，急忙朝小院奔去。

6

傅凌赶到时，皇帝派来的侍卫与太医也到了。

“太子殿下，臣前来处理长瑜姑娘的遗体。”

傅凌怔怔地抚过我的脸颊，触感冰凉。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她的体质向来都好……”

侍卫叹了口气，道：“回殿下，长瑜姑娘体质的确比常人要好，可……哪怕是武林高手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太医在一旁摇头：“殿下莫不是忘了，选侍进宫以来，大小伤不断，身子早已大不如前。当初您下令废除她的功夫，可是直接下了死手啊！更别提选侍小产不久，现如今恐怕是一个普通的丫鬟都比她身子强健。”

傅凌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

“孤只是……孤只是不愿她再做危险的事。”

侍卫曾与我有过几面之缘，听闻不禁变了脸色。

“长瑜姑娘之前乃江湖人士，一身本领是好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也正因此，皇上才派来护您安危。您废掉她的多年的武功，与杀了她又有何异？”

傅凌嘴唇颤抖，却逞强道：“那又如何，成为孤的女人难道不比那身可有可无的功夫要重要？！”

“殿下，若长瑜姑娘没有这身本事，五年来的数次暗害刺杀……”

接下来的话再说下去，便是大不敬了，侍卫没有继续。

但傅凌心中明白。

生母早早去世，后宫危机四伏，皇子多如牛毛，前朝支持甚微，他的身份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么多年阴毒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也吃了不少苦。

我在的这五年，处处谨小慎微，助他躲过数次危机。

可我等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责罚与羞辱。

侍卫用白布将我盖住，对傅凌道：“殿下，臣就将长瑜姑娘带走安葬了。”

突然，傅凌掀开白布，一把丢开。

他眼眶赤红，紧紧搂抱住我，声音发狂道：“谁敢带她走！太医！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叫过来！孤让你们治好她！”

晃动中，一件东西从我怀中掉下来。

傅凌看过去，一下就怔住了。

那是一个平安符。

我一直戴在身上，倒是忘了将其处理掉。

那是我武功尚在，陪同傅凌去寺庙祈福时求来的。

那时候他待我温和顾恤，我也心疼他的处境。

我曾真心祈祷他安康顺遂。

他得知我为他求来平安符，笑了笑道：“有你在，自然没有人能伤到孤。反倒是你，受了不少伤，这个平安符，你替孤戴着。”

傅凌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抓起地上的平安符重新塞到我怀里。

“是……是孤错了，是孤错了！”

宫人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祈祷太子妃快点过来。

赵意姝终于姗姗来迟，见傅凌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来劝。

“太子哥哥，臣妾知你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

傅凌抬头，怒道：“滚出去！”

赵意姝愣住了。

不知何时，傅凌脸上多了两道泪痕。

侍卫上前一步，强调道：“殿下，臣今日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望殿下不要让臣难做。”

傅凌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7

侍卫直接带我出了宫。

等到了郊区，才将解药喂我服下。

醒来后，他递给我一沓银票。

叹了口气：“日后不要再回来了。”

我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

就算他不说，我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多谢。”

我在皇帝在宫外安排的院子里养好身子便立马换了住处。

安逸的日子已经过了六年。

这六年来，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东宫一名小小的选侍病亡，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太子沉寂几天，疯了一般去坟前自言自语，精神状态似乎岌岌可危。

后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名刺客，将其千刀万剐。

太子妃劝诫，却被禁足三月。

直到皇帝震怒，太子方才老实下来。

而后太子一改往日温和的手段，变得凌厉果断。

五年后，皇帝驾崩，太子即位。

太子妃却只被封为贵妃。

不久，赵将军因罪被革职，贵妃求情却被罚棍二十，剥去制服，打入冷宫。

如今我已在南方的一座小城内开了家茶馆，日子过得格外平静。

我悠闲地喝着茶，听闻这些，心中毫无波澜。

来人曾是先帝亲信，也是当初将我送出宫的侍卫，先帝病逝后请辞后随着我来到了这里。

我放下茶杯，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最好也别来了，若是被傅凌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连朝转动手上的匕首，起身。

“朝中乱得很，皇上现在自顾不暇，你不必担心，当初的事除了我，再无人知晓。”

听他这么说，心里虽是松了口气，却还是难免担心。

我自嘲一笑，恐怕是当初留下的老毛病了。

院落里的桃树已开花结果，桃子泛着青涩的红。

连朝离开前笑了笑：“过段时间我再来向你讨桃吃。”

8

一语成谶，这日我照常打开茶铺的门，一道人影迎面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抬头望去，瞬间怔住。

——傅凌面无表情地站在我面前。

他变了许多，削瘦的脸颊更显锋利，整个人自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极重的威压。

“真是让朕好找。”傅凌语气可怖，却又笑得温和：“不过既然没事，朕也不多与你计较其他。”

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地后退。

傅凌缓缓俯身，伸手抚摸着我的脸，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我扭头想躲开，他一把掐住我的下巴。

“当初刺伤你的刺客朕已经将他处置，那人是赵意姝派来的。”

我被迫与他对视，不可抑地厌恶。

这些事情我早已不再关心，内心也没有丝毫波动。

周围已被重兵围住，我想到什么，我脸色一变。

“连朝呢？”

傅凌充耳不闻，继续道：“曾经赵意姝对你做的事，朕都知道了，朕已经罚了她。”

我心中咯噔一声。

虽然连朝当初送我出宫是听从先帝吩咐，但后来他对我确实有诸多照拂。

那段时间我能安逸度日，也是多亏了有他帮助。

我抓着他的衣袖，追问：“连朝呢？！”

傅凌目光幽幽地盯着我，忽然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熟悉的匕首。

“哐当”一声。

匕首被甩了出去。

他收回手，淡淡道：“死了。”

“嗡”的一声，脑子里那根弦断了。

父母去世后，我只在连朝身上感受过善意。

最初虽只是先帝的命令，但他后来实打实的帮助我许多。

出宫后，他也时常来慰问，给我带几本话本，糕点，讲些新鲜趣闻。

若不是他，我没那么快能从从前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不该这么被我连累。

我一时怒急，抬手便扇了傅凌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重，傅凌被打得偏过头去。

他抬手拦住蠢蠢欲动的亲兵，面无表情地顶了顶腮。

我握紧拳头：“我只想平静度日，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傅凌笑了，笑得极为阴沉。

他抓住我的手，我奋力挣扎，指甲将他的手抠出血痕。

可傅凌却毫无察觉般不为所动。

他柔声道：“傻长瑜，你进宫的那一刻，日子就不可能平静了。连朝他已经死啦，尸体在乱葬岗……不，在野狗的肚子里也说不准。”

一瞬间我头皮发麻，恨意席卷全身。

我瞬间暴起，想与傅凌同归于尽。

可他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我。

9

傅凌命人去茶铺里收拾东西。

“朕知你念旧，处理好这里，便与朕一同回宫吧，朕会封你为后，没人能拦住朕了。”

我冷笑连连：“我宁愿死在这里！”

傅凌摩擦着我的脸，沉声道：“净说傻话。”

我恨极了他，趁他手上力道稍稍松懈，我用力挣开他的束缚，捡起地上的匕首对准了他。

立马有侍卫前来拦我，可都被傅凌制止。

他朝我张开双臂，大度道：“朕从前的确做了不少错事，长瑜，朕许你发泄，但发泄完，必须跟朕回去。”

我咬牙，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可我知道我不能。

先不说这么多侍卫在一旁虎视眈眈。

傅凌是一国之君，若是他突然身亡，国必乱。

傅凌也知道，所以他神情轻松，丝毫不惧。

我摩擦着匕首上的纹路，心中顿感凄凉。

从父母被仇家害死，再到我入皇宫，一步步都身不由己。

后手刃仇家，报恩于帝王。

即使武功尽失，我以为自己从未后悔过。

我缓缓将匕首对准了自己。

傅凌一顿，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他上前一步，我便将匕首更贴近一点。

傅凌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长瑜……”

“傅凌，其实我早该死了。”想通后，我轻松地笑了，“现在除了你，这世上再无人与我有关。可一想到你，我便恶心痛恨，在宫中的那些日子，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我孑然一身地来，自然也孑然一身地走。”

傅凌仿佛被刺痛一般，嘴唇发白，仓惶解释道：

“那些日子我也不愿的！我那时举步维艰……若得罪赵家，不仅保不住你，也保不住太子之位。”

我没有说话。

傅凌蓦然红了眼眶，眼底情绪复杂，悔恨心疼，以至于忘了自称为朕。

“我……我只能放任赵意姝欺辱你，我以为只要能保住你的性命，日后我登基了，一切都会好，我会封你为后，给你极大的宠爱……”

他急忙从胸口拿出一个东西。

竟是假死时我掉出来的平安符。

傅凌抚摸着那道已破旧不堪的平安符，低声道：“你离开后，我没有一日是不后悔的。连朝将你带走后，朕看见了院中雪地里朕曾给你盖上的衣袍。你永远不知道朕当时有多么悔恨，肯定是朕当时没给你披好，才不小心让它掉下来。”

“朕一直想去陪你。”傅凌低头一笑：“还好被宫人拦了下来，不然朕就真的找不到你了。后来朕想将你葬入黄陵，可将石棺挖出，却发现里面全是土渣，朕真是太开心了，你还活着。”

我没有丝毫感动，恨声道：“你若真想死，有谁拦得住你。”

傅凌抬头望我，双眼血红却执着：“是啊，可朕如今不想死了，朕想与你好好活着。”

我一用力，脖颈处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他立马慌了，暗中给了不远处的侍卫一道眼神。

我手上动作更加用力，鲜血没入衣襟。

“长瑜！”

我任由衣衫被血染透，淡淡道：“傅凌，我恨极了你。你不在，我也许尚且能活，你夺走我的一切——我的武功，我的孩子，我的朋友……你扪心自问，若你真想护住我，赵意姝何至于将我折磨成那副模样？只不过是我身份低微，没必要费心思罢了。现在你又要毁掉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就算我今日真的被你带走，你能保证无时无刻看着我，不让我自裁吗？”

傅凌张了张口，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我许久，最终难忍般捂住了眼。

“朕不喜欢看到你这副模样。”他背过身不再看我，“连朝还活着，朕会放了他。但你若死了，朕必将他挫骨扬灰。”

10

傅凌离开了。

过了几日，连朝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他向我道歉，傅凌发现尸棺后，反应极快的查到了他，这才发现我的踪迹。

“他原本是想杀了我。”连朝苦笑道：“不知道为何没有动手，只是让我受了点皮外伤。”

我沉默良久。

一阵风吹过，抚起我耳边的发丝。

也许傅凌早就知道，他带不回我。

他或许看出，我生死看淡，所以他不敢杀连朝，他怕我在这世上真的了无牵挂。

我笑了笑，将手上的茶杯递给连朝。

他错了。

错的彻底。

若我真心求死，早在报完恩的那一刻便会自裁。

十一年前，奄奄一息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活】。

这个念头从未变过。

那日与傅凌对峙，便是我在赌。

赌一个真正的自由。

即使前半生满目疮痍，未来依旧可期。

几年后，连朝订亲了。

那位女子是茶铺的熟客，洒脱大气，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傅凌是个明君，他即位的这些年，百姓安居乐业。

只是后宫空无一人，民间诸多传闻，他也不为所动。

我依旧经营着茶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隔壁的书生白净斯文，几乎每日都来我这儿喝茶，一坐便是一整天。

那日我故意赠他一碟桃花糕，他倏然红了脸。

院中树上桃花盛满，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

他良久才与我对视，我们都笑弯了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