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青梅竹马八年。一场舞台事故后，他恨了我八年。直到车祸离世，他终于如愿以偿。和他的心上人琴瑟和鸣。再睁眼，又是那个致命的演出夜，我撕掉舞鞋就逃跑。却听说高冷了半辈子的顾景深翻遍整个京城。寻找他的小青梅。

1

我居然重生了。舞台灯光刺眼，台下掌声雷动。我用力掐了一把手心。疼，不是梦。哦，也不对。我早就死了，就算不是梦，也不该能感觉到疼。

「初夏。」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浑身一个激灵。我不仅重生了，还重生在那个要命的夜晚。

「初夏。」顾景深握着我的手，温柔地望着我。我避开他的眼神，心脏如雷鼓。不是的。他看的，不是「初夏」，而是「晚晚」，苏晚晚的小名。上辈子，我以为他终于看到我，满心欢喜，和他共舞一曲。后来才知道，顾景深喜欢的，一直是苏晚晚。他那晚喝了酒，认错人而已。

「顾景深，你清醒点！」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我暗恋他八年。这夜之后，他却恨了我八年。幸好，这一次，什么都还没发生。

顾景深愣了下，仔细看我。后台灯光朦胧，但足够看清彼此的脸。他喝了酒，依然面容俊朗，眸光清澈。以至于上辈子的我，以为他是清醒的。

「初夏？」他大概终于看清我的脸，声音里有一丝异样。可下一秒，他眼神变得复杂而痛苦。居然急切地拉住我的手，再次深情地看着我。

我抬腿就跑，用尽全力推开后台的门。冲向出口。

2

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拿出手机，再三确定时间。我才确信。我真的重生了！

我飞快地往家里赶，上辈子的记忆纷至沓来。我和顾景深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今夜，原本是舞蹈团的年终汇演，我是主演。顾阿姨打电话说顾景深心情不好，让我陪陪他。

我爱恋顾景深多年。他一次又一次的温柔，我根本无法抗拒。演出结束后，我和他在后台相遇。灯光暧昧，他眼神迷离，我以为那是爱意。

第二天一早，爸妈和顾叔叔、顾阿姨看到我和顾景深的亲密照片。是有人偷拍的，角度很暧昧。两家长辈本就有意撮合我俩，这下正合他们意。

那阵子我开心极了。暗恋多年，修成正果，简直要上天了。我以为顾景深也是高兴的。他惯来性子冷，不轻易向外表露情绪。

可他陪我看电影，陪我吃饭，从没说一个「不」字。直到我生日那天。妆容精致的姑娘在台下失声痛哭。人人都以为顾景深在对我表白，其实他在我耳边咬牙切齿：「林初夏，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3

在此之前，我并不认识苏晚晚。顾景深比我高两届，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念的却不是同一所大学。我没听说过他喜欢哪个女孩子。更没听过他谈恋爱。

顾景深给了我一个没齿难忘的生日夜。他指责我在那个夜晚故意勾引他。怒斥一切都是我有意为之，蓄意安排：「林初夏，你的心机让人胆寒。「你的爱意让人恶心。「你那么想和我在一起，我成全你！「你破坏了我的幸福，这一辈子，你也休想得到幸福！」

他摔门而去，开启了对我长达八年的彻骨之恨。

4

我用力拍拍脸颊，深吸一口气，才上楼。「初夏，这么早就回来了？小深没事吧？」听到妈妈的声音，又看到坐在客厅看书的爸爸，我瞬间酸了鼻尖。

真好。是我最怀念的样子。和顾景深在一起后，有很多年，我都不敢回家。

「初夏？」我含糊「嗯」了一声：「他没事。」真没事。回来的路上，我给舞蹈团打了电话，说我身体不适。

「初夏来，这个动作你帮爸看看对不对。」强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我佯装无事地过去，又跟爸妈说笑了好半天，才回房。

一进门，就看到书桌上摆满的照片。是我和顾景深从小到大的合影。打开抽屉，奖状和比赛照片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顾景深当着我的面，一张一张将我的荣誉撕掉。又一页一页将它们踩在脚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少女梦想撒了满地，他就坐在这张书桌前，面色讥诮又嫌恶：「十岁就想成为舞蹈家了。「林初夏，你真是个笑话。「也是，那些破事，不是笑话怎么做得出来？」

5

我到底犯了什么大罪？值得他将一个十岁孩子纯真的梦想称为「笑话」。直到苏晚晚出国前，我才知道事情的全貌。

私人咖啡厅里，苏晚晚端庄又得体，和当初在生日现场抱膝痛哭的样子判若两人。「我都要出国了，林小姐，那些视频可以删了吧？」

我一脸茫然。她笑吟吟地递过她的手机。手机上是一段聊天记录。头像和昵称都是「我」。

「你识相就早点离开顾景深。「我和他青梅竹马，从小订的娃娃亲，你要不要脸？「不离开也无所谓，视频我会发到学校论坛，让大家看看到底谁和顾景深是一对！「毁了我自己？重要吗？没有他，什么都不重要！」

我点开视频。居然是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拿出手机。苏晚晚真的在我的联系人列表里，但我和她的对话框是一片空白。

苏晚晚又笑：「说起来，那晚还是我好心通知顾阿姨，景深心情不好，需要人陪伴。「没想到林小姐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她说着谴责的话，眼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得意：「为了景深的前途和名声，我不得不忍痛和他分手。「林小姐，很高兴吧？」

说出来的话和她的表情太过割裂，我才反应到，她是防着我录音。可她又忍不住想耀武扬威。将她无名指上精致的戒指转了又转。

直到准备离开时，才压低声音露出了本色：「顾阿姨反对我和景深在一起。「她看不起我，认定你和景深才是良配。「可惜……」

苏晚晚站起来，倾身在我耳边：「林初夏，你们不会有好日子过！「这辈子，顾景深都忘不了我。」

6

苏晚晚说对了。我和顾景深没有好日子过。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恨我。可事情已经过去三年。这三年间，我和他之间早已分崩离析。

三年前他就不信我，三年后，他连我的声音都不想听见。我让他放下，他不肯。我要分手，他不愿意。他以我爸妈的舞蹈学校为要挟，铁了心要捆着我，让我看他一辈子的冷脸。

我以为我和他之间就这样了。从两小无猜到势不两立，唏嘘又好笑。可苏晚晚的第二句话，也对了。顾景深忘不了她。

我和顾景深在一起的第六年，苏晚晚学成回国。顾景深和她高调地同进同出，屡次被拍到十指紧扣，深情拥抱。

真好啊。我终于，能解脱了。我特地挑了苏晚晚的生日给顾景深打电话。一份分手协议书，对苏晚晚而言，再好不过的生日礼物。

顾景深却沉默了很久。「你过来，当面跟我谈。」我以为他又要拒绝的时候，他开口。

我看一眼外面绵延的大雪：「没有别的要求，我只要我爸妈的舞蹈学校，属于你的，我一分不多拿。」「过了今天，一切免谈。」然后无情地挂了电话。

我知道，他对我已经没有半点情分可言。拿着协议书就出了门。可那天的雪实在太大了。大到我一脚刹车下去，轮胎打滑。

前面是正在放学的小学，我猛打方向盘，整个车翻了。真不甘心啊。到死，我还是顾景深的女朋友。

7

【初夏？】手机振动，我打开，居然是顾景深发来的信息。这是去了医院，清醒过来了？

我没回他。翻看自己的联系人列表，果然在这个时候，苏晚晚已经在里面了。只是我什么时候加的她，一点印象都没。

【初夏，去哪儿了？】顾景深的信息又发过来。我皱了下眉。他这个时候虽然被顾阿姨棒打鸳鸯，却还没和苏晚晚彻底分开。清醒了不找苏晚晚，找我干什么？

我退出界面，看到还有很多未读消息。大四下刚刚开学，舞蹈团群里各种消息。

【方可儿：初夏，明天的训练别迟到呀。】我怔愣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上辈子这个时候，我打算和方可儿一起去南方的舞蹈团面试来着。后来发生那件事，我以为我和顾景深在一起了，当然还是想留在本市。

去南方的行程就取消了。我飞快地给方可儿回信息：【可儿，我们临时改下行程怎么样？】

方可儿：【？】我：【我们去上海吧！】方可儿：【上海？】

方可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正想着怎么跟她解释，她的信息已经发过来：【上海好诶！我可以！无条件跟随初夏的步伐！】

我莞尔一笑。一番商量过后，起身重新收拾行李。结束时，把桌上的合影，抽屉里的奖状，连着我的电话卡一起。全部扔进垃圾桶。

8

我去了上海。除了方可儿，没有人知道。连我爸妈都以为，我是去了南方。

苏晚晚的棋下了一半，我没像上辈子那样入局。我不确定她还会耍出什么后招。八年纠缠，八年爱恨。顾景深也好，苏晚晚也罢，这一次，我再也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纠葛了。

不过到上海一个月，方可儿就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听说顾景深到处在找你呢。「快把京城翻个个儿了。」

他找我？为什么？那晚最后那一推我用了十分力气，他的头磕在墙上，估计有些重。难道还记恨上了？

管他呢。曾经我以为了解他，以为和他的感情非比寻常。水中月罢了。脆弱的假象。

到上海的第二个月，方可儿顺利进入了舞蹈团，我还在各种磨蹭。「初夏，你不会把我骗来，其实你不想留在上海吧！」

当然不是。第三个月，我终于等来想要的消息。一位高中的学弟，说他手头有个科技项目，缺资金，问我感不感兴趣投资。

上辈子这时候，我只等着毕业和顾景深在一起，听说在上海，一口就回绝了。后来学弟很成功。八年时间，白手起家，身价过亿。这一次，我当然不会再错过。

9

我调动所有手头能用的钱，还找爸妈借了一笔，加入了江城的团队。上辈子最大的错误之一，就是在和顾景深在一起后放弃了自己的舞蹈事业。

顾景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情，我还心存希冀。觉得我和他之间有误会。只要我做得够好，我和他从小到大的情分，没有过不去的坎。

等两年后幡然醒悟时，别说他的医学研究院，就我爸妈那间小舞蹈学校，都没有我插手的余地。

「小林子，你看我这身怎么样？」今晚有个行业内的聚会，江城正在试西装。我无语瞥他一眼。

活了两辈子，有喊我「初夏」的，喊我「夏夏」的，比我小的喊「夏姐」「初夏姐」。就他，喊什么「小林子」。

「有点像销售员。」江城去换。「显腿短。」江城又去换。「老气。」江城继续去换。

换到第五套，我没忍住笑出来。不再逗他了。「很好，很帅，艳压全场。」

江城志得意满，扬着下巴去买单。要说他这个人，难怪会成功。脑子好，脾气好，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做派。相处起来如沐春风。

在车上我和他又对了一遍晚上出席人员名单。初创公司，人脉很重要。这种聚会，是拓宽人脉的绝佳机会。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顾景深。

10

这是我来上海的第六个月。也是我重生的第六个月。联系上江城之后，我停用了所有社交软件，没再和从前的朋友联系。

当然，也没回原来的城市。连毕业手续，都是委托方可儿帮我办的。其实进门没多久，我就看到顾景深了。他和苏晚晚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般配。

「认识？」江城低声问我。我一时竟有些语塞。其实我就是有些意外而已。

顾景深一直做的是医学研究，上辈子并没涉足科技行业。顾景深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接下来，还有更「不该」的事情。

顾景深大概察觉到我们的目光，抬眸看过来。衣香鬓影，遥遥对视。他的眼圈蓦然就红了：「初夏。」

几乎是立刻，抽出被苏晚晚挽着的手臂，大步朝我走来。

11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他向来是沉冷，寡淡的。只有在扬起唇角讽刺我时，才毫不遮掩地释放他赤裸的嫌恶。

顾景深过来就要拉我的手。我下意识后退两步，正好江城往前一步，将我拦在了身后：「这位是？」

顾景深仿佛这才注意到江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动了下唇角，没说出话来。

「景深。」苏晚晚紧跟着顾景深，马上过来重新挽住他的手臂，「这是……」「是『初夏』吗！」「是的吧，景深！」苏晚晚看起来很激动，「她好漂亮啊！景深，比你手机里的照片还漂亮。」

「你好，林小姐，我是苏晚晚。」她朝我伸出手，笑得一派纯然，「小名和你的名字有些相似，叫『晚晚』。「景深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我瞥一眼她暂还光洁的手指。并不是很想跟她握手。

「好久不见。」我朝顾景深笑笑，介绍身边人，「这位是星辰科技的创始人江城。「小江总，这是协和医院顾医生。」

苏晚晚被晾着了，悻悻收回手。两个男人却也没有握手的意思。江城是个人精，大概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笑吟吟道：「就这么简单？」

「我和初夏……」「我和顾医生也是校友。」我笑着接过顾景深的话，「说起来你也能和我一起，喊顾医生一声『师兄』。」

顾景深的面色却不太好看。甚至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校友？「师兄？」他轻嗤。

12

「你这师兄，怎么看着多少有点病？」江城一边给我倒酒，一边低嗤：「自己女朋友在身边，还瞪着我。「活像我抢了他老婆似的。」

我看了一眼顾景深，果然靠在休息区，晃着酒盏遥遥望着我们。刚刚那短暂的交锋，我很快带江城离开。今晚需要结识的人脉，显然不是顾景深。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我还真抢给他看了。」江城径直揽住了我的腰。我：……

顾景深眼神一凛，放下酒杯就要起身。被身边的苏晚晚拉住。她摇着他的袖子，仰头跟他说了句什么。顾景深面色变得柔软，随手抽张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

江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狗玩意儿！」我：……

「那边应该是云端公司的王总，我们过去认识一下。」我拉着江城往另一边去。一直到宴会结束，顾景深没再过来，他和苏晚晚提前离席了。

但该来的总是躲不过。这晚回去时，顾景深等在我和方可儿租住的公寓门口。

13

上海的秋天来得早。八月底的夜晚，凉风习习。顾景深倚在墙角，手里夹根烟，火星子在风里忽明忽暗。

我低头给方可儿发了条信息，径直走过去。「不躲我了？」顾景深的声音有点嘶哑。「我没有躲你。」

说的是实话。我只是单纯不想搭理他罢了，没有刻意躲着他。「你为什么找我？」我问他。

顾景深夹烟的手微微一顿，将烟头在墙上摁灭。站直身子就要过来。我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我们去车上说。」

顾景深的车就停在楼下，从江城车上下来时，我就看到了。我自觉地没坐「女友专属」的副驾驶，开了后车门。顾景深见我坐后面，把开了一半的驾驶室门关上，也往后面来了。

我只能往车门边挪了些。车内空间并不逼仄，气氛却有些沉闷。沉默许久，顾景深叹口气：「初夏，我去过你家，叔叔和阿姨都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去了你的房间，你把……「我们的合影都扔了？「还有你书桌里，我记得有很多张奖状，你也都……」

我低笑一声。侧首看住顾景深：「我为什么会扔那些东西，你不知道？」

14

能够重来一次，我以为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没想到上天眷顾的，不止我一个。说来惭愧，八年过去了，我仍旧记得23岁的顾景深的样子。

23岁的顾景深不喜欢穿白大褂，即便穿，也会选择时髦的浅蓝色。23岁的顾景深不喜欢红酒，偏好清淡的白葡萄酒。23岁的顾景深也不抽烟。

23岁的顾景深冷然，沉寂，却也温柔，专注。我曾经那样热烈地爱过他，以至于宴会上的寥寥数语，我就认出来。眼前人，不是23岁的他。

顾景深也望着我。车里的灯没开，只有街灯投影进来。昏暗的光影中，他的眸色几番变化。诧异，伤痛，惊喜，遗憾，杂糅在一起，让我看不真切。

当然，我也不想看真切。「初夏，你果然也……」「请你不要这样喊我。」我冷然直视他：「顾先生，现在我们的关系，也就只配得上称一句『校友』『师兄』。」

顾景深的眼眶像初见我时那样，突然红了一圈。

15

「初夏，我知道你委屈。「那天那么大的雪，是我一时气昏了头，非要你过去当面谈。「我那时候不是真的想跟你……」

「上辈子的事，请你不要再提了。」我打断他。「顾景深，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娶你的心上人，我走我的阳关道，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初夏，不要说气话。」顾景深握住我的手：「你也说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你以前不是总让我放下吗？「上辈子你欠我一次，我也欠你一次，我们扯平了。「这辈子你迷途知返，我们……」

「你说什么！」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迷途知返？

「初夏，你给舞蹈团打了电话，我很高兴。」顾景深下巴微微收起，眼神凝在我脸上。看来真诚又坦然：「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不该用那么龌龊的手段，我……」

「够了！」我挣开他的手，「顾景深，你简直……无可救药！」下车，甩上车门。

16

我没指望过顾景深知道真相。我死后，灵魂飘荡了一段时间。虽然浮浮沉沉，一会儿有意识，一会儿没意识。但我亲眼看到的。

顾景深向苏晚晚求婚。钻戒比苏晚晚当年手上的那颗还大，现场比我和他的生日还热闹。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的灵魂彻底消散。

顾景深是真爱苏晚晚啊。他怎么舍得怀疑她呢？可我也没想到，我推开他，他唯一的反应竟然是我「迷途知返」。

好一个「迷途知返」。我说了那么多年的「我没有」，重来一次，他依旧选择，一个字都不信。

手机振动，江城发了个链接过来。【最新测试版，上车！】我：【马上。】

我真是疯了。为这件事再多耗一分钟神，就是对过亿身价的不尊重。

17

但显然，看上这块蛋糕的，不止我一个人。未来十年，传统医学发展平缓，科技行业却异军突起。尤其人工智能，随着技术的更新迭代，势不可挡。

作为重生一次的人，顾景深会盯上这块蛋糕，再正常不过。于是我常常会在上海偶遇顾景深。他倒不找我麻烦，只是不知道哪里弄到我的手机号，偶尔给我发几条信息。

比如现在。【离江城远点，他对你没什么好心思。】

江城就坐我旁边，这条信息看了个正着。当即一声冷笑：「他倒成好人了？」身子一挪，坐得离我更近。还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

这是一款新软件的宣讲会，来的投资人不少。我拿胳膊肘怼江城。他反倒凑到我耳边：「小林子，要不我们真在一起，气死他？」

我：……「江总，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谁说我小孩子了！我早成年了！我……」

话没说完，手上一股力道，被人拉起来。拽着我就往外走。

18

「林初夏，我说的话你都听不进去了，是吗？」顾景深看起来很生气。比他当年撕我奖状的时候还生气。但他又很快地平静下来。

看着我的眼神又是无奈，又是哀伤。「初夏。」他扶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你怨我当初拿你父母的舞蹈学校拿捏你，我现在只想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我手上的科技公司马上成形了，到时候交给你全权管理，嗯？「你先把星辰的工作辞了，湖景别墅我都准备好了。「都是照你的喜好准备的。「初夏，这辈子，我们不要再错过了。」

我反应了片刻，才转过弯来。他是在想着……和我破镜重圆？大概是我眼底的嘲讽太过浓烈，顾景深敛了敛情绪。叹口气：「初夏，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不知道你去世后发生了些什么……」

顾景深伸手触摸我的脸颊，眼底又开始发红：「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毕竟……是我们亏欠了苏晚晚。」

经过上一次，我自认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听到最后这句话，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是啊，我们亏欠了苏晚晚，欠得真多。」

我拂掉顾景深的手，抬眼望着他：「所以你去还吧。「用你的一生一世，三生三世去还。「永远不要回头。」

「初夏！」我转身就走。「初夏，你再等等。」顾景深在身后笃定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19

顾景深没再出现。方可儿说，他带苏晚晚环球旅行了。苏晚晚的朋友圈每天都是九宫格，开心得不得了。只要不在上海，我乐得眼前清净。

经过大半年的摸索，我们的第一款软件终于成形。说实话，这是两辈子以来，我第一次这么专注地做一件事情。江城平时不太着调，工作起来却异常认真。

整个星辰的团队年轻有活力，和他们在一起，常常让我觉得我真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并没有多活那沧桑的八年。

「林宝，你快再试试，确定这个版本真的好用吗？」不得不说，年轻人的花样就是多。我现在在公司的称呼——小林子，小夏子，林宝，夏宝……五花八门。

「挺好用的。」我诚恳地点头。其实我以前不太接触科技产品，都是被江城带出来的。

「我又加了几个功能，今天跟平台对接，就用这一版吧！」传完最终版，小程序员拍我的肩膀：「林宝，加油哦！」

今天，我带着软件去跟平台对接。如果顺利，这款软件很快就能上线了。我拿上电脑就给江城发信息。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当然也要去。

只是他到底还是在校学生，我和他约在平台公司的门口。上辈子车祸的心理阴影还在，我没开车。坐在地铁上，其实有些紧张。

我只知道星辰后来成为和某大厂齐名的科技巨头之一。它的起步是否顺利，却不清楚。这是整个团队大半年的心血，我当然希望它一炮而红。

却想不到还没到目的地，刚出地铁站。就遇到一个拦路虎。

20

顾景深那个科技公司，苏晚晚也有参与。同个行业里，平台就那么几家。她想打听到我的行程，并不难。

她看起来并没有方可儿说的那么逍遥快活。至少比当年戴着钻戒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差多了。我扫她一眼就收回眼神，并不打算搭理。

她却显然是冲着我来的：「林初夏，你赢了，很开心是吗？」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加快步伐，她却紧随其后：「林初夏，你有什么比我强的？「你也不过是小康之家，家里父母开了个破舞蹈学校，不就仗着早认识顾景深几年，一路舔着人家吗？「林初夏，你在对顾景深玩儿欲擒故纵那套是不是？」

我看了眼手表，半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顾家两个老家伙被你舔得五迷三道，只认你。「现在连顾景深都向着你。」苏晚晚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林初夏！你少装出那副毫不在乎的清高模样。」「你对顾景深那点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苏小姐，我和你并不熟。」我甩开她，「你和顾景深之间的事情，请你找他本人。」

「你和我不熟？「你就和顾景深熟是吗？「是我先和顾景深恋爱的，你这个第三者！」

我咬着牙，不与她争执。再过一条马路，江城在那边等我。苏晚晚却抓着我哭了：「林小姐，顾景深要跟我分手。「无论我怎么求他，他铁了心要跟我分手。「他明明那么爱我，他夸我优雅，温柔，他给我买房买车，他还带我环球旅行。「他明明说过要娶我，现在又说这些都是补偿我！「林小姐，你行行好，我不能没有他。」

苏晚晚本来就有些憔悴，这么一哭，更显得狼狈。上班高峰期，路人都绕开我们。我烦躁不已，可绿灯没亮，只能继续咬牙忍着。

苏晚晚又来抓我的电脑包：「林小姐，你既然对顾景深不感兴趣，你和他把话说清楚……」电脑包里有重要的东西，我下意识地后躲。

苏晚晚却像突然找到了我的把柄：「林初夏，你们永远没法摆脱我。」多么熟悉的语调。我几乎还看见她嘴角得意的笑容。

她猛拽我的电脑包，我往后拉的一瞬间，她松手，猝然后退。巨大的刹车声后，嘭——

21

我怎么忘了。苏晚晚是个赌徒。上辈子，她用拙劣的伎俩，赌顾景深信她。让一个谎言，横亘在我和顾景深之间整整八年。

这辈子她不惜以自己为筹码，赌顾景深的良心。顾景深倒是一直有良心。对她有良心。但这次的算计，恐怕不能如她所愿。

22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站在苏晚晚病床前：「我不该在马路边和她争执，不该在她抢电脑的时候不松手。」「哦，她不是要抢电脑，她只是情绪激动，抓着我的手说话。」

江城不满地拿胳膊撞了我一下。苏晚晚被车辆撞倒。幸亏临近红灯，我们拉扯时又不在主路，车辆减速了。

那车刹得也及时，只撞断了苏晚晚的一根肋骨和一条腿。监控画面不够清晰，只能看到是和我发生了冲突，说不好谁对谁错。江城当时却正在马路对面，看得清楚。

所以不满我的道歉。他不懂。在顾景深面前，解释就是「狡辩」。他永远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八年，够我长教训了。

果然，道歉的话说出口，苏晚晚泫然欲泣的表情僵住了，顾景深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苏小姐因为我而受伤，这些日子，我就和你一起照顾她吧？」我偏头看向顾景深。

出门的时候，江城愈发不满：「你是不是被喊多了林宝，脑子真成酱包了！「她自己掐好了时机往后倒的，关你什么事！「她摆明就想赖着姓顾的，你就让他们乌龟配王八，锁死不就好了！」

我扫一眼刚刚被苏晚晚拽红的手腕：「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测试软件，碰到一个讨厌的bug？「总缠着系统，修一次，跑了，关键时候冷不丁跑出来，又给我们来一下。「怎么对付这种bug，你当时怎么说来着？」

江城：「重写代码，彻底删除！」我点头：「重写代码，彻底删除。」

23

我很称职。早八晚五，比上班还准时。我终于体会到苏晚晚做那些事时的快感。原来让自己讨厌的人不快乐，是件这么快乐的事。

「景深，我的腿好疼。」顾景深正要起身。我拉住他：「都疼哭了，要叫医生吗？」顾景深点头，喊医生。

「景深，我好渴。」顾景深起身。我拉住：「护工阿姨细心，让她去吧。」

「景深，躺着好无聊，你能给我读读书吗？」我起身：「这种事情，我来吧。」

多来几次，顾景深也发现，我是故意的。他竟然表现得有些开心：「初夏，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已经跟苏晚晚分手了。「等她出院，我再给她一笔赔偿金，我和她就两清了。」

偶尔，病房里只有我和他时，他拿那双透着欢喜的眸子看着我：「然后我们一起回家。「你想住湖景还是市中心？「这次我们……」

我抬眼：「你打算给她多少赔偿金？」「一千万。毕竟……是我们的过错，医生说她的腿……」

一千万。我扯了扯唇角：「挺好。」

江城有时候也会过来，以工作的名义。他也不说话，埋头给我发信息：【这母慈子孝的，你在打什么算盘？】我回他：【暴风雨前，总是很平静。】

24

其实不是什么大招。离出院的日子越近，苏晚晚越焦躁。我知道她原本的计划。除了亲眼看见的江城，没人会相信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于是和上辈子一样，我成了她的「背锅侠」。也和上辈子一样，我和顾景深会因为她争吵。不一样的是，她不会离开。

利用顾景深对她的旧情和愧疚，理所当然地索取。或许她还巴不得自己落下点残疾，更有理由让顾景深对她负疚一辈子。

可我没有生气。我在顾景深开口要求之前，主动道歉。我也没有和顾景深吵架。甚至在她面前言笑晏晏，感情升温。

她心里没底了。她担心出院自己就会被抛弃。我挺想安慰她的。这不是还有一千万呢。

顾景深可真爱她啊。当然，能不能拿到，就看她的本事了。苏晚晚出院前三天。

顾景深眉角眼梢都是愉悦，开始跟我商量家中窗帘的颜色。「顾景深，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放下手中早点，平静地看着他：「我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不会再爱你，甚至不想再见到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景深神情恍惚地跟我回了病房。我又喊他：「景深哥哥。」没错，小时候我就这么喊他。这些日子我在苏晚晚面前也这么喊他。

一个比她的「景深」更能恶心人的称呼。「阿姨打电话来说你的实验室进贼了，我们回去看看你的实验室吧。」顾景深一听「回去」，眼睛就亮了。

可苏晚晚怎么会同意。她还没出院。顾景深也没跟她提过赔偿。我拐走顾景深，她可能就人财两空了。

「景深哥哥，走吗？」我偏头看着顾景深：「今天不走，就永远不回去了。」顾景深过来牵我：

「其实……其实不用回去啊！「景深，你的实验室有监控的啊！」苏晚晚慌忙地坐起来，喊护工给她拿电脑：「景深，之前忘记跟你说，我就是担心实验室进贼，早就装过监控了。「它现在是什么样，打开电脑看一看就知道啊！」

我亲眼看着顾景深的面色一寸寸变白。盯向苏晚晚的眼里迸射出不可置信：「你说，监控谁装的？」苏晚晚浑然未觉：「我去年就装啦，视频就连在我电脑上，我们现在就看！」

我又问特地来看热闹的江城：「小江总，我突然有些想不起来，我们的软件账号，昵称和头像都是唯一的吗？」江城：「当然不是。」

「那多申请一个账号，用同样的昵称和头像，很容易吧？」「当然。」「我记得微信也是这样？」「没错。」

「好了，江城，我们可以走了。」瞧。就这么简单而已。只是有的人，从来没想过去查一查。

25

顾景深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是一周后。七天时间，顾景深身上，仿佛过去了七年。消瘦得厉害，胡子拉碴。天在下雨。

他垂头站在雨丝里，衣裳被淋个透湿。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快下楼，看到我的时候，眼里闪过错愕，随即涌现疯狂的愧疚。

「对不起。」迟了八年的道歉，终于从他嘴里吐出，「对不起初夏。」他浑身颤抖地抱住我，滚烫的泪水落入我的衣领，「对不起初夏，那么多年，那么多次……我……」

他哽咽得无法继续。「都过去了。」我说。「不，是我错，是我的错初夏。」他将我抱得更紧，「你接受我的道歉好不好？」

我推开他。「顾景深，太迟了。」顾景深突然哭出了声：「可是我爱你，我爱你初夏……」「你走之后……」

「我走之后，你才发现你爱我是吗？」我笑了笑。「顾景深，你说你贱不贱？」

我捧着真心的时候，他肆意糟践。我死了，他玩浪子回头那一套。顾景深的脸猛然变得苍白。

「你爱的，不过是得不到的罢了。」白月光和白米饭，红玫瑰和蚊子血，永恒的论题。

「不，初夏，我爱的是你！上辈子我想得很清楚了……」「但我不爱你了。」我望着他：「我说过，我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不会再爱你，甚至不想再见到你。」「不是玩笑话，不是气话。」「你还要像八年前那样，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吗？」

顾景深蹒跚了一步，脸色一寸寸地灰败下去。「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我收回眼神。转身。

26

其实我能猜到上辈子后面的剧情。无非是我死后顾景深「追悔莫及」。大概他最后也没娶苏晚晚，否则不会总念叨着「亏欠」。

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后悔，不该由我来买单。

方可儿回来时，还在跟我说看到顾景深站在楼下淋雨。我没再管他。洗漱完打了几盘游戏就睡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想要怎样他随意。

只是没几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顾景深病了。顾家两老找她，说他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喊的全是我的名字。

「你不是说小深有女朋友了你不想自己难过，才让我们瞒着你在上海的事？」「现在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听说他跟那个女朋友分手了，初夏啊，你不是最喜欢小深？要不……」

「妈，都是过去的事了。」上辈子最大的错误之二，我和顾景深之间的决裂，一直瞒着家里人。一开始是心有希冀，认为我和顾景深之间还有转圜。后来爸爸身体不好。

顾景深一直是他最得意的女婿人选，我开不了口。目睹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才明白。什么女婿，什么实验室，哪里有他们的宝贝女儿重要？

所以这辈子一开始，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我的想法，打算。果然，不管妈妈还是爸爸，都是支持我的。他们希望我幸福。

「那你……要不给他打个电话？毕竟从小……」「不要了。」第一次做人，犯错情有可原。第二次，就是蠢了。

27

江城问我：「你这就算把人弄死了？」我点头：「对啊。」法治社会，还真能把人弄死不成？可我让那两个人，都没法来再找我的麻烦了啊。

顾景深病好后，就和苏晚晚打起了官司。据说要拿回分手前给她的物质补偿。苏晚晚当然不同意。两人撕扯得连我大学的班级群里都在讨论。

我没太关注这些。我们的第一款软件上线了。好评不断，下载量一路攀升。我每天睁眼就看数据，闭眼就想新软件，偶尔看到地铁上有人用我们的软件，都能高兴老半天。

瞧，生活中有很多喜悦，并不只有爱情能带给我们。稍微有点空时，我开始继续学习。能搭上江城的快车，是靠重活一次的金手指。

可现在的我比谁都清楚，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靠得住。选择的多少，在于能力的大小。我们的第二款软件上线时，顾景深又开始出现在我的世界。

跟着我上下班。我本来不想理他，路不是我家的，他想怎么走我管不着。有天发现我去培训班他都跟，实在忍无可忍：「顾景深，你重来一次，就为了这么跟着我吗？！」

他径直回答：「是。」我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好了，我们两清了，你可以消失了。」

顾景深的唇抖了抖，没说出话来。我转身要走，他却突然开口：「初夏,我过去那么对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心机？」「现在又说喜欢你,是不是让你很恶心？」「我破坏了你的幸福……」

我脚步顿住。他还真记得啊。那些伤害过我的话。

「是啊。」我回头，望着他：「顾景深，你的心机让人胆寒！」「你的喜欢让人恶心！」「你破坏了我的幸福,这一辈子……」我静静地看着他，「顾景深，祝你幸福。」

转身就走。广告牌的玻璃上，顾景深的倒影慢慢抱住脑袋,佝偻着弯下腰。

28

顾景深终于彻底退出我的人生。半年后,我顺利通过考试,申请到英国一所名校的offer。前脚在机场和伙伴们告别，后脚在学校报道处碰到江城。

「我毕业了。」他扬着下巴，志得意满时的标志动作，「只有你能来读研,我就不能了？」没办法，只能由着他。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扭曲的八年，我错过的,或许远不止我以为的那些。那是一次高中的校友会。星辰科技已经小有名气,江城成了现场红人,被一群人围得密不透风。

「我就说你小子有潜力，当初要投资你,你非不乐意！」「滚滚滚，我江哥又不缺钱,还需要你去投资？」

我到嘴边的酒顿住，抬眼看过去。第一次，在江城脸上看到了心虚的表情。

29

再后来，我在上海生根,把爸妈接到了身边。和上辈子的人生轨道几乎再无交集。极偶尔，我才会从爸妈嘴里，或是方可儿嘴里，听到顾景深的消息。

多年前那桩官司顾景深赢了，苏晚晚没从他身上捞到任何好处。可两人的拉扯并没结束。先有顾景深全行业封杀苏晚晚，后有苏晚晚故技重施,掐好了时间往马路上倒。

这次如她所愿，落下终身残疾。两人又是一番撕扯。其实我见过他一次。爸妈把房子卖了，我回去办最后的手续。

江城开的车。等红灯时,他说笑：「不是说临市是协和医院的天下，随处都是协和的标志？怎么我瞧着，一个没见到。」

和上辈子的红火不同，这些年协和可以说是一泻千里。我刚要答话,瞥见窗外熟悉又陌生的人影。顾景深甩开身边的姑娘，姑娘跌坐在地上，看起来在哭。

又马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他。他一脸冷肃往前走，正好也瞟了过来。四目相对，他脚步猛地一顿。

绿灯亮，江城踩下油门。我收回眼神。错身而过。我和他早该如此。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