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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在上:摄政王她权倾天下全文阅读(谢惊澜楚云昭)最新章节_公主在上:摄政王她权倾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32:58 

楚云昭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胃部一阵绞痛。宫女们刚刚为他梳好惊鸿髻,插上金步摇,现在正忙着往他脸上涂抹胭脂。

"殿下...不,公主,请抬头。"老宫女颤抖着手为他画眉。

他闭上眼,任由那些冰凉的手指在他脸上游走。三个月前,当父皇宣布要将他以公主身份嫁往北燕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北燕要的是公主和亲,朕只有儿子。"父皇的声音在御书房回荡,"云昭,你容貌最似你母后。"

"可我是男子!"他当时几乎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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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地或和亲,你选一个。"父皇的眼神冰冷如铁,"北燕摄政王谢惊澜刚刚灭了西凉,下一个就是我们大周。"

现在,送亲的队伍已经抵达北燕都城。楚云昭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若那谢惊澜发现真相,他便自行了断,绝不受辱。

"公主,该上轿了。"礼官在门外催促。

楚云昭深吸一口气,迈步时故意踉跄了一下,惹得宫女们惊呼连连。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在练习女子步态,甚至在膝盖间绑上细绳限制步幅。屈辱,但必须完美。

轿帘放下的瞬间,他透过珠帘缝隙看到了北燕的皇城——黑墙金瓦,气势恢宏,与江南风格的大周宫阙截然不同。更远处的高台上,一个身着玄色蟒袍的身影正冷冷注视着送亲队伍。

即使隔着这么远,楚云昭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审视与怀疑。

谢惊澜。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舌尖泛起苦涩。那个传说中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摄政王,就是他未来的"夫君"。

第一章

大雍朝的雪下得极早。

送亲的队伍行至北境时,天地已是一片苍茫。寒风卷着碎雪扑打在朱红的轿辇上,金线绣成的凤凰纹路被冻得僵硬,像一只折翼的囚鸟。

谢惊澜勒马立于高坡,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眯起眼,望着那顶华贵却孤绝的轿辇,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王爷,北燕使团已至十里亭,礼部请您过去。”副将低声禀报。

谢惊澜没动,指尖轻轻摩挲着马鞭,目光仍锁在那顶轿子上。

“听说这位‘云昭公主’深居简出,连送亲宴都未露面?”

副将迟疑一瞬,低声道:“据传公主体弱,受不得风。”

谢惊澜嗤笑一声,正欲开口,忽见轿帘被风掀起一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速将帘子按了回去。

那绝不是女子的手。

谢惊澜眸色骤冷。

夜半,驿站。

谢惊澜无声翻入后院,指尖银光一闪,窗栓应声而落。她轻巧地跃入内室,落地时连一片尘灰都未惊起。

屋内未点灯,唯有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床榻上纱帐低垂,隐约可见一道人影侧卧其中。

谢惊澜缓步靠近,剑尖挑开纱帐——

空的。

身后骤然袭来一道劲风!

她旋身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在黑暗中炸响。对方招式凌厉,逼得她连退三步,后背抵上屏风。

“王爷夜闯闺阁,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低沉的男声带着笑意,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

谢惊澜冷笑,反手一剑刺向声源处,却听“铮”的一声,剑尖被什么物件抵住。

月光忽然大亮。

楚云昭斜倚在窗边,手中金簪稳稳架住她的剑。他未戴面纱,烛火下喉结线条分明,唇角噙着懒散的笑。

“王爷这双手,倒是比闺阁女子更纤柔。”

谢惊澜眸色一沉,正欲动作,忽听窗外传来破空之声——

“嗖!”

三支弩箭穿透窗纸,直取楚云昭后心!

电光火石间,谢惊澜一把扯过他,箭矢擦着两人鬓发钉入墙中。楚云昭被她按在身下,长发散了一地,却仍笑得从容。

“看来有人不想让本王活着到北燕。”

院外杀声骤起。谢惊澜一把将他拽起,冷声道:“不想死就闭嘴。”

楚云昭顺势贴近她耳畔,轻声道:“那王爷可要护好本宫。”

谢惊澜咬牙,挥剑斩开迎面射来的箭雨,踹开房门冲入风雪之中。

黎明时分,厮杀止息。

谢惊澜甩去剑上血珠,回头看向靠在树下的楚云昭。他外袍早已不知丢在何处,单薄中衣被血浸透,却仍慢条斯理地束着散乱的长发。

“王爷看够了?”他抬眼,眸中映着朝霞,竟显出几分妖异。

谢惊澜扔去一件大氅,冷声道:“明日入京,你若再敢耍花样——”

楚云昭接住衣裳,忽然凑近她,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

“王爷放心,”他笑得意味深长,“好戏才刚开始。”

远处传来号角声,北燕使团的旗帜已隐约可见。谢惊澜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雪地里的男人。

风卷起他染血的衣摆,像一面破碎的旗。

第二章

凤栖宫的朱漆大门在楚云昭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站在殿中央,指尖轻轻抚过鎏金雕花的妆台,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精致的脸——眉如远山,唇若涂朱,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句"倾国倾城"。

只可惜,这张脸是假的。

楚云昭低笑一声,随手扯下耳垂上的珍珠坠子,丢进妆奁里。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殿内的每一处陈设——描金屏风、青玉香炉、绣着百鸟朝凤的锦帐,无一不是按公主规格精心布置的。

"倒是费心了。"他轻声道。

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楚云昭眸光一敛,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掩唇轻咳起来。

"公主,该用药了。"

年迈的嬷嬷端着药碗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宫女。楚云昭垂眸,作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任由她们搀扶着坐到榻上。

"嬷嬷,我的嫁妆可都安置妥当了?"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怯意。

"回公主,都已入库。只是......"嬷嬷欲言又止,"那几口装机关物件的箱子,礼部说于礼不合,暂扣在了偏殿。"

楚云昭指尖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仍是温顺:"无妨,明日我亲自去瞧瞧。"

待嬷嬷退下,他立刻起身,从枕下摸出一把精巧的铜钥匙。

子时三刻,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入凤栖宫偏殿。

谢惊澜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借着月光打量四周——殿内堆满了箱笼,最显眼的是三口乌木大箱,箱盖上烙着北燕皇室的火漆印。

她轻嗤一声,拔出匕首撬开第一口箱子。

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檀木匣子。谢惊澜随手打开一个,瞳孔骤然收缩——

匣中是一具精巧的机关雀鸟,鸟喙处闪着幽蓝的寒光。她小心拨动机关,雀鸟立刻展开翅膀,喉间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激射而出,深深钉入梁柱。

"淬了毒......"谢惊澜眸光渐冷。她迅速检查其他匣子,发现尽是些暗器机关,件件都能杀人于无形。

正当她准备打开第二口箱子时,耳尖忽然一动——

有人来了。

谢惊澜闪身躲到屏风后,只见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月光下,"云昭公主"一袭素白中衣,长发未束,赤足踩在地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楚云昭似乎对殿内有人毫不意外。他径直走到箱子前,从怀中取出铜钥匙,打开了谢惊澜没能撬开的第二口箱子。

箱盖掀开的瞬间,谢惊澜呼吸一滞——

里面竟是一套完整的攻城器械模型,虽缩小了数倍,但结构精妙,连投石机的绞盘都做得一丝不苟。

楚云昭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些器械,忽然轻笑一声:"王爷看了这么久,不打算出来见见吗?"

谢惊澜心头一震,但很快镇定下来。她从容走出屏风,剑尖直指楚云昭咽喉:"公主好雅兴,深夜把玩这些杀人利器。"

楚云昭不慌不忙,甚至向前走了一步,让剑尖抵在自己喉结上。他微微仰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部曲线:"王爷擅闯本宫寝殿,又是何道理?"

谢惊澜冷笑:"本王巡查宫禁,发现有人私藏军械,自然要查个明白。"

"军械?"楚云昭忽然笑了,他转身从箱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弩机,"王爷请看。"

他按下机关,弩机突然变形展开,竟化作一架七弦琴!

"不过是些精巧玩意儿,给闺阁解闷用的。"楚云昭指尖拨过琴弦,发出清越的声响,"王爷若不信,大可都拿去查验。"

谢惊澜眯起眼睛,剑尖纹丝不动:"那第一口箱子里的毒针又作何解释?"

楚云昭叹了口气,忽然开始解衣带。谢惊澜一惊:"你做什么?"

"给王爷看个明白。"

素白中衣滑落在地,楚云昭转过身,露出光洁的后背——上面布满了狰狞的鞭痕,最新的一道还在渗血。

"北燕皇宫不比大雍太平,"他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些东西,不过是让我活到和亲那日的保障罢了。"

谢惊澜一时语塞,剑尖微微下垂。就在这瞬间,楚云昭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

"王爷小心——"

"嗖!"一支弩箭擦着谢惊澜耳际飞过,深深钉入地面。

楚云昭将她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按动墙上机关,殿顶突然降下一张铁网,将潜入的刺客团团罩住。

"看来有人不想让王爷查出真相。"他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

谢惊澜猛地推开他,却见楚云昭已经走向殿角的浴桶,开始旁若无人地宽衣解带。

"你......"

"王爷不是要查吗?"楚云昭背对着她,声音带着笑意,"不如查个彻底。"

水声哗啦,他踏入浴桶,氤氲的热气中,一件白色布帛缓缓浮上水面——

那是染血的束胸布。

谢惊澜瞳孔骤缩,而楚云昭已经靠在桶沿,懒洋洋地抬眼:"现在,王爷满意了吗?"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惊澜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跃出窗外。

楚云昭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抬手从水中捞起束胸布,轻轻拧干。

"游戏才刚开始呢,摄政王大人。"

第三章

五更鼓刚过,太极殿外已候满了文武百官。

谢惊澜一袭玄色朝服立于阶前,腰间玉带映着晨曦,衬得她愈发清冷肃杀。昨夜凤栖宫的一幕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浮在水面的束胸布,那满背的鞭痕,还有楚云昭似笑非笑的眼神。

"王爷。"礼部尚书凑上前,低声道:"北燕使团递了国书,说要办什么’两国棋会’。"

谢惊澜眉头一蹙:"何时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礼部尚书擦了擦汗,"那云昭公主亲自写的折子,说是要’以棋会友,共修邦谊’。"

她冷笑一声,目光扫向大殿另一端。楚云昭正被宫女搀扶着踏上玉阶,一袭月华裙逶迤及地,弱柳扶风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回头,隔着重重人影对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干净澄澈,与昨夜判若两人。

辰时三刻,金銮殿上已摆好棋枰。

楚云昭跪坐于蒲团,广袖垂落如云。他指尖拈着一枚黑子,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久闻大雍棋道精深,今日特来讨教。"他声音轻柔,却让满朝文武都听得清楚,"不知哪位大人愿与我对弈?"

几位棋待诏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应声——赢了怕得罪北燕,输了又损国体。

谢惊澜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忽然出列:"本王来。"

楚云昭眸光微闪,笑意更深:"求之不得。"

宫人连忙重新布席。谢惊澜在他对面坐下时,闻到了一缕极淡的药香——是疗伤用的金疮药。她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手腕,果然在广袖遮掩下看到一圈细布。

"猜先?"他递过棋罐。

"不必。"谢惊澜直接落子天元,"公主请。"

楚云昭挑眉,黑子随即贴上。起初几十手皆是寻常布局,直到谢惊澜的白子突然打入黑阵——

"啪!"

楚云昭的棋子落在了一个极刁钻的位置。谢惊澜执子的手一顿,瞳孔微缩——那不是棋谱上的定式,而是北境边防图的标记!

她猛地抬头,却见他正专注地盯着棋盘,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若不是方才那一步,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场普通对弈。

谢惊澜沉思片刻,白子故意落在雁门关对应的星位。

楚云昭唇角微勾,黑子立刻封住白棋出路——正是北燕铁骑上月突袭的路线。

殿中渐渐安静下来,群臣都察觉到这场对弈的非比寻常。棋至中盘,谢惊澜忽然推枰而起:"公主棋艺高超,本王认输。"

楚云昭却按住她的手:"三局两胜,王爷莫非怕了?"

他指尖冰凉,在她腕间轻轻一划。谢惊澜倏地抽回手,却见掌心多了一枚极小的玉哨。

"那便再下一局。"她重新落座,将玉哨藏入袖中。

第二局开始,楚云昭的棋风突变。黑子不再凌厉逼人,反而处处为白棋留出生路。当谢惊澜的白子落在"女子科举"对应的星位时,他忽然以黑子相围,形成个精巧的"活眼"。

——这是在暗示支持新政。

谢惊澜深深看他一眼,白子突然打入敌阵最深处。楚云昭似乎早有所料,黑子立刻迎上,两色棋子竟在棋盘中央拼出个"女"字!

满朝哗然。

老御史当场跳起来:"妖女惑众!女子入仕乃逆天而行!"

楚云昭恍若未闻,只专注地望着棋盘:"最后一局,王爷可敢下完?"

谢惊澜扫视群臣,忽然冷笑:"有何不敢?"

第三局开始前,楚云昭示意宫人换了副新棋盘。这棋盘看似普通,但当谢惊澜的白子落下时,却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是磁石!

棋子落得越多,棋盘上的图案就越清晰。当最后一子落下时,满朝文武都倒吸一口凉气——

棋子竟拼出了先帝的笔迹:"双月同天,雌雄莫辨"。

谢惊澜霍然起身,却见楚云昭正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了个"慈"字,又迅速抹去。

"王爷棋艺超群,是云昭输了。"他盈盈下拜,广袖拂过棋盘,所有棋子瞬间移位,方才的图案荡然无存。

谢惊澜盯着他低垂的脖颈,忽然注意到他左手腕内侧有一道月牙形胎记——与自己右腕上的如出一辙。

当夜,谢惊澜潜入藏书阁查证先帝手迹。

烛火摇曳中,她比对着楚云昭今日在棋盘上拼出的字迹。确实一模一样,甚至连"月"字末尾那个特有的顿笔都分毫不差。

"王爷在找这个?"

慵懒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谢惊澜猛地转身,剑已出鞘三寸——楚云昭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架间,手中正把玩着一卷泛黄的诏书。

月光从窗棂洒入,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他没穿女装,只随意披了件素白中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谢惊澜剑尖直指他咽喉:"你到底是谁?"

楚云昭不慌不忙地展开诏书:"二十年前,先帝最宠爱的贵妃诞下双生子,却被钦天监批为’日月相冲,国祚不祥’。"他指尖抚过诏书上朱红的玺印,"贵妃被赐死,两个孩子......"

"一个送去了慈幼局,"谢惊澜冷声接道,"一个送去了北燕为质。"

楚云昭笑了:"王爷果然知道。"他忽然靠近,近到能数清彼此的睫毛,"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分开吗?"

谢惊澜正要回答,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楚云昭迅速将诏书塞入她怀中,闪身躲到书架后。

掌灯太监进来时,只见谢惊澜一人立于案前。

"王爷,太后请您过去。"

待太监退下,谢惊澜再回头,楚云昭已经不见踪影。唯有案几上的烛台旁,多了一堆纸灰——

他烧了什么东西。

谢惊澜拨开灰烬,找到半片未燃尽的画纸。上面依稀可辨是个女子的画像,眉目与楚云昭有七分相似。

画角题着三个小字:云昭公主。

第四章

春猎前夜,钦天监上奏".经天,主大凶",满朝文武力劝取消围猎。谢惊澜当庭斩了奏折,血溅丹墀:"妖言惑众者,斩!"

没人看见楚云昭在珠帘后轻轻勾起的嘴角。

猎场旌旗招展,谢惊澜一骑当先冲入密林。她今日未着朝服,只穿件玄色劲装,金线绣的麒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后传来细碎马蹄声——楚云昭乘着月白色小轿,纱帘被风吹起,露出半张施了胭脂的脸。

"公主还是回帐歇着好。"谢惊澜勒马挡在轿前,"林中多猛兽。"

楚云昭咳嗽两声,广袖掩唇:"本宫...想看看大雍风光。"他指尖在轿辕上轻叩三下,正是那夜棋盘上的暗号。

谢惊澜眸光微动,忽然调转马头:"跟紧了。"

两人一前一后深入密林,侍卫都被甩开半里之遥。行至断崖处,谢惊澜突然听见弓弦震动声——

"小心!"

箭矢破空而来,她纵身扑向轿辇。楚云昭却比她更快,白绫自袖中飞出,凌空卷住三支淬毒箭矢。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第四支箭已到谢惊澜后心!

楚云昭猛地将她拽入轿中。箭尖擦过手臂,血珠溅在他雪色衣襟上,晕开点点红梅。

"王爷好沉。"他轻笑,呼吸喷在她耳畔。轿内狭小,谢惊澜几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鼻尖全是清冽的药香。

外面杀声骤起。谢惊澜正要起身,忽然浑身一僵——四肢竟使不上力!

"箭上有毒..."她咬牙道,眼前开始发黑。

楚云昭神色骤变,一把撕开她袖口。伤口周围已泛起蛛网般的青纹,正是南疆奇毒"锁魂散"的症状。他毫不犹豫俯身,唇瓣贴上伤口。

"你——"谢惊澜瞳孔紧缩。温热触感伴随着刺痛,楚云昭竟在为她吮毒!

吐第三口血时,他唇色已泛青。远处追兵声越来越近,楚云昭突然抱起她跃出轿辇,直奔断崖下的寒潭。

"抱紧我。"

冰凉潭水淹没头顶的瞬间,谢惊澜感觉他手指在自己腰间灵活游走——竟在解她的衣带!

水中视线模糊,只见白衣浮沉如月。楚云昭的长发像海藻般散开,缠上她的手腕。外袍被水流冲走,露出内里层层裹着的束胸布。

奇怪的是,他也在解自己的衣裳。

两人衣衫尽褪,随波逐流。谢惊澜忽然瞪大眼睛——楚云昭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间,竟有一道与她腰间剑伤完全吻合的疤痕!

仿佛是被同一把剑贯穿而过。

毒素让意识逐渐涣散。朦胧中,她感觉楚云昭将她拖上岸,冰凉指尖按在她心口。

"慈...幼局..."他似乎在呓语,"双生...朱颜改..."

谢惊澜想抓住他的手腕问个明白,却陷入昏迷。最后的触感,是他将什么药丸渡入自己口中。

再醒来时已在王帐。老太医正在把脉,见她睁眼连忙跪拜:"王爷洪福齐天!那毒若再晚半刻..."

"云昭公主呢?"她哑声问。

太医面露难色:"公主为救王爷,寒气入体引发旧疾,现在..."

谢惊澜掀被下榻,赤足走向隔壁营帐。侍卫要拦,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帐内药香浓得呛人。楚云昭静静躺在衾被间,面色比雪还白。谢惊澜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拨开他衣领——锁骨下方果然有一枚月牙胎记,与她腕上的一模一样。

"王爷这是..."老太医跟进来,见状大惊。

谢惊澜冷声:"诊脉。"

太医哆哆嗦嗦搭上楚云昭手腕,片刻后突然"咦"了一声:"公主脉象怎会..."

"说。"

"这...这分明是男子脉象啊!"太医吓得打翻药箱,"可公主明明..."

谢惊澜看向昏迷中的楚云昭,忽然注意到他枕边露出半截药瓶。她抽出来细看,瓶身小字已经磨花,只隐约辨得"朱颜"二字。

"此为何物?"

太医接过嗅了闻,脸色骤变:"像是传说中的’朱颜改’,前朝秘药。服之可改脉象、易嗓音,只是..."他压低声音,"毒性剧烈,服用超三年必伤脏腑。"

谢惊澜攥紧药瓶,瓶身在她掌心裂开细纹。帐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她迅速将药瓶塞回原处。

太后身边的李嬷嬷闯进来,眼睛直往榻上瞟:"听闻公主为救王爷受伤,太后特赐百年人参..."

"放下吧。"谢惊澜挡在榻前,声音比冰还冷,"公主需要静养。"

待闲人退尽,她俯身在楚云昭耳边低语:"我知道你醒着。"

果然,那双桃花眼缓缓睁开,清明得不似病人。他虚弱地笑了笑,却问出惊心动魄的话:

"姐姐现在信我了吗?"

帐外惊雷炸响,春雨倾盆而下。

第五章

贡院门前人头攒动,女子科举第一场正在放签。谢惊澜按剑立于明远楼上,看着那些穿儒衫戴方巾的姑娘们排队入场,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敲击——三长两短,是暗卫的警示信号。

楚云昭今日称病未至,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一切。

"轰——!"

爆炸声从东侧考棚传来时,谢惊澜已经跃下高楼。气浪掀翻了三间考舍,浓烟中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她踹开扭曲的栅栏,迎面撞上几个蒙面人正在泼油。

"找死!"

剑光如雪,最先那人喉间绽开红线。其余刺客见状,竟不逃反进,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谢惊澜瞳孔骤缩——他们想焚毁整个贡院!

千钧一发之际,数道白绫破空而来,精准缠住刺客手腕。火折子纷纷落地,在青砖上烫出焦痕。谢惊澜回头,只见楚云昭的轿辇停在街角,轿帘微动,显然方才出手的是他。

"救人!"她朝暗卫厉喝,自己则冲向最危险的东侧。

考棚已经坍塌大半,梁柱燃烧着砸落。谢惊澜踢开一根着火的横木,发现下面压着个穿儒衫的少女,左腿被铁钉贯穿,鲜血汩汩涌出。

"坚持住。"她劈断木梁,将人抱起。少女在她怀里发抖,却死死攥着半截毛笔:"我的答卷..."

"会有的。"谢惊澜斩钉截铁,抱着她冲出火场。

刚踏出浓烟范围,就看见楚云昭站在空地上指挥救人。他今日难得未施脂粉,素白襦裙被火星燎出几个小洞,却浑不在意。见谢惊澜抱人出来,他立刻迎上前:"给我。"

"你——"

"太医院的人马上到。"楚云昭已经接过伤者,手法娴熟地按压止血,"东城还有三处爆炸,你的兵符能调西大营的兵。"

谢惊澜深深看他一眼,解下腰间玉佩掷过去:"凭此物可通行各门。"

楚云昭接住玉佩,突然拔出金簪,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价值连城的和亲玉佩一分为二!

"你做什么?!"

"没有夹板。"他语气平静,用锋利的玉片边缘划开少女裤腿,将两块碎玉一左一右贴在骨折处,再扯下披帛牢牢固定,"玉能镇血,总比断了强。"

谢惊澜怔在原地。阳光穿透烟尘照在楚云昭侧脸,他睫毛上沾着灰,却显得眼神格外清亮。

远处传来马蹄声,西大营的援兵到了。

太医院忙到掌灯时分。

谢惊澜推开配药房的门时,楚云昭正在碾药。他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几道新鲜擦伤,药碾在他手下发出规律的"咯吱"声。

"锁上门。"他没抬头,"柜子第二格有金疮药。"

谢惊澜反手落栓,却没去拿药,而是径直走到他面前:"刺客用的是燃灯散。"

楚云昭动作一顿:"前朝秘药,见血封喉。"

"你知道。"这不是疑问。

他终于抬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我还知道,燃灯散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二十年前的慈幼局大火。"

药杵与臼底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谢惊澜突然按住他的手:"你当时在场。"

"姐姐不也是?"楚云昭抽出手,从袖中取出本册子,"看看这个。"

谢惊澜翻开,发现是密码记录。但奇怪的是,所有字符都是反写的。她试着对着烛光看背面,突然认出这是北境方言的镜像文字!

"你在调查北燕细作?"

楚云昭不答,反而从药柜深处取出个铁盒。盒里整齐码放着几十个小瓷瓶,每个都标着日期——最近的那瓶,墨迹还未干透。

"每日一丸,十年不断。"他晃了晃瓷瓶,药丸碰撞声清脆得像催命符,"太后赐的’养颜丹’,实则是朱颜改。"

谢惊澜猛地攥住他手腕:"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楚云昭轻笑,"说真公主早就死在北燕?说我这个替身被喂了十年毒就为今天?"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还是说...我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窗外传来打更声,子时到了。楚云昭抹去唇边血迹,又变回那个温婉的云昭公主:"王爷该回了,明日还有好戏呢。"

谢惊澜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玉佩碎了,和亲之约便不作数了?"

楚云昭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襟,闻言指尖一顿。镜中映出两人身影,一立一坐,中间隔着跳跃的烛火。

"玉碎了可以补,"他轻声道,"人碎了就难了。"

夜风吹开窗扉,将案上密码本翻到最后一页。谢惊澜瞥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代号,最近的墨迹写着——

【三月初七,贡院,女科】

第六章

刑场上的风裹挟着血腥气,卷起谢惊澜散落的发丝。她跪在断头台上,玄铁锁链深深勒进腕骨,却挺直脊背如青松。台下百姓窃窃私语,谁都不敢相信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会以"女子干政"的罪名被问斩。

监斩官展开圣旨的手在发抖:"谢氏惊澜,女扮男装祸乱朝纲...即刻腰斩..."

谢惊澜冷笑,目光扫过监斩台——太后垂帘后隐约露出半张脸,而本该在列的楚云昭却不见踪影。

三日前,宗人府地牢。

谢惊澜在黑暗中数着水滴声。谋害宗亲的罪名来得蹊跷,那晚她明明只是去查证先帝遗诏,却撞见安亲王胸口插着自己的佩剑。

铁门突然打开,楚云昭提着宫灯走进来。他今日未施粉黛,素白中衣外披着墨色大氅,像是从夜色里裁下的一抹影子。

"王爷好雅兴。"他蹲下身,指尖抚过她染血的囚衣,"地牢潮湿,可别染了风寒。"

谢惊澜抬眸看他:"公主来送断头饭?"

楚云昭轻笑,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密折:"安亲王根本没死。"他展开绢帛,上面详细记载着太后用易容术李代桃僵的计策,"那具尸体胸口剑伤是假的,真正的安亲王正在别院养病。"

"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楚云昭突然凑近,唇几乎贴上她耳垂,"我要你活着看明日的大戏。"

他起身时,一枚冰凉的物件滑入谢惊澜衣襟——是半块碎玉,边缘磨得锋利如刃。

此刻刑场上,刽子手的大刀已经举起。

谢惊澜忽然长笑一声:"且慢!"

她从怀中掏出那半块碎玉,当众划开束发金冠。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更惊人的是,那些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转眼已成雪白!

"谢氏惊澜确是女子。"她声音响彻刑场,"但先帝遗诏在此——"

白发飞扬间,她竟从舌底吐出一枚玉匙,精准打开腕间镣铐!这是楚云昭那夜渡给她的"药丸"真容。

人群哗然中,谢惊澜夺过刽子手的刀,一刀劈开监斩台:"女子身份入仕,今日便用女子方式赴死!"

她挥刀割断满头白发,发丝如雪纷扬:"此身可诛,新政不可废!"

太后在帘后厉喝:"放箭!"

数百羽林军张弓搭箭,却在箭出刹那,刑场四周突然升起红绸帷幕!箭矢射入绸缎如泥牛入海,而谢惊澜的白发已被一道红绫缠住——

"本王还没准你死。"

楚云昭立在朱雀楼顶,手中红绫另一端系着谢惊澜的断发。他今日破天荒地着了男装,墨发高束,腰间却仍系着女子禁步。随着他振袖一挥,红绸裹着断发飞向人群,所过之处羽林军纷纷倒地——绸上竟淬了麻药!

谢惊澜趁机跃上楼顶,楚云昭一把扣住她手腕:"走!"

两人在屋脊间疾奔,身后追兵的呼喊渐渐远去。楚云昭带她拐入一处荒废的祠堂,推开神龛露出地道:"下去。"

地道尽头是座隐秘地宫。当谢惊澜看清墙上壁画时,呼吸骤然停滞——

画中贵妃怀抱双婴,左右各立一位嬷嬷。左边嬷嬷正将玉佩系在女婴腕上,而右边嬷嬷...竟在给男婴喂食黑色药丸!

"朱颜改..."谢惊澜抚过壁画,指尖沾满陈年朱砂,"他们从开始就想让你做傀儡。"

楚云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呕出的血溅在壁画上。他抹去唇角血迹,苦笑道:"姐姐现在才明白?"

地宫忽然震动,头顶传来挖掘声。楚云昭迅速按动机关,壁画翻转露出密道:"钦天监找到这里了。"

谢惊澜却不动:"你早知道太后计划。"

"是。"

"安亲王的事也是你布局。"

"不错。"

谢惊澜猛地将他按在墙上:"为什么割发那日要穿男装?"

楚云昭怔了怔,忽然笑出声。他贴着谢惊澜耳廓轻声道:"因为想让你记住...我本来的样子。"

密道入口轰然坍塌前,谢惊澜最后看到的,是他腕间与自己成对的月牙胎记。

第七章

地宫深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纠缠如宿命。

楚云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谢惊澜的袖口,像绽开的红梅。他踉跄着扶住石壁,从怀中摸出瓷瓶倒出药丸,却被谢惊澜一把扣住手腕。

"十年了..."他喘息着笑,"不差这一时半刻。"

谢惊澜夺过药丸碾碎在指尖,朱红色的粉末簌簌落下:"这是穿肠毒药!"

"我知道。"楚云昭倚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从八岁起,每日一颗。"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与谢惊澜毒发时的症状一模一样,只是更深更密,"太后说,这叫’朱颜不改’。"

烛火爆了个灯花。谢惊澜跪下来,颤抖的指尖抚上那些毒纹。她忽然撕开自己的衣襟,雪白肌肤上赫然是同样的纹路:"为什么...我也有?"

楚云昭瞳孔骤缩。他猛地抓住谢惊澜肩膀:"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七日前在猎场..."

"不对!"楚云昭厉声打断,"朱颜改需长期服用才会显纹!"他扯过谢惊澜的手腕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从小就被下毒...有人延缓了毒性发作..."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碎石簌簌落下。远处传来铁器凿墙的声响,追兵将至。

楚云昭却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谢惊澜心口的毒纹:"慈幼局的嬷嬷...是不是每月都给你喝’补药’?"

谢惊澜倏地想起那些黑褐色的药汁,每次喝完都会昏睡整日。她曾以为是治疗剑伤的...

"我们都被骗了。"楚云昭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癫狂,"太后要的不是傀儡,是祭品!"他忽然剧烈咳嗽,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双生子服毒十年...月蚀之夜...以血祭天可改国运..."

"轰——"

墙壁被撞开个大洞,火把的光照进来。楚云昭用尽最后力气将谢惊澜推向暗门:"走!去找钦天监的..."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穿透他右肩。楚云昭闷哼一声,却借势旋身,袖中暗器精准射中三名弓箭手。谢惊澜拔剑斩落后续箭矢,拽着他滚入神龛后的暗道。

暗道狭窄,两人不得不紧贴在一起。楚云昭的血浸透谢惊澜的后背,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为什么救我?"她哑声问。

黑暗中,楚云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谢惊澜心脏猛地揪紧。她想起壁画上那对婴孩,一个系玉佩,一个喂毒药——原来他们从出生起就被当作棋子。

暗道尽头是间密室,供着前朝皇族的牌位。楚云昭踉跄走到供桌前,从香炉底部挖出把钥匙:"打开...左边第三个抽屉..."

抽屉里是厚厚一叠药方,每张都标注日期。谢惊澜翻到最近那张,上面写着:"月蚀前三日,双毒相冲,需以血脉至亲的心头血为引..."

落款是太后的私印。

"明日就是月蚀..."楚云昭靠在供桌边喘息,"她会在太庙行祭..."

谢惊澜突然注意到供桌上并排放着两块长生牌位,分别写着她们的名字。牌位前各有一盏油灯——她的那盏灯焰明亮,而楚云昭的已经微弱如豆。

"你早就知道..."她声音发抖,"自己活不过月蚀..."

楚云昭没回答,只是望着那些牌位轻笑:"小时候在慈幼局,我常偷溜出去看星星。"他咳了几声,"有一次看见个小姑娘在练剑,那么小的个子...却能把木剑舞得虎虎生风..."

谢惊澜握剑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她记得那个冬天,有个病弱男孩总躲在树后看她练剑。

"后来我被送去北燕..."楚云昭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已经发霉的麦芽糖,"一直想告诉你...你的剑法...很好看..."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

谢惊澜突然拽着他跪在祖宗牌位前,扯下自己一缕白发与他的黑发结在一起:"谢氏列祖在上,今日我二人结为..."

"夫妻。"楚云昭接上她的话,嘴角溢出鲜血却还在笑,"姐姐终于肯认我了。"

雨声中,他们对着烛火三叩首。楚云昭的体温越来越低,却固执地握着她的手:"记住...太庙地宫...有解药..."

窗外闪电划破夜空,照亮钦天监监正阴郁的脸——他手中的罗盘正指向密室方向。

第八章

上元节的朱雀大街灯火如昼,却比往年多了几分肃杀。

谢惊澜立在城楼上,指尖摩挲着袖中那缕结发。三日前密室一别,楚云昭便杳无音信。只有钦天监传出消息——太后要在今夜月蚀时,于太庙行"禳星续命"大典。

"王爷,凤凰灯已按图纸布置完毕。"亲卫低声禀报,"只是..."

"说。"

"灯芯里填的不是寻常火油,而是北疆黑焰。"

谢惊澜眸光一凛。北疆黑焰遇风不灭,水浇愈烈,是屠城时用的阴毒之物。她望向皇城方向,百盏凤凰灯正沿着御道蜿蜒排列,恰好将太庙围在中央。

楚云昭到底要烧什么?

戌时三刻,太庙前百官齐聚。

谢惊澜作为宗亲代表,按礼制立于阶下第三位。她注意到本该由"云昭公主"站立的位置空着,而太后凤座旁多了道珠帘——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个纤弱身影。

礼乐声中,监正高声宣读祭文:"...日月相蚀,双星犯紫,当以阴年阴月阴日生者献祭..."

谢惊澜握紧了剑柄。阴年阴月阴日,正是她和楚云昭的生辰。

"起灯——"

百名宫女同时点燃凤凰灯。金红凤鸟在夜色中展翅欲飞,可就在灯芯燃到第三寸时,异变陡生!

"轰!"

最靠近祭台的凤凰灯突然爆裂,黑焰如活物般窜上祭幡。火舌舔过之处,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是二十年来太后党羽贪腐的罪证!

"护驾!"

羽林军刚冲上前,第二盏、第三盏灯接连炸开。黑焰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更骇人的是,那些火焰烧到珠帘前突然转向,像被什么吸引般扑向太后凤座!

谢惊澜飞身跃起,一剑劈开珠帘——

里面哪是什么"云昭公主",分明是个穿着女装的稻草人!稻草人胸口插着封信,火苗正从信纸边缘蔓延开来。

她一把扯出信纸,上面是楚云昭的字迹:

【姐姐,看城楼。】

谢惊澜猛然抬头。

百米外的朱雀门城楼上,一道身影正迎风而立。那人未着宫装,不佩珠钗,一袭墨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轮廓。夜风掀起他的衣袂,腰间半块碎玉在火光中莹莹生辉。

——是男装的楚云昭!

"乱臣贼子!"太后厉喝,"给朕射下来!"

千箭齐发,却在半空被突然升起的铁网拦截。谢惊澜这才发现,所有凤凰灯的底座都连着细如发丝的银线,此刻正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楚云昭的声音借火势传遍全场:"诸君且看——"

他挥袖掷出火折子,精准落入太庙前的铜鼎。鼎中黑油遇火轰然炸响,将汉白玉照壁上的金漆烧得剥落,露出里面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那是一道完整的先帝遗诏,朱批清晰写着:"朕若崩,立皇长子云昭为帝。谢氏女惊澜才堪大用,可封摄政王辅政..."

诏书末尾,赫然盖着传国玉玺!

满朝哗然。太后面如金纸,突然抢过侍卫的弓弩对准城楼:"逆子!你和你娘一样该死!"

谢惊澜拔剑欲阻,却见楚云昭不避不闪,反而迎着箭矢张开双臂。箭镞穿透他肩膀的刹那,他竟笑着扯开衣襟——

"陛下错了。"

鲜血从他心口的毒纹渗出,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话音未落,百盏凤凰灯同时炸裂!黑焰如雨倾泻而下,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化作漫天金粉——哪有什么北疆黑焰,分明是掺了金粉的普通火油!

混乱中,谢惊澜飞身跃上城楼。楚云昭已经瘫倒在雉堞边,肩头插着箭矢,嘴角却噙着笑:"姐姐...我的戏法...好看吗?"

"疯子!"谢惊澜点穴为他止血,"你明知太后会..."

"我要的就是她当众弑君。"楚云昭咳嗽着从怀中掏出虎符,"西大营...和御马监...都换上了我们的人..."

他塞给谢惊澜的虎符还带着体温。谢惊澜这才发现,他十指指甲都已泛紫——朱颜改的毒性已经侵入心脉。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女兵们正按计划控制各门。楚云昭望着越来越近的火把,忽然轻声道:"其实...我骗了你..."

"什么?"

"太庙地宫...没有解药..."他眼神开始涣散,"但有个...能让我们...同归于尽的机关..."

谢惊澜心脏骤停。她突然明白那些凤凰灯真正的用途——不是揭露罪证,而是为地宫机关引路!

"你答应过与我同生共死。"她狠狠掐住楚云昭的人中,"现在想反悔?"

楚云昭低笑起来,鲜血从唇边滑落:"姐姐...穿龙袍...一定很好看..."

话音未落,太庙方向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谢惊澜回头望去,只见九丈高的太祖神像竟缓缓裂开,露出里面金光璀璨的——

一座纯金打造的龙椅。

第九章

地动山摇间,太庙的汉白玉阶寸寸龟裂。

谢惊澜抱着楚云昭跃下城楼时,看见金吾卫正潮水般涌向裂开的地宫。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她扯下大氅裹住他,却发现他指尖开始泛起诡异的青白色——就像那些服毒自尽的死士。

"楚云昭!"她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睁眼!"

他睫毛颤了颤,嘴角却弯起来:"...姐姐打人...还是这么疼..."

谢惊澜背起他就往太庙跑。沿途箭矢如雨,她左肩中了一箭,却浑然不觉。楚云昭伏在她背上,气息微弱地笑:"你心跳...好快..."

"闭嘴!"

地宫入口已被金吾卫团团围住。谢惊澜正要强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踏步声——西大营的女兵到了!为首的女将手持虎符,正是那日贡院爆炸中被她救下的少女。

"为摄政王开路!"

混战中,谢惊澜背着楚云昭冲入地宫。身后石门轰然闭合,将厮杀声隔绝在外。地宫中央,纯金龙椅在夜明珠照耀下泛着冷光。椅背上雕着双龙戏珠的图案,龙眼却是两颗硕大的月长石。

楚云昭突然挣扎着下地,踉跄走到龙椅前:"时辰...到了..."

他颤抖着手指按上左侧龙眼,月长石竟应声凹陷!机关运转的轰鸣声中,龙椅后方地面缓缓分开,露出个水晶棺椁。棺中躺着个与楚云昭容貌相似的女子,胸口插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

"真正的...云昭公主..."他咳出一口血,"太后当年...亲手杀的..."

谢惊澜这才明白,为何楚云昭要男扮女装——他根本不是替身,而是从一开始就被迫顶替死去的妹妹!

楚云昭突然拽着她跪在棺前:"姐姐...看仔细..."

他掰开女尸紧握的左手,里面是半块玉珏——与谢惊澜从小佩戴的那块严丝合缝。更骇人的是,女尸右手还攥着封血书,上面写着:"双子非祸,太后通敌..."

"先帝遗诏...被调换了..."楚云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们不是...灾星...是有人...要灭口..."

谢惊澜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撕开他的衣领。果然,心口的毒纹已经蔓延到脖颈——与水晶棺中女尸的纹路一模一样!

"朱颜改...会改变脉象..."楚云昭苦笑,"也会让...尸体不腐..."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顶上的夜明珠接连坠落。楚云昭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龙椅,右手按上右侧龙眼:"姐姐...记住..."

"咔嚓"一声,两颗月长石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谢惊澜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是楚云昭将她推入突然出现的暗道,而他自己却转身迎向崩塌的穹顶——

"活下去...当个...好皇帝..."

谢惊澜再醒来时,已是在钦天监的观星台上。

监正正在焚烧什么文书,见她睁眼,立刻跪地高呼:"天意啊!月蚀逢双星坠,正是新帝登基之兆!"

她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手中攥着半块染血的玉珏。台下的厮杀声已经平息,女兵们正押着太后党羽跪在广场上。

"楚云昭呢?"

监正眼神闪烁:"地宫塌了...不过..."他递上个机关木偶,"老臣在废墟中发现了这个。"

木偶穿着楚云昭的衣裳,心口处有个暗格,里面是张字条:【移星换命,以假代真。】

谢惊澜突然想起楚云昭擅长的机关术,和那些凤凰灯里的金粉...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

难道棺中女尸才是傀儡?而楚云昭...

远处传来三声钟响,朝阳正突破云层。监正捧来一套绣着金凤的朝服:"请新帝更衣。"

谢惊澜望向太庙方向,废墟间似乎有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握紧玉珏,轻声道:

"备马,朕要亲自去迎摄政王。"

第十章

登基大典这日,朱雀大街飘起了细雪。

谢惊澜立在太和殿前,十二旒冕冠垂下的玉帘遮住了她晦暗不明的神色。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日月纹在雪光中熠熠生辉,下摆却用暗红丝线绣了道不起眼的裂痕——正是那日碎玉的纹路。

礼部尚书捧着诏书高诵:"...即日起,改元景和,立女子科举为常制..."

忽然一阵骚动。谢惊澜抬眸,玉帘相击发出清脆声响——殿前广场上,一队胡商正抬着顶鎏金轿辇横穿御道。禁卫军刚要阻拦,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半截白玉般的手。

那只手在阳光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与小指相扣,其余三指并拢——正是当年慈幼局孩子们约定的暗号!

谢惊澜猛地站起,冕冠玉帘哗啦作响。

三日前,太庙废墟。

谢惊澜挥退随从,独自在残垣间寻找。冰雪覆盖的瓦砾下,她挖出个机关匣子。匣中除了楚云昭惯用的暗器,还有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画着精巧的人偶结构——正是那具"女尸"的设计图!

图纸背面题着蝇头小楷:【朱颜改毒性可逆,需以双生心头血为引。】

雪越下越大,谢惊澜忽然听见极轻的机括声。转身时,一抹黑影正掠过断墙。她解下大氅掷过去:"再跑,朕诛你九族。"

黑影踉跄了下,竟真的站住。那人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张苍白如纸的脸——是楚云昭!只是他眉心血纹已经淡去,长发却全白了,在风雪中飞扬如银练。

"陛下认错人了。"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草民只是..."

谢惊澜一把扯开他的衣襟。锁骨下的月牙胎记还在,心口毒纹却变成了淡金色的缠枝纹,像是有谁用金线重新绣过。

"诛九族?"她冷笑,"那你得陪朕一起死。"

楚云昭突然红了眼眶。他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另外半块碎玉:"我...回来拿这个..."

此刻,那顶鎏金轿辇已停在丹陛之下。

百官哗然中,谢惊澜竟一步步走下玉阶。雪落在她肩头的日月纹上,又消融在楚云昭的白发间。

"北燕使臣楚某,恭贺新帝登基。"他穿着胡商服饰行礼,腰间禁步却还是女子制式,"献上海东青一对,愿大雍..."

谢惊澜突然掀开他的兜帽。白发倾泻而下的瞬间,她当众扯开他的胡服——里面竟是件素白襦裙!

"陛下这身打扮,"她声音只有他能听见,"比龙袍合适。"

楚云昭耳尖泛红,却仰头笑了:"陛下可知,胡商最擅修补玉器?"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用金线缀好的完整玉佩,"碎玉能补,人亦如是。"

谢惊澜凝视他淡金色的毒纹,忽然拽着他同登玉阶。在万千瞩目下,她将楚云昭按在龙椅上,自己却站在帝座旁,高举起两人交握的手:

"即日起,立《男女同榜诏》,女子可入朝,男子可点妆,千年桎梏,自此始破!"

楚云昭在袖中悄悄挠她掌心:"姐姐这是要我做祸国妖妃?"

谢惊澜俯身,十二旒玉帘将两人笼罩在私密的光影里:"不,是日月同辉。"

史载:景和元年元月,天现双日奇观。新帝执男子手共登龙椅,共批奏折,同宿同起。三载后,原北燕三州自愿归附,献州印者乃一白发郎君,颈间月牙胎记与帝同。

——而太医院最隐秘的档案里,记着桩奇事:某日帝呕血,监正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旁忽现新星,光华大盛。翌日,帝与那白发郎君心口毒纹尽褪,化作并蒂金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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