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文夫君咳血后,我撞破他装病(中)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夫君咳血后,我撞破他装病(中)全文免费阅读(角分别)
1玉佩之谜
子时将至,我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门。老夫人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值夜的丫鬟在打盹。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手腕上的袖箭给了我些许安全感。
柴房在谢府最偏僻的角落,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每一步都让我心惊肉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阴森。
快到柴房时,我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猛地回头,却只看见树影摇曳。是错觉吗?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向柴房。
"吱呀——"柴房门开了一条缝,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把我拽了进去。
"啊!"我短促地惊叫一声,随即被捂住了嘴。
"嘘,是我。"谢容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激起一阵战栗。
我挣脱开,在昏暗的油灯下瞪他:"吓死人了!不能好好打招呼吗?"
谢容与今天穿了身夜行衣,衬得肩宽腰窄,比平日更添几分英气。他嘴角微扬:"怕你认不出我?"
"少臭美!"我撇嘴,"找我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他没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是那半块玉佩!
"还记得你说,你娘的铜钱上有个和我玉佩一样的符号吗?"他神色凝重,"我查到了些东西。"
我心头一跳,赶紧从荷包里摸出铜钱递给他。谢容与将铜钱放在玉佩旁边,油灯下,两个符号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符号,"他压低声音,"是西域’玄月教’的印记。"
"玄月教?"我一脸茫然。
"三十年前活跃在西域的一个神秘组织,据说掌握着某种秘术。"谢容与的手指轻抚过玉佩,"后来内部分裂,逐渐销声匿迹。但最近几年,又有人打着玄月教的旗号活动。"
我听得云里雾里:"那我娘怎么会..."
"我怀疑,我们俩的母亲,可能都是玄月教的人。"谢容与语出惊人。
"什么?!"我差点喊出声,又赶紧捂住嘴,"不可能!我娘就是个普通妾室,整天绣花弹琴..."
谢容与摇头:"你娘若真这么简单,我三叔不会对她这么感兴趣。"他顿了顿,"而且...你看这个。"
他从怀中又掏出一块布包,打开后,我惊讶地发现——里面是另外半块玉佩!
"这..."我瞪大眼睛。
谢容与将两块半圆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更神奇的是,当两块玉佩完全贴合时,上面的纹路竟然组成了一幅微缩地图!
"这...这怎么可能?"我手指发抖,轻触那幅地图,"这是哪里的地图?"
"西域某处。"谢容与声音沙哑,"我猜,玄月教的宝藏或者秘密就藏在这里。"
我脑子嗡嗡作响,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怎么会有另一块?这不是我娘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谢容与眼神复杂,"两块玉佩本是一对,应该由两个最亲近的人保管。所以我猜..."
"我们俩的母亲是...姐妹?"我脱口而出。
谢容与点头:"很可能是结拜姐妹。我娘是西域人,二十多年前来到中原。"
太多信息一下子涌进来,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娘,那个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温柔女子,居然是什么玄月教的人?还和谢容与的娘是姐妹?
"不对啊,"我突然发现个问题,"如果你娘是谢家夫人,那我娘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做妾?"
谢容与神色一黯:"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娘根本不是谢家夫人。"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也不是真正的谢容与。"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在我头上。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片刻,谢容与突然抬手示意我噤声。他吹灭油灯,一把将我拉到身后。
"有人来了。"他耳语道。
我竖起耳朵,果然听见远处有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谢容与拉着我退到柴堆后,从缝隙中往外看。
月光下,三个黑影正朝柴房逼近,为首的赫然是谢远河的心腹管家!
"搜!"管家低喝一声,"三老爷说那丫头今晚肯定会来这儿!"
我浑身一僵——他们怎么知道?谢容与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冷静。
"你去那边,你们俩查这边!"管家指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容与附在我耳边:"抱紧我。"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腰抱起。下一刻,他纵身一跃,竟带着我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房梁!
我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大气不敢出。从房梁上看下去,三个家丁正在柴房里翻找,最近的一个离我们垂直距离不到三尺!
谢容与的手臂稳稳地环着我的腰,我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一股清冽的松木香萦绕在鼻尖,莫名让人安心。
"奇怪,明明看见她往这边来了..."管家嘀咕着。
我在谢容与怀里一动不敢动,生怕弄出半点声响。他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发顶,痒痒的,让我心跳加速。
搜了约莫一刻钟,那几人才骂骂咧咧地离开。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谢容与才抱着我轻盈落地。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来这儿?"我声音发颤,却发现自己还搂着他的脖子,赶紧松开。
"被跟踪了。"谢容与皱眉,"我三叔果然派人盯着你。"
我后怕不已:"幸好你发现得早..."
"走吧,这里不安全了。"他拉起我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谢容与带着我在夜色中穿行,专挑偏僻小路。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下颌紧绷,显然也处于高度警觉状态。
"我们去哪?"我小声问。
"藏书阁。"他简短回答,"那里有我娘留下的东西。"
刚拐过一道回廊,谢容与突然拽着我躲进假山后。我正要开口,他捂住我的嘴,指了指前方——
两个护院提着灯笼走过,边走边聊:"三老爷也真是,大半夜的让我们找人..."
等他们走远,谢容与才松开我:"看来整个谢府都在找你。"
我咽了口唾沫:"要不...我还是回老夫人那儿?"
"不行。"他断然拒绝,"我三叔既然敢明目张胆搜人,肯定已经打点好了。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
谢容与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有个地方他绝对想不到。"
"哪儿?"
"我’养病’的密室。"
我这才知道,谢容与装病期间住的"病房"里竟有暗门通向一间密室!密室不大,但干净整洁,有床榻和书案,显然是长期使用的。
"你平时就躲在这儿?"我好奇地东摸西看。
"嗯。"谢容与点燃蜡烛,"这里原本是我爹的书房密室,后来给了我养病用。"
烛光下,密室墙壁上挂满了地图和笔记。我凑近看,发现都是关于玄月教的调查记录。
"这些都是你查的?"我惊讶地问。
谢容与点头:"三年来,我一直在查父母死因,顺藤摸瓜发现了玄月教的存在。"他顿了顿,"直到看见你的铜钱,才把一切串联起来。"
他示意我坐下,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木匣:"这是我娘的遗物。"
匣子里是几封泛黄的信笺和一本小册子。谢容与翻开册子,指着其中一页:"看这个。"
页面上画着两个半圆玉佩的图案,旁边写着:"月影佩,玄月双姝信物。持佩者,生死与共。"
"玄月双姝?"我念出这个陌生的词。
"应该是指我娘和你娘。"谢容与解释道,"册子里提到,玄月教当年有两位圣女,后来因故分离。"
我脑子乱成一团:"所以...我们俩的母亲是玄月教的圣女?那她们为什么会..."
"这就是我想查清的。"谢容与合上册子,"我怀疑,她们的遭遇和我三叔有关。"
我突然想到什么,浑身发冷:"我娘...是病死的。但会不会..."
谢容与目光一沉:"很可能不是病死。"
这个猜测让我手脚冰凉。记忆中娘亲温柔的笑容突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模糊...
"苏晚。"谢容与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查,好吗?"
他的手温暖干燥,给了我莫名的力量。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不过..."我眯起眼,"工钱得涨。"
谢容与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财迷。"语气却带着宠溺。
正当我们要进一步研究那些资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谢容与立刻吹灭蜡烛,示意我别出声。
"三老爷有令,搜查全院!"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少夫人失踪了,必须找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进了外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谢容与则悄无声息地挪到暗门旁,手按在剑柄上。
"这病榻怎么还留着?晦气!"有人嘟囔着。
"听说大少爷就是在这儿养病的..."另一个人接话。
我和谢容与在黑暗中屏息凝神。密室的暗门很隐蔽,但若他们翻动病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走水了!西厢房走水了!"
搜查的人立刻乱了阵脚:"快!去救火!"
脚步声匆匆远去,我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谢容与的衣角。
"你安排的?"我小声问。
谢容与摇头:"不是。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
"有人帮我们?"
"嗯。"他若有所思,"府里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盟友。"
危机暂时解除,但我们不敢大意。密室狭小,仅有一张窄榻。谢容与坚持让我睡床,他自己则打地铺。
"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他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
黑暗中,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思绪万千。短短几天,我的世界天翻地覆。娘亲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普通妇人,谢容与可能不是真正的谢家公子,而我们俩,因为上一代的羁绊被命运绑在了一起...
"谢容与,"我轻声唤道,"如果你不是谢家公子,那你是谁?"
沉默良久,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时,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找到玉佩的秘密,或许就能知道答案。"
这个回答让我心头一酸。原来他和我一样,都在寻找自己的根...
不知不觉间,我沉沉睡去。梦里,我看见了娘亲,她站在一片沙漠中,手里拿着完整的玉佩,朝我微笑...
2亡命鸳鸯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惊醒。
"苏晚,醒醒!"谢容与的声音透过暗门传来,带着罕见的紧张。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脑袋差点撞到低矮的密室顶棚。昨晚和衣而睡,现在浑身酸痛得像被马车碾过。
暗门无声滑开,谢容与闪身进来,手里拿着两套粗布衣裳。烛光下,他脸色凝重得吓人。
"出什么事了?"我揉着眼睛问。
"我三叔发现密室了。"他把衣服扔给我,"半刻钟前,他的人已经开始拆西墙。"
我瞬间清醒:"怎么会?!"
"府里有内鬼。"谢容与快速整理着暗格里的资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谢府。"
我手忙脚乱地套上那套粗布衣裙,这料子粗糙得像是麻袋,穿上浑身发痒。"去哪?"
"先出城。"他将重要文件塞进贴身的油布包,又递给我一把短刀,"会骑马吗?"
"会一点..."我在苏家时偷骑过马厩的老马,"但技术不怎么样。"
谢容与勾了勾嘴角:"够用了。"
正准备离开,我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的铜钱!"
"在这。"他从怀里掏出那枚铜钱还给我,"收好,这可能是我们最重要的线索。"
铜钱入手冰凉,我小心地把它藏进贴身荷包。谢容与又检查了一遍密室,确认没有遗漏后,示意我跟他走。
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潮湿阴冷,墙壁上长满青苔。我们弯腰前行,谢容与举着盏小油灯走在前面,光影在他挺拔的背影上跳动。
"这条密道通到府外?"我小声问。
"嗯,直通后巷的废弃酒坊。"他头也不回,"我爹当年修的,为了..."
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道都震了震!
"不好!"谢容与猛地转身,一把将我护在身后,"他们找到入口了!"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谢容与当机立断,吹灭油灯,拽着我就往回跑!
"不是要出去吗?"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
"出口被堵了!"他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拐了个弯,"走备用路线!"
备用路线居然是口枯井!我们爬出密室,谢容与掀开院子里一口看似普通的枯井盖板,露出下方湿滑的石阶。
"下去,快!"他推了我一把。
我战战兢兢地踩着石阶往下爬,井壁冰凉,长满滑腻的青苔。下到一半,突然一脚踩空!
"啊——"
谢容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我的腰,将我稳稳放在井底。我惊魂未定,就听见上方传来嘈杂的人声。
"搜!他们跑不远!"
谢容与的手温暖有力,在黑暗中引导我摸向井壁的一个缺口:"爬进去,别回头。"
缺口窄得只容一人匍匐前进。我咬牙钻进去,粗糙的石壁磨得手肘生疼。身后,谢容与轻巧地滑进来,顺手用碎石堵住了入口。
"这是..."
"嘘,别出声。"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他们下来了。"
果然,井底很快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咒骂声:"妈的,人呢?"
"肯定在这附近,继续搜!"
我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见。谢容与的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搜索声终于远去。我刚要松口气,谢容与却捂住我的嘴,又等了足足半刻钟才松开。
"安全了?"我气声问。
"暂时。"他声音凝重,"我三叔不会轻易放弃。"
我们继续在狭窄的隧道中爬行,每前进一寸都艰难万分。终于,前方出现一丝微光。
"到了。"谢容与推开通往地面的暗门,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眼。
爬出地道,我发现我们竟在一处破败的祠堂里。蛛网密布的神龛上供着尊看不清面目的神像,香炉倒在一旁,积了厚厚的灰。
"这是..."
"城郊的废弃祠堂。"谢容与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离谢府已经三里远了。"
我这才有机会仔细看他。他穿着粗布短打,头发随意束起,活像个普通农夫。但即使这样,也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接下来怎么办?"我掸着裙摆上的蜘蛛网。
谢容与从神龛后摸出个包袱:"先换装。"
一刻钟后,我们彻底变了样。我穿着靛蓝碎花衣裙,头上包着同色头巾,活脱脱一个小村姑。谢容与则是一身褐色短打,腰间系着条灰布带,连气质都变得朴实了许多。
"记住,我们现在是兄妹,姓陈,从青州来投亲的。"他递给我一面小铜镜,"别露馅。"
我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哥哥~"
谢容与嘴角抽了抽:"别闹。出城前我们得处处小心,我三叔在城里眼线众多。"
正说着,祠堂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谢容与瞬间将我拉到神龛后,手指按在剑柄上。
马蹄声由远及近,又在祠堂外停下。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谢容与则屏息凝神,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大人,这里搜过了,没人!"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
"再搜一遍!"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命令道,我浑身一颤——是谢远河的心腹管家!
脚步声逼近祠堂大门,谢容与悄无声息地拔出短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三老爷急令,发现可疑人物往西门去了!"
祠堂外的追兵立刻骚动起来:"快!去西门!"
马蹄声渐远,我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谢容与扶住我,眉头紧锁:"调虎离山?谁会帮我们?"
"会不会是老夫人?"
他摇头:"祖母年纪大了,不会参与这些。"沉思片刻,他拉起我,"不管是谁,机会难得,我们得赶紧走。"
我们从祠堂后门溜出,钻进一片茂密的竹林。谢容与对地形极为熟悉,带着我在小路上疾行,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四周。
"你对这一带很熟?"我气喘吁吁地问。
"这三年装病,夜里没少出来踩点。"他回头看我一眼,"累了?"
"还行..."我咬牙跟上,脚底已经磨出水泡。
谢容与突然蹲下:"上来。"
"啊?"
"背你。我们得赶在日落前到渡口。"
我红着脸趴上他的背。谢容与的背宽阔温暖,走路稳得如履平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谢容与,"我伏在他肩上小声问,"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
他脚步不停:"还记得我说过,我可能不是真正的谢容与?"
"嗯。"
"三年前,我在西域边境被追杀,重伤昏迷。醒来时已经在谢府,谢家夫妇说我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儿子。"
我瞪大眼睛:"所以你不记得自己是谁?"
"记得一些片段。"他的声音低沉,"我记得沙漠,记得厮杀,记得...一个和我很像的男人,可能是父亲。"
"那谢家夫妇..."
"他们待我如亲子,教我谢家的一切。"谢容与顿了顿,"直到他们突然’病逝’,我才发现事情不简单。"
我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所以你装病查案..."
"嗯。我怀疑他们的死和我真实身份有关。"他突然转头,我们的脸近在咫尺,"现在,又多了个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因为我娘的铜钱?"
"对。"他继续前行,"两块玉佩合二为一时,我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它们本就该在一起。"
我正想追问,他突然停下:"到了。"
眼前是一条湍急的小河,岸边停着几艘渔船。谢容与放下我,走向一个正在补网的老渔夫。
"老丈,去青州多少钱?"
老渔夫头也不抬:"二十文。"
"十文,我们兄妹俩。"
"十五,不能再少了。"
谢容与假装犹豫,最后"忍痛"付了钱。老渔夫这才慢悠悠地收起渔网,示意我们上船。
小船晃晃悠悠离岸,我紧抓着船舷,生怕掉下去。谢容与坐在我身边,状似无意地揽着我的肩:"妹妹别怕,哥哥在呢。"
我瞪他一眼,却乖乖靠着他。老渔夫呵呵一笑:"小娘子第一次坐船?"
"嗯..."我装出怯生生的样子。
顺流而下,两岸青山渐行渐远。我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几天前我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女,现在却成了亡命之徒...
"睡会儿吧。"谢容与低声道,"到了我叫你。"
不知是太累还是他的声音太催眠,我真的靠着他睡着了。梦里,我看见了娘亲,她站在一片沙漠绿洲中,朝我招手...
"苏晚,醒醒。"
被轻轻摇醒时,天已擦黑。小船停在一处陌生码头,远处隐约可见城墙轮廓。
"这是哪?"我揉着眼睛问。
"清水镇,离青州还有两日路程。"谢容与扶我上岸,"今晚在这歇脚。"
与老渔夫告别后,我们沿着泥泞小路走向镇子。清水镇不大,但因为是交通要道,还算繁华。华灯初上,街上行人不少。
谢容与带我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柜台后坐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正就着油灯算账。
"两间上房。"谢容与放下一串铜钱。
老头抬眼打量我们:"夫妻?"
"兄妹。"谢容与面不改色。
老头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兄妹住一间就够了,省钱。"说着推回一半铜钱,"楼上左转第二间。"
我耳根发烫,谢容与却坦然接过钥匙:"多谢。"
房间比想象中干净,但只有一张床。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谢容与已经利落地检查完窗户和床底。
"安全。"他放下包袱,"你先休息,我去买些干粮。"
"等等!"我拽住他袖子,"万一有人认出你..."
"放心,我易容去。"他从包袱里取出些瓶瓶罐罐,对着铜镜往脸上涂抹。不一会儿,那张俊脸就变得平平无奇,连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也是谢家教的?"
"西域手艺。"他冲我眨眨眼,"睡会儿吧,我很快回来。"
谢容与走后,我坐在床沿发呆。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脑子乱得像团麻。娘亲是玄月教的人,谢容与不是真正的谢家公子,我们现在又像逃犯一样东躲西藏...
正胡思乱想着,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我警觉地抬头,只见窗纸被人捅破个小洞,一根细竹管伸了进来!
迷烟!我立刻屏住呼吸,悄悄摸出谢容与给我的短刀。竹管中飘出缕缕白烟,很快在房中弥漫开来。
我蹑手蹑脚地躲到门后,心跳如擂鼓。不多时,窗栓被轻轻撬开,一个黑影翻了进来。
黑影摸向床铺,发现没人后愣了一下。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我举起花瓶狠狠砸向他后脑!
"砰!"
花瓶粉碎,黑影闷哼一声,却没有倒下,反而转身朝我扑来!我慌忙挥刀,却被他轻易打落。危急关头,房门被猛地踹开,谢容与如旋风般冲进来,一剑刺穿黑衣人肩膀!
黑衣人惨叫一声,竟不顾伤势跳窗而逃。谢容与追到窗边,却见那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没事吧?"他转身急切地问。
我摇摇头,腿却软得站不住。谢容与扶我坐下,检查了那根竹管:"迷魂散,西域货。"
"是...是你三叔派来的?"
"很可能。"他脸色阴沉,"我们得立刻离开。"
收拾包袱时,我发现那黑衣人掉了个东西——一块铜牌,上面刻着个狰狞的鬼脸。
"这是什么?"我递给谢容与。
他瞳孔骤缩:"鬼面堂...西域最狠毒的杀手组织。"猛地抓住我的肩,"他们怎么会盯上你?"
"我...我不知道啊..."我被他吓到了。
谢容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鬼面堂出手,不死不休。这地方不能待了。"
我们连夜离开客栈,趁着月色向镇外山林逃去。谢容与一路沉默,但握着我的手异常用力,像是怕我凭空消失。
"谢容与,"我小声问,"那个鬼面堂很厉害吗?"
"嗯。"他声音紧绷,"他们专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索价极高。"
"那为什么会..."
"两块玉佩。"他突然停下脚步,"他们一定是冲着玉佩来的。我三叔可能雇了他们。"
我想起娘亲的铜钱,下意识摸了摸荷包。谢容与注意到我的动作:"收好它,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山路越来越陡,我气喘吁吁,却不敢喊累。谢容与时不时回头看我,眼中满是担忧。
"再坚持一下,"他指着前方山腰处的黑影,"那里有座破庙,可以暂时歇脚。"
破庙比想象中还要残破,屋顶塌了一半,神像也残缺不全。但好歹能挡风遮雨。谢容与生了堆小火,又从包袱里拿出干粮给我。
"吃吧,补充体力。"
我啃着硬邦邦的饼子,看他在庙门口布置陷阱。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坚毅而疲惫。我突然意识到,他这一路都在保护我,自己却片刻未休。
"谢容与,"我轻唤他,"你也吃点东西吧。"
他摇摇头:"你先吃,我守着。"
我固执地掰了半块饼走过去:"不吃我就不睡了。"
他无奈地接过饼,三两口吞下。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袖口有片暗色。
"你受伤了?"我一把拉起他的袖子,只见小臂上一道血痕已经凝结。
"小伤,不碍事。"他想抽回手,我却紧紧抓住。
"别动!"我从荷包里掏出个小瓷瓶,"我娘留下的金疮药,很管用的。"
谢容与挑眉:"你随身带这个?"
"庶女的日子不好过。"我轻描淡写地说,小心地给他涂药,"小时候经常挨打,习惯了。"
他眼神一暗,没再说话。药粉洒在伤口上,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了。"我包扎完毕,抬头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月光下,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星辰,看得我心头一颤。
"谢谢。"他声音低沉,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你脸上有灰。"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我心跳如鼓,赶紧后退一步:"不...不客气。"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谢容与轻咳一声,转身继续布置陷阱。我则回到火堆旁假装整理包袱,实则平复自己乱跳的心。
夜深了,山风呼啸。破庙虽然遮风,却冷得像冰窖。我蜷缩在火堆旁,牙齿直打颤。
"冷?"谢容与走过来。
我强撑着摇头:"还...还行..."
他叹了口气,脱下外袍裹住我,然后在我身边坐下:"靠着我睡,暖和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住寒冷,小心翼翼地靠上他的肩膀。谢容与的身体温暖得像个小火炉,我很快就不抖了。
"谢容与,"我昏昏欲睡地问,"我们明天去哪?"
"西域。"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去找玉佩上的地图所指的地方。"
"很远吧..."
"嗯,要穿过大漠。"他顿了顿,"怕吗?"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他看不见,又补了句:"不怕。有你在呢。"
谢容与似乎轻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睡吧,我守着。"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半梦半醒间,我仿佛听见他说:"我一定会保护你..."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尖锐的哨响突然划破夜空!谢容与瞬间弹起,短剑出鞘!
"他们来了!"他一把拉起我,"快走!"
我刚站起身,庙门就被猛地踹开!三个黑衣人持刀而入,为首的正是之前受伤的那个!
"把玉佩交出来!"他厉声喝道,"饶你们不死!"
谢容与将我护在身后:"跑!后门!"
我转身就跑,却见后门也有黑衣人堵截!谢容与剑光如电,瞬间刺倒一人,但更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苏晚,接住!"他突然抛来一个小布袋,"保护好它!"
我接住布袋,发现里面是两块玉佩!正想说什么,一个黑衣人已经挥刀向我砍来!我本能地闭眼,却听"铛"的一声,谢容与及时格开了那一刀!
"跑!"他推了我一把,"我来断后!"
我咬牙冲向一个缺口,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拦住。绝望之际,手腕上的袖箭突然滑出——谢容与给的防身武器!
我抬手就射,箭矢正中黑衣人咽喉!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缓缓倒下。我也吓呆了,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杀人...
"苏晚!这边!"谢容与的声音唤醒了我。他杀出一条血路,拉着我冲出重围!
我们在山林间狂奔,身后追兵不断。谢容与突然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了一下。
"你受伤了?"我惊恐地问。
"没事,继续跑!"
前方出现一道山涧,只有一根独木桥相连。谢容与推我上桥:"快过去!"
我们刚跑到桥中央,追兵已经赶到岸边。谢容与猛地转身,一剑斩断绳索!
独木桥轰然断裂,几个追兵收势不及,惨叫着坠入深涧。剩下的在岸边咒骂,却无法继续追赶。
我们瘫坐在对面悬崖上,大口喘气。谢容与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我这才发现他后背插着半截断箭!
"谢容与!"我声音都变了调。
他勉强笑了笑:"小伤..."
话未说完,就倒在了我怀里。
3三日守护
"谢容与!谢容与!"
我拍打着他的脸,却只换来一声微弱的呻吟。断箭还插在他右肩胛骨下方,周围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我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但还算均匀。
身后悬崖对岸,鬼面堂的杀手们正愤怒地叫骂着。他们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但迟早会找到别的路。我必须立刻带谢容与离开这里!
我咬着牙,试图扶他起来。可这男人看着精瘦,实则死沉死沉。我使出吃奶的劲,才勉强把他拖到一棵大树下。
"你可真重..."我气喘吁吁地抱怨,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
谢容与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已经泛青。我小心地检查他的伤口,断箭入肉足有一寸深,周围的血开始发黑。
"有毒!"我倒吸一口冷气,手忙脚乱地翻找荷包里的药瓶。娘亲留下的金疮药能止血,但对毒恐怕没用...
怎么办?我急得直咬指甲。突然想起小时候娘亲教过的一个解毒方子——白芨、黄连、金银花...这些药材山林里应该能找到!
我迅速在周围收集了些干草,铺成个简易床铺,把谢容与挪上去。又脱下外衫盖在他身上,虽然薄,总比没有强。
"坚持住,"我凑在他耳边说,"我去找药,马上回来。"
正要起身,谢容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愣住了。他手心滚烫,显然已经开始发烧。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紧闭着,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我很快回来。"我轻轻掰开他的手,"我保证。"
山林里暮色渐沉,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药草。白芨喜欢阴湿处...黄连长在岩石缝里...金银花...金银花在哪?
我边找边默念娘亲教的口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以前觉得这些药方子没用,现在却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刻在脑子里。
终于,在天完全黑透前,我凑齐了大部分药材。只差一味金银花,怎么也找不到。正着急时,忽然闻到一阵清香——不远处的小溪边,几簇金银花在月光下静静绽放!
我几乎是扑过去采下花朵,连跑带爬地回到谢容与身边。他情况更糟了,呼吸急促,额头烫得吓人。
"撑住啊..."我手忙脚乱地用药钵捣碎药材,又从小溪取来清水调成药糊。
最难的是拔箭。我咬着唇,一手按住谢容与的肩膀,一手握住箭杆。
"可能会有点疼..."我小声说,然后猛地发力!
"呃啊!"谢容与在昏迷中痛呼一声,身体剧烈抽搐。鲜血立刻从伤口涌出,我赶紧敷上药糊,用撕成条的衣料紧紧包扎。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是泪。谢容与的呼吸平稳了些,但高烧未退。我不断用浸了溪水的布巾给他擦脸,一边警惕地听着四周动静。
夜渐深,山林里传来各种诡异声响。每一声鸟叫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是追兵来了。谢容与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喊"父亲",一会儿又嘟囔着"西域",还几次叫出我的名字。
"苏晚...跑..."他无意识地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我任由他握着,轻声安抚:"我在呢,不跑了。"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我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鼻梁高挺,嘴角微微上扬,即使昏迷中也带着股倔强。
"你说你,"我小声嘀咕,"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却这么臭..."
谢容与当然没回答,只是眉头皱了皱,似乎连昏迷中都在嫌弃我的唠叨。
夜深露重,我冷得直打颤。谢容与虽然发着烧,身上却暖和得像个小火炉。犹豫再三,我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身边,借他的体温取暖。
"就借一会儿..."我小声辩解,"你要是敢醒过来笑话我,我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
谢容与在梦中哼了一声,手臂突然环住我的肩膀,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我浑身僵住,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
"你...你醒着?"我抬头看他。
回应我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我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有力的心跳,我竟然慢慢睡着了...
"啾啾——"
鸟叫声把我惊醒。天已蒙蒙亮,我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扒在谢容与身上,顿时羞得耳根发烫。赶紧爬起来检查他的伤势——烧退了些,伤口也没有恶化的迹象。
"算你命大。"我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
昨天只顾着找药,完全忘了找吃的。我在附近转了转,采了些野果,又用树枝做了个简易陷阱,居然逮到只傻兔子!
处理猎物时,我无比感谢在苏家偷学的那些生存技能。嫡姐们学琴棋书画,我却总溜去厨房偷师,现在想来真是因祸得福。
烤兔肉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谢容与的鼻子动了动,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我强压住狂喜,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正好,肉刚烤好。"
谢容与的眼神迷茫了一瞬,很快恢复清明。他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乱动!"我赶紧按住他,"箭上有毒,我才给你敷了药。"
"毒?"他皱眉,声音沙哑,"你...救了我?"
"不然呢?"我翻个白眼,"难道是兔子精救的你?"
谢容与嘴角微微上扬:"谢谢。"
这简单两个字让我心头一暖,嘴上却不肯饶人:"谢什么谢,工钱加倍就行。"
扶他靠树坐好,我撕下条兔腿递过去。谢容与接过后却没吃,而是先问我:"你吃了吗?"
"吃...吃了。"我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谢容与挑眉,把兔腿又还给我:"你先吃。"
"病人优先!"我硬塞回去,"赶紧吃,吃完还得换药呢。"
他这才慢慢吃起来,动作优雅得不像在荒郊野外啃兔肉,倒像在什么高档酒楼用膳。我看得入神,直到他问:"你从哪学的解毒?"
"我娘教的。"我低头摆弄药钵,"她懂些医术,小时候常教我认药草。"
谢容与若有所思:"你娘...果然不简单。"
提到娘亲,我心里一阵酸涩。正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谢容与瞬间绷紧身体,示意我噤声。我迅速踩灭火堆,抄起他身边的短剑。
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动静至少有三四个人。我手心冒汗,短剑几乎握不住。谢容与虽然醒了,但根本没法战斗...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阵山风突然改变了方向,将我们的气味吹向来人方向。
"汪!汪汪!"
狗叫声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他们带了猎犬!
"那边有动静!"一个粗犷的男声喊道。
谢容与咬牙站起身:"分开跑。你往东,我..."
"闭嘴!"我打断他,"你以为我会丢下你?"
不由分说,我架起他就往反方向走。谢容与虽然虚弱,但求生意志极强,勉强配合着我的步伐。
我们跌跌撞撞地钻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身后追兵越来越近,猎犬的吠叫声让人心惊胆战。
"这样跑不掉。"谢容与喘着气说,"得想个办法..."
我环顾四周,突然有了主意:"你会游泳吗?"
谢容与点头。我拉着他转向小溪方向:"跟我来!"
溪水湍急冰冷,跳进去的瞬间我差点叫出声。谢容与也脸色发白,但咬牙忍住。我们顺流而下,让水流带走我们的气味。
漂了约莫半里地,我拽着谢容与爬上岸,钻进一个隐蔽的小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聪明。"谢容与靠在洞壁上,脸色更加苍白了。
我赶紧检查他的伤口,果然又渗血了。重新上药包扎时,他疼得额头冒汗,却一声不吭。
"疼就喊出来,"我小声说,"这里又没别人。"
谢容与却突然笑了:"苏晚,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我手上故意用了点力,他疼得"嘶"了一声,"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结工钱!"
谢容与低笑,突然抬手拂去我脸上的水珠:"嘴硬。"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我心跳漏了一拍。我们四目相对,山洞里突然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汪汪!"
远处的狗吠打破了这一刻。谢容与神色一凛:"他们追来了。"
"这山洞很深,"我扶他往里走,"我们往里躲躲。"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漆黑一片。我摸出火折子,点燃一小节随身带的蜡烛。昏黄的光线下,洞壁湿滑,地上散落着些动物骨头。
"看来有主人。"谢容与压低声音。
我后背发凉:"什...什么主人?"
"熊或者豹子。"他环顾四周,"不过从灰尘看,最近没回来过。"
我毛骨悚然,但比起外面的杀手,我宁愿面对可能存在的野兽。我们找了个拐角处坐下,熄灭蜡烛节省体力。
黑暗中,谢容与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他伤势不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痛楚。
"你怎么样?"我小声问。
"死不了。"典型的谢容与式回答。
我摸出水囊递给他:"多喝水,排毒。"
他接过水囊,我们的手指在黑暗中短暂相触,像是有细微的电流窜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追兵似乎失去了我们的踪迹,狗吠声渐渐远去。但我还是不敢大意,坚持再等一会儿。
长时间的沉默后,谢容与突然开口:"苏晚。"
"嗯?"
"谢谢你。"
这简单的三个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郑重。我鼻子一酸,强笑道:"谢什么,不是说好了合伙坑我爹吗?还没坑到呢,你可不能有事。"
谢容与轻笑,随即又疼得倒吸冷气。我赶紧扶他躺下:"别说话了,休息会儿。"
他顺从地躺下,却突然抓住我的手:"你也睡会儿。"
"我得守着..."
"轮流守。"他语气不容反驳,"你先睡,两个时辰后我叫你。"
我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妥协。躺下时,他固执地让我枕着他的左臂——没受伤的那边。
"这样暖和。"他生硬地解释。
我背对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的节奏。明明身处险境,却莫名感到安心,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洞外已经透进微光。我猛地坐起,发现谢容与正靠着洞壁警戒,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
"天亮了?"我揉着眼睛,"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他轻描淡写地说,却掩饰不住眼下的青黑——这家伙肯定一夜没睡!
我正想责备他,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谢容与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几个野果:"吃吧,我刚摘的。"
"你出去过了?"我瞪大眼睛,"不要命了?"
"就在洞口附近。"他递给我果子,"追兵应该往北去了,我们可以往南走。"
野果酸涩,但饿极了吃起来竟格外香甜。吃完"早餐",我们决定继续赶路。谢容与的伤虽然没好利索,但已经能自己走了。
出了山洞,阳光明媚得刺眼。我眯着眼打量四周,确定安全后才扶着谢容与上路。
"我们去哪?"我问。
"往南三十里有个小镇,叫青林镇。"谢容与说,"那里有我一个朋友,可以暂时安顿。"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追兵往北去了?"
谢容与指了指地上的痕迹:"脚印和狗爪印都朝那个方向。他们以为我们往城里逃了。"
我佩服地看着他:"你这观察力...真是当贼的料。"
"过奖。"他居然配合地拱了拱手,"比不上苏姑娘开锁的手艺。"
我们相视一笑,连日来的紧张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缓解。
山路崎岖,谢容与走得很慢,但坚持不让我扶。正午时分,我们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我帮他换药时,发现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恢复得真快。"我啧啧称奇,"你这身子骨是铁打的?"
谢容与笑而不答,只是突然问:"苏晚,你小时候...过得好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我手上动作一顿:"就那样吧。爹不疼娘不爱的,习惯了。"
"有被人欺负吗?"
"当然有。"我继续涂药,"嫡姐们最爱捉弄我,往我被子里塞虫子,在我饭里掺沙子...有次还把我推下池塘,差点淹死。"
谢容与眼神一冷:"后来呢?"
"后来我学会了游泳,还偷偷把她们的胭脂都换成了辣椒粉。"我得意地挑眉,"再后来她们就收敛多了。"
谢容与突然握住我的手:"以后不会了。"
"什么?"
"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你。"他认真地说,眼睛亮得惊人。
我心跳突然加速,慌忙抽出手:"少来!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谢容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那一刻,我仿佛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轻轻合上了。
休息够了,我们继续赶路。傍晚时分,终于看到了远处的炊烟——青林镇到了。
"到了镇上,就说我们是夫妻。"谢容与嘱咐道,"这样不容易引人怀疑。"
我耳根一热:"谁跟你是夫妻!"
"演戏而已。"他似笑非笑,"苏姑娘不是最擅长这个?"
我瞪他一眼,却也没再反对。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却又始终交叠在一起,像极了真正的...
我赶紧摇头打断这个危险的念头。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谢容与说的那个朋友,治好他的伤,然后...然后一起去西域,解开所有的谜团。
至于其他的...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4玄月旧部
青林镇比想象中热闹。虽已入夜,街上却灯火通明,酒肆茶楼里人声鼎沸。我和谢容与扮作一对寻常夫妻,低头快步穿过主街。
"你朋友在哪?"我小声问。
谢容与指了指镇子尽头一栋不起眼的小院:"林大夫家。"
院门紧闭,门上挂着"停诊"的木牌。谢容与却不管不顾,直接翻墙而入。我瞪大眼睛,只好跟着爬上去——这要是被人当贼抓了可怎么好?
刚落地,一道寒光就抵住了我的喉咙!
"谁?"一个冷冽的男声响起。
"林兄,是我。"谢容与沉声道。
寒光立刻撤去。月光下,一个身着青衫的清瘦男子收起长剑,满脸惊讶:"容与?你怎么..."
"说来话长。"谢容与苦笑,"能先进去吗?"
林大夫——看起来三十出头,眉目清朗,气质儒雅——将我们引进内室。一关上门,他就急切地问:"你受伤了?"
"箭伤,已经处理过了。"谢容与坐下,"这位是苏晚,我...妻子。"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偷偷瞪他一眼。林大夫却似乎看穿我们的把戏,似笑非笑地拱拱手:"苏姑娘。"
"林大夫。"我回礼,暗自打量这个能一眼识破我们伪装的男人。
林大夫没再多问,先给谢容与检查了伤口。他手法娴熟,一看就是行家。
"箭毒已解,但伤口有轻微溃烂。"他麻利地清洗上药,"需要静养几日。"
"没时间了。"谢容与摇头,"鬼面堂的人在追我们。"
林大夫手上一顿,眼神陡然锐利:"鬼面堂?他们为何..."
"为了这个。"谢容与取出两块玉佩。
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拼在一起形成完整的地图。林大夫一见玉佩,脸色大变,几乎是从谢容与手里抢了过去!
"月影佩!"他声音发颤,"你们从哪得到的?"
"我娘留给我的。"我和谢容与异口同声,然后惊讶地对视一眼。
林大夫来回打量我们,突然长叹一声:"果然...果然是你们。"
"林兄认识这玉佩?"谢容与敏锐地问。
"何止认识。"林大夫苦笑,"这是我玄月教圣物,当年由两位圣女分别保管。"
我心头一跳:"两位圣女?"
"不错。"林大夫小心地摩挲着玉佩,"二十年前,玄月教有两位圣女,明月与清月。她们情同姐妹,共同执掌教中事务。"
谢容与眼神一凛:"她们后来如何了?"
"死了。"林大夫声音低沉,"或者说,传闻中死了。明月圣女嫁入中原谢家,清月圣女则下落不明。"
我如遭雷击:"谢家...那明月圣女是..."
"谢容与的生母。"林大夫看向谢容与,"也就是你娘。"
谢容与面色苍白:"那我爹..."
"谢老爷确实是你的生父。"林大夫叹息,"但你娘并非普通闺秀,而是西域玄月教的明月圣女。"
我脑中灵光一闪:"那我娘...就是清月圣女?"
林大夫点头:"极有可能。你们二人的玉佩能严丝合缝,必是当年双姝佩无疑。"
我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娘亲是玄月教圣女?那个在我记忆里总是温柔笑着,教我认药草、绣花的娘亲,居然是神秘教派的圣女?
谢容与似乎也震惊不已,半晌才问:"林兄为何知道这些?"
林大夫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月牙形印记:"因为我曾是玄月教护法,林青竹。"
"什么?"谢容与猛地站起,牵动伤口又跌坐回去。
林青竹——现在该叫他林护法了——苦笑道:"当年你娘遇害前,曾秘密传信于我。我赶到谢府时已经晚了,只来得及救下你。"
"那我父母是怎么死的?"谢容与声音嘶哑。
"中毒,赤箭莲。"林青竹眼中闪过恨意,"下毒者正是你三叔谢远河。"
我倒吸一口冷气。谢容与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为何?"
"为了玄月教的秘宝。"林青竹指着玉佩上的地图,"传说双姝佩合二为一时,会指引通往教中秘藏的路。那里不仅有金银财宝,还有玄月教的至高秘术。"
"所以谢远河追杀我们..."我恍然大悟。
"不错。"林青竹点头,"他一定知道玉佩在你们手上。"
谢容与突然问:"林兄,你为何隐居在此?"
"养伤,也为了等你。"林青竹叹息,"当年救你后,我也被鬼面堂重伤。这些年一直在等你长大,好告诉你真相。"
我越听越心惊:"那...那我娘呢?她真的死了吗?"
林青竹摇头:"不清楚。清月圣女当年突然失踪,有人说她叛教私逃,也有人说她被害了。现在看来,她很可能隐姓埋名藏在中原,还生下了你。"
我摸着荷包里的铜钱,鼻子发酸。娘亲当年经历了什么?为何要躲躲藏藏?又是怎么死的?
"还有一个问题。"谢容与沉声问,"我到底是谁?"
林青竹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不仅是谢家公子,更是西域楼兰王族的后裔。你娘明月圣女,本是楼兰公主。"
这重磅消息砸得我和谢容与都说不出话来。西域王族?这也太离谱了!
"证据呢?"谢容与勉强找回声音。
林青竹从怀中取出一块金令,上面刻着奇特的文字:"这是楼兰王族的徽记,你娘留给你的。你背上应该也有个月牙形胎记,那是王族血脉的证明。"
谢容与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背,脸色变了。看来是真有这胎记。
我脑子乱成一锅粥。一夜之间,谢容与从商贾之子变成了西域王族,而我娘居然是神秘教派的圣女!这比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离奇!
正当我们消化这些信息时,林青竹突然神色一凛:"有人来了!"
他迅速吹灭蜡烛,示意我们噤声。果然,院墙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细微声响。
"鬼面堂。"林青竹压低声音,"他们用一种西域香粉追踪目标,一定是跟着你们来的。"
我这才想起,之前在林子里,猎犬突然转向我们的方向...是风吹去了我们身上的气味!
"后门走。"林青竹塞给谢容与一把剑,"我带你们去密室。"
我们刚起身,院门就被"砰"地踹开!几个黑影如鬼魅般窜入院中,为首的正是之前受伤的那个杀手!
"找到你们了。"他阴森森地笑,"这次看你们往哪跑!"
林青竹二话不说,拔剑就上!他的剑法快如闪电,瞬间刺倒两人。谢容与虽然受伤,但身手依旧敏捷,护在我身前与杀手周旋。
我则摸出袖箭,瞄准那个首领就是一箭!可惜被他闪身躲过,只擦破了肩膀。
"小丫头找死!"他怒吼着朝我扑来。
谢容与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挥剑格挡。两人战作一团,剑光如雪,看得我眼花缭乱。
林青竹那边又放倒两个杀手,抽身过来帮忙。三人合力,总算逼退了这波袭击。但那首领逃走前放出了信号烟花,显然是在呼叫援兵。
"不能久留。"林青竹带我们穿过屋子,来到后院一口枯井前,"下去,里面有密道直通镇外。"
谢容与却不走:"林兄,你跟我们一起走。"
林青竹摇头:"我得留下断后,否则他们立刻会知道你们逃了。"说着塞给谢容与一张羊皮纸,"这是去西域的路线图,还有几个可靠的联系点。"
"可是..."
"没有可是。"林青竹厉声道,"你是楼兰最后的希望,绝不能有事!"
他又转向我:"苏姑娘,你娘若真是清月圣女,那你身上也肩负着玄月教的未来。保护好玉佩,也保护好彼此。"
我还想说什么,远处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援兵到了!
"走!"林青竹一把掀开井盖,"顺着绳子下去,到底后左转,密道尽头有匹马。一路向西,别回头!"
谢容与咬牙,拉着我下井。就在我们即将消失在井口时,林青竹突然喊住他:"容与!你娘临终前让我告诉你——’月圆之夜,沙海之眼’!"
谢容与重重点头,然后盖上了井盖。我们顺着湿滑的井绳缓缓下降,头顶很快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
井底果然有条密道,狭窄潮湿。我们猫着腰前行,谢容与的脚步越来越沉,显然伤势又恶化了。
"坚持住,"我扶着他,"快到了。"
密道尽头是个隐蔽的山洞,洞外拴着匹骏马,马鞍上还挂着干粮和水囊。林青竹的准备真是周到。
我们骑上马,趁着夜色向西疾驰。谢容与坐在前面掌控方向,我则紧抱着他的腰,生怕他撑不住摔下去。
跑出十几里后,谢容与突然身子一歪,差点栽下马!我赶紧勒住缰绳,发现他已经脸色煞白,额头滚烫。
"谢容与!谢容与!"我拍打他的脸。
他勉强睁眼,声音虚弱:"没事...继续走..."
"你这样怎么继续走!"我急得直吼,四下张望,发现远处山腰有座破庙,"我们去那儿休息!"
半拖半抱地把他弄进庙里,我立刻检查他的伤势。果然,刚才的打斗让伤口又裂开了,血渗透了绷带。
我手忙脚乱地重新包扎,一边骂他:"逞什么英雄!受伤了还打架,不要命了?"
谢容与虚弱地笑笑:"保护妻子...是丈夫的责任..."
"谁是你妻子!"我气得手抖,"我们那是演戏!演戏懂吗?"
"哦?"他挑眉,"那刚才抱我腰抱那么紧..."
"那是怕你摔死!"我狠狠系紧绷带,他疼得"嘶"了一声,"活该!"
骂归骂,见他疼得冒冷汗,我还是放轻了动作。包扎完,又喂他喝了水,扶他躺下。
谢容与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突然问:"苏晚,你信林青竹的话吗?"
我拨弄着火堆:"半信半疑吧。不过..."我掏出铜钱,"这上面的符号确实和玉佩一样。"
"我背上的胎记也是真的。"他轻叹,"从小就有的月牙形。"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火堆噼啪作响,庙外虫鸣阵阵。
"如果..."谢容与声音低沉,"如果我真是西域王族,你..."
"我怎么?"我抬头看他。
他摇摇头,没说完。但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如果他真是王族,而我只是个庶女,我们之间...
"睡吧。"我生硬地转移话题,"明天还得赶路。"
谢容与没再说话,很快呼吸均匀地睡着了。我则守夜到半夜,直到确定他体温正常,才靠着墙小憩。
天蒙蒙亮时,我被一阵轻微的啜泣声惊醒。睁眼一看,谢容与还在睡,但眉头紧锁,额上全是冷汗,嘴里喃喃着什么。
做噩梦了?我凑近听,只隐约捕捉到几个词:"娘...别走...父亲..."
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这个平日里强势冷静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谢容与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别走..."
我一愣,随即轻声安抚:"我不走。"
他似乎听见了,眉头舒展了些,但手仍紧握着我的。我试着抽了抽,没抽动,只好任由他握着。
晨光透过破窗洒进来,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我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坚毅中带着几分柔和。
"长得倒挺好看..."我小声嘀咕,"就是脾气太臭。"
谢容与突然睁眼,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早。"他嗓音沙哑,目光落在我俩交握的手上,"这是..."
我慌忙抽回手:"你...你做噩梦了,死抓着我不放!"
"是吗?"他似笑非笑,"那多谢苏姑娘照顾了。"
我耳根发烫,赶紧起身收拾东西:"天亮了,该走了!"
谢容与慢慢坐起,检查了下伤口:"好多了。你的药很管用。"
"那当然。"我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娘...呃,清月圣女的方子。"
提到娘亲,气氛又沉重起来。谢容与沉默地整理行装,我们很快再次上路。
马儿休息了一夜,精神抖擞。我们共乘一骑,谢容与执缰,我则拿着林青竹给的地图指路。
"下一站是清水关。"我指着地图,"那里有商队去西域,我们可以混进去。"
谢容与点头:"扮作商人夫妇?"
"又来了!"我翻个白眼,"你就不能想点别的身份?"
"那你说扮什么?"
我想了想:"兄妹?"
"不像。"他摇头,"我这么英俊,你这么..."
"我这么什么?"我危险地眯起眼。
谢容与识相地改口:"你这么聪慧伶俐,一看就是夫妻。"
我哼了一声,却没再反驳。阳光洒在前路上,微风拂面,竟有种奇异的安宁感。
不管前路如何,至少此刻,我们在一起。这个认知让我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西域之行不会那么糟糕...
5西域商队
清水关比想象中热闹。
这座边陲小镇挤满了各色商旅,驼铃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皮革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呛得我连打三个喷嚏。
"就这家。"谢容与指了指一间挂着"胡杨商号"牌匾的铺子,"林青竹说他们信誉不错。"
我擦了擦鼻子,跟着他走进去。铺子里堆满货物,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正用蹩脚的官话跟客人讨价还价。
"去西域?"大汉——商队首领巴图尔上下打量我们,"两个人?"
谢容与点头:"我们夫妻想去西域寻亲。"
"夫妻?"巴图尔的小眼睛在我和谢容与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小娘子这么水灵,跟着去沙漠可惜了。"
谢容与不动声色地挡在我前面:"多少钱?"
"一人二十两,包吃住。"巴图尔搓着手指,"不过沙漠危险,小娘子要是害怕..."
"我们付得起。"我打断他,从荷包里掏出银两。这可是我从谢府"借"出来的私房钱,肉疼得很。
巴图尔眼睛一亮,接过银子咬了咬:"成!明日辰时出发,迟到不候!"
出了商号,我忍不住抱怨:"四十两!他怎么不去抢?"
"正常价。"谢容与低声道,"沙漠商队风险大,这个巴图尔看着粗豪,但林青竹说他信誉不错。"
我撇撇嘴:"他看我的眼神让人不舒服。"
谢容与眼神一冷:"他敢动你,我剁了他那双招子。"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我却莫名心头一暖。正想调侃他两句,街角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一队舞娘翩然而过,为首的女子戴着银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她赤足踩在滚烫的沙地上,脚踝银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是商队的舞娘。"谢容与解释,"西域商队常带她们沿途表演,也算是种保护。"
我正看得入神,那舞娘突然回头,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即使隔着面纱,我也能感觉到她在笑。更奇怪的是,她的眼神...竟带着几分熟稔?
"走吧,找个地方住下。"谢容与拉了我一把,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们在驿馆要了间最便宜的房间,照例只有一张床。这些天同吃同住,我已经懒得抗议了,反正谢容与总会把床让给我,自己打地铺。
安顿好后,谢容与出去采购沙漠必需品,我则留在房里补衣裳——逃命时他的袖子被树枝刮破了。
正缝着,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谁?"我警觉地问,手摸向枕下的匕首。
没有回答,只有一张纸条从门缝底下滑了进来。我等脚步声远去才捡起纸条,上面只有五个潦草的字:
"小心商队首领。"
字迹娟秀,像是女子所写。我心头一紧,立刻想到那个舞娘。她为什么警告我?巴图尔有什么问题?
谢容与回来时,我给他看了纸条。他眉头紧锁:"明天见机行事,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撤。"
"可钱都交了..."
"命要紧。"他斩钉截铁。
这一晚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那双狐狸眼和银铃声。
第二天清晨,我们准时来到集合点。商队规模不小,二十多匹骆驼,十几匹马,还有几辆大车。巴图尔正吆喝着指挥伙计装货,见我们来了,只是随意点点头。
"新来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戴面纱的舞娘。近看更觉惊艳,她身段婀娜,露在面纱外的肌肤如蜜般细腻,眼角画着精致的金纹。
"我是月姬。"她微微欠身,银铃轻响,"商队的舞者。"
"苏晚。"我回礼,"这是我夫君陈..."
"陈容。"谢容与接过话头。我们商量过用化名,取他名字最后一个字。
月姬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突然用西域话快速说了句什么。见我一脸茫然,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恢复笑容:"路上多关照。"
说完翩然离去,留下一缕幽香。我小声问谢容与:"她刚才说什么?"
"问你是不是来自江南。"他若有所思,"她认识你?"
"不可能啊..."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在哪见过她。
商队终于出发了。我和谢容与分到一匹骆驼,晃晃悠悠地跟在队伍中间。月姬和她的舞娘们骑着马走在前面,时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沙漠比想象中还要残酷。才走半日,我的嘴唇就干裂出血,脸被晒得生疼。谢容与也好不到哪去,但他坚持把水囊让给我。
"喝吧,"他哑着嗓子说,"西域人耐旱。"
这话提醒了我。阳光下,谢容与的轮廓似乎更深了,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还有那双在强光下微微泛金的瞳孔...确实比中原人更"西域"。
傍晚扎营时,我已经快散架了。谢容与麻利地支起小帐篷,又去领了干粮和水。
"吃吧。"他递给我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馕,"泡软了再吃。"
我苦着脸接过馕,突然发现月姬在不远处看着我。她对我眨了眨眼,又瞥了眼正在分食物的巴图尔,意味深长。
夜里,商队燃起篝火,月姬和舞娘们表演助兴。她赤足旋转,纱裙翻飞,如月下精灵。火光映照下,她手腕上的月牙形胎记若隐若现...
胎记?我猛地坐直。那个形状...怎么和我腰间的一模一样?
表演结束后,月姬故意从我身边经过,袖中滑落一个小纸卷。我趁人不备捡起来,上面写着:"子时,绿洲东侧。"
我悄悄给谢容与看了纸条。他眉头紧锁:"可能是陷阱。"
"但她有和我一样的胎记..."我把看到的说了一遍。
谢容与沉思片刻:"我陪你去,躲在暗处。"
子时将至,商队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几个守卫在篝火边打盹。我假装起夜,悄悄溜向绿洲东侧。
月姬已经等在那里,面纱取下,月光下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更让我震惊的是,她额间赫然画着一个月牙符号——和玉佩上的一模一样!
"清月圣女之女,"她单膝跪地,声音颤抖,"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惊得后退一步:"你...你认识我娘?"
"我是她的贴身侍女月璃。"她抬头,眼中含泪,"二十年了,我一直在寻找圣女的后人。"
谢容与从暗处现身:"证明你的身份。"
月姬——现在该叫她月璃了——不慌不忙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的月牙胎记:"玄月教侍女皆有此记,而圣女血脉..."她看向我,"应在腰间。"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腰间的确有个小胎记,形状如月牙,连我爹都不知道!
"你怎么认出我的?"我小声问。
"你的眼睛,"月璃微笑,"和清月圣女一模一样。"
她告诉我们,当年清月圣女为避追杀隐姓埋名,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半留给自己,一半托人带给明月圣女。后来清月圣女生下我后不久就"病逝"了,实则是被谢远河的人毒杀。
"谢远河?"谢容与眼神一凛,"他为何..."
"他为的是玄月秘宝。"月璃冷笑,"但只有双姝血脉合力才能开启宝藏。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你们。"
我浑身发冷:"那商队..."
"巴图尔是鬼面堂的人。"月璃压低声音,"他用西域香粉标记了你们的行李,准备在沙漠深处下手。"
谢容与立刻警觉:"我们必须离开。"
"不行。"月璃摇头,"沙漠里单独行动等于送死。我会帮你们。"她从怀中掏出个小瓶,"这是解香粉的药,洒在行李上。"
我接过药瓶,突然想到:"你为什么帮我们?"
月璃的眼神变得柔和:"我发誓效忠清月圣女,至死方休。"她顿了顿,"还有...你娘可能还活着。"
"什么?!"我差点喊出声。
"只是猜测。"月璃急忙解释,"当年她的尸体面目全非...我一直怀疑那是替身。"
我心跳如鼓,既希望又害怕。如果娘亲真的还活着...这二十年来她在哪?为什么不来找我?
月璃又交代了几句明晚的行动计划,就匆匆离开了。我和谢容与回到帐篷,久久不能平静。
"你觉得她可信吗?"我小声问。
谢容与沉吟片刻:"胎记做不了假。但还是要小心。"
我点点头,突然发现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琥珀色:"你的眼睛..."
"嗯?"
"颜色变了。"我凑近看,"更像西域人了。"
谢容与不自在地别过脸:"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我躺下后,他却坐在帐篷口守夜。月光透过帆布缝隙洒进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这个可能是西域王族后裔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普通护卫一样守着我...
第二天行进途中,我注意到巴图尔频繁地看向我们,眼神阴鸷。我悄悄把解药洒在行李上,祈祷月璃没有骗我们。
正午休息时,一个西域商人突然拦住谢容与,激动地说了一串西域话。谢容与一脸茫然,那商人却更加激动,竟要伸手摸他的脸!
谢容与闪身避开,那商人又说了几句,这次还指了指谢容与的眼睛。周围几个西域人闻言都围了过来,对着谢容与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我挤进去问。
"他说我像什么...楼兰王子?"谢容与皱眉。
那商人改用生硬的官话:"你,楼兰王族!眼睛,金色,太阳下!"他比划着,"阿米尔王子,一模一样!"
巴图尔闻声赶来,脸色阴沉地驱散了人群。但从那以后,他看谢容与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傍晚扎营时,月璃趁人不备告诉我:"巴图尔起疑了。他派人去送信,我们必须明晚行动。"
"什么行动?"
"沙漠里有处秘密绿洲,是玄月教的据点。"她低声道,"到那里就安全了。"
夜里,商队照例燃起篝火。谢容与一反常态地拉着我坐到火边:"看星星。"
沙漠的星空美得惊人,银河如练,繁星似雨。谢容与指着天空教我认星座:"那是北斗,那是织女星..."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在星空下勾勒出各种形状。我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我慌忙缩回手。
"笨。"他轻笑,却也没再继续。
我们肩并肩坐着,谁也没说话,却有种奇异的安宁。这一刻,什么玄月教、什么身世之谜都暂时远去,只剩下星空下的两个人...
半夜,我突然被谢容与轻轻摇醒:"有人。"
我瞬间清醒,听见帐篷外有极轻的脚步声。谢容与示意我别出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到门边。
脚步声在帐篷外停留了一会儿,又渐渐远去。谢容与等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是巴图尔的人,在检查行李。"
"香粉被解了?"
"嗯。"他点头,"但他们肯定还有后手。明天见机行事。"
我紧张得睡不着了。谢容与无奈,只好给我讲西域的传说打发时间。他声音低沉悦耳,讲到楼兰古国时格外动情,仿佛亲眼见过那片沙漠中的奇迹。
"你去过楼兰?"我忍不住问。
"没有。"他摇头,"但总觉得熟悉..."
天蒙蒙亮时,我才迷迷糊糊睡着。感觉谢容与轻轻给我盖好毯子,又在额头上拂过一吻...
一定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