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陆昭野五年。

他原本已经答应与我结婚，可宋知薇回来了，一切就都不算数了。

心碎到万劫不复时，顾停云接住了我。

他是陆昭野的保镖，对我无微不至。

我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爱上他了。

可就在我决定放弃外派工作的那一天，我听到顾停云在接电话。

“陆总，计划成功，她不会走了。”

原来他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啊。

可为什么我远走异乡后，他们却都红着眼，求我回头看一看。

1

今天是我的生日宴。

我早就知道，陆昭野会在这一天，向我求婚。

所以我很早就起来，做头发，换礼服，忙得团团转。

可是宾客都陆续到了，却始终不见陆昭野的影子。

我尴尬地站在场中，听见大家窃窃私语。

“宋影后今天回国，陆总去接她，被狗仔拍到了！”

他们讥笑的、试探的眼神纷纷落在我身上。

“谁不知道当年陆总和她爱得轰轰烈烈，今天这一位可算倒大霉了。”

我身形一顿，袖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顾停云走过来，虚虚地扶住我。

“他不会来了，是不是？”

顾停云是陆昭野的保镖，最清楚他的行程。

“陆总说他很抱歉，婚约先取消，不要对外公布。”

我冷笑一声，枯坐到深夜。

陆昭野一直没有来。

我一遍遍刷微博。

宋知薇更新了一条，拍的是她闪闪发亮的戒指。

“我说好。”

幸福从她的文字里流淌出来。

我机械地把蛋糕往胃里塞，被顾停云握住手。

“难过可以对着我发泄，不要虐待自己的胃。”

他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我肩膀上。

今天穿的礼服裙太单薄，我有些冷，被他敏锐地察觉到。

陆昭野回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你在对她做什么？这不是一个保镖该做的事。”

他冷着脸，将那件外套砸向顾停云。

而我抬起眼看他。

“今天很忙嘛，和前女友旧情复燃，顺便求了个婚？”

一想到我追着他跑了五年，我就如鲠在喉。

陆昭野身形顿了顿，蹲下身来望着我的眼睛。

他握住了我的手。

“是我对不起你。”

他瞳孔幽深，眼中闪过愧疚，更多的是坚定。

我从来不是能受气的性格，端起蛋糕就砸在他脸上。

陆昭野狼狈极了，满脸都是奶油，气急败坏叫了我一声。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左勾拳右勾腿一起上阵，拳拳到肉。

我的泰拳是和顾停云学的，可不是花架子。

“喜欢耍我是吧，你真行，跟我结不了婚你当初就别说！”

陆昭野像复读机一样，嘴巴里只有来来回回的对不起。

“你难道不知道我会被嘲笑吗？你只是不在乎！”

因为我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宋知薇重要。

我越想越气，被顾停云拦腰抱住。

“好了！”

顾停云握住我的手，肌肉勃发，紧紧贴在我身上。

陆昭野自知理亏，任由我发泄了这么久，狼狈地仰躺在地上看我，神色痛苦。

“早晚阉了你。”

我十指交握，按得关节咔咔响。

“别这样。”

陆昭野捂住眼睛，却被我踢了踢下巴。

“我们分手了，完蛋了，你满意了吧？”

我转身往外走，不出片刻，顾停云追了出来。

“陆总让我送你回家。”

我转过身，不耐地皱起眉。

“不要再让我听到他的名字！”

顾停云扶住我的手。

“别生气，我想送你回家，可以吗？”

回到家已是深夜，我喝得醉醺醺的，倒在沙发上。

顾停云找来药箱，单膝跪在我身前。

今天穿的高跟鞋磨脚，我脚后跟破皮了，被他敏锐地察觉到。

我忽然觉得有些燥热，挑起他的下巴。

顾停云乖乖地被我凝视着。

“我们做一些你老板不知道的事，好不好？”

我在他耳边轻轻吹气，看着他难耐地后撤半步，从脖颈红到耳根。

我捧住他的脸，俯身吻上他。

顾停云怔愣片刻，扣住我的后脑勺，手上青筋暴起，加深了这个吻。

一晌云雨。

2

我是被陆昭野从床上提起来的。

因为体力耗尽，我睡得正沉，顾停云在厨房熬我喜欢的鸡丝粥。

陆昭野进来时，一眼便看见顾停云脖子上，被我挠出来的一道道血迹。

啪的一声。

他甩了顾停云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们做了什么？”

陆昭野冲到卧室，将我摇醒，眼神狠戾。

我吓得一哆嗦，半梦半醒。

一看到他的脸，就想起昨晚的屈辱，啪的一耳光甩在他脸上。

“你疯了？你还好意思来质问我？”

陆昭野狠狠咬住后槽牙。

“对不起。”

他声线沙哑，脸上挂彩，望着我的眼神惨痛。

“我有话对你说。”

十五分钟后，我收拾好自己，同陆昭野面对面坐着。

“这张卡你拿着，里面有三千万，算你跟了我五年的补偿。”

我真是，一看见他就来气！

“跟跟跟，没想到跟的是个没根的东西。”

我冷笑一声，手上动作极快地把卡收起来。

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

我清了清嗓子。

“三千万不够。三年前你被绑架，是谁拼命凑赎金把你救出来的？”

是我！

绑匪电话打到我这里。

我哆哆嗦嗦，现金全填里面了都不够，又临时贱卖了所有包和珠宝，衣帽间都变得空空荡荡。

那时候是真的爱他啊。

失去了那么多东西都没哭，坚强地开车载着满满当当一车钱去见绑匪。

看到陆昭野嘴唇发白，手被绑在身后时，却一下就哭了出来，太心疼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心疼真是喂了狗了。

陆昭野望着我的眼神柔和了些。

“再加一千万。”

我假假地对他笑了笑，说还是不够。

“我手里可是有很多你的照片呢，你说如果我一不小心发给了宋影后……”

是真的好几万张照片。

在海岛度假时，我们一起潜水的，头靠着头睡觉的，抱着椰子傻笑的。

还有一起去月老殿求姻缘的，那时陆昭野发誓要爱我一辈子。

还有一起烤蛋糕的，一起做瓷器的，一起打网球的……

五年时间真的很长。

陆昭野神色晦暗，咬了咬牙。

“再加一千万。我手上能动的活钱就这么多了。”

看着他把钱打过来，我掏出手机，一键把照片全部删除了。

然后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顾停云正好端着鸡丝粥出来，因为昨晚我有些着凉，他还加了姜丝。

他把粥放在我面前，被我攥住手腕。

“我要你把他给我。”

陆昭野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

“苏听晚你别太过分！你再生气也要有个限度，老用别人来气我，是对我旧情未断？”

我按住太阳穴，难以相信他的自信心如此膨胀。

“他比你活儿好，还比你体贴，我要他有什么不对？”

陆昭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而顾停云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别乱说。

我露出一阵反派的笑声。

拉扯一番，最后陆昭野点头答应，声音酸涩。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祝你以后幸福。”

他伸出手想最后抱一抱我。

我冷冷站在原地。

“我祝你不举，祝你公司今天就倒闭，还祝你明天死。”

挺搞笑的，劈腿了还煽情什么，我才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陆昭野几乎落荒而逃。

顾停云剥了两个鸡蛋，在我眼周来回滚动消肿。

面上再坚强，昨晚我还是偷偷哭了，没想到被他看出来。

再睁开眼时，一条钻石项链挂在他指尖，在我面前晃啊晃，火彩耀眼极了。

就是我想要的那一条。

我惊喜地尖叫了一声，让他帮我戴上，打开手机夸夸自拍几十张。

却忽然想起项链昂贵的价格。

“你怎么买得起这个的？”

虽然做保镖薪资不低，但他到底没有家底，想买这个应该要掏空全部积蓄。

顾停云轻声笑起来。

“这个不重要。开心一点好不好？我想要你开心一点。”

我心里那团即将湮灭的小火苗，重新烧了起来。

手机嗡嗡震动一声，是新邮件提示。

我收到offer了，邀请我去战乱国，做战地记者。

要去吗？

我握紧手机，骨节发白。

3

转眼便到了陆昭野和宋知薇的婚礼。

企业家和影后，都是公众人物，婚礼上也有邀请媒体人，我就在其中。

抱着一肚子的恶意，我狠狠问了几个让陆昭野难堪的问题。

“陆总有些眼下发青呢，是要娶太太了，太激动没休息好吗？”

抛出问题后，我看着他脸上僵硬几秒。

当然不是，脸上发青是上次被我打的，还没消肿。

我在心里偷笑。

我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陆昭野和宋知薇交换戒指。

陆昭野的眼神忽然凌厉地扫过来。

我偏开脸，不再看他。

采访结束，一向同我不对付的记者开始酸言酸语。

“唉，可惜宋影后回国了，某些人做富太太的美梦也碎了。”

我转过身，把手指关节按得咔咔响。

“出门前刷刷牙，嘴那么臭呢！”

当面被下了脸，对方恼羞成怒，对我举起手来。

却被顾停云狠狠攥住。

“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顾停云眉峰冷肃，从他身上扫过。

虽然我有一把子锁喉的力气，但被人无微不至地保护着，还是很温暖的。

于是我罚顾停云，晚上在床笫之间上又说了好几遍。

临睡前看了看日期，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然后垂死病中惊坐起。

我生理期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我往前倒推了一下，最后一次和陆昭野做，好像就是这个时间。

可我们明明做好了避孕措施。

真是倒霉。

我草草起身去买验孕棒，确定自己中招了。

第二天一早，顾停云就发现了垃圾桶里的验孕棒。

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我。

“你打算怎么办？”

4

我崩溃地捂住头。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不幸的巧合都刚好发生在我身上。”

还能怎么办呢？

我尽快预约了堕胎手术。

看到别人捂着肚子，疼到颤抖，我忽然有些怕。

我靠在顾停云身上，一身的冷汗。

他忽然单膝跪在我身前。

“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我会好好爱你们一辈子。”

我定定看着他，未来在此刻开始分叉。

我看见自己面前的两条路。

第一条，我接受工作机会，去做了战地记者。

这是我六岁时，一笔一划写下的梦想。

我会每天灰头土脸，逆人群而上，直面苦难，记录历史。

刀枪无眼，或许哪一天，我就会无声无息死掉。

可是死前，我会知道自己在做有意义的事，让世界变得更好。

另一条，却也是我六岁时许下的愿望。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谁也不要我，我只能跟着奶奶生活。

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牵着，笑呀跳呀，我就好羡慕。

那时我安慰自己，没关系，我以后也会有美满的家庭，我会把全部的爱给我的孩子。

我怔怔看着顾停云。

“我们也认识五年了，是不是？”

陆昭野工作忙，仔细算起来，我和顾停云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陆昭野都长。

顾停云教我泰拳，为我包扎伤口，连我生病时，陆昭野没有时间，也是他照顾的。

他沉默寡言，却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顾停云握住我的手。

我沉默良久，对他点了点头。

这一刻，我是真心想要和他白头的。

微信嗡嗡震起来。

是从我入行做记者开始带我的前辈。

“那么好的工作机会，可以去到前线锻炼，为什么还在犹豫？”

“你多写几篇战地报道，知名度和专业力上去了，一回国就能接我新闻部总监的位置，再干几年就升副台长。”

“错过这个机会，你一辈子可能也翻不了身了！”

我删了写，写了删，一直在输入中。

我焦虑地站起身，望向窗外。

忽然不可置信地擦擦眼睛，看到了陆昭野的车牌号。

他举着手机，正在接电话，左右乱看。

我慌不择路想躲开，跑进楼道。

却听到有人在二楼楼道打电话。

很熟悉的声音，是顾停云。

“陆总，听晚答应我了，她会把孩子生下来。”

“是，我会照顾好她的，陆总放心。”

我攥着手机的骨节都用力到发白。

大脑在一瞬间绞痛起来，被反复抛弃、戏耍、利用的心碎扼住了我的喉咙，一下下凌迟着我。

原来如此。

我就这么不值钱，每个人都把我当成玩意儿一样戏弄。

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还在闪闪发光，被我沉默着摘下来，随手扔向湖中。

“老师，我去。”

我很快回复了信息。

5

苏听晚走了。

一路的红灯，顾停云油门踩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飞机已经升空。

他趴在方向盘上，忽然卸了力气，浑身瘫软。

苏听晚去的那个国家，空战已经开始，刚刚是最后一班飞机。

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一去，极有可能是死别。

顾停云忽然想起前几天，自己找到苏听晚的时候。

她腹中已经没了孩子，脸上有几分憔悴，却依然挡不住逼人的神采。

“我还以为你爱我呢，原来只是爱工作。”

苏听晚牵唇嘲讽，而他僵在原地，无力反驳。

一切都完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顾停云的手在袖中紧紧握成拳，绝望地想。

从前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

他父母早亡，是顾家帮他安葬了爸妈，又养大了他，养恩之重，难以估量。

从小他就心如止水，知道自己会循规蹈矩，为陆昭野保驾护航一辈子，当做报恩。

可是苏听晚忽然出现了。

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灵魂都浑浊，所以苏听晚就显得格外特别。

她总是笑得肆意，行动力惊人，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一举一动都鲜活。

她被陆昭野吸引，开始追求他。

而顾停云，从来都是旁观者。

但苏听晚在楼下等陆昭野时，会顺手送他苹果。

顾停云胃疼时，她也及时注意到，很快折返回来，带着热水和药。

再后来，她为陆昭野求平安符，也顺手为顾停云求了一个。

一切都是顺便的，是对身边人的照顾，是爱屋及乌，是因为她人好。

但顾停云骗不了自己，他的心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他梦见过自己和苏听晚旖旎，醒来时一身是汗，自觉亵渎了她，也对不起陆昭野。

陆家对他有恩，不要逾越。

苏听晚她那样张扬肆意，自己配不上她。

顾停云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

他停留在原地，看着苏听晚和陆昭野一步步靠近，就要结婚了。

这样也好，他想。

他可以一辈子，不远不近地看着她。

看她为陆昭野流泪；看她等陆昭野，等到心灰意冷；看她被求婚时，喜极而泣的表情。

而他此生，再也不会喜欢第二个人了。

可忽然峰回路转，宋知薇回来了，陆昭野取消了婚约。

苏听晚用自己教的泰拳，狠狠揍了陆昭野一顿。

他站在旁边，久久没有上前。

他是失职的保镖。

可是他心中也充斥着郁气。

他沉默地想，听晚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辜负她呢，该打。

他终于可以被苏听晚抱在怀里，亲密无间。

那一夜，梦中的场景变成了现实。

陆昭野发现后，怒不可遏，甩了他一耳光。

他没有还手。他背叛了陆家，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那几天苏听晚很伤心，总是晚上一个人蜷缩起来哭。

顾停云心如刀绞，忽然想起她有一条很喜欢的钻石项链。

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终于看到她的笑脸。

所以很值得。

婚礼那天，陆昭野又找到他，眼神迷茫。

“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他痛苦地扶住额头。

“你陪在她身边吧，是你好过是别人。”

看，谁都知道，她是珠玉，光彩照人，身边永远不会缺献殷勤的男人。

既然早晚会有别人，不如是顾停云。

“你帮我照顾好她，她想要什么，你都不要拒绝她。”

这是陆昭野最后的命令。

顾停云面不改色地答应，怕陆昭野后悔，也怕他看出自己的欣喜若狂。

在这一瞬间，顾停云已经规划好他的后半生。

和苏听晚一起去海岛，去求姻缘，去做一切她和陆昭野做过没做过的事。

用新的记忆覆盖掉旧的记忆。

可苏听晚腹中有了孩子。

顾停云求她生下来。

这是出于本心，不是任何人的命令。

但百密一疏，医院里有陆昭野的熟人看到，拍照发给了他。

陆昭野的电话马上打过来。

“我刚和电视台台长吃饭，才知道她想去国外做战地记者。太危险了。”

“你先求她把孩子生下来，拖住她。我已经在走协议离婚，还需要一段时间。”

顾停云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一边，是恩重如山的陆家，他没办法违抗陆昭野的命令。

另一边，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一个让他乱了阵脚、一想起来就心碎的女孩儿。

他没办法抉择。

打电话的时候，苏听晚在楼下，听见了，他知道。

顾停云就是故意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道真相，让她自己来选择的。

欺骗她，剥夺她的理想，让她沦为金丝雀，实在太残忍了。

苏听晚很快做出抉择。

而这也意味着，他们二人再无可能。

那些做过的幻梦，就像阳光下的泡沫，一个一个碎掉了。

苏听晚走的那一天，顾停云觉得，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也随着她永远离开了。

他转身向陆昭野提了辞呈。

“我欠您的已经全部还清了，欠她的却需要用一生来赎罪。”

陆昭野冷冷凝视着他。

他们的战争从这一刻开始。

6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

我无数次死里逃生，最惊险的时候，被三支枪同时指着脑袋，要求删除影像资料。

最后一场轰炸中，我原本已经躲到了安全地带，但余光看到有一个小男孩冲了出去。

暴露在轰炸范围下。

“死小孩，找死啊。”

我嘴上骂骂咧咧，冲出去，把他夹在胳膊下，拼命往前跑。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身后炸弹爆炸，响声震耳欲聋，我拼命将那个男孩护在身下。

再睁开眼时，我已经在国内了。

陆昭野眼眶通红，握着我的手，在唇边反复摩挲。

我飞快地抽出手，啪的一下甩在他脸上。

大清早起来碰到鬼了。

“只差一点点，我就失去你了。”

陆昭野眨了眨眼，泪就滚落下来，声线沙哑。

“先生你谁？”

我面无表情回了他四个字。

陆昭野错愕地叫医生，不可置信地来回问我。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你竟然忘记我了？”

医生说，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太剧烈，我可能是脑震荡导致的短期失忆，陆昭野才长舒一口气，坐在我床边。

“你是我的女朋友。”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害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见为实，你有照片吗？”

陆昭野脸上的笑僵硬了三秒。

当然没有。

他结婚前，我就用一千万来交换，把照片全都删干净了。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然后搜索，将手机举到他面前。

“新闻里说，你的妻子另有其人，不是我啊。”

陆昭野握住手机，手微微颤抖。

“我已经跟她离婚了，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他仓皇抬头，却只看见我一脸的鄙夷。

“那就只剩下一种验证办法了，你给我多打点钱吧。”

三分钟后，我的银行卡收到到账消息。

我满意地数了数后面有几个0，心安理得地在特需病房里养起伤来。

陆昭野每天送一束花给我，殷勤得像个太监。

出院前，我支使他去帮我买包烟。

然后悄摸在纸上给他留了一句话，飞快地溜走了——

“死渣男，还好意思说我是你女朋友，快滚蛋啊！”

什么失忆，搁这儿写小说呢？随口骗一骗，他还真信了。

7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我像待宰的猪一样拼命挣扎，还是被顾停云抱上了车。

他如今今非昔比，大小也是个顾总了。

司机一脚油门把车开走，顾停云在后座紧紧抱住我不撒手。

我嘎的一口咬在他胳膊上，下了死力气，血腥味渗出来。

“还好你还活着，我们从头来过。”

他终于松开手，递来水给我漱口。

我一瓶水泼在他脸上。

“我看是你需要清醒清醒。”

水顺着他的脸滴落，他下颌线锋利，脸上添了几分狼狈。

顾停云敏锐地攥住我的手，细细端详。

“这里从前没有疤，怎么来的？”

刀枪无眼被炮弹崩的呗，那么多废话。

我抽出手，顺便赏了他一个大嘴巴。

顾停云好像被打爽了，牵起唇，将另一边脸凑过来，同我脸贴着脸。

“三年了，我好想你。真好，你还是这么鲜活。”

他将我带到城郊的一处独栋。

进去后才发现，这里的装潢和我们从前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甚至我以前养的茉莉花，都还好好地活着。

我有些恍惚。

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是琳琅满目的珠宝。

我属龙的，看见亮晶晶的东西就走不动道。

顾停云将一串宝石戴在我脖颈上。

“我现在有钱了，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你想要的东西。”

他扶着我的肩膀，同我一起看镜中的自己。

“真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他个鬼啊。

我一想到自己满心期待，想要和他组成一个家庭时，转眼听到他在和陆昭野通风报信，就觉得如鲠在喉。

被背叛的痛心，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猛地推开他，望着他冷笑。

“你对陆昭野那么忠诚，我看你们俩比较适合在一起。”

顾停云望着我，眼神破碎。

“你知道吗，这里有儿童房，是我三年前装修好的。”

在他的预期里，我们以后会一直在这里生活。

事与愿违，孩子没有了，房子也空置到现在。

顾停云在我面前，缓缓跪下来。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8

我回国后，迅速升职成新闻部总监。

可沉寂已久的宋知薇忽然发微博，还艾特了我。

“三年前，我放弃事业回国，和相爱的人结婚，却遭到第三者蓄意破坏……”

我这暴脾气，才看了第一句就怒从心起。

我没得罪她吧？

一个女人的事业多容易被毁掉，没人比我更知道。

所以当初我再生气，也只是把炮火对准陆昭野。

当初我和陆昭野恋爱没有对外公布，但在圈子里也不是秘密，我不信她不知道。

我放她一马，她却倒打一耙，想用舆论的力量毁了我。

台长匆匆将我叫进会议室。

周围的同事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眼神，开始窃窃私语。

台长哀嚎一声。

“现在外面全是记者，蹲点想采访你。”

助理忽然惊呼。

“看微博，宋知薇发的东西被撤掉了！”

我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老婆，别担心，都搞定了。”

我回了个ok，然后点开微博，发现陆昭野刚刚发了声明。

“我与宋知薇女士的婚姻，三年前已经结束了。婚姻存续期间，和苏听晚无任何不正当交往，目前正在追。”

很快有人在他评论区放了一段视频。

画质不太清晰，却能看清是三年前生日宴那天晚上，我正在暴打陆昭野。

“我来证明，之前我在他们家做服务员，这个姐姐武力不是盖的。”

一连串的评论闪现。

“谁说女人学泰拳没有用？”

“这姐姐的性格，不像第三者啊。”

“她可是战地记者，彪得很，不会沉溺于小情小爱的。”

我敏锐捕捉到舆论突破点，开始发力。

楼下的吵闹声忽然又高了一个八度，我站在落地窗前，看到陆昭野和顾停云的车子几乎同时赶到。

他们瞬间被围成一团。

此情此景，台里谁也不敢下去，生怕被这群生猛的媒体生吞活剥。

甚至有人开启了现场直播。

一边是陆昭野对着镜头，拜托大家不要误会我，不要打扰我。

“一直都是我对不起听晚，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在战场上，救了一个孩子。她是个很崇高的人。”

陆昭野在费力为我解释。

而另一边，顾停云努力把屎盆子扣在陆昭野身上。

“陆总说一直爱的都是苏总监，为什么和别人结婚了？这是不是证明你自己人品低劣呢？”

“你辜负了她，又纵容前妻破坏她的事业，还有什么资格求她原谅？”

陆昭野对顾停云怒目而视。

“你不要恩将仇报！当初是我们陆家养活了你，不然你哪有今天？”

顾停云在他面前，不再低声下气了。

“我为陆家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可我不允许你再伤害听晚！”

陆昭野率先挥出拳头。

现场一片混战。

所有的记者都变成了战地记者，想努力凑近拍，却又怕被他们的拳头误伤。

台长瞠目结舌地望着我。

“不得了了苏听晚，你魅力大得很啊？”

我尴尬地抱着脑袋，没眼看下去。

从今天之后，和这两个男人有过一段，正式成为我的黑历史了。

“宋影后那条微博，是谁安排撤下去的？”

台长一个一个开始分析。

离婚后宋知薇对陆昭野怀恨在心，自然不可能乖乖听话；而顾停云根基尚浅，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楼下的喧闹忽然停了一瞬。

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来，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般，一个男人走进台里。

现场那么多长枪短炮，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拍照。

“哦，应该是我老公做的。”

我指了指走进来的那个男人。

9

我是在一年前结婚的。

一开始，是苏翊在做无国界医生，为我包扎过伤口。

后来我被用枪指着脑袋，也是他用一箱金条，换回了我的命。

后来我去了另一个战乱国，那里法律规定，未婚女性不能单独行动，除非丈夫允许。我的报道陷入停滞中。

刚好只有苏翊在我身边。

我们在穷途末路中，做了一对假戏真做的夫妻。

回国后我才知道，他原来有那么大的势力，难怪被ak指着也面不改色。

当晚便有人组了饭局。

宋知薇、陆昭野、顾停云，一圈都是老熟人。

我坐在主位，看着宋知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端起酒杯站起来。

“听晚，实在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已经在微博发了道歉声明。”

她在对我道歉，却是朝着苏翊的方向。

苏翊放下筷子。

“不是敬酒吗？怎么光端着不喝？”

宋知薇脸上难堪至极，仰起头一饮而尽，辣得眼睛里都水汪汪的。

“听晚，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

她终于恳求地望向我。

我好整以暇地看她。

但凡我身后没有苏翊，身上的脏水可能就一辈子也无法洗清了。

“大家都不是笨蛋，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发微博的时候多想一下给我摁死，有多大恶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哈。”

我托着腮，笑得很恶意。

“还有，别叫我听晚，整得我跟你多熟一样。”

我嗤笑一声。

然后是陆昭野。

他的公司正在被做空机构狙击，千亿市值在极端短时间内缩水了30%。

“抱歉，苏总监，我不知道你和宋总……”

看，谁说男人不拜高踩低呢？

当初我只是个无名小记者，所以他想跟我取消婚约，甚至不用亲口通知我。

直接把我晾在生日宴上就走了。

连我的暴怒、对他的拳打脚踢，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被宠物猫挠了一爪子而已。

那时的屈辱感让我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往上走。

只有往上走，说的话才又有分量，才能不被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身边围绕着的才都是笑脸。

“小事儿啊，不就是当初劈腿嘛，你跪下来给我道个歉吧。”

陆昭野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那一刻，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气了。

大写的爽！

苏翊阴恻恻看着他的脸，手扶在我腰间宣誓主权。

“你最好小心一点，如果被我发现你还觊觎我太太，那就是不想要你的公司了。”

直到陆昭野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苏翊才转过头，视线对准顾停云。

“你也是。”

我和苏翊率先离席，身边的人纷纷赔着笑站起身相送。

“仗势欺人的感觉怎么样？”

苏翊含笑问我。

我忽然想起一年前那个燥热的夜晚。

外面枪炮声不绝于耳，苏翊站在一堆废墟中，问我要不要结婚。

而我歪着头，思考他能给我带来什么。

他身上居高临下的权力感让我着迷。

我也是忘本很快的一个人了，嘿嘿。

10

和苏翊在国内举行婚礼前，顾停云来找过我。

他绝望地捂住眼睛。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老公是谁啊，放弃他，选择你？”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从我给陆昭野通风报信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了吧，我心里也知道。”

他向我告别。

他以后去大洋彼岸发展，此生都不会回国了。

临走前，他留下来一个盒子。

我慢慢拆开。

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

一个装苹果的盒子——

我忽然想起来，那一年平安夜，我心血来潮，站在陆昭野宿舍楼下，等着给他送苹果。

那时陆昭野和我还没在一起，他对我极冷淡，连下楼都不肯。

刚好顾停云从我身边经过，我便拜托他带上去，顺便送了顾停云一个。

没想到包装纸他还留着。

还有从前他送给我的那串钻石项链。

他从湖中把项链捞了上来。

还有一副拳击手套。

是我刚开始学泰拳时，他送给我的。离开他之前，我没有带走。

我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我祝他以后，能不被恩情束缚，自由自在地活。

婚礼当天，宋知薇乔装打扮混进来。

被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揣着刀，想往我身上捅了。

因为上次的微博事件，她被苏翊封杀，销声匿迹，失去了所有工作机会，早就怀恨在心。

“凭什么你可以轻易抢走陆昭野，凭什么我要赔着笑给你敬酒！”

她高高地举起刀。

千钧一发之际，陆昭野冲过来，推开我，自己接住这一刀。

……

又小看我的力量了，如果不是他捣乱，我自己也能躲开的。

这一刀刚好扎在他主动脉上，血喷涌出来，一击毙命。

宋知薇随即以故意杀人罪进了监狱。

苏翊早派人封锁了消息，婚礼照常举行。

他将戒指套在我手上，一锤定音。

我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希望以后不要有波折了。”

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苏翊吻了吻我的手。

“不会了，我会爱你一辈子。”

他是对我说这句话的第三个男人。

我在心中默默地数。

少女的期待早已焚烧殆尽，我变成一个权衡利弊的成年女人。

未来会怎么样呢？谁也说不好。

但我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和决心，托举着自己不断往上走。

人生有这一个支点，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