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王妃:摄政王的甜点娇娘全文小说沈知微萧珩小说在线阅读
1陨落与重生
国际甜点大赛的颁奖台上,聚光灯刺眼得让人眩晕。
沈知微捧着沉甸甸的水晶奖杯,唇角扬起完美的微笑。台下闪光灯如星辰般闪烁,香槟塔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她的获奖作品——“分子巧克力星球”被摆放在展示台中央,晶莹剔透的外壳下,星河般的流心缓缓旋转,仿佛真的藏了一整个宇宙。
“沈小姐,这是您连续第三年夺冠,请问您的灵感来源是什么?”记者将话筒递到她面前。
沈知微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奖杯边缘,笑容不变:“灵感来源于……对甜味的极致追求。”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灵感其实来源于孤独。
三十二层的冰箱里塞满了实验品,公寓的厨房永远亮着灯,可她的生活里,除了甜品,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等她回家,没有朋友分享喜悦,甚至连失败时的泪水,都只能自己擦干。
“沈小姐,有传闻说您即将被米其林三星餐厅聘为首席甜品师,这是真的吗?”
她微微颔首,礼貌而疏离:“目前还在洽谈中。”
可她的心里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空洞感。这就是她追求的全部了吗?
颁奖典礼后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沈知微单手扶着方向盘,雨刷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却仍赶不上暴雨倾泻的速度。后座上,精致的甜品盒里装着为明天国际峰会准备的样品,每一款都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心血。
“再坚持一下……”她低声对自己说。
可命运从不等人做好准备。
刺目的远光灯从侧面猛然袭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砰!”
世界天旋地转。
玻璃碎片如雪花般飞溅,甜品盒从后座甩出,精致的糕点散落一地,被雨水和泥泞玷污。
沈知微的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模糊,最后的画面,是那些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甜品,像她破碎的梦想一样,被雨水一点点吞噬……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将沈知微拉回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阴暗潮湿的柴房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粗布衣裙,袖口和衣襟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
“贱婢!装疯卖傻也逃不过家法!”尖锐的女声刺入耳膜。
沈知微抬头,对上一张妆容精致却狰狞的脸——那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妇人,一身华贵的锦缎衣裙,发髻上金钗晃动,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眼中满是厌恶。
王氏。
这个名字突兀地浮现在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永宁侯府。庶女沈微。生母乐伎,早逝。嫡母王氏刻薄,嫡姐沈玉娇骄纵。
她……穿越了?
“还敢瞪我?”王氏见她发愣,抬手又是一巴掌!
沈知微下意识想躲,可身体却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脸上,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
“夫人,这贱婢偷了您的翡翠镯子,还敢狡辩!”一旁的丫鬟尖声附和。
沈知微这才注意到,柴房里还站着另一个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容貌娇艳,眉眼间却透着刻薄。沈玉娇。
她手里正捏着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得意地晃了晃:“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沈知微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拖出去,家法伺候!”王氏冷冷下令。
两名粗使婆子上前,粗暴地拽起她的胳膊,将她拖出柴房。
寒风刺骨,沈知微这才发现,外面竟是隆冬时节。她赤着脚,单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凛冽的风雪。
她被按在院中的长凳上,板子重重落下——
“啪!啪!啪!”
每一下都像是要打断她的骨头。
沈知微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惨叫出声。这不是她的身体,可疼痛却是真实的。
二十板打完,她几乎昏死过去。
王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侯府容不下你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东西!今日起,你不再是沈家的人!”
沈知微被拖到侯府后门,像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砰!”
厚重的朱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雪,越下越大。
沈知微蜷缩在墙角,意识逐渐模糊。她会死在这里吗?
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不……我不能死……”
她猛地咬破舌尖,鲜血的腥味让她清醒了一瞬。
她可是沈知微!国际顶尖的甜品师!
就算到了地狱,她也要爬回来!
用尽最后的力气,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点一点,朝远处的破庙爬去……
2寒夜孤魂
寒风呼啸,破庙的残垣断壁勉强遮挡风雪。
沈知微蜷缩在神像后的角落,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身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单薄的衣衫早已被雪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冰做的枷锁。
她会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
“不行……绝对不能死……”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目光在破庙里搜寻。供桌上的香炉倒扣着,积了厚厚一层灰。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可能是之前乞丐留下的。
突然,她的视线定在供桌下方——一个破旧的粗布包袱,露出一角麻袋。
沈知微几乎是爬过去的,手指冻得发僵,几乎抓不住包袱。她颤抖着解开,里面是半袋发霉的粗粮面粉,还有几个干瘪的野果,表皮皱巴巴的,像是被人遗忘在这里很久了。
“够了……这就够了……”
她死死攥住那袋面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炉糕点,失败了。
面团太稀,在破锅里摊成一团糊,烤出来的东西又硬又苦,难以下咽。
沈知微盯着那团焦黑的东西,眼眶发热。
在现代,她是万众瞩目的甜品大师,随便一个作品都能卖出天价。可现在,她连最基础的发糕都做不出来。
“再来……”
她抹了把脸,重新和面。这次,她注意到供桌上的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
碱。
一个念头闪过。她小心翼翼地将香灰混入水中,静置后取上层清液,代替酵母加入面团。野果被她捣碎,熬成浓稠的果酱,勉强增添一点甜味。
破庙里没有像样的工具,她用捡来的瓦片当烤盘,树枝作搅拌棍。火堆是好不容易才点着的,潮湿的柴草冒着浓烟,呛得她直咳嗽。
第二锅面糊刚倒进瓦片,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知微浑身一僵,下意识抓起一根木棍。
“有人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她屏住呼吸,没敢应答。
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庙门口。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乞丐,拄着根木棍,浑浊的眼睛望向她。
“丫头,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在这儿?”
沈知微没说话,警惕地盯着他。
老乞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邦邦的馍,放在地上推给她:“吃吧,别饿死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知微盯着那块馍,喉咙发紧。
天蒙蒙亮时,她终于成功了。
粗粮发糕蓬松柔软,带着淡淡的甜香。野果酱熬得浓稠,虽然酸味偏重,但混着发糕一起吃,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沈知微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块,温热的食物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
剩下的发糕,被她用干净的干草包好,小心地揣进怀里。
该去城里试试了。
城门口,人流渐多。
沈知微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下,把包好的发糕摆在一块洗净的石板上。
“新出的粗粮发糕,两文钱一个——”
她的声音沙哑,很快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行人匆匆,没人多看这个衣衫褴褛的丫头一眼。偶尔有人驻足,也只是瞥一眼就走。
一个时辰过去,一块都没卖出去。
沈知微的指尖冻得通红,胃里空荡荡的,连呼吸都带着寒气。
就在这时,一双锦靴停在她的“摊位”前。
“这是什么?”
沈知微抬头,对上一双含着好奇的眼睛。
那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华服女子,容貌明艳,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沈知微连忙擦了擦手:“回夫人的话,这是粗粮发糕,松软香甜,只要两文钱……”
女子没说话,用扇子轻轻拨了拨发糕,眉头微皱。
沈知微的心沉了下去。
可下一秒,女子的目光落在她怀里露出的另一个油纸包上。
“那又是什么?”
沈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油纸——里面是几个贝壳形状的小点心,金黄酥软,散发着淡淡的蛋奶香气。
玛德琳。
她今早偷偷用最后一点好料做的,本想留着自己吃。
“这叫玛德琳,是用鸡蛋、蜂蜜和细面做的……”
女子挑眉,伸手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沈知微屏住呼吸
那一瞬间,女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有意思……”她细细品味着,突然笑了,“丫头,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沈知微垂下眼:“自己琢磨的。”
女子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道:“我是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姓赵。我们主子最爱新奇点心,你若愿意,可以来府上试试。”
沈知微猛地抬头。
长公主?!
赵嬷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然,若入了长公主的眼,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她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石板上:“这些我全要了。”
沈知微怔怔地看着那块银子,指尖微微发抖。
机会来了。
3贵人天降
长公主府的角门处,沈知微局促地站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
赵嬷嬷领着她穿过曲折的回廊,青石板路两侧栽着修剪整齐的花木,远处亭台楼阁隐在薄雾中,恍若仙境。
“待会儿见了长公主,机灵些。”赵嬷嬷压低声音叮嘱,“主子问什么答什么,别多话。”
沈知微点点头,心跳如擂鼓。
转过一道雕花影壁,眼前豁然开朗——一方精致的暖阁临水而建,檐下悬着鎏金风铃,随风轻响。
“人带来了?”一道慵懒的女声从里面传出。
赵嬷嬷立刻躬身:“回主子,就是这丫头。”
沈知微低着头,视线只敢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抬起头来。”
她缓缓抬眼,暖阁内的软榻上倚着个华服女子,约莫三十五六岁,云鬓高挽,眉目如画,正漫不经心地用银签挑着一块糕点把玩。
长公主萧明华。
沈知微呼吸一滞。
“听说你会做新奇点心?”长公主打量着她,“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民女……沈知微。”她下意识用了本名。
“沈?”长公主挑眉,“永宁侯府的?”
沈知微后背一凉,没想到长公主竟知道侯府。她硬着头皮道:“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她指了指桌上的玛德琳:“这个,你做的?”
“是。”
“味道不错,就是太甜了。”长公主随手将剩下的半块丢回碟子里,“本宫不爱吃甜腻的东西。”
沈知微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长公主话锋一转,“能在这种粗陋条件下做出这等点心,倒是有几分巧思。”
她突然倾身向前,凤眸微眯:“若给你上好材料,你能做出什么来?”
沈知微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簇火:“民女能做出殿下从未尝过的味道。”
暖阁内一片寂静。
长公主忽然笑了:“有意思。”她挥了挥手,“赵嬷嬷,带她去小厨房。”
长公主府的小厨房,食材琳琅满目。
上等的雪花面粉、新鲜的牛乳、西域来的蜂蜜……沈知微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些食材,眼眶发热。
“主子说了,随你用什么。”赵嬷嬷在一旁道,“一个时辰后,她要看到成品。”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
她要赌一把。
一个时辰后,长公主看着面前的白玉碟,眉头微蹙:“这是什么?”
碟中盛着几块金黄色的酥饼,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小孔,散发着浓郁的奶香。
“回殿下,这叫‘海绵蛋糕’。”沈知微轻声道,“用鸡蛋和牛乳打发,口感绵软,甜度适中。”
长公主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
蛋糕入口即化,蛋香浓郁却不腥,甜味若有似无,反而衬出牛乳的醇厚。
“有点意思。”她又咬了一口,“怎么做的?”
沈知微抿了抿唇:“这是民女的独家秘方。”
长公主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大笑:“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放下银签,“本宫府上缺个点心师傅,你可愿意留下?”
沈知微心跳加速:“民女愿意,但……”
“但什么?”
“民女不想签卖身契。”她抬起头,直视长公主的眼睛,“民女想凭手艺吃饭,不想为奴为婢。”
暖阁内瞬间安静。
赵嬷嬷倒吸一口冷气,拼命朝沈知微使眼色。
长公主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沈知微声音发颤,却不肯退缩,“民女可以做殿下专属的点心师傅,按月领工钱,但民女……想做个自由人。”
她在赌,赌长公主欣赏有骨气的人。
长公主沉默良久,突然轻笑一声:“好,很好。”她拍了拍手,“赵嬷嬷,把西街那间闲置的铺面收拾出来。”
沈知微愣住了。
“本宫出铺子,你出手艺。”长公主慵懒地靠在软枕上,“赚的钱,三七分。”
沈知微眼睛一亮:“谢殿下!”
“别急着谢。”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若你做的东西卖不出去,本宫随时收回铺子。”
沈知微深深一拜:“民女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三日后,"知味轩"开张了。
铺面不大,但位置极好,就在西街最热闹的市口。长公主派人送来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沈知微穿着新裁的棉布衣裙,头发利落地挽成单螺髻,站在柜台后招呼客人。
“新出的枣泥山药糕,三文钱一块——”
她特意将价格定得亲民,很快引来不少百姓光顾。
第一日,所有点心售罄。
第二日,门口排起了长队。
第三日,连隔壁绸缎庄的老板娘都来打听:“小娘子,明日的桂花糕能给我留两块吗?”
沈知微笑着应下,转身揉面时,眼眶却有些发热。
她终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站稳了第一步。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
街对面的茶楼上,一道锐利的目光始终盯着"知味轩"的门口。
黑衣侍卫低声禀报:“王爷,查清楚了,那丫头确实是永宁侯府赶出来的庶女,但……”
“但什么?”
“但她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个深闺女子。”侍卫递上一份密报,“尤其是那些点心的做法,闻所未闻。”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玄色衣袖上金线刺绣的螭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继续盯着。”
摄政王萧珩,第一次对一个卖点心的丫头,产生了兴趣。
4暗涌
知味轩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
沈知微天不亮就起来和面,手指被冷水浸得通红,却掩不住眼中的光彩。铺子里新添了两个帮工——憨厚的张伯负责揉面,机灵的小丫头春桃招呼客人。
“沈姐姐,今天的枣泥酥又卖光了!”春桃捧着沉甸甸的钱匣子,眼睛亮晶晶的,“东街李员外家的小姐说要订十盒,后日赏花宴用呢!”
沈知微笑着擦了擦额角的汗:“跟她说,加急的单子要多收三成工钱。”
“好嘞!”
她转身去查看烤炉里的蛋黄酥,却听见门口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没看见我们小姐来了吗?”
熟悉的尖利嗓音让沈知微后背一僵。
沈玉娇。
她缓缓转身,果然看见嫡姐一身鹅黄襦裙,带着两个丫鬟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正用绣帕掩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打量店铺。
“哟,这不是我们沈家赶出去的贱婢吗?”沈玉娇嗤笑一声,“如今倒人模狗样地当起掌柜了?”
铺子里的客人纷纷侧目。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迎上去:“这位小姐要买什么?”
“谁要吃你这贱人手做的东西!”沈玉娇突然扬手,将柜台上的点心全扫到地上,“谁知道里头掺了什么脏东西!”
精致的荷花酥滚落尘土,被绣鞋碾得粉碎。
春桃气得眼眶发红,张伯攥紧了擀面杖。
沈知微拦住他们,直视沈玉娇的眼睛:“小姐若不喜欢,大可不必光顾。但若故意毁坏货物——”她指了指门口,“长公主府的匾额还挂着呢。”
沈玉娇脸色一变。
她当然知道这铺子是长公主的产业,但没想到一个庶女敢这么硬气。
“你、你给我等着!”沈玉娇甩袖而去,临走时狠狠撞了下柜台。
待她走远,春桃才哭出来:“姐姐,那些点心……”
“没事。”沈知微蹲下身,一点点捡起没被踩坏的,“收拾干净,今天提早打烊。”
当夜,沈知微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点起油灯,在账本背面勾画新铺子的图纸——这半年来攒下的银子,足够她盘下一间更大的店面了。
蜜语轩。
她轻轻写下这三个字,笔尖微微发颤。
突然,窗外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沈知微猛地抬头——
窗纸上映出一道黑影!
她迅速吹灭油灯,抄起桌上的擀面杖,屏息躲在门后。
“吱呀”一声,窗户被轻轻撬开。一个蒙面人翻进来,手中寒光一闪——
竟是匕首!
沈知微的心跳几乎停滞。
就在那人摸向床榻的瞬间,她抡起擀面杖狠狠砸下!
“砰!”
蒙面人吃痛转身,匕首划破她的衣袖。沈知微踉跄后退,撞翻了桌上的面粉袋,白雾腾起。
“救命!有贼!”她趁机大喊。
蒙面人目露凶光,正要扑来,远处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算你走运!”那人压低声音,翻身跳出窗外。
沈知微瘫坐在地,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后背。
那不是普通的小偷——是来杀她的!
次日清晨,赵嬷嬷匆匆赶来。
“殿下知道了昨夜的事。”她递上一封帖子,“三日后长公主府设宴,点名要你去做点心。”
沈知微接过帖子,指尖发凉:“嬷嬷,我……”
“别怕。”赵嬷嬷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手,“殿下说了,她的人,不是谁都能动的。”
三日后,长公主府。
沈知微端着雕花食盒穿过回廊,忽听假山后传来低语:
“查清楚了吗?那丫头什么来路?”
“回王爷,此女确是永宁侯庶女,但言行古怪。更奇的是,她做的点心……”
沈知微脚步一顿。
“说。”
“她用的方子,连御厨都没见过。尤其是那’巧克力’,据说是南洋来的,可今年南洋商路明明……”
“继续查。”那声音冷得像冰,“若发现她与敌国有牵连——”
话未说完,沈知微不慎踩断一根树枝。
假山后转出一道修长身影——玄色锦袍,玉带束腰,一张俊美如铸的脸却冷得骇人。
摄政王萧珩。
沈知微腿一软,差点打翻食盒。
萧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刀锋刮骨:“你听见了什么?”
5试探
沈知微的指尖死死扣住食盒边缘,指节泛白。
"民女……民女刚来,什么也没听见。"她低着头,声音发紧。
萧珩缓步走近,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经上。
"抬头。"
沈知微不得不抬眼,正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漆黑如墨,冰冷如刃,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你就是长公主新收的那个点心师傅?"萧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沈……知微?"
他刻意在名字上顿了顿。
沈知微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她从未对外说过自己的本名,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沈娘子"。
"回王爷,民女确实做些点心糊口。"她强迫自己镇定,"至于名字……"
"撒谎。"萧珩突然抬手,食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永宁侯府的庶女,闺名沈微。这’知微’二字,从何而来?"
他的指尖冰凉,像一条毒蛇抵在咽喉。
沈知微脑中飞速运转:"民女……幼时读过《道德经》,’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故自取一字……"
"哦?"萧珩似笑非笑,"侯府的庶女,竟能读《道德经》?"
糟了!
沈知微暗骂自己失言。按照沈微的身份,确实不可能接触这等典籍。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找补时,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回廊尽头传来:
"七弟,你把我的人堵在这儿,是打算抢厨子吗?"
长公主萧明华摇着团扇款款而来,凤眸含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萧珩收回手,神色不变:"皇姐说笑了,只是好奇什么样的手艺,能让你破例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来历不明?"长公主用扇子轻点沈知微的肩膀,"这可是正经良家子,身契清白,只不过被永宁侯府那蠢妇赶出来了而已。"
她亲昵地挽住萧珩的手臂:"今日宴席上有她新研制的酥酪,你定要尝尝。"
萧珩深深看了沈知微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随长公主离去。
沈知微僵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猛地喘出一口气——
她差点就露馅了!
宴席上,沈知微站在角落侍奉,心跳始终没有平复。
萧珩坐在主宾位,一袭玄衣在满堂华服中格外醒目。他几乎不动筷,唯独在尝到那道杏仁酥酪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这道点心倒别致。"他放下银匙,"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沈知微。
她上前半步,福身行礼:"回王爷,叫’雪霞羹’,用杏仁浆与牛乳反复过滤,佐以桂花蜜……"
"我问的是,"萧珩打断她,"这上面的纹路,是什么?"
沈知微呼吸一滞。
酥酪表面,她用模具压出了极浅的几何花纹——那是她在现代甜品店常用的装饰,简约现代,与古色古香的宴席格格不入。
"是……是民女胡乱刻的祥云。"
"祥云?"萧珩轻笑一声,"本王怎么看着,像是异域文字?"
席间霎时安静。
长公主突然"啪"地放下酒盏:"七弟今日怎么对点心这般上心?莫不是看上我这厨娘了?"
众人哄笑,紧张的气氛顿时化解。
萧珩不再追问,但沈知微知道——
她被盯上了。
宴席散后,赵嬷嬷塞给她一封信:"殿下让你暂时别回铺子,去城郊别院避几日。"
沈知微攥紧信纸:"嬷嬷,王爷他……"
"嘘——"赵嬷嬷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摄政王近日在查北狄细作,你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心,正好撞在刀口上。"
细作?!
沈知微眼前发黑。若被当成敌国探子,那可是凌迟的大罪!
"明日卯时,西角门有马车。"赵嬷嬷拍拍她的手,"记住,别告诉任何人。"
当夜,沈知微辗转难眠。
窗外月光如水,她摸出枕下的小本子——这是她穿越时唯一带来的现代物品,皮革封面已被磨得发亮。里面记满了甜品配方,还有她偷偷写下的,对这个世界的观察。
"咔嗒。"
又是窗棂的轻响!
沈知微猛地坐起,这次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早就备好的剪刀。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翻进来——
"别出声!"来人捂住她的嘴,"我是来帮你的!"
借着月光,沈知微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白日在假山后与萧珩说话的侍卫!
"王爷已派人盯上你的铺子。"侍卫语速极快,"明日别坐长公主安排的马车,那是陷阱。"
沈知微浑身发冷:"什么意思?"
"有人要借王爷之手除掉你。"侍卫塞给她一块令牌,"卯时三刻,城南老槐树下有商队,出示这个,他们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说完,他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沈知微呆坐床榻,手中令牌冰凉刺骨。
长公主……要杀她?
还是萧珩在试探?
她该相信谁?
6抉择
卯时的梆子声刚响过第一遍,沈知微已经收拾好简单的行囊。
那枚青铜令牌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无论侍卫所言是真是假,长公主府都已不再安全。
她最后环顾这间住了大半年的小屋:墙角的面粉缸、窗台上的干花、门后挂着的粗布围裙……每一样都承载着她在这个世界最初的希望。
现在,她要亲手斩断这份安稳。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知微已经避开巡逻的护院,从偏院矮墙翻了出去。
城南老槐树旁,果然停着一支商队。十几个精壮汉子正在装货,骆驼脖子上挂的铜铃在晨雾中叮当作响。
"这位小哥。"她压低斗篷兜帽,向领头人出示令牌,"可否搭个便车?"
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接过令牌,瞳孔猛地一缩:"姑娘要去哪?"
"越远越好。"
汉子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们只到青州,剩下的路得你自己想办法。"
沈知微刚要道谢,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拦住那辆马车!"
她回头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一队黑甲骑兵如鬼魅般冲破晨雾,为首的正是昨夜那个侍卫!而他身后……
萧珩端坐在墨色骏马上,玄色大氅猎猎飞扬,宛如索命阎罗。
"快走!"商队首领一把将她推上马车,"是摄政王的影卫!"
骆驼受惊嘶鸣,车队仓皇启程。沈知微死死抓住车栏,眼看着骑兵越来越近——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在她耳侧的车框上!
"再不停下,格杀勿论!"
商队顿时大乱,几匹骆驼失控地横冲直撞。沈知微所在的马车一个急转,竟朝着悬崖方向冲去!
"跳车!"首领大喊。
沈知微闭眼纵身一跃——
"砰!"
她重重摔在碎石滩上,右腿传来钻心的疼痛。抬头时,骇然发现马车已坠入深渊!
萧珩策马而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跑得倒是快。"他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北狄人给你许了什么好处?值得这般卖命?"
沈知微疼得冷汗涔涔:"民女……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不明白?"萧珩甩下一卷竹简,"看看这个。"
竹简滚落在地,赫然是她的那本配方笔记!
沈知微如遭雷击——这明明一直藏在贴身的暗袋里!
"这些符号,"萧珩剑尖点着笔记上的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与北狄密探用的暗号如出一辙。"
"这不是暗号!"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这是……是民女自创的计数法子!"
萧珩冷笑:"那这个呢?"
剑尖挑起一页纸——上面画着她闲时勾勒的现代城市素描,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沈知微哑口无言。
"带走。"萧珩转身,"押入诏狱,严加审讯。"
诏狱的地牢阴冷刺骨。
沈知微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右腿的伤已经结痂,但每动一下都像刀割。
"说吧。"影卫首领墨夜把玩着一把细长的小刀,"谁派你来的?"
"我真的不是细作……"她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那这些是什么?"墨夜踢了踢摊开在地上的笔记,"别说是什么计数法,北狄探子去年就用过类似的暗码。"
沈知微绝望地闭上眼睛。她该怎么解释?说自己是穿越者?那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更糟——妖孽。
"用刑。"墨夜冷声道。
烧红的烙铁逼近脸颊时,地牢大门突然被推开——
"住手。"
萧珩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王爷?"墨夜诧异,"这犯人还没招供……"
"带孙太医去给她治伤。"萧珩淡淡道,"别让人死了。"
沈知微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对上萧珩深不可测的目光。
他在想什么?
当夜,沈知微被转移到一间干净的石室。
腿上的伤包扎妥当,甚至有人送来了热粥。可她一口都咽不下——这种反常的优待,往往意味着更可怕的刑罚。
"吱呀"一声,石门开启。
萧珩独自走进来,手里拿着她的笔记。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翻开其中一页,"这个’巧克力’配方,你从哪得来的?"
沈知微攥紧被角:"民女……梦中所见。"
"梦?"萧珩突然掐住她的下巴,"那这个呢?"
他指向一幅素描——那是她思念现代生活时,随手画的电灯。
沈知微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王爷若认定民女是细作,直接杀了便是,何必……"
"杀你?"萧珩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你身上有太多谜团,本王怎么舍得?"
他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块熟悉的点心——正是宴席上那道"雪霞羹"。
"知道为什么留下你吗?"萧珩将点心一分为二,"因为这里的每一味材料,本王都查过。"
他捏起其中半块:"牛乳来自京郊牧场,杏仁是河西特产,桂花蜜产自江南……"
又拿起另一半:"唯独这个——"指尖点着酥酪上那抹暗红色果酱,"查遍大胤十三州,都没有这种果子。"
沈知微心跳如鼓。那是她用西红柿做的酱,而这个时代,西红柿还没传入中原!
"本王给你两条路。"萧珩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老实交代来历,或可留个全尸。"
"二呢?"她颤抖着问。
萧珩突然勾起唇角:"二,做本王的专属厨娘。"
沈知微呆住了。
"诏狱缺个会做点心的。"他转身向外走,"明日给答复。"
石门关上许久,沈知微才回过神——
萧珩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细作。
他在乎的,是她那些"不该存在"的技艺。
7囚笼与糖霜
诏狱的清晨没有鸡鸣。
沈知微是被铁链的碰撞声惊醒的。她下意识去摸枕下的笔记本,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早已不是知味轩的掌柜,而是摄政王府的阶下囚。
"起来。"
墨夜站在石室门口,扔来一套粗布衣裙:"换上,王爷要见你。"
沈知微低头看了看身上破烂的衣衫,沉默地接过衣服。右腿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每走一步还是钻心地疼。
穿过幽暗的甬道,她被带到一间出乎意料的地方——
厨房。
不是诏狱阴森的刑房,而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厨房。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光洁的灶台上,各式厨具一应俱全,角落里甚至摆着几个精致的琉璃碗。
萧珩背对着她站在案板前,玄色锦袍的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命令:
"做一道本王没见过的点心。"
沈知微怔在原地:"什么?"
"听不懂?"萧珩转身,指尖轻敲案板,"用这里的材料,做一道全大胤独一无二的甜点。"他眯起眼,"若让本王满意,或许能赏你一条活路。"
沈知微的指尖微微发抖。这不是考验,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萧珩要亲眼看看,她那些"异域"技艺到底是真是假。
她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面粉、鸡蛋、牛乳、蜂蜜……都是寻常材料。但在角落的柜子里,她发现了一罐珍贵的蔗糖块和几枚柠檬。
有了。
一个时辰后,萧珩看着面前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眉头微蹙:"这是何物?"
盏中盛着淡黄色的浓稠酱汁,上面点缀着几粒糖渍柠檬皮,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回王爷,这叫’柠檬凝乳’。"沈知微轻声道,"用柠檬汁、鸡蛋和糖慢火熬制,可以涂抹在面包上,或者……"
她犹豫了一下,取过旁边烤好的酥饼,小心地舀了一勺凝乳抹上去:"您尝尝。"
萧珩没有接,而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这些手法,跟谁学的?"
他拇指按在她虎口的老茧上——那是常年握裱花袋留下的痕迹。
沈知微心跳如鼓:"民女说过,是梦中所见……"
"梦?"萧珩冷笑,猛地将她拽到窗前,"那这个呢?也是梦?"
窗外是一片菜圃,几株挂着红果的植物格外醒目——
西红柿!
沈知微脸色煞白。她终于明白萧珩为何如此笃定她有问题了。
"《大胤异物志》记载,此物产自万里之外的殷洲,三年前才由海商带入泉州。"萧珩的声音如冰刀刮骨,"一个足不出户的侯府庶女,如何认得?又如何知道它能做酱?"
沈知微双腿发软,却在这绝境中突然生出一股孤勇。
"王爷既然查得这么清楚,"她抬头直视萧珩的眼睛,"可曾查出民女与任何北狄人接触?可曾找到我传递消息的证据?"
萧珩眯起眼。
"民女确实会些奇怪的手艺,但绝非细作。"她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若王爷非要个解释……"
她深吸一口气:"民女幼时曾遇一游方老妪,说她来自极西之地,教了民女许多稀奇古怪的方子。"
"人呢?"
"死了。"沈知微苦笑,"那年雪大,她病死在破庙里,民女亲手埋的。"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难拆穿。她赌萧珩查不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老妪"。
石室内陷入死寂。
良久,萧珩突然松开她:"从今日起,你负责本王的茶点。"他转身向外走,"每日寅时起床,材料自有专人送来。记住——"
他停在门口,侧脸如刀削般冷峻:"若敢在食物中动手脚,本王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沈知微成了摄政王府最特殊的囚徒。
她住在厨房隔壁的小院里,院门永远有影卫把守。每日除了做点心,就是被要求写下各种配方——从简单的糖霜到复杂的巧克力,萧珩要她事无巨细地记录。
奇怪的是,他从不亲自品尝她做的食物,而是让墨夜先试毒。
"王爷其实不爱吃甜。"某天墨夜难得开口,"为何非要留着你?"
沈知微正在熬煮焦糖,闻言手一抖:"或许……是想集齐我的配方后杀了我?"
墨夜古怪地看她一眼:"王爷杀人,从不找借口。"
深秋的某个清晨,沈知微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快!王爷要见你!"
她匆忙披衣赶去,却见萧珩的书房外跪了一地太医,个个面如土色。
"进去。"墨夜推开门,"王爷头痛发作,御医的药都不管用。"
书房内,萧珩半倚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听到脚步声,他勉强睁开眼:"你会做……能止痛的点心吗?"
沈知微愣住了。
她突然注意到萧珩手边摊开的奏折——边境战报,北狄连破三城。看来摄政王是连日操劳,引发了偏头痛。
"民女……可以试试。"
回到厨房,她翻出私藏的最后一点可可粉。这是她偷偷用萧珩给的材料省下来的,本想找机会做巧克力逃跑用。
现在,它有了更重要的用途。
"这是什么?"萧珩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小杯。
"热可可。"沈知微轻声解释,"西域有种果子叫可可,磨粉后加糖和牛乳煮开,能缓解头痛。"
萧珩怀疑地抿了一口,眉头立刻皱起:"……苦的。"
"加了些蜂蜜。"她递上一块杏仁饼干,"配这个吃会好些。"
令人意外的是,萧珩竟然乖乖照做了。他小口啜饮着热可可,凌厉的眉眼在氤氲热气中渐渐舒展。
"有效吗?"沈知微小心翼翼地问。
萧珩没有回答,只是突然问道:"若给你自由,你最想做什么?"
"开一间甜品铺子。"她不假思索,"就叫’蜜语轩’。"
"蜜语轩……"萧珩轻声重复,忽然话锋一转,"那个老妪,真教过你这么多方子?"
沈知微心头一跳:"是。"
"撒谎。"萧珩放下杯子,"可可树生长在殷洲雨林,大胤境内知道它的人不超过十个。"他抬眼看她,"你究竟从哪来?"
沈知微的手死死攥住衣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急报:
"王爷!北狄使团已到城门,指名要见您!"
萧珩的神色瞬间冷厉,头痛似乎又回来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对沈知微摆摆手:"下去吧。"
如蒙大赦的她刚走到门口,却听萧珩又补了一句:
"明日开始,你随侍书房。"
沈知微脚下一绊——
这到底是赏赐,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
8书房暗香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沈知微就被侍女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王爷辰时议事,姑娘得提前备好茶点。”侍女手脚麻利地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书房重地,衣裳也得换。”
沈知微低头看着递来的衣裙——不是粗布,而是上好的浅青色细棉,袖口还绣着几枝疏淡的梅花。
“这是……”
“王爷吩咐的。”侍女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姑娘好福气。”
福气?
沈知微在心里冷笑。这分明是怕她粗衣烂衫碍了贵人的眼。
书房外的回廊曲折幽深,沈知微端着红漆食盒,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墨夜守在门口,锐利的目光扫过她全身,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进去吧,别乱看。”
推开门,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珩的书房比她想象的更简朴——紫檀木案几上堆满奏折,墙边立着几个顶天立地的书架,唯一称得上装饰的,只有窗前那盆开得正好的绿萼梅。
“放那儿。”
萧珩头也不抬,朱笔在折子上勾画,玄色衣袖垂落,露出腕间一串黑曜石佛珠。
沈知微轻手轻脚地把食盒放在小几上:一壶菊花枸杞茶(特意选了清心明目的配方),四块杏仁酥(烤得恰到好处的金黄),还有一小碟她新研制的薄荷糖(用硝石制冰冷却而成)。
“这是什么?”萧珩突然指着薄荷糖。
“回王爷,是薄荷糖。含在口中能提神醒脑,比嚼茶叶舒服些。”
萧珩拈起一颗对着光看了看:“又是那个‘老妪’教的?”
“是。”
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将糖丢入口中。
沈知微正想退下,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北狄使节闯进宫了!”
萧珩脸色骤变,佛珠“啪”地拍在案上:“备马!”
他起身太急,袖口带翻了茶盏。褐色的茶汤泼在奏折上,瞬间洇开一片。
“收拾干净。”萧珩冷冷丢下一句,大步离去。
沈知微连忙用帕子去擦,却无意间瞥见奏折内容——
【北狄要求割让青州十二郡,否则三日后开战。另,寻一擅异域点心的女子,疑似……】
后面的字被茶水模糊了。
点心女子?北狄要找的人……是她?!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王府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
萧珩几乎不眠不休地议事,沈知微的任务变成了每隔两个时辰送一次茶点。她注意到,每次送去的薄荷糖都会被吃光,而杏仁酥则原封不动。
“王爷不喜甜。”墨夜难得解释,“但最近头痛发作频繁,太医说薄荷能缓解。”
第四天清晨,沈知微在糖里多加了少许蜂蜜。
萧珩咬了一口,眉头微蹙:“味道变了。”
“加了些蜂蜜。”她低头解释,“王爷连日劳累,蜂蜜能补充元气。”
书房里静得可怕。
就在沈知微以为要受罚时,萧珩突然问:“若两国开战,你觉得大胤胜算几何?”
她手一抖,茶壶差点脱手:“民女……不懂这些。”
“说实话。”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民女只知,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不了胜仗。”她指了指窗外,“王府后厨这几日都在赶制行军干粮,但普通的炒米硬得像石头,吃多了伤胃。”
萧珩眸光一闪:“你有更好的法子?”
“民女可以改良。”她鼓起勇气,“做一种耐存放又好吃的干粮。”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生机。
厨房里,沈知微把炒熟的面粉、酥油和蜂蜜揉在一起,再加入碾碎的核桃仁。这是改良版的“压缩饼干”,虽然比不上现代工艺,但远比硬邦邦的炒米适口。
“王爷尝过了,说可行。”墨夜突然出现在门口,“命你三日内做出五百斤。”
沈知微惊得差点打翻盆子:“五百斤?就我一个人?”
“西郊大营拨了十个伙夫给你。”墨夜顿了顿,“王爷还说……若此事办成,许你一个心愿。”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什么心愿都行?”
“别妄想逃跑。”墨夜冷笑,“但比如……开间铺子之类的,或许可以。”
蜜语轩!
沈知微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三天黄昏,最后一批干粮装车运往前线。
沈知微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但心里却涌动着久违的期待。按照约定,萧珩明天就该兑现承诺……
“王爷召见。”
墨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书房里,萧珩正在看前线急报。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推过一个木盒。
“打开。”
盒中是一张地契——东市临街的二层小楼,正是她梦寐以求的铺面!
“蜜语轩的匾额三日后送到。”萧珩终于抬眼,“但有三个条件。”
沈知微攥紧地契:“王爷请说。”
“一,所有新品需先送王府过目。”
“二,不得离开京城。”
“三……”他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
沈知微不自觉地后退,腰却抵上了书案。萧珩抬手,从她发间取下一片面粉屑。
“每月十五,来王府做一道本王没见过的点心。”他低头凝视她,“应不应?”
那双眼近在咫尺,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沈知微听见自己说:
“应。”
蜜语轩开张那日,全城轰动。
长公主送来贺礼,永宁侯府的人躲在街角窥探,连宫里的娘娘都派太监来买点心。
沈知微穿着新裁的藕荷色襦裙,笑盈盈地招呼客人。铺子正中挂着御赐的匾额,落款处赫然盖着摄政王的私印——
这是无声的警告,也是无形的护身符。
傍晚打烊时,她在柜台下发现一个锦盒。盒中是一把精致的黄铜钥匙,和一张字条:
【西郊别院有片柠檬树,熟了。】
没有署名,但那凌厉的笔锋,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沈知微把钥匙挂在颈间,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一句无声的承诺。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铺子,却也永远逃不出那个人的掌心。
9柠檬树下
蜜语轩的生意比预想的还要红火。
开张半月,东市的贵妇们已经为了一块限量版玫瑰酥争破了头。沈知微不得不雇了四个帮工,每天天不亮就开始揉面。
“沈姐姐,这是今日的订单。”春桃捧着厚厚的册子跑来,“礼部侍郎家小姐及笄礼要二十盒牡丹饼,要求每朵花蕊都用金箔点缀!”
沈知微正在调配新口味的果酱,闻言头也不抬:“告诉她金箔另算钱,一盒加三两银子。”
“还有……”春桃压低声音,“永宁侯府派人来问,能不能订一批和长公主寿宴上一模一样的点心?”
沈知微的手顿住了。
嫡母王氏的嘴脸浮现在眼前,那日的鞭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接。”她突然笑了,“告诉他们,侯府是老主顾,打八折。”
春桃瞪大眼睛:“姐姐,他们当初那样对你……”
“正因如此。”沈知微舀起一勺殷红的草莓酱,“我要他们眼睁睁看着,被赶出去的庶女,如今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人。”
五月十五,沈知微如约来到摄政王府。
管家直接把她引到了西郊别院——那是处掩映在竹林中的清幽院落,推开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柠檬香气。
整整一园子的柠檬树!
沈知微呆立在原地。这个时代,柠檬本该是价比黄金的稀罕物,可眼前枝头累累的金黄果实,少说也有几百斤!
“愣着做什么?”
萧珩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今日难得穿了件月白色常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少了几分凌厉,倒像个闲散的贵公子。
“王爷怎么种了这么多柠檬?”
“南洋使臣送的树苗。”萧珩随手摘下一颗抛给她,“尝尝。”
柠檬皮薄多汁,沈知微小心地掰开一瓣,酸得眯起眼睛。
萧珩似乎被她的表情取悦了,唇角微微上扬:“今日做什么点心?”
“柠檬塔。”她抹了抹嘴角,“但需要新鲜奶油和细砂糖。”
“厨房备齐了。”萧珩转身带路,“跟本王来。”
别院的小厨房明亮宽敞,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柠檬园。沈知微系上围裙,熟练地分离蛋黄蛋清。
“王爷很喜欢柠檬?”她随口问道。
萧珩靠在门边看她忙碌:“不讨厌。”
“那为什么种这么多?”
“药用。”他淡淡道,“柠檬能防坏血病,水师战船上都配了干片。”
沈知微心头一震。在这个没有维生素概念的时代,萧珩竟然凭经验发现了柠檬的药用价值!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阳光透过窗棂,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若抛开摄政王的身份,他其实是个极好看的人……
“面糊要溢出来了。”
“啊!”沈知微慌忙去救烤盘,手忙脚乱间碰翻了糖罐。萧珩不知何时闪到她身后,稳稳扶住了即将坠地的陶罐。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清冷的沉水香混着柠檬气息扑面而来。
“专心点。”
低沉的嗓音擦过耳尖,沈知微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成品出乎意料的成功。
柠檬塔金黄酥脆,内馅是酸甜适口的柠檬凝乳,顶部还点缀着打发奶油和新鲜柠檬片。
萧珩尝了一口,眉头微挑:“不错。”
这对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王来说,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沈知微松了口气,正想收拾工具,却见萧珩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看看。”
信笺上盖着北狄王庭的狼头火漆,内容让她血液凝固——
【……寻获异域女子一名,擅制奇巧点心,疑似天外来客……】
“这……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北狄密探截获的情报。”萧珩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他们在找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沈知微腿一软,差点打翻柠檬塔。
“怕什么?”萧珩突然伸手托住她的手腕,“本王既允你开铺子,自然护得住。”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与传闻中冷血无情的形象截然不同。
“王爷为何……”
“柠檬树需要人照料。”萧珩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的果园,“这些树苗娇贵,十个花匠死了九棵。你若得空,每月来指点一二。”
沈知微怔住了。
这算什么?变相的庇护?还是另一种监视?
“民女……不懂园艺。”
“但懂柠檬。”萧珩回头看她,“就像你懂可可,懂西红柿,懂那么多不该懂的东西。”
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瞬间,沈知微似乎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探究,还有更深的东西……
“好。”她听见自己说,“我每月都来。”
回城的马车上,沈知微反复回想那封信。
北狄在找“天外来客”,而萧珩明明早就怀疑她的身份,为何还要庇护?
车帘突然被风吹起,她无意中瞥见街角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当初在长公主府给她报信的侍卫!
可那人转瞬就消失在人群中,快得像是幻觉。
沈知微攥紧衣角,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或许萧珩留着她,就是为了钓出北狄的密探。
而她,不过是诱饵罢了。
10蜜语如刀
蜜语轩的盛夏生意格外红火。
沈知微新推出的“冰酪”成了京城一绝——将牛乳、蜂蜜和时令水果放入特制的冰桶,用硝石制冷搅拌,成品绵密清凉,连宫里的娘娘都派人来买。
“沈姐姐,这是今日的进账!”春桃捧着沉甸甸的钱匣子,眼睛亮得像星星,“光是冰酪就卖了八十两!”
沈知微笑着擦擦手:“给张伯他们多发半个月工钱,这天太热了。”
她转身去后院查看新到的柠檬——萧珩命人每月送两筐来,说是别院的果树丰收。可当她掀开筐盖时,却发现底下压着一封信。
熟悉的狼头火漆!
手指微微发抖地拆开,里面只有一行字:
【七月初七,西郊杏花渡,换你回家。】
回家?!
沈知微如遭雷击,信纸飘落在地。
“姐姐?”春桃探头进来,“长公主府来人了,说要订五十盒点心,后日赏荷宴用。”
“……知道了。”她强自镇定地踩住信纸,“我亲自去送。”
长公主府的荷花开得正盛。
沈知微端着食盒穿过回廊,却发现今日气氛不同寻常——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且个个神色凝重。
“殿下,蜜语轩的点心送到了。”
萧明华斜倚在凉亭里,脸色却不太好看:“放那儿吧。”
沈知微刚要退下,长公主突然叫住她:“听说你常去七弟的别院?”
“民女只是……帮忙照看柠檬树。”
“是么?”萧明华把玩着团扇,似笑非笑,“那你可知道,昨日有北狄刺客潜入别院,被影卫当场格杀?”
沈知微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本宫不管你是什么人。”长公主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但若敢连累七弟,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直到退出凉亭,沈知微才发现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北狄刺客……是冲她来的?
回程的马车特意绕道西郊。
杏花渡是处荒废的码头,芦苇丛生,人迹罕至。沈知微让车夫在官道等着,独自走向渡口。
“出来吧。”
芦苇丛中走出个戴斗笠的男子,竟是当初在长公主府给她报信的侍卫!
“你真的来了。”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我是北狄三王子麾下密探,代号‘灰雀’。”
沈知微后退半步:“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灰雀从怀中取出一块怀表——21世纪的工艺,表盖上还刻着英文,“认识这个吗?”
沈知微如遭雷击。那是她穿越前最爱的限量款怀表!
“三年前,殷洲海岸冲上来个奇装异服的女子,昏迷前一直喊着‘沈知微’的名字。”灰雀低声道,“她手里就攥着这块表。”
“她……还活着?”
“活得很好。”灰雀意味深长地笑了,“三王子待她如上宾,就等着找到你,一起送你们‘回家’。”
沈知微心跳如鼓。除了她,还有别的穿越者?
“七月初七子时,会有船在这里等你。”灰雀塞给她一张羊皮地图,“带上这个,去殷洲找我们。”
她刚要接过,身后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嗖!”
一支羽箭精准地穿透灰雀的咽喉!
“走……”灰雀死死攥住她的手,鲜血从嘴角涌出,“小心……萧……”
第二支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沈知微踉跄后退,只见芦苇丛中冲出数十名黑甲影卫,为首的正是墨夜!
“拿下!”
她转身就跑,却被绊倒在地。羊皮地图脱手飞出,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
萧珩一袭墨色劲装,指尖捻着染血的地图,眼中寒意彻骨:“本王给过你机会。”
诏狱的地牢比记忆中还冷。
沈知微被铁链锁在刑架上,面前摆着从蜜语轩搜出的“罪证”——怀表、现代素描、甚至还有她偷偷记录的穿越日记。
“解释。”萧珩坐在太师椅上,指尖轻叩扶手。
“民女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从‘穿越’开始。”萧珩甩出一页日记,“你说自己来自千年后的世界,可是真的?”
沈知微瞳孔骤缩——他居然看懂了!
“是真的。”她终于崩溃地哭出来,“我本来生活在2023年,是甜品师,车祸后莫名其妙到了这里……那个北狄女子可能和我一样……”
萧珩沉默地听完,突然问道:“你们那个时代,可有克制天花的法子?”
“啊?”
“回答。”
“有、有疫苗……”
“能治肺痨吗?”
“抗生素可以……”
一连串问题砸得沈知微头晕目眩。她原以为等待的是酷刑,没想到萧珩最关心的竟然是医术!
问完后,萧珩起身走到她面前,突然抬手——
沈知微本能地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到来。
“咔嗒。”
锁链开了。
“本王给你两个选择。”萧珩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一,以细作罪名凌迟处死。”
“二呢?”她颤抖着问。
萧珩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竟是赐婚诏书!
“做摄政王妃,把你的‘奇技淫巧’用在正途。”
沈知微呆若木鸡。
“选吧。”
窗外,夏蝉鸣噪,烈日灼灼。
她看着萧珩被阳光镀上金边的轮廓,恍惚间想起柠檬树下那个意外的拥抱。
“我选……第二条。”
萧珩似乎早料到这个答案,唇角微扬:“聪明的选择。”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
“记住,从今往后,你的‘蜜语’只能说给本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