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没想到苏婉这么快就会发现，我有些诧异。

可很快便反应过来，当初有段时间我在外出差，为了让苏婉放心，我特地给她绑了我的手机位置，只要她愿意，随时能看到我在哪儿。

她和周明怀拍婚纱照圆梦的间隙，竟然还有心情想到我。

我忍不住嗤笑。

毕竟往常每次她去找周明怀，我的消息都会被她自动屏蔽。

不等我回话，很快周明怀的嗓音传来。

「婉儿，你别着急，说不定秦牧只是送人去机场。」

我本以为苏婉会一如既往的相信他的话，就此罢休，可谁知，这次她像是没听到周明怀说话一样，再次朝我出了声。

「秦牧，你说话。」

我叹了口气。

如实告诉她：「我要去国外留学。」

「留学？」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婉语气有些着急：「我可是你的妻子！你的枕边人！」

「真的是吗？」

我反问。

对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很快沉默下来。

「而且，留学的事情我跟你提过很多次，只不过你不在意罢了。」

我淡声回道。

自从周明怀回国之后，她的全身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为他接机那天，她刚将我从公司约出来陪着逛街，接到电话后，她连声招呼都没打将我扔在店里便离开了。

我等了半个小时，打不通她的电话，以为是遇到了危险，强逼着商场的人调监控。

结果真相大白换来不少店员的一顿讥讽和嘲笑。

这种事已经太多次了，多到我回想起来甚至都感觉不到难过。

只觉得麻木。

没意思。

听筒里再次传来周明怀自责的嗓音。

「对不起，婉儿，我明白了，秦牧还是在生我的气，他是因为我才要走的。」

「秦牧，我真的只是想和婉儿拍张照片弥补遗憾，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想到你会反应这么大。」

「你回来吧，婉儿很担心你。」

他的话刚说完，苏婉便打断了他：「明怀，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随后，她又无奈的朝我道：「秦牧，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今天的事不开心，但我也说了明天会补偿你的，你还在无理取闹什么？」

「别闹了行吗？你现在回来，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淡笑一声，感觉有些无力。

但我还是认真的告诉她。

「苏婉，我没有闹，留学这件事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这些年我陪你学习陪你考试，其实你想去的那所学校我每年都考上了，只是想跟你一起，所以每年都在陪你重考。」

最开始想要留学的事情是苏婉提出来的，那段时间她每天学雅思，抱着书学的天昏地暗。

她说想要去国外看更多东西，但我能看得出来，她只是想去国外找周明怀。

我没有拆穿她，每天工作回来无论多累都会陪她一起学习。

到后来学的越多，我却发现自己知识越贫乏，也有了想要出国深造的念头。

只是接下来的考试，她的成绩够不到线。

我即便高分过线也不敢告诉她，只能更加努力的陪她一次次考试，看着她成绩终于碰到录取线的时候，周明怀却回来了。

她再也没提过留学的事情。

我后来试探性的问过她还要不要出国，可她毫不犹豫的便否决了，说自己突然想明白了，不舍得离开这里。

她不愿意出国，所以那时候我即便有想法，也打消了念头。

苏婉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

沉默了半晌。

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那你准备在那里待多久？」

不等我回答，她又道：「我陪你一起。」

5.

我有些诧异，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

周明怀在一旁疯狂阻拦。

「婉儿，你别去，国外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你一个女孩子现在的生活是多少人羡慕的，何必要受那种苦呢？」

苏婉语气淡淡：「明怀，别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

周明怀不甘心。

「婉儿，你再想一想。」

「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你身边，我不想眼睁睁的再看着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子离开自己。」

「你就算为了我，别走好吗？」

苏婉语气诧异的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紧接着电话挂断。

听着那端的嘟嘟声，我恍惚了一瞬。

自己似乎又成了苏婉刺激周明怀的工具人。

不过也无所谓了。

我办好托运，登了机。

把手机关机睡了一觉，等再醒来飞机已经停航到了国外的机场。

因为提前做过准备，去学校的路上非常顺利，甚至我还帮一个同样在外留学的同乡女生指了路。

巧合的是，第一天上课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竟然和我是同班同学。

「我叫郑晓燕，全班好像只有我们，其他都是老外。」

她偷偷给我传了张纸条。

我想了想，向她介绍自己后，跟了一句。

「好像我们两个才是老外。」

她看到纸条，笑的前俯后仰。

她口语不是很好，和其他同学交流有些艰难，于是遇到难题便喜欢找我，每次作为感谢便送我一些自制的小点心。

一来二去，我们也熟识了。

有次下课回出租房的时候闲聊，她随口一问：「我好像没见你和女朋友打过电话，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我一时间没想到怎么回答。

最后坦白道：「我结过婚。」

虽然是假结婚，但毕竟当时是真的按照结婚的心态认真对待的。

本以为她会惊讶，可谁知郑晓燕却像是听到一个很平常的消息，好奇问我。

「那你们离了？」

我点了点头：「算是吧。」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有些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事，人生就像坐公交车，每一站都有人上车同行，每一站也都有人再下车过自己的人生，这很正常。」

「别难过，总会有更合适的。」

我朝她道了声谢。

其实早就不难过了，这段时间如果不是她主动提起，我几乎很少再想起苏婉。

她也有段时间没再联系我了。

估摸着这时候已经得偿所愿的和周明怀在一起了。

然而我没想到，这天刚回到小区，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出租房的楼下。

不是苏婉还能是谁？

6.

「你怎么在这儿？」走近后，我疑惑问道。

苏婉听到声音抬眼看我，眼眶突然就红了，直接朝我扑过来。

双手握拳，用力的捶打到我的身上。

我感觉莫名其妙，拦住她的手，和她拉开距离。

「你干什么？」

她的嗓音哽咽：「秦牧，你闹够了没有？」

「这段时间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我更摸不准她在想什么了。

我已经给她和周明怀腾出位置了，她不好好的和周明怀在一起，给我打什么电话？

还找我？

以前我们吵架，我被赶出门她都不会主动找我的。

我一头雾水，却还是如实回答她。

「手机号在这里消费太贵，不划算，我又办了新的号码，原来的已经不用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惊愕的望着我，眼里弥漫着雾气：「你为什么跟我说话这么生疏？」

我提醒道：「你忘了吗？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结婚证是伪造的，你对我的感情也是假的，我们之间分开，已经不需要什么仪式了。」

苏婉怔在原地：「你觉得我们的感情是假的？」

「难道不是吗？」

「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刺激周明怀才和我在一起的，你对我根本没有感情。」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对她患得患失的我才会更加小心翼翼的维护。

我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摊开来和她讲过。

但我们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苏婉嘴唇嗫嚅。

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哑了哑嗓子。

最后沉默下来。

顿了许久后才眼神恳求的冲我说道：「以前我不知道，可我现在已经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了，我们忘掉之前的事情，重新开始，好吗？」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我有些恍惚。

在我们的感情里，卑微的人从来都是我。

苏婉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她现在是在求我？

「那周明怀呢？」

不等苏婉说话，这时周明怀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神情失落的走到我们面前。

「秦牧，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答应了婉儿，会退出你们。」

「是我的不对，其实婉儿已经从当初的感情里走出来了，是我一直走不出来。」

「以后我会消失在你们的生活里，不会再打扰你们了，这份爱意我会默默保存在心里的。」

说着，他的眼眶里竟然落下一滴泪来。

我忍不住想为他鼓掌，这种演技，不进娱乐圈拿小金人，真是可惜了。

我抬眼朝苏婉望过去，却看到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

对此，我毫不意外。

「对不起。」

苏婉朝他道歉。

我刚要说什么，这时一个刚学会骑车的小孩子，突然骑着单车歪歪扭扭的朝着我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大喊自己不会刹车，让我们躲开。

不等我动作，我看到苏婉已经下意识的拽着周明怀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脚步停下的刹那，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7.

苏婉着急的又要去拽我，却被周明怀拦住了。

「婉儿，危险。」

我看得好笑。

是啊，多危险啊。

我一手摁住小孩子的车把，一手护着他，将他从强行拦停的单车上顺利接下来。

他的脸色煞白，连忙跟我说对不起。

「小事一桩，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如果不是他，恐怕我也没办法确认苏婉的心到底是更偏向谁的。

我抬眼看向苏婉，她的脸色苍白，仿佛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她大概就连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到底心是偏向谁的。

又或者，她的心放在了天平的中间，而我和周明怀被架在了天平的两侧。

因此，她摇摆不定。

但任何事物都可以如此，唯独感情不行。

至少，这种爱情我不需要。

我收回目光，耐心的告诉小孩子怎么刹车后，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去玩吧。」

小孩子礼貌的冲我说了声感谢便离开了。

我没再理会他们两人，转身上楼。

「秦牧！」

苏婉带着哭腔喊我的名字。

一旁的周明怀劝她：「婉儿，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他根本不在乎你，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我可以把你让给他，可我不能让你这么委屈自己。」

「……」

我听得反胃，加快脚步将两人甩在身后直接上楼。

本以为和苏婉的事情就此结束了，可谁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当我回家，都能看到门口放着小礼物或者刚做好的饭菜。

像是踩好了时间送过来的。

我倒是没有想到，苏婉会这么不死心。

往常她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有耐心过。

又或许是因为当初她知道我离不开她，毕竟被偏爱的才会有恃无恐。

饭菜和小礼物我一口没动直接扔进了垃圾箱，可苏婉似乎还不甘心，又开始在我们上课的地方出现。

她长相姣好，不少男同学见状纷纷找她聊天，问她来这里找谁。

她笑着看向我的方向，说是找男朋友随后故意坐到我的身边。

四周的呼声顿起，她拿出一支笔递到我面前。

「对不起。」

她小声道：「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对上她的眼睛，收拾好东西，坐到前面正吃瓜的郑晓燕身边，淡笑道：「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苏婉僵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碎了。

8.

从那之后，她没在我面前出现，从周明怀发出来的动态里我才知道她回了国。

周明怀主动关注了我的账号，发过的动态总会推送到我的手机上。

我尝试取关几次没成功后也懒得再研究，每天专注在学习上。

几天后我看到周明怀又发了一条动态。

九张配图，首页便是两人的结婚证，这次能看得出来是真的。

接下来的照片，是他和苏婉的婚纱照。

苏婉穿着白色款式繁杂的婚纱，明眸皓齿，挽着身边西装革履的周明怀。

曾经我幻想过无数次，苏婉如果真的和周明怀结婚，会让我怎样的发狂，可此时才发现，不过如此，掀不起我心里的丝毫波澜。

甚至还有些庆幸。

苏婉已经把我都拉黑了，我还少交一份份子钱。

接下来周明怀又频繁发动态，两人的新婚蜜月，谁给谁做了甜点，谁又给谁发了红包，就连苏婉的朋友圈也在炫耀。

下面评论都在直呼两人好甜。

这些是一些极少知情的同事截图发给我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到之前。

我和苏婉假结婚的那段时间，我也为她做过很多次，让她在朋友圈夸一夸我，可她却嫌弃我太幼稚，不够成熟。

「你的生活到底是给自己过的，还是给朋友圈的人过的？」

见她生气，从那之后我也不敢再提。

我简单跟同事解释情况后，便告诉他不用再打扰他们。

生活总是要往前看的。

过去的事情只会影响解题和工作的效率。

他们结婚的这段时间恰好是考试周，我白天兼职，晚上在图书馆加紧复习，每天恨不得把睡觉时间都省掉。

这天正急匆匆的赶往图书馆的时候，我和郑晓燕撞了个对面。

一时间有些尴尬。

由于上次不经过郑晓燕的允许就拿她当挡箭牌，我总能察觉到她像剜刀一样的眼神。

我有些心虚，几次想请她吃饭跟她道歉，结果话到嘴边，就看到她又瞪我，我估摸着她短时间内可能不想见到我，心里还是想着让她先冷静冷静。

总不能因为我影响考试和毕业。

我正措辞着要怎么缓解尴尬，她率先出了声。

「你这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任吗？」

我愣了一下。

负责任？

这么严重？

随即反应过来，我连忙解释。

「没有，我打算再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请你吃饭，跟你道歉的。」

「上次真的不好意思。」

她表情无奈，缓步走到我面前，在我满脑子问号的时候，牵起我的手。

温热的小手让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僵滞。

我下意识的想把手抽走，结果她握的力道更紧了。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上次都说你是我女朋友了，大家也都觉得我是你女朋友了，难道你不打算负责任啊？」

「啊？」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我不好吗？你不喜欢我吗？还是说我比不上你的前妻？」

她认真的朝我问道。

我连忙摇头。

郑晓燕和苏婉是不同类型的美。

两人各有千秋。

如果说苏婉像是柔曼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菟丝花，那郑晓燕便是坚韧让人望而生畏的冬季雪梅。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勉强？」

她疑惑的问我。

我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问她：「你是不是因为生气所以在拿我消遣？之前那件事之后你明明那么讨厌我？」

「讨厌你？」郑晓燕偏头，有些茫然：「我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语气很认真。

见她没有骗我的意思，我跟她解释：「上次之后，你一看到我就瞪我。」

「哦，那是我看到你还不约我吃饭，在暗示你。」

我：「……」

「可我刚离婚。」

「那又怎么了？离婚又不是死了。」

我被她的话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劝她再考虑考虑，郑晓燕似乎有些失落，但也没多说什么。

结果当晚，发生了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9.

晚上回到出租房洗漱完准备休息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郑晓燕站在门口，几个搬家工人大包小包的将东西放在了门口。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不等我说话，郑晓燕便张罗着让人将她的东西搬进去。

等到房间只剩我们两人之后，她才认真对我说道：「我想通了，我那边的房子也已经退了。」

「我知道你怕我是骗你，但我认真的，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你了，只是一直不敢跟你表白罢了。」

「我们可以先住一段时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是和你在车上同行时间最长的乘客。」

看她势在必得，我没再阻拦。

当初我喜欢宽敞，所以本就租的两居室，她住进来之后，房间也并不显得拥挤。

接下来的时间里正如郑晓燕所说，她保持和我同行。

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工作，一起考证。

在工作上，她比我毫不逊色。

在生活里，她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没有了事业上的强硬，完全是一个需要关怀的小女生。

和她相处十分的轻松。

三年后，我们顺利毕业。

各自互不干涉进入了心仪的公司，拿到了高薪的酬劳。

又过了两年，我们相约一起回国。

没多久后，我们互相见了双方的父母，彼此都很满意后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

婚礼当晚，我和朋友们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得知了苏婉的消息。

据说婚后没多久她就和周明怀离婚了，原因是她在周明怀的车上捡到了一根不属于自己的半根口红。

随后不论周明怀怎么说，她都坚持离婚。

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离婚的时候，两人又大打出手，闹得非常不好看。

向我说这个消息的人直唏嘘，果然是秀恩爱死得快。

我却觉得有些诧异。

没想到苏婉会因为这件小事和周明怀离婚，我还以为她不在意呢。

但我并没有继续关注。

过去已经随风去了。

我爱的人，还在等我。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