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礼堂的灯光下，沈念初站在辩论席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等待对方辩友的发言结束。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马尾辫高高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对方辩友，您这种观点未免太过理想主义。"顾沉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低沉有力。

作为金融系的辩论队长，顾沉舟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的眉峰如剑，眼神锐利，站在台上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礼堂里不少女生都在偷偷看他，小声议论着这位校园风云人物。

沈念初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理想主义正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顾同学。如果没有理想，人类现在还住在山洞里。"

台下爆发出笑声和掌声。顾沉舟愣了一下，显然没预料到这样的回应。他微微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这个看似柔弱却言辞犀利的中文系女生。阳光从礼堂的窗户斜射进来，正好落在沈念初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顾沉舟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笑。

辩论赛以沈念初所在的中文系险胜告终。赛后，两系学生在礼堂外三三两两地讨论着刚才的精彩对决。沈念初被同学们围在中间，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

"念初，你太厉害了！居然能把顾沉舟怼得哑口无言！"室友林小雨兴奋地挽着她的胳膊。

沈念初笑着摇摇头："他只是没想到我会那样回应而已。其实他的论点很扎实，逻辑也很严密。"

正说着，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学生们惊呼着四散跑开找地方躲雨。沈念初和同学们道别后，站在教学楼屋檐下，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势发愁。

"需要伞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旁响起。沈念初转头，看见顾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手中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在他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近距离看，他的睫毛长得惊人，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沈念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顾同学这是输不起，打算把我淋成落汤鸡报复吗？"

顾沉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心眼？"他微微倾斜伞面，"我送你回宿舍吧，作为对今天精彩辩论的感谢。"

"我以为你会记恨我赢了比赛。"沈念初挑眉，却还是向他靠近了一步。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遇到了值得尊重的对手。"顾沉舟看着她，眼神深邃，"而且，我想更了解你。"

雨声中，沈念初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校园小路上，雨水在周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仿佛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

"你辩论的风格很特别，"顾沉舟说，"不像大多数文科生那样堆砌辞藻，而是直击要害。"

沈念初笑了："因为我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律师，家里吃饭都像在开辩论会。"

"难怪。"顾沉舟点头，"我家正好相反，父亲是典型的商人，饭桌上只谈利益。"

两人就这样聊着，从各自的专业到喜欢的书籍、电影，再到童年趣事。原本十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将近半小时。到女生宿舍楼下时，雨已经小了很多。

"谢谢你送我回来。"沈念初站在屋檐下，头发和肩膀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一些，发梢挂着细小的水珠。

顾沉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问道："周五晚上有空吗？学校旁边新开了家意大利餐厅。"

沈念初眨了眨眼："你这是在约我吗，顾同学？"

"是的。"顾沉舟坦然承认，"我想正式认识你，而不是作为辩论对手。"

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之间。沈念初嘴角扬起："好啊，不过我要提前警告你，我对提拉米苏很挑剔。"

"那我一定点最贵的那款。"顾沉舟笑了，那是沈念初第一次见他真心实意的笑容，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好看得让她移不开眼。

周五的约会出乎意料的愉快。顾沉舟远比表面看起来幽默风趣，而沈念初也发现自己在对方面前格外放松。接下来的几周，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从图书馆一起学习到校园里散步，再到周末的小旅行。

一个月后的夜晚，顾沉舟送沈念初回宿舍时，在月光下轻轻吻了她。那是沈念初的初吻，青涩而美好，带着夏夜栀子花的香气。

"做我女朋友吧。"顾沉舟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

沈念初没有回答，只是踮起脚尖又吻了他一下。从那晚起，校园里多了一对令人艳羡的情侣——金融系的冰山王子顾沉舟和中文系的才女沈念初。

他们的恋爱持续了两年，从大二到大四。顾沉舟会在沈念初熬夜写论文时送来热牛奶和小毯子；沈念初则会在他参加重要比赛前，偷偷在他笔记本里塞鼓励的小纸条。他们约定毕业后一起去上海，顾沉舟进入家族企业，沈念初则打算攻读研究生。

然而，就在毕业前夕，一通电话打破了一切平静。

那是个普通的周三下午，沈念初正在图书馆准备毕业论文。顾沉舟突然冲进来，脸色苍白。

"念初，我得立刻回家一趟。"他的声音紧绷，"我爸突发心脏病，现在在医院。"

沈念初立刻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顾沉舟摇头，"公司现在一团乱，我得先处理一些事情。你留在这里完成论文，我很快就回来。"

他匆匆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承诺会随时联系，然后就转身离开。沈念初站在图书馆的窗前，看着顾沉舟的背影消失在校园小路的尽头，心中涌起莫名的不安。

她不知道，这一别，将彻底改变两人的命运。

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像极了沈念初此刻脸上的泪痕。她站在咖啡厅的角落里，手指紧紧攥着那张照片，指节泛白。照片上的顾沉舟正低头对一个女人微笑，那笑容曾经只属于她一个人。

三天了，这张匿名寄来的照片像一把刀插在她心口，每看一眼就搅动一次。照片背面的酒店名称和时间戳赫然显示：上周三下午三点，帝豪酒店大堂。正是顾沉舟告诉她他在深圳出差的那天。

"小姐，您的咖啡。"服务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谢谢。"沈念初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将照片塞回包里。顾沉舟已经一周没有主动联系她了，每次她打过去，都是匆匆几句就被挂断。她原本担心他父亲病情加重，却没想到真相如此不堪。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沉舟"两个字。沈念初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念初，你在哪？我刚刚去你宿舍找你，他们说你出去了。"顾沉舟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让她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在...转角咖啡厅。"她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沉舟，我们需要谈谈。"

"好，我马上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念初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她盯着玻璃上扭曲的雨痕，思绪飘回两周前。

那天顾沉舟匆匆离开后，起初还会每天发消息报平安。但五天前，他的回复变得越来越简短，最后干脆没了音讯。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大多被直接挂断，偶尔接通也是背景嘈杂，他说不上几句就匆忙结束。

"公司事情太多，等我处理完再联系你。"——这是他最后给她的信息。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顾沉舟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他穿着深灰色风衣，发梢还滴着水，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念初。"他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沈念初直接从包里拿出照片推到他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顾沉舟的表情凝固了。照片上是他和林薇——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正在酒店大堂交谈，从拍摄角度看，仿佛亲密无间。

"这是上周三，你说你去深圳出差的那天。"沈念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质问，"她是谁？"

"这是林薇，我跟你提过的，我爸老朋友的女儿。"顾沉舟皱眉解释，"那天我爸病情突然恶化，是她通知我的。我从深圳赶回来就直接去了医院，她只是来送些文件..."

"所以你就骗我说在出差？"沈念初打断他，眼眶发红，"我们在一起两年了，顾沉舟。你父亲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撒谎？"

顾沉舟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当时情况紧急，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闪烁，"我爸一直希望我和林薇在一起，我怕带你过去会刺激他。"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插沈念初心脏。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所以在你心里，我始终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不是这样的！"顾沉舟也站了起来，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只是需要时间处理家庭和公司的事，不想把你卷进来..."

"处理什么？是处理掉我这个障碍吗？"沈念初抓起包，眼泪终于决堤，"顾沉舟，我们结束了。"

她转身冲出咖啡厅，冲进雨中。顾沉舟追了出来，雨水很快打湿了两人的衣服。

"念初，听我解释！"他在后面大喊。

沈念初停下脚步，转身看他，雨水和泪水在脸上混成一片："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照片不会说谎。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原本今天是想告诉你..."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腹部，又迅速放下，"算了，这不重要了。"

"你想告诉我什么？"顾沉舟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念初，那张照片只是角度问题，我和林薇什么都没有！我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公司几个大项目同时出问题，我这周几乎没合过眼..."

沈念初甩开他的手："那就去忙你的公司，陪你的林薇吧。祝你和你父亲...还有她，幸福。"

说完，她拦下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留下顾沉舟站在雨中，手中紧握着那张被雨水浸湿的照片。

出租车后座上，沈念初终于放任自己痛哭出声。司机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了她几眼，默默递来一盒纸巾。

"姑娘，去哪？"司机轻声问。

沈念初擦了擦眼泪："市...市中心医院，谢谢。"

医院妇产科的走廊总是充斥着各种声音——新生儿的啼哭，孕妇的呻吟，家属的交谈。沈念初坐在等候区的角落，手里攥着一张化验单，上面清晰地显示：妊娠6周。

这是她原本打算告诉顾沉舟的消息。他们一直很小心，只有上个月他生日那晚，两人都喝了点酒...

"37号，沈念初。"护士的叫号打断了她的思绪。

诊室里，医生看完检查报告，抬头问她："孩子要留下吗？"

沈念初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她曾幻想过和顾沉舟组建家庭的样子——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像他一样有好看的眼睛，像她一样爱看书...

"不...不要了。"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医生推了推眼镜："确定吗？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我确定。"沈念初抬起头，眼神决绝，"我没有家人。"

手术同意书上的字迹被她的泪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

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顾氏集团近日陷入财务危机，有消息称集团继承人顾沉舟或将与林氏企业千金联姻以稳定股价..."

沈念初关掉了电视。窗外，雨还在下。

三天后，沈念初独自一人从医院走出来。腹部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她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机场。

"去哪？"司机问。

"机场。"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声回答。

候机大厅里，沈念初拿出手机，删除了所有与顾沉舟有关的联系方式，然后将手机卡取出，扔进了垃圾桶。登机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城市。

"再见了，顾沉舟。"

飞机冲上云霄时，顾沉舟正站在沈念初的宿舍楼下。他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提示已关机，问遍了所有同学也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宿管阿姨告诉他，沈念初昨天已经办理了退宿手续。

"她好像说要出国，具体去哪没说。"阿姨摇摇头，"那丫头眼睛红红的，看起来伤心得很。"

顾沉舟颓然坐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手中紧握着一条项链——那是他准备送给沈念初的毕业礼物。吊坠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和一行小字：forever。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父亲病危，公司几近破产，银行天天催债，他分身乏术，却始终惦记着她。那张该死的照片到底是谁拍的？又是谁发给念初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顾先生，您父亲醒了，说要见您。"

顾沉舟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现在的他必须先去处理那些迫在眉睫的危机，等一切稳定下来，他一定会找到沈念初，当面解释清楚。

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五年后，纽约曼哈顿。

沈念初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不夜城的灯火。二十八岁的她已是华尔街知名投资公司的副总裁，干练的黑色西装，利落的短发，与当年那个在雨中哭泣的女孩判若两人。

"沈总，这是明天与顾氏集团谈判的资料。"助理将一叠文件放在她桌上。

沈念初的手指微微一颤。顾氏集团——顾沉舟的家族企业。五年来她刻意回避一切关于他的消息，却没想到命运会以这种方式让他们重逢。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等办公室门关上，沈念初才翻开文件。顾沉舟的照片映入眼帘，他比五年前更加成熟稳重，眼神却比记忆中更加冷峻。

报道称，顾沉舟在这五年里挽救了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并将其发展成行业巨头。关于他的私人生活，只有寥寥数语：未婚，与林氏企业保持密切合作。

沈念初合上文件，走到窗前。纽约的夜景璀璨夺目，却照不进她心里那个始终未愈的伤口。

明天，她将作为收购方代表，与顾沉舟正面交锋。

沈念初将文件重重合上，指尖在会议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这是她与顾沉舟重逢后的第七次商业交锋，也是她连续第三次击败他的公司拿下项目。

"看来这次又是我们赢了，顾总。"她抬起下巴，嘴角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希望贵公司下次能提出更有竞争力的报价。"

顾沉舟的脸色阴沉如铁，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沈总的谈判技巧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不过商场如战场，胜负乃常事。"

会议室内其他人员识趣地收拾文件离开，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五年不见，你变了很多。"顾沉舟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沈念初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抬眼看他："人总是会变的，顾总不也是吗？听说顾氏集团这几年在你的带领下风生水起。"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顾沉舟向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年的误会——"

"没有误会。"沈念初打断他，拎起公文包，"只有事实。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还有下一个会议。"

她快步走出会议室，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直到电梯门关上，沈念初才允许自己深呼吸，平复狂跳的心脏。每次见到顾沉舟，那些被她深埋的记忆就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电梯下到一层，沈念初刚走出大厦，一阵剧痛突然从腹部袭来。她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眼前一阵阵发黑。

"沈总！您怎么了？"助理小跑着过来扶住她。

"没事...可能只是吃坏了东西。"沈念初勉强直起身，但疼痛没有丝毫减轻。

"我送您去医院吧！"

"不用，送我回家就好。"

回到家后，疼痛虽然减轻但并未消失。沈念初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几个月，这种莫名的疼痛越来越频繁。她一直以为是工作压力大导致的胃病，直到上周在洗手间咳出血丝...

第二天，沈念初独自去了医院。一系列检查后，她被请进了医生办公室。

"沈小姐，根据检查结果..."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您患有肝癌，而且已经发展到晚期。"

沈念初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椅子扶手："还...有多久？"

"如果积极治疗，可能...六个月到一年。"医生递给她一份报告，"我建议您尽快住院接受化疗。"

沈念初接过报告，上面的医学术语和数字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二十八岁，肝癌晚期。多么荒谬的现实。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听见自己说，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走出医院，纽约的阳光刺眼得让人流泪。沈念初站在街角，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拿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却发现没有一个可以分享这个噩耗的人。这些年在华尔街的打拼，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回到公寓，沈念初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如果生命只剩下不到一年，她最想做什么？答案出乎意料地清晰——回家。

不是回她在上海的父母家，而是回到那个有顾沉舟的大学城。那个他们相遇、相爱又分离的地方。

三天后，沈念初向公司递交了辞呈。上司极力挽留，甚至提出给她长期病假，但她婉拒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说。

收拾行李时，沈念初翻出了一本大学时代的相册。照片上的她和顾沉舟笑得那么开心，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烦恼。她轻轻抚过那些泛黄的照片，泪水无声滑落。

也许，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她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顾沉舟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沈念初的全部资料。这五年来，他一直在暗中关注她，知道她在华尔街的每一次升迁，每一个成功。但他从未想过主动打扰，直到上个月那场商业谈判。

"顾总，您要的医疗记录。"助理敲门进来，递过一个文件袋。

顾沉舟急切地拆开文件，当看到"肝癌晚期"四个字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什么时候的事？"他声音嘶哑。

"上周的诊断结果。沈小姐昨天已经递交了辞呈，预订了回国的机票。"

顾沉舟猛地站起身："查她的航班信息，我要知道她去哪里！"

助理离开后，顾沉舟走到窗前，拳头狠狠砸在窗框上。五年了，他一直在等一个解释的机会，却没想到再次得到她的消息会是这种情况。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电显示是林薇。

"沉舟，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林薇的声音异常严肃，"关于当年那张照片..."

"我现在没空谈这个。"顾沉舟烦躁地说。

"你必须听！"林薇坚持道，"我刚刚从我父亲那里得知，当年那张照片是刘医生安排人拍的，就是爸爸的主治医师。他和你们家有商业纠纷，故意挑拨你和念初的关系，好让你分心，顾氏集团就会..."

顾沉舟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桌子才站稳："你说什么？"

"那张照片是刻意找角度拍的，当时我明明是在医院给你送文件，却被拍得像我们在酒店约会..."林薇的声音充满愧疚，"后来刘医生把照片匿名发给了念初...沉舟，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

顾沉舟的手机滑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五年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念初会突然消失，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充满恨意。一个精心设计的误会，毁掉了他们所有的可能。

他弯腰捡起手机，声音颤抖："帮我找到她，林薇。念初病了...很严重。我必须找到她。"

挂断电话后，顾沉舟立刻订了回国的机票。在飞机上，他一遍遍回想着与沈念初重逢时的每一个细节——她消瘦的脸庞，偶尔皱眉按住腹部的动作，还有眼中那抹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现在想来，那分明是病痛和未消的爱意交织。

落地后，顾沉舟接到林薇的消息："查到了，念初没有回上海父母家，而是去了你们大学所在的城市。"

大学城。顾沉舟的心猛地一跳。那里是他们初遇的地方，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许，沈念初也在寻找什么。

他立刻驱车前往那座城市。路上，顾沉舟不断拨打沈念初的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夜幕降临时，他抵达了大学城，直接去了他们当年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咖啡馆还在，甚至连装修都没怎么变。顾沉舟推门进去，风铃发出熟悉的声响。柜台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整理咖啡豆。

沈念初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但眼睛依然明亮如初。看到顾沉舟，她明显怔住了，手中的咖啡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怎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顾沉舟大步走过去，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将沈念初拥入怀中。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我找到你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哽咽，"我终于找到你了，念初。"

沈念初在他怀中微微发抖，却没有推开他。咖啡馆里的其他顾客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我们...需要谈谈。"沈念初最终轻轻推开他，指了指后面的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里，沈念初给顾沉舟倒了杯水，双手微微颤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问。

"我一直在找你。"顾沉舟直视她的眼睛，"林薇告诉我了...关于那张照片的真相。"

沈念初的手突然一抖，水杯翻倒，水渍在桌面上迅速扩散。

"什么真相？"她的声音很轻。

顾沉舟简单复述了林薇的话，然后握住沈念初冰凉的手："那是个误会，念初。从头到尾，我爱的人只有你。"

沈念初抽回手，转身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顾沉舟绕到她面前，却震惊地看到她满脸泪水，"念初..."

"我快死了，顾沉舟！"沈念初突然提高了声音，"肝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一年。你现在跑来告诉我这是个误会？五年了！我们浪费了整整五年！"

顾沉舟心如刀绞，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任凭她捶打自己的胸膛也不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会陪着你，不管还剩多少时间..."

沈念初终于在他怀中崩溃大哭，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紧紧抓住顾沉舟的衣襟，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窗外，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就像多年前他们初遇时那样。

咖啡馆的休息室里，沈念初的眼泪浸湿了顾沉舟的衬衫前襟。五年来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她抓着他的衣襟，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你应该恨我的..."沈念初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你..."

顾沉舟轻轻捧起她的脸，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们都犯了错，我太固执，你太骄傲。"他的声音哽咽，"但现在我们找到彼此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沈念初微微后退一步，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你不知道...我当时..."

顾沉舟注意到她的动作，眉头微蹙："怎么了？"

"我怀孕了。"沈念初终于说出了这个埋藏五年的秘密，"那天在咖啡厅见面，我本来想告诉你这个消息...但后来看到那张照片..."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一个人去做了手术。"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他踉跄后退一步，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

"我们...有个孩子？"他的声音破碎不堪。

沈念初点点头，泪水再次涌出："六周大...我太害怕了，顾沉舟。看到那张照片后，我不知道该怎么独自抚养一个孩子..."

顾沉舟跪倒在地，额头抵在沈念初的膝盖上，肩膀剧烈颤抖。沈念初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顾沉舟，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崩溃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重复着，不知是为误会道歉，还是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

沈念初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梳理着："我们都不知道真相...如果当时..."

"如果当时我追上去解释清楚..."顾沉舟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悔恨，"如果我早点查出照片是谁拍的..."

沈念初摇摇头："没有如果，沉舟。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怨恨上..."

顾沉舟突然站起身，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我不会再浪费一分一秒。"他的唇贴上她的额头，"从今天起，我每一分钟都会陪在你身边。"

咖啡馆打烊后，顾沉舟跟着沈念初回了她租住的小公寓。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阳台上摆着几盆绿植，书架上塞满了书。顾沉舟注意到茶几上散落的药瓶和医疗报告，心脏又是一阵绞痛。

"医生怎么说？"他轻声问，拿起一瓶药看了看。

沈念初正在厨房烧水，闻言肩膀微微一僵："晚期肝癌...已经扩散了。化疗可以延长几个月生命，但..."

"但什么？"

"但我不想把剩下的时间都耗在医院里。"沈念初端着两杯热茶走出来，递给顾沉舟一杯，"我想...好好活完最后的日子。"

顾沉舟接过茶杯，手指紧紧攥住杯壁，热度透过陶瓷灼烧着他的掌心："我尊重你的决定。但至少让我联系几个专家，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

沈念初微笑着点点头："好。"

那天晚上，顾沉舟睡在沈念初客厅的沙发上，一米八几的身躯蜷缩在小小的沙发里，却睡得异常安稳。五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内心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沈念初被厨房传来的声响吵醒。她揉着眼睛走出去，看见顾沉舟系着她的粉色围裙，正手忙脚乱地翻着一个煎蛋。

"你在...做饭？"沈念初靠在门框上，忍不住笑了。大学时代的顾沉舟可是连泡面都能煮糊的人。

顾沉舟转过头，脸上还沾着一点面粉："早。我想给你做早餐，但..."他尴尬地看着锅里焦黑的煎蛋，"好像搞砸了。"

沈念初走过去关掉火，伸手擦掉他脸上的面粉："我们出去吃吧。大学后门那家豆浆店还在吗？"

"在！"顾沉舟眼睛一亮，"老板还记得我们呢。"

他们像大学时那样，手牵手走过校园的小路。初秋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路过辩论社的小楼时，沈念初停下脚步。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仰头看着那栋红砖建筑，"你说我太理想主义。"

顾沉舟笑着捏了捏她的手："然后你就用’人类现在还住在山洞里’怼我。台下笑成一片，我差点接不上话。"

他们站在当年初遇的地方，相视而笑，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豆浆店的老板果然还记得他们，热情地招呼着："哟，你们俩还在一起啊！真好真好！"

沈念初和顾沉舟默契地没有纠正，只是相视一笑。老板给他们上了双份糖的豆浆和刚出锅的油条，就像五年前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顾沉舟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沈念初。他退掉了五星级酒店的房间，搬进了她的小公寓。白天，他们重访大学时代每一个有回忆的地方；晚上，顾沉舟会抱着笔记本电脑工作，而沈念初则靠在沙发上看书，偶尔抬头相视一笑。

一个晴朗的周末，顾沉舟开车带沈念初去了海边。他们在凌晨四点出发，为了看日出。

"冷吗？"顾沉舟把外套披在沈念初肩上。

沈念初摇摇头，靠在他怀里。海风拂过她的短发，远处海天相接处已经泛起鱼肚白。

"我列了个清单。"她突然说，"想在...离开前完成的事情。"

顾沉舟的心猛地一缩，但声音保持平稳："说给我听听？"

"看日出，已经完成了。"沈念初微笑着数着手指，"还有吃遍大学周边所有小吃店，重走我们第一次约会路线，在图书馆我们常去的角落再看一本书..."

顾沉舟搂紧她的肩膀："我们一个一个来完成。"

海平面上的太阳缓缓升起，将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沈念初突然转头看着顾沉舟的侧脸："你呢？这五年...过得好吗？"

顾沉舟沉默了片刻："前两年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工作，把公司从破产边缘拉回来。后三年...用忙碌麻痹自己。"他苦笑一下，"林薇尝试过介绍几个女孩给我，但我总是忍不住拿她们和你比较。"

沈念初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也有过几段...不算关系的约会。每次对方想更进一步，我就会想起你。"

太阳完全跃出海面，照亮了两人的脸庞。顾沉舟突然单膝跪在沙滩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不是求婚。"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素雅的银戒，"而是一个承诺。无论还剩多少时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沈念初含着泪点点头，让顾沉舟将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她也为他戴上另一枚，然后两人在海浪声中紧紧相拥。

回程的路上，沈念初靠在车窗上睡着了。顾沉舟不时侧头看她，心中满是酸楚。她的脸色比一个月前更加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昨晚他听到她在洗手间压抑的呕吐声，却假装不知情，给她保留最后的尊严。

到家后，沈念初的精神似乎好了些，翻出大学时代的相册给顾沉舟看。两人坐在地毯上，一页页翻着那些泛黄的照片，回忆着每一个瞬间。

"记得这次野餐吗？你被蜜蜂追着跑了大半个山坡！"沈念初指着一张照片大笑。

顾沉舟佯装恼怒："那是因为你把果酱涂在我衬衫上了！"

笑声渐渐平息后，沈念初突然严肃起来："沉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等我...走后，你要好好生活。找个好女孩，结婚生子，别让自己孤独终老。"

顾沉舟的喉咙发紧："我不能保证..."

"答应我。"沈念初固执地看着他，"否则我现在就搬去疗养院。"

顾沉舟叹了口气，将她拉进怀里："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如果疼痛加重，我们就去医院，好吗？"

沈念初在他怀里点点头。

那天晚上，沈念初的病情突然恶化。顾沉舟半夜被她的呻吟声惊醒，发现她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睡衣。

"去医院，现在！"顾沉舟不容拒绝地将她抱起。

急诊室里，医生给沈念初打了止痛针，安排了紧急检查。顾沉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抱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顾先生？"医生走出来叫他，"沈小姐的情况比预期发展得更快。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系统，我们建议立即开始化疗。"

顾沉舟深吸一口气："她能撑多久？"

"积极治疗的话...可能三到六个月。"

顾沉舟闭了闭眼，然后走进病房。沈念初已经醒了，正望着窗外的月光。

"医生说了？"她轻声问。

顾沉舟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我们明天就转去最好的肿瘤医院。我已经联系了几个专家..."

沈念初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微微一笑："好。"

她知道，这个"好"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顾沉舟。如果治疗能让他少一点遗憾，她愿意忍受化疗的痛苦。

第二天，顾沉舟办理了转院手续。在收拾行李时，沈念初从书桌抽屉深处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顾沉舟问。

沈念初将信封递给他："等我进医院后再看。"

顾沉舟想追问，但救护车已经到了楼下。他将信封小心地放进内袋，然后扶着沈念初上了车。

车窗外，秋日的阳光依然明媚，仿佛不知道人间的悲欢离合。

医院的窗帘被风吹起，像一只试图飞翔的白色翅膀。沈念初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樱花树。已经是深秋了，树上本该只剩下枯枝，可不知为何，有一根枝条上竟然冒出了几朵粉色的花苞。

"看，樱花开了。"她轻声说，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顾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确实有几朵早开的樱花在风中轻轻摇曳。他握紧沈念初的手，那双手曾经能写出优美的文字，能泡出香醇的咖啡，现在却瘦得能看到每一根骨头的形状。

"很漂亮。"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就像我们大学时看到的那样。"

三周的化疗让沈念初的头发几乎掉光了，她在顾沉舟面前坚持戴着那条浅蓝色的头巾。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只有眼睛依然明亮，像是两盏不肯熄灭的灯。

"沉舟，你还记得那个信封吗？"沈念初突然问道，"我让你在我住院后看的那个。"

顾沉舟点点头，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那个已经有些皱的信封。他一直随身携带，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现在可以看了。"沈念初微笑着说。

顾沉舟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几张折叠的信纸和一张小小的设计图。他先展开设计图，上面画着一双精致的婴儿鞋，旁边写着"给我们的小星星"和日期——正是五年前他们分别的那段时间。

"这是..."顾沉舟的喉咙发紧。

"我本来想亲手做的。"沈念初的声音很轻，"可惜没机会了。"

顾沉舟将设计图轻轻放在一旁，展开信纸。沈念初清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亲爱的沉舟：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请不要悲伤，因为与你重逢后的每一天，都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信很长，沈念初在信中回忆了他们相识相爱的点点滴滴，也写下了这五年来的思念与痛苦。最让顾沉舟心碎的是最后几段：

「...我知道你会遵守承诺，在我离开后好好生活。所以我想提前对你未来的妻子说几句话：请好好爱他。他喜欢在咖啡里加半勺糖，讨厌芹菜，工作到深夜时需要有人提醒他休息。他看似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还有，如果你们有了孩子，请告诉他/她，世界上曾经有一个叫沈念初的人，很爱很爱你们的丈夫和父亲...」

顾沉舟的泪水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他抬起头，发现沈念初正温柔地看着他。

"傻瓜..."他哽咽着说，"除了你，我怎么可能爱上别人..."

沈念初微笑着摇摇头："答应过我的，记得吗？"

顾沉舟将脸埋在她的手心里，肩膀剧烈颤抖。沈念初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就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窗外，那几朵早开的樱花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见证这场生离死别。

夜幕降临后，沈念初的呼吸变得急促。医生来看过后，悄悄把顾沉舟叫到走廊。

"就在今晚了。"医生低声说，"她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我们...无能为力了。"

顾沉舟僵硬地点点头，回到病房。沈念初似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她让护士帮她坐起来，靠在顾沉舟怀里。

"给我讲讲我们第一次约会吧。"她轻声请求，"我想再听一次。"

顾沉舟紧紧搂着她，声音颤抖："那天下着小雨，你穿了一条蓝色的裙子，在餐厅门口等我。我们点了意大利面和提拉米苏，你说那家的甜品不够正宗..."

他细细描述着那个夜晚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这样就能让时光倒流。沈念初在他怀里安静地听着，呼吸越来越轻。

"...回去的路上，我们在你宿舍楼下接吻了。那是我的初吻，也是你的。"顾沉舟低头看着沈念初，发现她的眼睛半闭着，"念初？"

"我在听..."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继续..."

顾沉舟继续讲述着他们的故事，从第一次吵架到第一次旅行，从毕业计划到未来梦想。他讲得那么投入，以至于没有立刻注意到怀中的沈念初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念初？"他轻声呼唤，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

沈念初安详地闭着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像是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中。顾沉舟颤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已经感受不到呼吸的起伏。

"不...不...念初...求求你..."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但怀中的身体已经渐渐变冷。窗外，那几朵不合时节的樱花突然同时凋落，花瓣随风飘散在夜空中。

沈念初的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举行。顾沉舟穿着全黑的西装，站在墓碑前，手中捧着一束白玫瑰。沈念初的父母——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一旁默默流泪。林薇和其他大学同学也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伤。

当棺木缓缓降入墓穴时，顾沉舟感到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之埋葬。他按照沈念初的遗愿，将那张婴儿鞋设计图折成小纸船，放在棺木上一起下葬。

"再见，我的爱。"他轻声说，将白玫瑰放在新立的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沈念初永远的爱人"如果爱有来生，我们定会重逢"

葬礼结束后，顾沉舟回到沈念初的公寓。这里还保留着她生活的痕迹——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籍，厨房里她最喜欢的马克杯，阳台上的绿植已经开始枯萎。他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她的遗物。

在抽屉最底层，顾沉舟发现了一本日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给沉舟，如果你找到这个..."

日记记录了沈念初这五年来的生活。从初到纽约的孤独，到职场上的奋斗；从每个思念成疾的夜晚，到得知病情后的绝望。最让顾沉舟心痛的是化疗期间的记录：

「12月3日：今天又吐了三次。头发开始大把脱落，镜子里的人像个怪物。但沉舟说我依然很美，我知道他在说谎，可还是好开心...」

「1月15日：疼痛越来越难以忍受。但每次看到沉舟担忧的眼神，我都咬牙忍住不呻吟。他需要记住我微笑的样子...」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亲爱的沉舟，当你读到这些时，请不要为我悲伤。与你重逢后的每一天，都是我偷来的幸福。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爱活下去。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你，但不必着急来找我...」

顾沉舟合上日记，泪水无声滑落。窗外，雨停了，一束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书桌上。

三个月后，顾沉舟创立了"念初基金会"，专门资助肝癌研究和贫困患者治疗。基金会的标志是一朵樱花，取自沈念初离世时窗外那棵奇迹般开花的树。

林薇成为了基金会的理事。一天，她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沉舟，医学研究所那边有发现。"她兴奋地说，"念初的癌细胞样本中有一种罕见的基因突变，可能成为治疗肝癌的关键！她的主治医师想以她的名字命名这个发现——’念初突变’。"

顾沉舟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阳光照在他已经有些灰白的鬓角上。这三个月来，他仿佛老了十岁。

"她会喜欢的。"他轻声说，"以另一种方式帮助别人..."

时光如水，转眼五年过去。"念初基金会"已经发展成为全国知名的慈善组织，资助了数十项医学研究，帮助了上千名患者。顾沉舟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心中的空洞。

每年沈念初的忌日，他都会带着一束白玫瑰去墓前看她，讲述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墓前总是摆满鲜花和卡片——来自那些被基金会帮助过的人们。

又是一个樱花盛开的季节。六十岁的顾沉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中握着沈念初的照片。这些年他从未考虑过其他感情，就像他从未真正打开过那封信一样——他始终无法完成对沈念初的最后一个承诺。

"顾先生，您还好吗？"护士轻声问道。

顾沉舟微笑着摇摇头："我很好...只是有点累了。"

窗外，樱花如雪般飘落。顾沉舟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他闭上眼睛，恍惚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床边——年轻的沈念初，穿着他们初遇时那件白衬衫和牛仔裤，马尾辫高高扎起，笑容明媚如初。

"你来了..."顾沉舟轻声说，嘴角微微上扬。

"我来接你了。"沈念初伸出手，"我们回家吧。"

顾沉舟握住那只手，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监护仪上的心跳线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顾沉舟已经听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沈念初的笑脸，和那漫天飞舞的樱花。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兑现了对沈念初的承诺——好好活着，直到自然老去。而现在，他可以放心地去见她了。

护士们冲进病房时，看到老人安详的面容上带着微笑，手中紧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窗外，一阵风吹过，无数樱花花瓣飘进房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如同一个个温柔的吻。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如果爱有来生，我们定会重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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