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娶我，只因我与白月光神似。

我温顺乖巧，直到某日，白月光归来。

首辅冷声：“你该让位了。”

我含笑递上和离书，转身嫁给了他的死对头——

当朝摄政王。

第一章

我跪坐在铜镜前，侍女正为我梳发。

镜中的女子杏眼樱唇，肤如凝脂。

这张脸，与三年前被送入范府时并无二致。

只是眼角多了几分疲惫。

"夫人今日想梳什么发式？"侍女轻声问道。

"简单些就好。"我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大人今日回府用膳吗？"

侍女的手顿了顿，"大人派人传话，说政务繁忙..."

我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了然。

又是这样。

自成婚以来，范文程回府的日子屈指可数。

即使回来，也总是匆匆用膳，然后独自宿在书房。

我知道原因。

他娶我，不过是因为我与那位苏姑娘有七分相似。

"夫人..."侍女欲言又止。

"无妨。"我扬起一个温婉的笑，"把晚膳送到我房里吧。"

窗外飘起细雨，我望着檐下滴落的水珠出神。

三年前，我还是朝鲜宗室旁支的孤女。

父亲早逝，母亲病重，族中无人照拂。

直到范文程出使朝鲜，在宫宴上看见了我。

他的眼神那样震惊，那样炽热。

回京后不久，聘礼便送到了汉阳。

母亲临终前拉着我的手："敏珠，此去中原，务必谨言慎行。"

我明白她的担忧。

朝鲜弱小，宗室女远嫁大清重臣，不过是政治联姻。

更何况，我清楚自己只是个替身。

"夫人！"管事嬷嬷匆匆进来，"大人回府了，还...还带了位客人。"

我整理好衣襟，起身相迎。

刚走到前厅，便听见范文程难得温和的声音："青璇，小心台阶。"

我僵在原地。

那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语调。

抬眼望去，范文程正搀扶着一位素衣女子。

女子抬头，与我四目相对。

刹那间，我如坠冰窟。

她与我容貌相似，却比我更加明艳动人。

尤其是右眼角那颗泪痣，平添几分我见犹怜的风情。

原来，这才是正主。

"这位是..."女子疑惑地看向范文程。

范文程的目光在我与她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她身上。

"这是李敏珠，我的...夫人。"

他介绍我时，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家具。

女子——苏青璇微微颔首："原来是范夫人。"

我强撑着行礼。

晚膳时，范文程破天荒地留在府中用膳。

却只顾着为苏青璇布菜。

"青璇，这是你爱吃的西湖醋鱼，我特意让厨子学的。"

"范大哥还记得。"苏青璇抿嘴一笑。

我低头扒着碗里的白饭，食不知味。

"敏珠。"范文程突然唤我。

我抬头，对上他冷淡的目光。

"青璇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你明日从东厢房搬到西跨院去吧。"

西跨院靠近马厩，冬日阴冷，夏日恶臭。

我握筷的手微微发抖："是，大人。"

苏青璇假意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范文程拍拍她的手，"她性子温顺，不会介意。"

是啊，温顺。

三年来，我谨守本分，从不违逆他的意思。

他大概以为，我会一直这样逆来顺受下去。

夜深人静，我独自收拾细软。

"夫人..."贴身侍女红着眼眶帮我整理衣物。

"别哭。"我拭去她的泪水，"不过是换个住处。"

"可是大人他...太过分了！"

我苦笑。

替身终究是替身，正主归来，自然要让位。

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迫不及待。

翌日清晨，我刚安顿好西跨院，管事嬷嬷便来传话。

"夫人，大人请您去书房。"

书房内，范文程正在批阅奏折。

见我进来，头也不抬："坐。"

我安静地坐在下首，等待他开口。

"青璇的父亲对我有救命之恩。"

他突然说道，"当年若非苏大人相救，我早已死在关外。"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

"她这些年流落江南，吃了不少苦。"

范文程终于抬头看我，眼神冰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攥紧衣袖："大人是想...休了我？"

"休书有损你的名节。"他推过一张纸，"这是和离书，你签字吧。"

我接过那张纸，上面墨迹未干。

看来他早已准备好。

"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足够你回朝鲜生活。"

他补充道，语气像是在谈一桩买卖。

我盯着和离书，忽然笑了。

"大人以为，我还会回朝鲜吗？"

范文程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缓缓起身，将和离书收入袖中：

"多谢大人美意，不过敏珠自有去处。"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反应："你..."

"大人可知道，"我直视他的眼睛，

"这三年来，我为何从不问您关于苏姑娘的事？"

范文程脸色微变。

"因为我早就知道。"我轻笑，"不仅知道她的存在，还知道她与反清复明的组织有牵连。"

"胡说八道！"范文程拍案而起，"青璇只是普通民女！"

"是吗？"我逼近一步，"那她右腕上的朱砂印记又作何解释？那可是前朝余孽的标志。"

范文程脸色铁青："你调查我？"

"不敢。"我后退一步，恢复温顺模样。

"只是身为范夫人，总该知道自己的处境。"

他眯起眼睛打量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你到底想要什么？"

"和离书我收下了。"

我福了福身，"三日后，我会离开范府。"

转身离去时，我能感受到他探究的目光。

回到西跨院，我立刻写了一封信。

"把这封信送到摄政王府。"

我交给心腹侍女，"务必亲自交到王爷手上。"

侍女震惊："夫人，您这是..."

"范文程以为我会乖乖回朝鲜。"

我冷笑，"可惜，我偏要留在京城，还要嫁给他最忌惮的人。"

三日后，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范府门前。

多尔衮亲自来接我。

"范大人，别来无恙啊。"

多尔衮似笑非笑地看着出门相送的范文程。

范文程脸色难看至极："王爷这是何意？"

多尔衮揽过我的肩：

"本王今日纳福晋，特来告知范大人一声。"

"什么？！"范文程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你..."

我莞尔一笑，从袖中取出烫金请帖：

"范大人若有空，欢迎来喝杯喜酒。"

范文程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我却笑得更加明媚。

替身？

从今日起，我要让范文程知道，李敏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第二章

花轿在摄政王府门前停下时，我的手心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多尔衮亲自掀开轿帘，向我伸出手。

"福晋，请。"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触碰到他粗糙的指腹时，我微微一颤。

这只手，握过刀剑，染过鲜血，如今却如此轻柔地牵着我。

"别怕。"他压低声音，"我不会让你摔着。"

我抬眼看他，发现他深邃的眼眸中竟含着一丝笑意。

这与我印象中杀伐决断的摄政王相去甚远。

府中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王爷纳福晋"的消息显然已经传遍京城。

我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

"那就是范文程的前妻？"

"听说长得像苏家那位..."

"嘘，小声点..."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入耳中。

多尔衮忽然收紧握住我的手。

"抬头。"他命令道，"让他们看清楚，你是谁。"

我挺直腰背，昂首向前。

从现在起，我不再是谁的替身。

我是摄政王多尔衮的福晋——李敏珠。

拜堂仪式比想象中简单。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十里红妆。

但多尔衮给了我足够的体面。

"从今往后，东院归你。"

他指着府中最华丽的院落，"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管家。"

我行礼谢恩："多谢王爷厚爱。"

他抬手制止我："私下不必多礼。"

晚宴上，多尔衮破例让我坐在他身侧。

这在满人贵族中实属罕见。

"王爷，这不合规矩..."一位老臣劝道。

多尔衮冷笑："本王的府邸，本王说了算。"

他转头看我："会喝酒吗？"

我犹豫片刻，点头："会一点。"

他亲自为我斟了一杯："尝尝，关外的烈酒。"

酒液入喉，辛辣灼热，呛得我咳嗽起来。

多尔衮大笑："好！有胆量！"

宾客们面面相觑，显然不习惯看到摄政王如此开怀。

宴席散后，侍女引我回新房。

"王爷说，请福晋先休息，他处理完公务就来。"

我点点头，心中却忐忑不安。

这段婚姻始于报复，未来会如何，我毫无把握。

卸下钗环，我对着铜镜发呆。

镜中人眉眼如画，却带着几分陌生。

"在想什么？"

多尔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惊得站起。

"王爷..."

他已经换下喜服，穿着一身藏青常服，发辫松散地搭在肩头。

比白日里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随意。

"不必紧张。"他在桌前坐下，"过来坐。"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对面。

他给我倒了杯茶："今日累了吧？"

"还好。"我双手接过茶杯，"多谢王爷关心。"

"范文程待你如何？"他突然问道。

我手指一颤，茶水差点洒出。

"大人他...待我相敬如宾。"

多尔衮嗤笑一声：

"相敬如宾？让你住西跨院的那种宾？"

我愕然抬头："王爷知道？"

"这京城里，没有本王不知道的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包括你为何答应嫁给我。"

我心跳加速："那王爷为何还要..."

"因为有趣。"他倾身向前，"我喜欢有胆识的女人。"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酒气，让我有些眩晕。

"范文程以为你会哭着回朝鲜。"

他冷笑，"没想到你反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我抿了抿唇："王爷不介意被利用？"

"各取所需罢了。"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我需要一个聪明的福晋，你需要一个靠山。"

烛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

"不过，"他话锋一转，"既然成了我的女人，就要守我的规矩。"

我正襟危坐："请王爷明示。"

"第一，不许背叛。"

"第二，不许撒谎。"

"第三..."他顿了顿，"不许再想范文程。"

我郑重地点头："敏珠记下了。"

他满意地站起身："睡吧，明日还要进宫谢恩。"

我愣住了："王爷不留下吗？"

他挑眉："你希望我留下？"

我脸颊发烫，不知如何回答。

多尔衮大笑："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道：

"对了，明日我会派人去范府取你的嫁妆。"

"不必了..."我轻声道，"那些东西，我不想要了。"

"不是给你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是面子问题。"

次日清晨，我刚梳洗完毕，管家就来通报。

"福晋，王爷在花厅等您用早膳。"

这让我有些意外。

在范府三年，从未与范文程同桌用过早膳。

花厅里，多尔衮正在看奏折，面前摆满了各色点心。

"坐。"他头也不抬，"吃吧，不必等我。"

我小口喝着粥，偷偷打量他。

晨光中，他的侧脸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眉头微蹙，全神贯注的样子与昨晚判若两人。

"看什么？"他突然问道，眼睛仍盯着奏折。

我慌忙低头："没什么..."

"想看就看。"他放下奏折，"自己的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句话让我耳根发热。

早膳后，我们乘马车进宫。

"待会儿见了太后，少说话。"

多尔衮叮嘱道，"她问什么，你答什么。"

我点头："敏珠明白。"

"还有，"他补充道，"无论看到谁，保持镇定。"

我正疑惑他话中含义，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前。

慈宁宫内，太后端坐上位，面容慈祥。

行礼问安后，太后赐座。

"这就是范卿的前妻？"

太后笑眯眯地打量我，"果然标致。"

我垂首不语。

"皇嫂，"多尔衮语气轻松，"现在是我的福晋了。"

太后笑着摇头："你啊，总是这么任性。"

正说着，太监通报："首辅范文程大人到——"

我身体一僵。

多尔衮在桌下握住我的手，力道恰到好处。

"范卿来得正好。"太后笑道，"今日摄政王带新福晋来请安呢。"

范文程走进殿内，看到我时，眼神一冷。

"微臣参见太后，参见王爷。"

他的目光扫过我，如刀割般锋利。

"范大人。"多尔衮懒洋洋地开口，"昨日怎么没来喝喜酒？"

范文程面不改色：

"公务繁忙，未能赴宴，还请王爷见谅。"

"无妨。"多尔衮捏了捏我的手，"福晋，还不向范大人问好？"

我深吸一口气，起身行礼："范大人安好。"

范文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福晋客气了。"

太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打圆场：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离开皇宫时，我在长廊拐角处被拦住。

"李敏珠。"范文程冷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报复我？"

我平静地看着他：

"范大人言重了，敏珠只是寻个安身之处罢了。"

"安身之处？"

他冷笑，"多尔衮是什么人，你清楚吗？"

"至少，"我微微一笑，"他不会让我住马厩旁边。"

范文程脸色铁青：

"你以为他真看得上你？不过是为了羞辱我罢了！"

"是吗？"多尔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范大人很了解本王啊。"

他大步走来，自然地揽住我的腰。

"福晋，该回府了。"

他柔声道，眼睛却盯着范文程，"范大人，借过。"

马车里，多尔衮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找你说了什么？"

我如实相告。

多尔衮听完，冷笑连连："好一个范文程。"

"王爷不必动怒。"我轻声道，"敏珠不会被他挑拨。"

他神色稍霁："你倒是清醒。"

回到王府，多尔衮直接去了书房。

"福晋，"管家恭敬道，

"王爷吩咐，您可以去库房挑选喜欢的物件布置东院。"

我有些惊讶："我可以随意进出库房？"

管家点头："王爷说，府中一切，福晋皆可调用。"

这份信任，让我心头一暖。

东院比范府的西跨院大了三倍不止。

"福晋，这些是王爷今早派人从范府取回的嫁妆。"

侍女指着院中几个箱子。

我打开一看，除了当初从朝鲜带来的几件首饰，还有不少范府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我拿起一对翡翠镯子。

"王爷说了，"侍女模仿多尔衮的语气，"’凡是她用过的，都带回来’。"

我哭笑不得，这分明是去范府打劫。

傍晚时分，我正在院中赏花，多尔衮突然来访。

"喜欢吗？"他指着满院新栽的花木。

我惊讶道："王爷怎么知道我喜欢山茶？"

"猜的。"他随意地坐在石凳上，"朝鲜多山茶，不是吗？"

这份细心，让我心头微动。

"范文程在查你。"他突然说道。

我心头一紧："查我什么？"

"一切。"多尔衮眯起眼睛，"你的出身，你在朝鲜的过往，甚至你母亲的事。"

我握紧拳头："他这是..."

"别担心。"他打断我，"我已经派人去朝鲜了。"

"王爷这是..."

"知己知彼。"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既然你成了我的福晋，你的过去，我自然要了解清楚。"

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冷硬。

"不过，"他语气忽然柔和，"无论查出什么，都不会改变你现在的位置。"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多谢王爷。"我真诚道。

他摆摆手："早点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狩猎。"他嘴角微扬，

"让你看看，你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究竟是真心待我，还是另有所图？

夜深人静，我辗转难眠。

起身点亮烛火，从妆奁底层取出一封密信。

这是我从范府带出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范文程与苏青璇往来的信件。

借着烛光，我仔细研究其中一封。

"...

江南义士已准备就绪，只待时机。

...

务必取得多尔衮信任，探查军情。

..."

我的手不住颤抖。

原来，苏青璇竟是反清复明的细作！

而范文程，他知道吗？

若他知道还包庇她，那就是通敌叛国！

我小心收好信件，吹灭蜡烛。

黑暗中，一个计划逐渐成形。

既然范文程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

第三章

天还未亮，侍女就进来唤我起身。

"福晋，王爷吩咐，让您换上这套骑装。"

我揉着惺忪睡眼，看向她手中的衣物——

那是一套精致的深红色骑装，袖口和领口绣着暗纹，旁边还放着一双小巧的马靴。

"狩猎要穿这个？"我有些疑惑。

"王爷特意命人连夜赶制的。"

侍女帮我更衣，"说是要合您的尺寸。"

穿戴整齐后，我在铜镜前转了一圈。

骑装剪裁得体，勾勒出我纤细的腰身，又不失英气。

"福晋真好看。"侍女赞叹道，"既端庄又飒爽。"

我微微一笑，将长发束成简单的发髻。

府门前，多尔衮已经骑着高头大马等候。

见我出来，他眼睛一亮，随即皱眉："怎么不戴首饰？"

"狩猎戴首饰不方便。"我走到他马前，"这样利落些。"

他上下打量我，忽然俯身伸手："上来。"

我愣住："什么？"

"与我共乘一骑。"他语气不容拒绝，"你的马术我还不知道如何。"

我犹豫片刻，将手递给他。

他一把将我拉上马背，坐在他身前。

"坐稳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双臂从我两侧伸过，握住缰绳。

他的胸膛紧贴我的后背，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

马儿小跑起来，我不得不向后靠，整个人几乎陷在他怀里。

"放松。"他察觉我的僵硬，"不会让你摔下去。"

出城后，队伍加快了速度。

风在耳边呼啸，吹散了我鬓角的碎发。

"怕吗？"多尔衮问道。

我摇头："不怕。"

他轻笑一声，突然催马加速。

景物在眼前飞速后退，我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

反而有种久违的自由感。

狩猎地点在城外的皇家围场。

到达时，已有不少王公贵族等候。

"王爷来了！"

"那位就是新纳的福晋？"

"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

窃窃私语声不断。

多尔衮利落地翻身下马，然后伸手扶我。

我正想自己下来，却被他直接抱下马背。

众人一片哗然。

"王爷..."我脸颊发烫。

"别理他们。"他牵着我的手，大步走向营地。

侍卫们早已搭好帐篷，摆好桌椅。

"你先休息，我去安排狩猎事宜。"多尔衮松开我的手。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福晋请用茶。"一位年长的侍女恭敬地奉上茶盏。

我接过茶，轻声道谢。

"福晋不必客气。"侍女笑道，"王爷吩咐了，要好好伺候您。"

我环顾四周，发现不少好奇的目光投向我。

"那是谁？"

我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侍卫，他看我的眼神格外锐利。

侍女顺着我的视线看去："那是阿古拉，王爷的贴身侍卫。"

正说着，多尔衮回来了。

"准备得差不多了。"

他在我身旁坐下，"待会儿你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我想试试狩猎。"我鼓起勇气道。

多尔衮挑眉："你会？"

"在朝鲜时，父亲教过我骑射。"

我轻声道，"虽然比不上满洲勇士，但也不至于拖后腿。"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好，给你一匹马。"

狩猎开始前，多尔衮亲自为我挑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

"这是’雪花骢’，性子稳，适合你。"

我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它亲昵地蹭了蹭我的手。

"谢谢王爷。"

狩猎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多尔衮骑马走在我身侧，不时指点方向。

"看那边。"他突然压低声音，"有只野兔。"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只灰兔在草丛中探头。

"要试试吗？"他递给我一把小巧的弓。

我接过弓，从箭囊抽出一支箭。

深吸一口气，拉弓搭箭。

嗖——

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地射中野兔。

"好箭法！"多尔衮惊讶道。

侍卫们也跟着喝彩。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运气好罢了。"

"不是运气。"多尔衮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以前经常狩猎？"

"父亲在世时，常带我去。"

我轻声道，"他说女子也该有些防身的本事。"

多尔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喧哗声。

"王爷！有猛虎！"

多尔衮脸色一变："你留在这里！"

说完，他策马向前奔去。

我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穿过一片树林，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一头体型硕大的东北虎正与几名侍卫对峙。

多尔衮已经张弓搭箭，瞄准老虎。

"王爷小心！"阿古拉大喊。

老虎突然暴起，朝多尔衮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本能地拉弓射箭。

箭矢正中老虎眼睛，它吃痛怒吼，动作迟缓了一瞬。

多尔衮抓住机会，一箭射穿老虎咽喉。

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多尔衮翻身下马，检查老虎尸体，然后大步走向我。

"谁让你跟来的？"他语气严厉。

我低下头："我担心王爷..."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大笑："好！好一个李敏珠！"

回营地的路上，多尔衮一直让我骑马走在他身侧。

"你的箭法，跟谁学的？"他问道。

"父亲请了朝鲜最好的箭师。"我回答，"学了三年。"

他点点头："难怪如此精准。"

"给王爷添麻烦了。"我轻声道。

"不，你救了我一命。"

他认真道，"那只老虎若是扑来，即使我能杀死它，也难免受伤。"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王爷受伤了！"我惊呼。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小伤，不碍事。"

回到营地，我坚持要为他包扎。

"坐下。"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伤口虽小，但不处理容易感染。"

多尔衮意外地配合，任由我摆布。

"你还会医术？"他好奇地问。

"母亲体弱，我常照顾她。"

我小心地为他涂药，"久病成医罢了。"

包扎完毕，他活动了下手腕："手法不错。"

正说着，阿古拉走过来，跪地行礼。

"多谢福晋救王爷一命！"他声音洪亮，"阿古拉欠您一条命！"

我连忙扶他起来："不必如此..."

"从今往后，"阿古拉郑重道，"福晋但有吩咐，阿古拉万死不辞！"

多尔衮满意地点头："很好。"

傍晚的庆功宴上，多尔衮破例让我坐在他身边。

"今日猎得猛虎，全赖福晋相助。"他举杯向众人道。

王公贵族们纷纷向我敬酒。

我小酌几杯，脸颊微热。

"王爷，"我趁着酒意，低声道，"我有要事相告。"

多尔衮挑眉："什么事？"

"关于范文程和苏青璇。"我凑近他耳边，"我发现了些东西。"

他眼神一凛，起身道："回府再说。"

回程的马车上，多尔衮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进入王府书房，他才开口："你发现了什么？"

我从贴身处取出那封信："这是我从范府带出来的。"

多尔衮接过信，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信你从哪找到的？"

"范文程的书房。"我如实道，"藏在《论语》的夹层里。"

他冷笑一声："好一个道貌岸然的范文程！"

"王爷，苏青璇她..."

"是前朝余孽。"多尔衮打断我，"而且地位不低。"

我心头一震："那范文程他..."

"要么是同谋，要么是被利用。"

多尔衮在房中踱步，"无论如何，这都是大罪。"

他忽然停下脚步，盯着我："你早就知道？"

"我只知道苏青璇身份不简单。"

我摇头，"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多尔衮走近我，抬起我的下巴：

"为什么告诉我？你可以用它要挟范文程。"

我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现在是王爷的人。"

他目光深沉，似乎在判断我话的真伪。

良久，他松开手："好。"

"王爷打算怎么做？"我小心翼翼地问。

"暂时按兵不动。"

他沉声道，"范文程在朝中根基深厚，没有确凿证据，动他反而打草惊蛇。"

我点点头："敏珠明白。"

"你继续留意有关他们的消息。"

他命令道，"但不要轻举妄动。"

"是。"

他忽然伸手，轻抚我的脸颊："今日你表现很好。"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我心跳加速。

"谢王爷夸奖。"

"以后叫我多尔衮吧。"他低声道，"私下的时候。"

我惊讶地抬头："这不合规矩..."

"我说可以就可以。"他语气不容置疑。

那晚，我辗转难眠。

狩猎时的惊险，多尔衮态度的转变，苏青璇的身份...

一切发生得太快，让我应接不暇。

清晨，侍女匆匆进来。

"福晋，王爷命人送来了这个。"

她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镶宝石的匕首。

"王爷说，"侍女转述道，"’给有胆识的女人防身用’。"

我拿起匕首，刃口锋利，在晨光下泛着寒光。

这礼物，比任何珠宝都合我心意。

用过早膳，我决定去府中花园走走。

刚走到回廊，就听见两个小丫鬟在窃窃私语。

"听说范大人昨日进宫，向太后告状呢..."

"说王爷强占人妻..."

"嘘，小声点..."

我停下脚步，轻咳一声。

丫鬟们吓得跪倒在地："福晋饶命！"

"起来吧。"我平静道，"以后莫要背后议论主子。"

她们连连称是，慌忙退下。

我站在回廊边，望着院中的花木出神。

范文程果然不会善罢甘休。

正想着，阿古拉匆匆走来。

"福晋，王爷请您去书房。"

"出什么事了？"我察觉他神色不对。

"朝鲜来人了。"他低声道，"王爷说您应该在场。"

朝鲜来人？

我心头一紧，快步向书房走去。

推开门，多尔衮正与一位朝鲜使者打扮的人交谈。

见我进来，那人立刻跪地行礼："参见翁主！"

翁主？

这个称呼让我愣在原地。

在朝鲜，只有宗室嫡女才能被称为"翁主"。

而我，只是旁支宗室之女...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金大人，你确定没认错人？"

那使者抬头，肯定地说：

"绝不会错！李敏珠翁主是先王兄长的嫡女，因家族变故流落民间。如今新王登基，特命微臣寻回翁主！"

我双腿发软，扶住门框才没跌倒。

父亲从未告诉过我，我们这一支竟是朝鲜王室的嫡系...

多尔衮的目光在我与使者之间游移。

"有意思。"他嘴角微扬，"我的福晋，竟是朝鲜翁主。"

第四章

"翁主？"

我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呼，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的。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多尔衮锐利的目光在我和朝鲜使者金大仁之间来回扫视。

"金大人，"他缓缓开口，"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凭证？"

金大仁恭敬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

"这是先王兄长的印信，与翁主父亲留下的信物应该能对上。"

我接过锦囊，手指不听使唤地解开系带。

里面是一枚小巧的玉佩，上面刻着朝鲜王室的徽记。

"这..."我喉头发紧，"我确实有一块相似的玉佩，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多尔衮走近一步："去取来看看。"

我匆匆回到东院，从妆奁最底层取出珍藏多年的玉佩。

两相对比，纹路完全吻合。

"看来是真的。"多尔衮语气复杂，"我的福晋竟是朝鲜翁主。"

金大仁再次跪拜：

"新王登基后清查宗室谱牒，才发现翁主这一支尚有血脉存世。王上特命微臣寻访，务必将翁主迎回汉阳。"

我脑中一片混乱。

父亲从未提及我们与王室嫡系的关系。

记忆中，他总是郁郁寡欢，偶尔喝醉才会念叨几句"王室无情"之类的话。

"翁主..."金大仁小心翼翼地问，"您可愿随微臣回朝鲜？"

"不行！"

多尔衮的厉喝让金大仁浑身一颤。

"她现在是我的福晋。"

他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大清摄政王的妻子，岂能说走就走？"

金大仁额头冒汗："王爷息怒，微臣只是传达王命..."

"回去告诉你们国王。"

多尔衮冷声道，"他的堂妹现在是大清摄政王福晋，两国联姻，对朝鲜只有好处。"

金大仁不敢再多言，连连称是。

待他退下后，我仍处于震惊中无法回神。

多尔衮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怎么，想回朝鲜？"

我摇摇头："不...只是太突然了。"

"坐下吧。"他引我到窗边的软榻，"看来我们有很多事需要重新谈谈。"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开门见山。

"不。"我苦笑，"父亲从未告诉我。母亲也只说我们是宗室旁支，不受重视。"

多尔衮若有所思："有意思..."

"王爷...不，多尔衮，"我鼓起勇气直呼其名，"这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笑："当然会。"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继续道，"朝鲜翁主比宗室孤女有价值多了。"

这直白的话语让我胸口发闷。

"我明白了。"我低下头，"王爷看重的是我的利用价值。"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

我勉强与他对视，发现他眼中竟有一丝罕见的柔和。

"李敏珠，政治联姻本就是为了利益。"

他语气平静，"但现在，你对我来说不止于此。"

我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站起身，背对着我，"我开始欣赏你这个人，而不仅仅是你的身份。"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那身姿如苍松般傲然。

"去休息吧。"

他没有回头，"今晚月色正好，我带你去城楼看夜景。"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让我不知所措。

"好。"我轻声应道，退出书房。

回到东院，我让侍女备水沐浴。

浸在温热的水中，我仍无法消化今天的震撼。

翁主...

这个称呼背后代表的意义太过沉重。

若早知如此，父亲是否就不会郁郁而终？

母亲是否就能得到更好的医治？

"福晋，您要穿哪件衣裳？"

侍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看向她手中的几套衣裙，突然做了决定："那套朝鲜服饰。"

侍女惊讶道："那套您从朝鲜带来的？"

"对。"

更衣完毕，我站在铜镜前。

淡粉色的韩服勾勒出纤细腰身，衣襟上的刺绣是母亲亲手所缝。

这是我离开朝鲜时带的唯一一套家乡服饰。

夜幕降临，多尔衮如约而至。

看到我的装扮，他明显一怔。

"怎么穿这个？"

"突然想家了。"我轻声道。

他沉默片刻，伸手为我披上一件斗篷："夜里风大。"

城楼上，夜风确实凛冽。

多尔衮挥手屏退侍卫，只留我们二人。

"冷吗？"他突然问道。

我摇摇头："不冷。"

实际上，我的手指已经冻得发僵。

他瞥了我一眼，突然抓住我的手。

"撒谎。"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完全包裹住我冰凉的手指。

"我..."我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亲昵举动。

"看那边。"他指向远方，"整个京城都在脚下。"

俯瞰下去，万家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美吗？"他问。

我点头："很美。"

"我小时候常来这里。"

他语气罕见地带上几分怀念，

"那时刚失去父汗，兄长们争权夺利，没人管一个孩子。"

我惊讶于他突然的敞开心扉。

"那时我就发誓，"他继续道，"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仰视我。"

夜风吹乱他的发辫，月光下的侧脸如雕塑般冷峻。

"你做到了。"我轻声道。

他转头看我："还不够。"

我们沉默地并肩而立，分享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多尔衮。"

我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凝视远方："因为我觉得...你会懂。"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我心头一热。

"范文程今天进宫了。"他突然转变话题。

我身体一僵："他说了什么？"

"无非是些挑拨离间的话。"

多尔衮冷笑，"说你心怀不轨，接近我是为了朝鲜利益。"

我握紧拳头："他颠倒黑白！"

"别急。"他安抚地拍拍我的手，"太后没那么容易被他蛊惑。"

"可是..."

"更何况，"他打断我，"现在你是朝鲜翁主，这个身份对我们有利。"

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含义："’我们’？"

"你和我。"

他直视我的眼睛，"从现在起，你不再只是我的福晋，还是我的政治盟友。"

这个定位比我想象中更好。

"我能做什么？"

"利用你的身份，联络朝鲜方面。"

他目光炯炯，"若能争取朝鲜站在我这边，对抗范文程就更有把握。"

我思索片刻："金大仁说新王刚刚登基，根基未稳。若能通过我获得大清支持..."

"聪明！"多尔衮赞赏地点头，"正是如此。"

月光下，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像是发现了珍贵的猎物。

"范文程一直主张对朝鲜强硬。"

他继续道，"若我们能与新王建立友好关系..."

"就能切断范文程在朝鲜的影响力。"我接上他的话。

他惊讶地看着我，随即大笑：

"李敏珠，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白地称赞我。

"明天我就给金大仁回信。"

我主动提议，"试探朝鲜方面的态度。"

多尔衮突然伸手，轻抚我的脸颊："我果然没看错人。"

他的触碰让我心跳加速。

回府的路上，他始终牵着我的手，没有松开。

"对了。"快到东院时，他停下脚步，"三日后宫中有宴，你要出席。"

"什么宴？"

"太后寿辰。"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范文程和苏青璇也会去。"

我心头一紧："苏青璇？她以什么身份参加？"

"范府女眷。"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锋芒，"看来范文程准备正式纳她为妾了。"

这个消息像刀子般扎进我心里。

虽然早已放下对范文程的感情，但想到他如此迅速地用新人取代我，仍不免刺痛。

"我该怎么做？"我强自镇定。

"做你自己。"

多尔衮捏了捏我的手，"朝鲜翁主，大清摄政王福晋，让所有人看看，你过得有多好。"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保护的意味，让我心头一暖。

"好。"

"还有，"他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穿你最华丽的衣裳，戴最耀眼的珠宝。"

我点头应下。

临别时，他突然俯身，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

"晚安，我的翁主。"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我呆立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接下来的两天，多尔衮忙于政务，我们很少见面。

但我能感觉到，府中上下对我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福晋，"管家恭敬地呈上一个锦盒.

"王爷命人从库房挑选的首饰，请您过目。"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镶嵌红宝石的头面，做工精美绝伦。

"这是..."

"蒙古进贡的珍品。"管家解释道，"王爷说，配您那套朝鲜礼服正合适。"

我抚摸着冰凉的宝石，心中泛起暖意。

他竟记得我打算穿朝鲜服饰...

"替我谢谢王爷。"我轻声道。

"王爷还说，"管家补充道，"今晚他会在东院用膳。"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知道了，去准备吧。"

傍晚，我亲自检查了晚膳的菜色，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几道多尔衮爱吃的菜肴。

他准时到来，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深蓝色家常便装，看起来比平日少了几分威严。

"王爷。"我行礼相迎。

"私下不必多礼。"他随意地坐下，"这两天忙，没顾上来看你。"

"国事要紧。"我为他斟茶，"朝鲜那边我已经送了信去。"

他满意地点头："很好。"

晚膳在相对轻松的氛围中进行。

多尔衮难得地多喝了几杯，话也比平时多。

"范文程这两天动作频频。"他眯着眼睛道，"派人盯上了王府。"

我放下筷子："他想做什么？"

"找那封信。"多尔衮冷笑，"或者...找你麻烦。"

我心头一凛："那封信我藏得很好。"

"不仅如此。"他目光锐利，"苏青璇也在查你的底细。"

"她发现什么了？"

"暂时没有。"

多尔衮摇头，"但你的朝鲜身份公开后，他们一定会加紧调查。"

我思索片刻："我母亲在朝鲜的过往很单纯，不怕他们查。只是..."

"只是什么？"

"父亲生前与一些反清人士有过往来。"

我低声道，"虽然只是短暂接触，但若被翻出来..."

多尔衮眉头一皱："具体是什么情况？"

"那时我还小，只记得有几位明朝遗民来找过父亲。"

我回忆道，"他们在书房谈了一夜，第二天父亲就把他们送走了。"

"范文程知道这事吗？"

我摇头："应该不知道。那时他还没出使朝鲜。"

多尔衮沉思片刻："这事我会派人去查。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明白。"

晚膳后，他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提议在院中散步。

月色如水，花香浮动。

"李敏珠。"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你恨范文程吗？"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

"我...不恨。"我斟酌着词句，"但也不原谅。"

"为什么？"

"他利用我，欺骗我，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我望向远处的灯火，"但他不该那样轻贱我，好像我只是个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

多尔衮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在范府的三年，我活得像个影子。"

我继续道，意外地发现自己竟能如此平静地谈论这段过往.

"现在，我想活得像个人。"

月光下，多尔衮的眼神深邃难测。

"你会如愿的。"他最终说道，语气中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坚定。

第五章

太后寿宴当日，我早早起身梳妆。

侍女为我穿上那套精心准备的朝鲜礼服——

深红色的绸缎上绣着金色凤凰，衣襟和袖口点缀着珍珠。

"福晋今天一定艳冠群芳。"

侍女一边为我戴上多尔衮送的红宝石头面，一边赞叹道。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与三个月前那个战战兢兢嫁入范府的李敏珠判若两人。

"王爷呢？"我问道。

"王爷一早就进宫了，说让福晋随后过去。"

我点点头，最后检查了一遍妆容。

马车驶向紫禁城的路上，我的手心不断沁出细汗。

今日不仅要面对范文程和苏青璇，还要在满朝文武面前以朝鲜翁主的身份亮相。

宫门前，阿古拉已在等候。

"福晋请随我来。"

他低声道，"王爷吩咐，先带您去偏殿休息，等宴席开始再入席。"

偏殿里，几位福晋正在闲谈。

见我进来，她们立刻噤声，投来或好奇或敌意的目光。

我镇定地行礼问安，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

"这位就是摄政王新纳的福晋？"

一位穿着华丽的福晋开口问道，"听说原是范大人的..."

"瓜尔佳福晋。"另一位急忙打断她，"慎言。"

我微微一笑："无妨。我确实是范文程大人的前妻，现在是摄政王多尔衮的福晋。"

直白的回答让她们一时语塞。

"听说福晋是朝鲜翁主？"

一位年长的福晋和蔼地问道。

我点头："是的，先父是朝鲜先王之兄。"

"难怪气度不凡。"她赞赏道。

正说着，太监进来通报：

"宴席即将开始，请各位福晋移步乾清宫。"

乾清宫前，文武百官已经按品阶站好。

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列的多尔衮。

他穿着正式的朝服，气宇轩昂，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他转头望来，对我微微颔首。

"朝鲜翁主到——"太监高声唱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挺直腰背，缓步向前走去。

路过范文程身边时，我刻意没有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灼人的视线。

"敏珠。"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脚步一顿。

范文程竟不顾礼仪，上前拦住了我。

"范大人有何指教？"我冷淡地问。

他压低声音："今日宴席上，无论苏姑娘说什么，都不要接话。"

我挑眉："范大人这是在警告我？"

"是忠告。"他眼神复杂，"你我夫妻一场，我不愿你当众出丑。"

我冷笑一声："多谢范大人’关心’。"

说完，我绕过他，径直走向多尔衮。

"没事吧？"多尔衮低声问。

我摇头："他试图威胁我，让我不要招惹苏青璇。"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果然如此。"

"苏青璇在哪里？"我环顾四周。

"她随范文程一同入宫，现在应该在女眷席。"

太后驾到时，所有人都跪地行礼。

"平身。"太后慈祥的声音传来，"今日哀家寿辰，诸位爱卿不必拘礼。"

宴席开始后，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我坐在多尔衮身侧的女眷席上，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

"那位就是苏姑娘。"身旁的福晋小声指点。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到苏青璇坐在范文程身后的女眷席上。

她穿着一袭白衣，素雅中透着精致，右眼角那颗泪痣在宫灯下格外显眼。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她抬头对我微微一笑。

那笑容看似友善，却让我后背一凉。

酒过三巡，太后突然开口：

"听闻范卿新纳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不如出来让哀家瞧瞧？"

苏青璇盈盈起身，走到殿中央行礼：

"民女苏青璇，参见太后娘娘，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个标致的人儿。"太后笑道，"听说精通琴艺？"

"略知一二。"苏青璇谦虚道。

"那不如为哀家弹奏一曲？"

"民女荣幸之至。"

宫人很快抬上琴案。

苏青璇轻抚琴弦，一曲《广陵散》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

琴技确实精湛，连我也不禁暗自赞叹。

曲毕，满堂喝彩。

"好！"太后拍手称赞，"范卿好福气啊。"

范文程起身谢恩："太后过奖了。"

"对了，"太后突然转向我，

"摄政王福晋也是才女，不如也展示一番？"

我心头一紧——这是要将我与苏青璇直接比较。

还未等我回应，苏青璇突然开口：

"听闻李福晋是朝鲜翁主，想必精通朝鲜歌舞？不如让民女为您伴奏？"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显然是想让我出丑。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我的反应。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婉拒，多尔衮却突然开口：

"福晋近日身体不适，不宜歌舞。不如改日再献艺？"

太后体谅地点头："那便改日吧。"

我感激地看了多尔衮一眼。

苏青璇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挂上甜美的笑容："是民女考虑不周了。"

她回到座位时，故意从我身边经过。

"翁主别来无恙？"

她低声道，语气却充满挑衅。

我平静地回应："托苏姑娘的福，一切安好。"

"是吗？"她轻笑，"不知道翁主可还记得令尊的事？"

我心头一震："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只是最近听到一些有趣的传闻，关于令尊与某些...反清人士的往来。"

我强自镇定："谣言止于智者。"

"希望如此。"

她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翩然离去。

宴席过半，宫女们开始上甜点。

一位小宫女走到我身边，不小心将一盏甜汤洒在我裙摆上。

"奴婢该死！"她惊恐地跪地求饶。

"无妨。"我摆摆手，"去换一件便是。"

多尔衮关切地看过来："怎么了？"

"甜汤弄脏了裙子。"我低声道，"我去偏殿更衣。"

他皱眉："我让人陪你。"

"不必，很快就回。"

在侍女的引领下，我来到一间偏殿更换备用衣裙。

刚换好衣服，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我警觉地问道。

门被推开，苏青璇独自走了进来。

"苏姑娘有何贵干？"我冷冷地问。

她关上门，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消失。

"李敏珠，我们开门见山吧。"

她直呼我的名字，"我知道你手上有我的信。"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什么信？"

"别装了。"她逼近一步，"你从范府书房偷走的信。"

我后退一步，背抵上了梳妆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范文程那个蠢货以为你只是嫉妒我。"

她冷笑，"但我清楚，你比他想得聪明得多。"

我保持沉默，暗自观察着房间的出口。

"把信交出来。"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否则，我不介意让摄政王福晋’意外’受伤。"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杀了我，你也逃不掉。"

"谁说我要杀你？"她阴森地笑道，"只是划花这张漂亮的脸蛋而已。"

就在她举刀逼近的瞬间，房门被猛地踹开。

多尔衮带着阿古拉冲了进来。

"苏青璇！"他厉声喝道，"放下刀！"

苏青璇脸色大变，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王爷误会了。"她收起匕首，"我只是在帮福晋整理衣裙。"

多尔衮大步上前，一把将我拉到身后：

"本王亲眼看到你持刀威胁福晋！"

"王爷明鉴。"苏青璇泫然欲泣，"民女只是..."

"够了！"多尔衮怒喝，"阿古拉，搜她身！"

苏青璇脸色瞬间惨白："王爷！男女有别，您不能..."

阿古拉已经上前，从她袖中搜出了那把匕首。

"王爷，您看！"

阿古拉指着匕首柄上的标记，"这是前朝余孽的符号！"

多尔衮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

"不！这不是我的！"

苏青璇慌乱地辩解，"是有人栽赃！"

"是吗？"我冷静地开口，"那苏姑娘方才向我索要的信件又是什么？"

她猛地瞪向我，眼中充满怨毒。

动静引来了太后和众大臣。

"怎么回事？"太后威严地问道。

多尔衮上前禀报："太后，儿臣发现此女持刀威胁福晋，且身上携带前朝余孽的信物！"

范文程冲上前来："王爷明鉴！青璇绝不会..."

"范大人！"我打断他，

"您曾警告我不要招惹苏姑娘，是否早知她心怀不轨？"

范文程脸色大变："我..."

太后沉下脸："来人，将此女押下，严加审问！"

侍卫上前抓住苏青璇。

"范文程！"她突然厉声喊道，"你就这样看着他们抓我？"

范文程站在原地，面色惨白，竟不敢出声。

苏青璇突然狂笑起来：

"好！好一个首辅大人！我为你传递情报多年，如今你竟见死不救！"

这番话如同惊雷，震得满堂哗然。

"胡说八道！"范文程终于反应过来，"此女疯癫，胡言乱语！"

"是吗？"多尔衮冷笑，

"那范大人解释一下，’传递情报’是什么意思？"

范文程额头冒出冷汗："王爷明鉴，下官与此女绝无勾结！"

"够了！"太后怒喝，"将范文程也拿下，一同审问！"

一场寿宴，竟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回府的马车上，多尔衮一直紧握着我的手。

"你没事吧？"他低声问道。

我摇头："我没事。多亏王爷及时赶到。"

"我见你离席太久，担心有诈。"

他眼中闪过一丝后怕，"若晚一步..."

我靠在他肩头："谢谢你。"

他轻轻搂住我："苏青璇提到的信，就是那封？"

"嗯。"我点头，"她显然很害怕那封信被公开。"

"明日我会亲自审问他们。"

多尔衮语气冰冷，"看看范文程到底勾结了多少前朝余孽。"

回到王府，他破例没有去书房处理公务，而是陪我回了东院。

"今晚我留下。"他简单地说。

侍女们识趣地退下，只留下我们二人。

烛光下，多尔衮刚毅的面容显得柔和了许多。

"李敏珠。"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今天若你出事..."

他没有说完，但我懂他的意思。

"多尔衮。"我鼓起勇气，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我有话想告诉你。"

"说。"

"关于我父亲的事。"

多尔衮的表情变得严肃："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那时还小，记得不太清楚。"

我回忆道，"只记得有天夜里，几个陌生人来找父亲，他们在书房谈了很久。第二天父亲就送他们离开了。"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摇头："不知道。但父亲后来告诉我，他们是明朝遗民，想拉拢朝鲜共同抗清，被父亲拒绝了。"

多尔衮若有所思："你父亲做得对。"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咬了咬唇，

"几天后，父亲突然病倒，临终前告诉我，那些人可能会报复我，让我小心。"

多尔衮眉头紧锁："你是说...你父亲的死可能与他们有关？"

"我不确定。"我声音哽咽，"母亲只说父亲是忧思过度，但..."

他突然将我拥入怀中："别怕，有我在。"

这个拥抱如此有力，让我积压多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埋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如果父亲真的..."

"听着。"他捧起我的脸，

"无论你父亲做过什么，都与你无关。你是我多尔衮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烛光下，他的眼神如此坚定，让我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谢谢你。"我轻声道。

那一夜，他留在了东院。

没有强迫，没有索取，只是静静地拥我入眠。

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我心中多年的阴霾。

翌日清晨，我刚梳洗完毕，阿古拉就匆匆来报。

"福晋，王爷请您立刻去书房！"

"出什么事了？"我心头一紧。

"朝鲜来人了，说有要事禀报！"

我快步走向书房，推门而入。

多尔衮正与一位朝鲜使者交谈，见我进来，立刻起身。

"福晋，这位是朝鲜使臣李大人，他带来了关于你父亲的消息。"

使者向我行礼："翁主，王上特命微臣来澄清一事。"

"什么事？"我紧张地问。

"关于令尊与反清人士往来的传闻。"

使者正色道，"王上已查明真相，令尊非但没有勾结叛逆，反而是为保护朝鲜使节团而牺牲的英雄！"

我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多尔衮及时扶住我。

"详细说来。"他命令道。

"当年明朝遗民确实试图拉拢朝鲜共同抗清。"

使者解释道，"他们找到令尊，希望通过他接触王上。令尊假意应允，实则暗中向王上通风报信，使王上得以加强防范。"

"那后来呢？"我急切地问。

"那些叛逆发现被出卖，恼羞成怒，在令尊茶中下毒。"

使者叹息，"王上一直想为令尊平反，但因政局不稳，直到近日才查明全部真相。"

我泪如雨下，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

父亲不是叛徒，而是英雄...

多尔衮紧紧握住我的手：

"现在你明白了？你父亲是忠义之士。"

我哽咽着点头，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使者退下后，多尔衮带我来到庭院中散步。

"苏青璇招供了。"

他突然说道，"她是前朝余孽组织的重要成员，潜伏在范文程身边多年，利用他获取朝廷机密。"

"那范文程..."

"他声称不知情，但证据确凿。"

多尔衮冷笑，"太后已经下旨，将他革职流放宁古塔。"

我长舒一口气："终于..."

"至于你，"他转身面对我，目光柔和，"现在可以彻底放下过去了。"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谢谢你，多尔衮。"

他先是一愣，随即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李敏珠，"分开后，他额头抵着我的，"从今往后，做我真正的妻子，好吗？"

我微笑着点头："好。"

时光如水，转眼一年过去。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和多尔衮再次站在城楼上。

"冷吗？"他像第一次那样问道。

我摇摇头，手不自觉地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注意到了这个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小心着凉。"

他解下自己的斗篷为我披上，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杀伐决断的摄政王。

这件斗篷是他特意命人按朝鲜风格制作的，融合了满汉与朝鲜的元素。

就像我们的孩子，将继承两种血脉。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我靠在他肩头问道。

"记得。"他轻笑，"那时你还不敢直呼我的名字。"

"那时你也没说过要做我真正的丈夫。"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现在不是实现了？"

远处，紫禁城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我知道，未来或许还有更多挑战等着我们。

但此刻，在这个男人怀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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