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鸿不渡旧关山最新章节列表_归鸿不渡旧关山全文免费阅读(黎昭宁陆延北连陆延)
黎昭宁是黑道大佬唯一的掌上明珠。
风流多情,最大的爱好就是得到男人的真心然后再将狠狠踩在脚下践踏。
可她却在24岁那年甘愿收心,与当时只是服务生的陆延北一起步入婚姻殿堂。
所有人说她爱他如命,连陆延北本人也同样这么认为。
为了得到她父亲认可,他不要命的帮黎家做事,一次又一次在生死间徘徊。
以为这样,就能跟她永远在一起。
直到两个月前,黎昭宁身患重病且命不久矣的白月光程叙白回来了。
陆延北才知道八年恩爱不过只是一场泡影。
他只是一个可悲的替身。
可他偏不认输。
于是他把枪抵在了程叙白脑袋上。
直到看到母亲被野兽撕咬的浑身是伤的尸体时。
他才知道自己输的彻底。
……
1
阴暗潮湿的空间内,血腥味弥漫,陆延北的母亲被人蒙着头带了上来。
在她背后的大铁笼里,分别关着三只畜生。
猛虎,烈犬,巨蟒各个目露凶光,贪婪着等待牢门开启,似乎想一口将猎物吞吃入腹。
“阿延,选一个吧。”
黎昭宁纤细修长的手上出现了三根竹签,语气似乎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几步之外,单薄年迈的身影剧烈颤抖着,但却因为被人堵着嘴的缘故,发不出丝毫声音。
陆延北几乎一瞬间就发应过来黎昭宁要做什么,他心脏剧烈跳动,血液逆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开口,连声音也在颤抖。
“她是我妈,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不要伤害她……求你……”
黎昭宁是黑道大佬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便得到了父亲的真传,手段残暴狠厉。
陆延北见识过,所以眼下,他并不会觉得她在吓唬他。
“如果我非要伤害呢?”
黎昭宁抬起了他的下巴,眼神中似乎有一丝笑意,但细看却透着危险。
“阿延,我记得我跟你不止一次跟你说过,叙白他就要死了,他活不过一个月了,你为什么就非要跟他对着干呢?”
陆延北看着她,悲从中来。
他强忍心头的酸涩,哑声道:“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妈危在旦夕,我是没有办法了才……”
“哼!”
黎昭宁冷哼一声:“可叙白还是因为你晕倒了,既然做错了事,你总要得到教训。”
她又一次把竹签递到陆延北面前,眼神透着不耐烦。
“选一个,阿延,别让我说第三遍。”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要是你再不选,那我可就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三——”
“二——”
“一!”
陆延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黎昭宁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笼门被打开,他的母亲像破布似的被丢了进去。
早就蓄势待发的的猛兽兴奋跃起,猛虎和烈犬低吼张开了血盆大口,顷刻之间,一个张口撕下了她的手臂,而另一个,直接咬断了她的脖子。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陆延北的眼。
“不——”
他肝肠寸断,疯了似的扑过去,可却被镖镖死死的按在地上,动不了分毫。
三个小时前,他九死一生运完一批货回到家时,管家告诉他他的母亲突发心梗,命悬一线。
陆延北顾不上肩膀上的枪伤,连忙把母亲送去医院,却被护士告知程叙白给猫剪指甲时不小心剪到了血线,被猫抓伤。
医院所有的专家都被叫去给他会诊了。
陆延北闻言,直接把枪抵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程叙白当场被吓得晕了过去。
他的母亲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保住了一条命。
可这件事没过多久就传到了黎昭宁的耳朵里。
黎昭宁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开车带着他来到了黎家的地下刑场。
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眼泪模糊了双眼,他不明白,为什么八年的感情,黎昭宁居然会这么对她。
初见时,他只是个名不经传的穷学生,为了生计在酒廊做服务生,不小心把酒水洒在了一命贵客的手上,那人气急,叫嚷着要剁了他的手,是黎昭宁及时出现,一枪打废了那人的右手,最后她却因为被报复,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
第二次,他母亲生病,却因为担心他拿不出手术费,无奈爬上了医院顶楼的天台,一跃而下之时,是黎昭宁死死的抓住了她,尽管她的手腕被粗粝的石壁磨得鲜血淋漓,却依旧不肯放手。
第三次,他初来黎家,运货时因为经验不足的,中了对家的招,命悬一线绝望等死之际,也是黎黎昭宁犹如神兵天降,将他完完整整的带了回来,而她却因此胸部中弹,险些没命。
结婚八年,她每个月都会在他枕头底下偷藏一封情书。
后来他无意间打翻了水杯,水浸信封时,他发现自己的名字底下居然还藏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96封情书,无一例外。
而他只是个可悲的替身。
尽管如此,可他却并不认为黎昭宁全无真心,他依旧愿意给她机会。
他相信,只要他好好对她,就一定能取代那人在她心里的地位。
可两个月前,程叙白回来了。
黎昭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尤其是得知对方命不久矣。
她开始疯了似得对他好,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她身上对方的味道越来越重,夜不归宿的次数越来越多,脖颈间也逐渐开始出现一些暧昧的红痕。
她不止一次的抱着他解释:“宝贝,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等陪他度过最后这段日子,我就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再等等,好不好?”
他信了。
陆延北骨子里还是有一些自负的,他赌自己的黎昭宁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为他的自负,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前几天还叮嘱他要好好吃饭的母亲,此刻却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永远离开了他。
陆延北痛哭出声,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挣脱了保镖的束缚,跌跌撞撞的爬到了母亲身边,颤抖着手掏出枪,一枪打死了那只龇牙咧嘴的畜生,跪倒在母亲身边。
此时包裹在尸体脸上的布料已被尽数撕毁,他蓦然愣在了原地。
这人不是他的母亲,而是昨天给母亲亲手做手术的那名女医生。
黎昭宁很满意他的反应,欣赏的差不多了终于走过来蹲在他面前,缓缓凑近,慢条斯理的伸手,擦掉他的眼泪,手指点在了她的嘴唇上。
“真苦。”
“阿延,再有下次,我就要来真的了。”
陆延北怔愣的看着她。
黎昭宁伸手,用力将他拦在怀里。
“宝贝,我说过,叙白没剩多少日子了,我只想让他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你知道的,我是喜欢你的。所以让让他好不好,别让我为难。”
陆延北没说话,也没动。
直到黎昭宁离开,他都没给她一个眼神。
跟程叙白的这场较量,他认输了。
陆延北颤抖着手,拨通了黎昭宁父亲的电话。
“我想好了,我愿意离开你的女儿。”
那头似乎轻笑了一声。
“算你识趣,一个月之后安排你离开。”
2
肩膀上的枪伤没有得到及时处理,陆延北迷迷糊糊地发起了高烧。
喉咙又干又涩,铁锈味让他人忍不住眉头紧锁。
挣扎着下床倒水时,窗外传来嬉笑。
两个礼拜之前,因为担心程叙白笨手笨脚照顾不好自己,黎昭宁干脆把他接到了家里。
自那之后,两个人每天晚上都会聊到大半夜。
本以为已经习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陆延北还是手一抖打碎了杯子。
水撒了一地,玻璃碎片飞溅,正如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再难拼凑。
陆延北挣扎着起床。
就看到黎昭宁正在手把手教程叙白练枪。
她站在程叙白身后,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两个人挨的极近,身体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
陆延北心里一酸,很多年前,黎昭宁也曾这样手把手的教过他,只是那个时候她眼神虽然温柔,但却有一丝惆怅。
陆延北那时尚且不明白她眼里的惆怅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明白了。
她只不过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虽然黎昭宁教的用心,可程叙白还是一连几次打脱了靶。
一时间,他的神情有些黯然。
见状,黎昭宁转身回房,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弹弓。
“你现在得先练准头,那把枪太重了,你用这个试试。”
程叙白犹豫着接了过去。
“这……能行吗?”
黎昭宁宠溺的笑了笑,“你可别小看这把弹弓,我小时候就是拿它练手的,我教你。”
“好。”
程叙白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可他们找了一圈,却一时间找不到趁手的石子。
黎昭宁灵机一动,摘下了右手上的戒指。
“用这个试试。”
程叙白眼睛一亮,犹犹豫豫道:“可是宁宁,这可是你结婚时的钻戒,用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程叙白说的没错,黎昭宁手上的这枚戒指,的确是她的婚戒,是当年她跟陆延北结婚时,陆延北亲手设计的。
为了设计出这枚戒指,陆延北待在书房整整熬了三个月,画废了几千张图纸才终于画出了一张满意的。
钻戒虽小,却承载着他沉甸甸的爱意。
可是他没想到,听到程叙白的话,黎昭宁却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
“钻戒又怎么样?说到底不过也是一枚破石头而已,你试试,说不定用这个更趁手。”
闻言,陆延北浑身一僵,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
程叙白却满意的笑了。
他迫不及待的把钻戒放在弹弓上。
瞄准。
打出。
一气呵成。
闪闪发光的钻戒直直射在靶心,啪的一声,钻石和指环瞬间分离,成了两瓣,滚落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陆延北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视线缓缓看向地上碎成两瓣的钻戒。
看到是他,程叙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陆……陆先生,你别怪宁宁,是我缠着她让她教我玩弹弓的,你要是心里不高兴的话直接冲我来就好,别跟她生气。”
陆延北依旧沉默。
可程叙白这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激起了黎昭宁的保护欲。
她面色微变,看向陆延北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责备。
“阿延,你明知道叙白胆小,又何必吓唬他,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我昨天说过的话?”
陆延北沉默的注视着她,良久之后,忽然笑了。
他走过去,把脆成两瓣的戒指捡起来,放在手里,仔细端详,语气低沉。
“不敢。”
见他这样,黎昭宁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怪异。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才憋出了一句。
“我找人去修复。”
她指的是戒指。
可谁知她话音刚落,陆延北便轻轻一抛,那碎成两瓣的物件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被丢进了湖里。
“不用了。”
他说。
黎昭宁面色一僵,怒火随之而来,可还不等她发火,面前的人却忽然倒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失去意识之前,陆延北看到的是黎昭宁满脸焦急朝他飞奔而来的身影。
3
消毒水的味道率先涌进了他的鼻腔。
陆延北不用睁眼就知道他此时正身处医院。
从八年前来到境外,进了黎家开始,为了让黎昭宁的父亲满意,也为了帮助黎昭宁在家族中站稳脚跟,他日复一日的在枪口上讨生活,早已成了这家医院的常客。
下属徐正达守在他的床旁,从他的话语中,陆延北了解到了他晕倒之后发生的事。
他是被黎昭宁送到医院的,但是没过久,对方就接到程叙白打来的电话,复又匆匆离去。
“北哥!我看那小子就是故意的!他妈的壮的跟牛似的,哪里像是命不久矣,没准儿就是装病的!”
“他三番四次挑衅,老子真想一枪崩了他!”
相较于徐正达的暴怒,陆延北却显得平静很多。
“回国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徐正达这才勉强停止了咒骂,回复道:“差不多了,黎夜沉的人动作比预想到的快一点,应该用不了一个月。”
“嗯。”
陆延北淡淡应了声。
“给兄弟们说一声,要是谁想一起走,就早做准备。”
话音刚落,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黎昭宁站在门外,神色有些复杂。
她的身边,还站着程叙白。
“走?阿延,你想走去哪儿?”
陆延北还算镇定,他只是淡淡的看了黎昭宁一眼,说道:“没什么,在说下次运货要去的地方。”
黎昭宁也没多问。
她走过来,看着陆延北,忽然叹了口气。
“受伤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医生说,你肩膀上的伤还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落下病根。”
说着,她俯身,温柔的抱住了他。
“宝贝,你怎么老让我担心呢?嗯?”
虚情假意,陆延北看了,恶心的只想吐。
他肩膀上的伤再明显不过,黎昭宁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看出异样,无非是只有一个理由。
她不在意。
她压根不在乎他有没有受伤。
既然如此,又何必装出现在这副深情的嘴脸。
陆延北冷冷推开了她。
“我没事。”
这时,程叙白打开手中的保温桶,送到他面前,语气怯生生的说道:“陆先生,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这是我亲手炖的参汤,希望你不要嫌弃。”
陆延北懒得看他表演,所以既不说话,也不接。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黎昭宁开口,打破了沉默。
“阿延,别辜负了别人的心意。”
语气虽然平静,但是细听似乎却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陆延北只能伸手。
可就在即将他触碰到保温桶时,程叙白却猝不及防的松了手。
滚烫的汤汁倾落,几乎是一滴不剩洒在了陆延北肩膀的伤口上。
冷汗瞬间涌出,陆延北将痛呼压在喉间,死死咬牙。
谁知程叙白却摆出了一副再委屈不过的嘴脸,他白着脸,敢怒不敢言的看着陆延北。
“陆先生……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道歉的,请你别生气。”
不等陆延北说话,黎昭宁直接黑了脸,她上前一步,死死的抓住了陆延北的手。
“你知道吗?叙白为了给你炖汤从早上起床就开始就厨房忙碌,你就是这么糟践他心意的?”
她脸色阴沉,看向陆延北时眼中像是淬着冰。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陆延北连肩膀上的疼都忘了,他喃喃开口,解释道:“我没有,是他忽然松了手。”
谁知黎昭宁闻言却是冷笑一声。
“糟践了别人的心意就算了,现在还要倒打一耙,陆延北,我可真是看错你了。”
说完,她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
“道歉。”
4
陆延北看着她,良久之后,终于嘲讽的笑出了声。
“如果我说不呢?”
黎昭宁闻言,微微眯起了眼,似笑非笑道:“阿延,别让我生气。”
她的手指轻轻在他脸上抚摸着。
“阿延,不要任性,你知道我生气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尽在掌握的语气,陆延北的脑海中不走自主的浮现出了那天晚上在地下刑场是那名女医生被猛兽撕咬的浑身是血的场景。
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妥协了,他把他的自尊抛地上,说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黎昭宁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带着程叙白头也不回的离去。
离开之前,程叙白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得意。
一连几天,黎昭宁没再露过一次面。
临近出院这天,小护士兴致勃勃的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陆先生,你知道吗?你要当爸爸了!”
陆延北一愣,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护士解释道:“我刚刚看到黎小姐从妇产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张b超单,听做检查的医生说,她怀孕了,孩子已经**个月了,恭喜你啊陆先生。”
陆延北闻言,震惊的浑身颤抖。
他实在没有想到,黎昭宁会在这个时候怀上他的孩子。
他不是不喜欢孩子,恰恰相反,他做梦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些年来,他为了备孕想尽了办法,可却迟迟无法如愿。
为了不让黎昭宁伤心,他只能撒谎说自己最烦的就是小孩。
没想到他心灰意冷,决心离开之时,黎昭宁缺偏偏怀上了他的孩子。
还真是……造化弄人。
陆延北心情复杂,他呆坐了一个小时。
就在他找到黎昭宁,想把他的想法告诉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黎昭宁坐在医生办公室,神情同样复杂。
“黎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
黎昭宁指尖不停地摆弄着笔杆,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就在医生以为得不到她的答复时,她忽然抬起了头。
“我想好了,帮我拿掉这个孩子吧。”
仅仅一句话,就让刚准备敲门而入的陆延北僵在了原地。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黎昭宁的声音透着疑惑,“可是医生,明明我已经让他吃过药了,为什么我还能怀孕呢?”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道:“黎小姐,是这样的,凡是药物呢,都有耐药性,陆先生连续八年服用着同一种药,时间一场,可能就不会发挥作用了。”
“原来是这样。”
黎昭宁说道:“算了,这个孩子来的毕竟不是时候,叙白他……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在他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我想把我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他。”
“至于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尽快给我安排手术吧。”
陆延北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的病房。
尽管已经不再对她抱有什么希望,但他此刻的的心却依旧像是被人插满了刀子。
鲜血淋漓。
疼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5
接下来的半个月,黎昭宁果真如她所说,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程叙白。
程叙白的朋友圈每天都在更新。
雪山之巅,极光之下,草原和湖泊旁都是他们他们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陆延北自虐似得盯着程叙白的朋友圈一遍又一遍的观看,整个心从鲜血淋漓逐渐变得麻木,直至再也为她掀不起丝毫波澜。
“陆先生,小姐让我带你去看晚上的海上烟花秀。”
陆延北没有拒绝。
黎昭宁也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等他到了目的地才知道,这场盛宴是黎昭宁特意为程叙白举办的。
黎昭宁身份特殊,以前从来没有为任何人这么高调的举办过宴会。
看来,程叙白终究是那个例外。
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层层把关,凡是今天来的宾客皆要经过严格的检查,陆延北进门的时候,就被缴了枪。
游轮内部极具奢华,黎昭宁给足了他排场。
陆延北来晚了一会儿,他到的时候,宾客已经落座,黎昭宁挽着程叙白的臂弯,优雅地跟他一起招呼着客人。
程叙白一改在他面前那种唯唯诺诺的姿态,笑的大方得体,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黎家的主人。
“早就听说黎小姐跟老公感情很好,今天我才算是彻底见识到了,今晚这种排场,少说也得好几千万吧!”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不是黎小姐的老公,听说是黎小姐的白月光,至于你说的那位,不过是台上那位的替身罢了。”
“你快看!你身后走过来的那个才是黎小姐的老公!”
陆延北假装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开始自饮自酌。
“听你这么一说,他们长得确实还挺像的,尤其是侧脸,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眼睛不太像,替身的凌厉,正主的温和。”
“说起来这个替身感觉还怪可怜的,明明头上已经顶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还不得不来参加专门为正主举办的宴会。”
“脸皮还……挺厚!”
针对于他的讨论也来也不堪入耳,就在这时,黎昭宁沉着脸走了过来。
恍惚间,陆延北生出了一种错觉,他甚至以为她是来给她出头的。
毕竟以前,如果有人敢像现在这样羞辱他,黎昭宁手中的酒瓶已经抡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可那毕竟是以前了。
正如这些人所说,现在正主回来,谁还会在乎他一个替身?
黎昭宁沉默着走了过来,神情有些哀切。
“今天可能是叙白能参加的最后一个晚宴了,阿延,而你却迟到了半个小时。”
她倒了一杯酒递到陆延北面前,“过去给叙白陪个罪吧。”
陆延北刚想冷笑,一声凌厉的枪声忽然响起。
伴随着阵阵尖叫,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狼狈逃窜。
饶是黎昭宁如此谨慎,变故也还是发生了。
人群中忽然出现数十个持枪者,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正是台上的程叙白。
游轮外的保镖瞬间涌入,现场乱作一团。
黎昭宁眼神冷冽,从腰间掏出了枪,直奔程叙白而去。
陆延北也被这忽然起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尽管他已经被黎昭宁伤透了,但他此时的第一反应还是担心她的安危。
他恨自己没出息,可身体却比理智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朝着黎昭宁的方向冲了过去。
此时黎昭宁已经带着程叙白躲到了餐桌的角落。
程叙白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此时早已吓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见他这样,黎昭宁满脸写着心疼,她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得的就做了决定。
她看着随之而来的陆延北,低声说道:“阿延!快!把你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她边说边扯下了程叙白的西装外套,扔给陆延北。
“你穿这个。”
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陆延北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要我替他去送死?”
闻言,黎昭宁瞪了他一眼。
“别说的那么难听!以你的身手应该能摆脱那些人,再说了,他们的目标是叙白,说不定会对你手下留情!时间紧迫,别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陆延北忽然就笑了。
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当了别人八年的替身还不够,现在送死也要他先去。
这一刻陆延北承认。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爱上黎昭宁了。
过往点滴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情也好,爱也罢,最终似乎都凝成了两个字。
替身。
只是替身而已。
原来在这八年的情爱中,沦陷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而已。
真是可笑至极。
罢了。
这条命既然是她救的。
那他就还给她。
只不过,从今往后,他再不欠她什么了。
陆延北定定的看着黎昭宁的眼睛。。
“好。”
陆延北穿上了程叙白的衣服,站出去的一瞬间,耳边枪声便接二连三的响起。
他凭借本能躲避,现如今,他也只能躲避了。
身上的枪早就进场前就被人拿走了。
他连回击的机会都没有。
陆延北避无可避。
终于,他闭上了眼睛,面向大海,一跃而下。
冰冷的海水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口鼻之中。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黎昭宁飞奔而来的身影。
也许是他的错觉吧。
对方的眼神中居然有一丝恐惧。
就这样吧。
他不在乎了。
6
兴许是老天看他可怜,陆延北最后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黎昭宁带着一帮人打捞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将他救起。
意识朦胧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只是一个替身而已,小姐您又何必这么紧张?当初是因为他的脸你才让我们陪你演戏故意接近他,现在既然程先生回来了,你又何必在乎他的死活?”
黎昭宁的声音随之响起,她似乎冷哼了一声。
“你这么想让他死,该不会是因为记恨当初因为演戏废了一只手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不觉得自己恨错人了吗?”
“你的手是我废的,你要记恨也该记恨我,不是吗?”
男人似乎吓得不轻。
“我哪敢呀小姐!您当初为了做戏做的逼真,连苦肉计都用上了,我废掉一只手又有什么关系?”
“话说当初他母亲住院也是您让兄弟们故意去怂恿她去跳楼的,还有那次运货时故意把他的位置暴露给对家那件事也是,既然您心里还是在意陆先生的,那万一您做过的那些事被他知道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黎昭宁冷冷打断了。
“只要你不告密,他就永远不会知道。我当初是骗了他没错,但那又怎么样?等叙白离开,我就一辈子陪着他。”
“不过,要是有朝一日他真的知道了当初的事,那我就第一个杀了你。”
男人这下是真的吓破了胆,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忙发誓就算死这件事也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听到这里,陆延北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清醒之后,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
陆延北昏昏沉沉的,意识还没恢复,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响起了昏迷前听到的那番话。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无边的恨意几乎将他吞噬。
原来他自以为的救赎,不过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黎昭宁从始至终就没对他说过一句真话。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那个他恨不得吞吃入腹的人走了进来。
黎昭宁忽然冲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阿延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双手在颤抖,声音在哽咽。
陆延北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忍住弄死她的冲动。
黎昭宁抱了他很久才松开手。
她似乎犹豫着有话想对他说,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迟迟开不了口。
就在陆延北耐心告罄的时候,她才终于开了口。
“阿延,今天早上,叙白的主治医生忽然打电话过来说,他的肾脏配型找到了。”
见她这副神情,陆延北心中涌上了一股荒谬感。。
果然下一秒,黎昭宁就继续道:“那个人,是你。”
细看,她眼里似乎有一种名为狂喜的情绪。
“阿延,叙白可以不用死了!你愿意捐一颗肾给他吗?”
陆延北冷冷的注视着她,只觉得嘲讽到了极点。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心上人从始至终都是在装病骗你的,你会相信吗?”
7
黎昭宁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眼神逐渐变得愤怒。
“阿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你向来不待见叙白,不想给他捐肾,可也不用不着编出这么离谱的瞎话。”
这一次,陆延北却冷笑一声,没再说话了。
因为就算他把嘴皮子磨破,黎昭宁也不见得会相信他。
谁让他只是一个可笑的替身呢?
可程叙白也的确是装病的。
因为早在两个月前,他就找人调查了他,有一次,他甚至亲眼看见他把医生开的一整瓶药丢进了湖里。
陆延北那时不是没想着揭穿他的真面目,可是想起黎昭宁对他的态度,就歇了心思。
无非就是像今天这样的结果罢了,他早就猜到了。
“准备一下,三天后手术。”
见他不说话,黎昭宁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
“阿延,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可叙白他对我有恩,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等三天后手术结束,我欠他的就算是还清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就好好的在一起,行不行?”
陆延北看着她的眼睛,良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好。”
黎昭宁亲了他一下,满意离开。
但是如果此时她能回头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陆延北的眼神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疯狂。
黎昭宁刚走不久,医生就打了电话过来,说他母亲心梗复发,需要马上做手术。
等陆延北匆匆忙忙赶到时,他的母亲已经命悬一线。
医生告诉他,说他母亲的情况很棘手,眼下只有上次给她做过手术的何大夫可以主刀,可是何大夫二十几天之前现就失踪了,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
陆延北闻言,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地下刑场时那张学血肉模糊的脸,瞬间心死如灰。
何大夫死了。
在二十几天前,当着他的面死在了烈犬尖锐的爪牙之下。
没有人能救他的母亲了。
陆延北怔怔的想。
手术室的灯亮了又灭,重复了好几次,终于,门开了。
似乎有人走了出来,说了一句。
“抱歉,我们尽力了。”
陆延北脑中一片轰鸣,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进了手术室。
苍白消瘦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别……别哭,孩子,不是……你的错……”
“从今往后,妈妈只希望你……随心而活。”
陆延北怔怔的流着眼泪。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也因为他离开了。
陆延北恨得浑身颤抖。
他枯坐在医院走廊,整整一夜。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脸上,才如梦初醒。
他去了火葬场,抱着母亲的骨灰犹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医院时,程叙白正坐在他的病房等他。
程叙白眼中的挑衅都要溢出来了,因为黎昭宁不在的缘故,他第一次在陆延北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陆先生,大清早的这是去哪儿了?”
陆延北没说话,也没看他。
“你知不知道,还有两天,你就要换肾给我了,我能问一下你此刻的心情怎么样吗?”
他说着,忽然开始得意的大笑。
“陆延北,你不用对我摆出这副表情,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
“其实,我压根就没病。”
“怎么样,震惊吗?”
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至于你那颗脏肾,自然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上,我猜想,大概率会成为某条野狗的盘中餐。”
他说了这么多,陆延北始终无动于衷。
程叙白忽然一股没由来的恼怒,他怒目圆睁,狠狠的瞪着他。
“你他妈是聋了还是哑了,我警告你,趁早给我从宁宁身边滚蛋!”
“不然这次丢的是肾,下次可就是你的小命了!”
陆延北依旧沉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程叙白瞬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抓牙舞爪的上前就像给他一个教训,视线一转,忽然看到了被陆延北抱在手中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你怀里抱着这是什么玩意儿?”
直到这个时候,陆延北才冷冷的开了口,吐出了一个字。
“滚。”
陈叙白刚刚想开口反击,视线却不由得看向了陆延北身后,他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陆先生,我只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愿意捐肾给我,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陆延北还是那句话。
“滚。”
话音刚落,黎昭宁就黑着脸走了进来,语气低沉,显然是即将发怒的前兆。
“你在跟谁说话?”
“陆延北,你三番四次针对叙白,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她眼神凌厉,缓缓靠近。
“你难道真想让你的母亲落得和那个碍事的女医生一样下场吗?”
陆延北定定的看着她,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恨。
她居然还有脸提她母亲。
黎昭宁不耐烦的看着他,眼神中全是厌恶。
“陆延北,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别试图挑战我,尤其是当自己没有能力反击的时候。”
“好好准备明天的手术,等叙白病好了,我不会亏待你,你也不想看到你妈被烈犬咬破脖子,对吧?”
离开之时,程叙白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全是嘲讽的恶意。
陆延北只觉得他的五脏六腑被烈火剧烈灼烧。
他想笑,可眼泪却先一步流了出来。
这时,电话响了。
“陆先生,这边已经帮您买好了今晚回国的机票,要我安排人送您去机场吗?”
陆延北只说了一个字。
“好。”
挂断电话之后,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他给徐兴达打了一个电话。
“准备一下,回国之前,我要给黎昭宁送一份大礼。”
……
晚上八点,陆延北抱着母亲的骨灰上了飞机。
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他这个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再见。”
从今往后,他终于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了。
他只是陆延北。
而他的世界,从今往后,再没黎昭宁。
8
黎昭宁安顿好程叙白之后就回了家。
她忙着照顾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
凌晨,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便打破了寂静。
“不好了黎小姐,程先生出事了!”
黎昭宁匆匆感到医院时,就看见医生护士已经乱成了一团,其中就不是不见程叙白的身影。
“人呢?”
黎昭宁烦躁的直皱眉,随手揪住了一个医生的衣领,语气不善。
医生擦了把汗,战战兢兢道:“晚上护士来查房的时候,就没看到程先生,我们以为护工带他出去透气了,没成想……”
黎昭宁冷冷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他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众人闻言,瞬间大气不敢喘。
黎昭宁正想发火,电话忽然响了。
对方让她去一个地方,还说只要到了那个地方就能见到她相见的人。
带着心中重重解不开的谜团,她带着一帮人赴约了。
那是一间废弃的仓库。
推门而入时,铺天盖地的霉味便直冲鼻腔。
屋子的正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外形被包裹成了礼物盒的形状。
黎昭宁靠近了些,便闻道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她皱了皱眉,掏出枪,让人将其打开。
开箱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见箱子里面躺着一个人,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凡是肉眼能看见的地方都在渗着血,尤其是下半身,只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更诡异的是,这个人的脖子上还被绑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虽然他满脸都是血,但黎昭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是失踪的程叙白事谁?
黎昭宁还算镇定,她虽然心中大恸,但还是颤抖着伸手叹了他的鼻息。
还好。
还有气。
凑得近了,黎昭宁才发现他脖子上绑着的东西上面居然还写了一行字。
“黎昭宁,我送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黎昭宁又是一愣。
因为这个字迹她认识。
是陆延北的。
所以程叙白是他让人弄成这样的!
滔天的怒意瞬间将她吞噬。
黎昭宁把纸条撕成了无数碎片。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把程叙白弄成这个样子的!
黎昭宁气气血翻涌,她气的眼睛都红了,咬牙启齿道:“去吧陆延北给我带过来,这一次,我必须让他知道挑衅我是什么代价!”
管家闻言,打了一个电话。
挂断后,他眼神闪躲,颤声说道:“小姐,医院那边说,陆先生不见了。”
“什么!”
黎昭宁已经快被气疯了。
“敢跑!那就把他母亲给我带过来,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哪里去!”
谁知管家却略显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道:“小姐,你还不知道吗?陆先生的母亲,前天晚上就已经心梗复发去世了啊。”
黎昭宁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谁去世了?”
管家见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于是便解释道:“小姐,陆先生的母亲的确已经在前天晚上去世了,陆先生昨天一大早就已经把她的遗体送去火葬场了。”
9
“怎么可能,他母亲的病情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怎么会突然……
黎昭宁说着,忽然想起昨天在医院看到陆延北时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确有异常。
脸色惨白,看着像是丢了魂。
管家说道:“本来是控制住了没错,可生病这种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说到这里,管家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了黎昭宁一眼。
“听医院那边的人说,本来还能抢救一下的,可能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却在二十几天之前失踪了。”
“小姐,那个医生正是当天在地下刑房种死去的那个……”
听到这里,黎昭宁的怒火消失了个彻底,她脸色看着有些苍白,喃喃道:“这么说来,是我扼杀了他母亲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而且昨天在医院的时候,她居然还用他母亲威胁他。
他一定恨死她了。
黎昭宁怔怔的想。
算了。
他伤害叙白的事,她姑且不计较了。
至于他母亲的死,确实原因也在她。
那就找个机会给他赔个不是吧。
陆延北那么喜欢他,一定不舍得怪她的。
虽然他的母亲没了,但他至少还有她,等解决完程叙白的事,她把自己后半生赔给他就是了。
程叙白伤的不轻,医生忙活了整整一晚才勉强保住了他的命。
可虽然命是保住了,那双腿却是彻底废了,这辈子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程叙白好不容易清醒,得知这个消息后,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他哭的撕心裂肺,“宁宁!是陆延北找人把我弄成了这样,你一定要替我出气啊!我这一辈子都被他给毁了!”
昨天的场面,他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他本来在医院睡得好好的,可忽然被人打晕。
再次睁眼时,已经在一间废弃仓库了。
陆延北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
他怀里依旧抱着白天在医院时抱着的那个盒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忽然说道。
程叙白那个时候已经被吓破了但,闻言只能惊恐的摇头。
“是我妈的骨灰。”
陆延北说。
“她死了。”
他说着,缓缓在他面前蹲下。
“你有很大的责任。”
皮鞋碾上了他的脸,陈叙白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不关我的事,陆延北,你、你快放了我,不然宁宁是不会放过你的!”
谁知陆延北闻言却冷冷的笑出了声。
他在程叙白的脸上反复撵踩,声音冷的像是索命的厉鬼。
“她会怎么对我我不清楚,可是程叙白,你猜我现在会怎么对你呢?”
话音刚落,猝不及防响起一声凌厉的枪声。
程叙白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腿上的剧痛就让他痛呼出声。
“我本来不打算跟一只野狗计较的,可你却偏偏一再找死,所以,我只好成全你了。”
“既然你这么爱装病,那我就让你一辈子下不了床,好不好?”
接下来的场面,程叙白已经不敢想了。
他浑身颤抖着拉住了黎昭宁的衣袖。
“宁宁……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谁知黎昭宁这一次,却罕见的没有答应。
“叙白,事已至此,不如这一次就算了吧,阿延他……”
程叙白一愣。
“宁宁,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延北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难道真要坐视不理吗?”
黎昭宁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眼神虽然有些不忍,但却还是没有松口。
“叙白,你刚醒,先别激动,你伤的很重,但是明天就要做手术了,我特意让人找了权威的专家过来,先给你做个全身检查看看吧,腿再重要,也没有你的命重要,不是吗?”
谁知程叙白听了这话,却忽然变了脸色。
“不!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做检查了,明天直接做手术就好!”
他好不容易花钱买通了现在的主治医生,要是让别人给他检查身体,那他的装病这件事,还瞒的住吗?
可黎昭宁却因为太过担心,说什么也不肯由着他的性子来。
她直接让人给程叙白打了一针麻药,送进了检察室。
10
陆延北还是没有下落。
时间紧迫,黎昭宁不免有些烦躁。
“小姐,监控拍到陆先生昨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他的病房,之后却怎么也没有踪迹了。”
“去把他昨天病房的监控调来。”
她就不信找不到什么线索。
黎昭宁耐着性子看了三个多小时,却依旧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时,监控画面出现了第二个人的身影。
是程叙白。
黎昭宁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竟出现了一丝异样。
她接着看了下去。
只是没想到这一看,却让她瞬间僵住了。
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否则她怎么会看着如此离谱的场面。
监控视频中的程叙白相当陌生,黎昭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他一改在自己面前的温柔体贴,先是对陆延北冷嘲热讽,后来逐渐演变成恶语相向。
如果说他一反常态的态度已经让黎昭宁大跌眼镜的话,那接下来的话更是将她直接钉在了原地。
因为她竟然听见程叙白说。
他根本没有病!
黎昭宁当下大脑就一片空白,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也就在这时,她花重金请来的专家敲门走了进来。
对方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检查单,眼神困惑中透着不解。
“黎小姐,按照您的吩咐,我里里外外给程先生把大大小小的检查都做了,可是并没有发现他的肾脏有什么异常啊。”
“至于您之前说的尿毒症晚期,我盯着检查报告看了半个小时,同样也没发现!”
到了这个时候,黎昭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被骗了。
被程叙白骗了。
他压根就没病!
……
程叙白醒来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想起昏睡之前发生过的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完了。
黎昭宁不会都知道了吧?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黎昭宁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程叙白心虚的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叙白,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语气听不出喜怒。
程叙白心里本来还抱了点渺茫的希望,一听这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黎昭宁卡看着他,提示:“你根本没病。”
“所以说,这段日子以来,你一直在骗我。”
程叙白此时虽然已经慌了神,但他到底心理素质还算强硬,想到黎昭宁以往对他的好,心中有了对策。
于是,程叙白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不管他再怎么用力,下半身就是移动不了分毫。
他忽然就哭了,语气凄凄,死死的攥住了黎昭宁的衣袖。
“我错了……我错了宁宁,是我骗了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真的不知道除个这个办法我还能用什么理由出现在你身边……”
“我知道你还是很在意当年的事,所以一定不会轻易原谅我,可是、可是我……我真的放不下你啊,宁宁,我喜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错了就是错了,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认了,可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事,因为我只是想靠近你,离你近一点,仅此而已,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毕竟是自己放在心上二十几年的人。
见他这样,黎昭宁还是心软了。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我们不可能了,你明白吗?”
11
这段时间以来,她之所以对程叙白好,一是因为想弥补年少时的遗憾,再就是她以为对方快要死了。
毕竟是喜欢了很久的人,况且当年要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就葬身火海,怀着这种复杂的情绪,她对他言听计从,只希望他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能过的快乐。
可是现在,这个理由没有了。
她一时间,竟然发现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
他是她的白月光不假,可时间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哪怕是再深刻的感情,也会随之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去。
况且现在她身边,已经有了陆延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忽然就像见他一面。
说起来,自从程叙白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陆延北好好说过话了。
从前陆延北事事以她先,就算不在她身边,也会时刻给她发一堆短信。
而现在,他的头像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亮过了。
想到这里,黎昭宁心中忽然就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了呢?
耳边程叙白的声音还在继续。
“宁宁,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没关系,我会等你!我会等到你愿意回头的那一天。”
他眼神恳切,眼里全是认真。
可黎昭宁却心不在焉,她此时满脑子都是昨天在医院的之时路陆延北的眼神。
空洞又绝望,更要紧的是,看向她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黎昭宁不顾程叙白含着泪的挽留,匆忙回到了属于她和陆延北的家。
见客厅的灯还亮着,黎昭宁心中一喜,以为是陆延北回来了,那颗高悬在空中的心堪堪落了地。
黎昭宁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等她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坐在客厅的那个人却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
是她父亲。
黎夜沉一身黑衣,面容冷峻,乍一看压迫感十足。
见黎昭宁进门,他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
“还知道回来。”
黎昭宁没说话,只是东张西望的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可惜,陆延北没在。
她刚想开口说话时,黎夜沉便朝她扔过来一个东西。
黎昭宁下意识接住,等她拿起到面前一看,才发现这居然是一本离婚证。
心中那股不安瞬间又涌了上来,她双手握拳,足足愣了半分钟才颤抖着手将其打开。
居然真的是她跟陆延北的。
黎昭宁瞬间失了理智,她红着眼,死死的瞪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
“你什么意思?”
她气得发抖,“你逼阿延跟我离婚?”
黎夜沉无视他疯狂的眼神,平静道:“既然已经跟他两清了,那就接受现实,一个月后跟贺家小儿子的订婚宴,我希望你按时出席。”
说完,起身正要走。
谁知黎昭宁缺像是疯了一样把离婚证撕成了碎片,她咬牙切齿的怒吼道:“你做梦!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跟别人订婚!”
她像是被刺激的狠了,眼泪甚至都涌了出来。
“爸!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想让我和阿延在一起,明明为了让你满意,他好几次都险些丢了命!”
“为什么他为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是要逼他跟我离婚!”
“逼他?”黎夜沉尾微不可查的人皱了皱眉。
“谁说我逼他了?是他自愿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
谁知黎昭宁却大喊道:“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会信?”
“阿延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会跟我离婚?”
听她说这个,黎夜沉却低低的笑了。
“我的宝贝女儿啊,那小子是喜欢你没错,可你也不想想你最近这一段时间都做了什么,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圣人,失望积攒的多了,心就凉了。”
他说着,把手机推了过来。
“就知道你会是这种模样,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
黎昭宁怔愣盯着手机。
视频中,陆延北面色冷峻,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在离婚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决绝的令人震惊。
“不……不会的!是你逼他的,一定是你逼着他跟我离婚的!”
黎夜沉见状,有些无语。
“视频清清楚楚的摆着这里,难不成离婚协议上的字是我按着他写的?宁宁,都到了这一步,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这一次,姓陆那小子是来真的。”
黎昭宁却依旧不肯接受现实,她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我不信!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黎夜沉拉住了她的手腕,似乎叹了一口气。
“不用找了,你再也不见不到他了。”
“因为,他死了。”
12
黎昭宁不可置信的盯着不远处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见她不见棺材不掉泪,黎夜沉为了让她接受现实,半个小时前,直接开车带着黎昭宁来到了这个地方。
“今天凌晨的时候,我接到了陆延北的电话,他说自己着了徐家的道,让我赶紧带人过去。我我猜想应该是因为上次那批货的缘故,徐家狗急跳墙所以才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等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了。”
黎昭宁大脑一片轰鸣,她压根没有听进去黎夜沉的话,只是呆呆的盯着那个地方,整个人失魂落魄。
短短几步的距离,她却连迈腿的勇气都没有。
与陆延北相识相识的过程像放电影一样开始在她脑海中放映。
第一次见面时,是在大学校园。
那时候,她刚刚从别人口中得知了程叙白要跟别人订婚的消息,又怒又气,烦躁到了极点。
跟程叙白分手后,她开始游戏花丛,企图用风流多情的面具来维护自己可笑的尊严。
可忽然起来的噩耗,却让她的伪装溃不成军。
她痛苦难捱,难受的恨不得杀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从图书馆走出来的陆延北。
他随意地把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少年意气,说不出来的恣意潇洒。
不知怎么的,黎昭宁忽然就愣住了。
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的心跳,跳的极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直到有人说了一句。
陆延北像极了程叙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听了那句话之后,她就会不受控制把他跟程叙白联系在一起。
渐渐地,心中出现一个声音。
她之所以喜欢陆延北,是因为他长得像她那个爱而不得的初恋程叙白。
黎昭宁接受了这个观点。
可直到亲眼陆延北的尸体摆放在她眼前时,她才终于自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以来错的有多离谱。
黎昭宁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腿上传来了阵阵酥麻感,她才抬脚靠近。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一片白布,竟有千斤重。
她用尽全力都没有办法将其掀开。
“宁宁,别看了。”
黎夜沉心有不忍。
可黎昭宁却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终于再一次鼓起了勇气。
白布落地。
那人的尸身完全暴露在了她面前。
伤口纵横交错,身上的伤甚至比程叙白的还要重,连脸也被毁了个彻底。
只有右手无名指的钻戒还在微微闪着光。
跟她之前那个是一对。
看到这枚戒指,黎昭宁忽然就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瞬间瘫坐在地。
心底最后的希望随之破灭。
泪水决堤。
她哭的像个孩子,回想到之前对他做过的事,无边的愧疚险些将她吞没。
她从没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绝望。
世界与她而言,再没了颜色。
此刻,她的心斩钉截铁的告诉她。
陆延北就是陆延北。
他不是任何人。
初见时那错了拍了心跳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喜欢他。
她爱他!
黎昭宁拥住了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像是抱住了这时间最稀有的珍宝。
她抱着他,不知天地为何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可就在黎夜沉以为她终于愿意接受现实的时候,黎昭宁眼神忽然一凌。
下一秒。
那具尸体直接被丢在了地上。
“爸,你该不会以为我真信了他是阿延吧?”
黎昭宁擦干眼泪,慢条斯理的起身,看着黎夜沉。
“所以,陆延北在哪儿?”
13
与此同时,历经一天一夜的飞行,飞机终于落地。
陆延北新公司的合伙人早已等在了机场出口。
她一身干练的浅色正装,头发烫成了极具风情的大波浪,烈焰红唇,大方地体,跟陆延北记忆中的那个人大相径庭。
可唯一不变的,是看向他的眼神。
“延北哥,好久不见。”
苏青怜伸出手,朝他微笑道。
她开口的一瞬间,陆延北甚至产生了以一种错觉。
就好像时间一下子回到了八年前,回到了故事开始的起点。
那时候的他和苏青怜,还是大学校园里被同学们羡艳着的青梅竹马,一有时间,两个人会一起围在一起计划着周末要去那里做兼职,未来要一起创业的时候每个人要占多少股份。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他们是年少时彼此最亲近的人。
两个人也曾心照不宣的认为会和对方永远在一起。
可终究抵不过造化弄人。
从黎昭宁出现那一刻起,陆延北和苏青怜就渐行渐远,再没了以后。
八年的光阴,足以让曾经最亲近的人变得陌生。
正如此刻的陆延北。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个跟他一起长大的人。
反倒是苏青怜,她看着坦然许多。
她先是跟陆延北一起吃了个饭,然后便带着他去了两人一起创办的公司。
直到现在这个时候,陆延北才终于有了一颗心落到了实处的充实感。
这些年来,他过够了那种刀尖舔血的生活,本想到了适合的时机,他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黎昭宁听,最好让她跟自己一起火回国,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
可没等他将内心的想法付诸行动,那人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程叙白刚回来时,苏青怜也曾打电话联系过他,说自己要开一家设计公司,问他有没有兴趣入股。
可他那时对黎昭宁尚且抱有一丝希望,便拒绝了。
直到半个月前,苏青怜再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这一次,陆延北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黎昭宁是带不回来了,至少,他得把自己带回来。
公司的设计都是他喜欢的风格,想来应该是出自苏青怜之手。
他跟苏青怜大学学习是一个专业,都是设计学。
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伙伴,也是最彼此最强劲的对手。
所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苏青怜的设计风格。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们居然真的实现了大学时候的梦想,延北哥,你开心吗?”
苏青怜嘴角噙着笑,看向他时,眼睛亮亮的。
陆延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沉默着注视着她。
“阿怜,你变了好多。”
从前的她,尚且青涩懵懂,跟他说话时,眼神总是不自觉的的闪避。
而现在,她举手投足间已经多出了岁月所沉淀出来的成熟及坦然,看向他时,眼神也足够坚定。
听了听的话,苏青怜却笑了笑。
她说:“你也变了很多啊,可是延北哥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她说的委婉又直白,倒是让陆延北难以招架。
他偏过头,跟她错开视线,假装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如果他尚且是八年前的自己,说不定会付出一腔孤勇,勇敢往前迈步。
可是很可惜,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
多往惨烈的经历已经浇毁了他的热血。
他不相信爱了。
他没有力气去回应别人的爱,更没有力气再去爱人了。
他的前半生已经足够颠沛流离,往后余生,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
14
黎昭宁眼中的绝望已经渐渐淡去,她此刻已经恢复成了平日里那种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刚刚险些被骗了过去,不过幸好,她发现了破绽。
陆延北右手无名指受过伤,中节指骨有骨折过的痕迹,方才那具尸体的右手无名指虽然带着陆延北的钻戒,可指骨却完好无损,显然不是本人。
既然已经确定尸体不是陆延北,黎昭宁自然不会再让自己失态。
“爸,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找一具假尸体骗我,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绝不会跟贺家联姻,这辈子,我有且只有陆延北一个丈夫。”
“就算你不肯告诉我他的下落,我也一定会找到他。”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黎夜沉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医生打电话说程叙白在医院闹着要自杀。
等黎昭宁赶到时,他已经操控者轮椅,爬上了医院的天台。
也许是昨天心情起落幅度太大,见他这样,黎昭宁只觉得疲惫。
可黎昭宁终究还是把人救了下来。
程叙白白着脸,一遍遍跟她诉说着绝望。
可黎昭宁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不像。
果然不像。
陆延北好强,脾气又倔,从来不会流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
他的眼神永远是凌厉的,带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儿,她每次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程叙白跟他,压根八竿子打不着。
只可惜,她发现的太晚了。
直到他离开,她才彻底清醒。
“宁宁,听说陆延北死了。”
程叙白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黎昭宁还是洞察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雀跃,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怎么?他死了,你很高兴?”
陆延北让他倒了这么大的霉,听说仇人身死的消息,程叙白怎能不高兴。
他并没有意识到黎昭宁的不对劲,热切的说道:“宁宁,你跟他毕竟当了八年的夫妻,现在他出了意外,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可能难以接受,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这些活着的让人,还是得向前看,你说对吗?”
黎昭宁沉默,程叙白便以为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再联想到陆延北那张跟他相似的脸,他瞬间有了底气。
程叙白忽然扑到了黎昭宁怀里,深情款款道:“宁宁,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了我,我也是!现在陆延北死了,我们之间的阻碍没有了,从今往后,我们好好在一起,行不行?”
他太过忘情,以至于忽略了黎昭宁越来越不对劲儿的神色。
“阻碍?”
黎昭宁几乎已经在冷笑了。
“程叙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一面呢?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那张深情的嘴脸,看的她只觉得恶心到了极点。
心中逐渐涌上一股怪异的荒诞感,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看清过认清过面前这个人。
自从程叙白把她从火场救下那一刻起,黎昭宁就喜欢上了他。
她刚成年就和他在一起了,可中途黎家出了事,她被父亲送回了过,人生至暗时期,程叙白忽然要跟她分手。
她挽留过,甚至乞求过,可他还是不肯为他停留,半年不到,他就跟一个富家千金订了婚。
直到三个月前,程叙白忽然回来了,他言辞恳求的解释说自己当年有苦衷,是他母亲以命相逼让他分手,他抗争无果,只能妥协。
还说自己命不久矣,生命的最后,想回来再看她一眼。
黎昭宁信了。
可现在想来,他当时的那番说辞可谓是漏洞百出,亏她自诩聪明,却被程叙白骗的晕头转向,为此还一再伤了她心爱之人的心。
黎昭宁心思敏感多疑,前几天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影响,没心思追究程叙白装病这件事,眼下程叙白又一反常态,她便开始怀疑除了装病这件事,他还有没有别的事也骗了她。
想到这里,黎昭宁看向程叙白的眼神多了一丝审视。
见她这样,程叙白终于意识到了异常。
他手上用力,死死的攥住了黎昭宁的手,语气颤抖。
“宁宁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可我也是受害者不是吗?是陆延北把我害成这副模样的!宁宁,你不能嫌弃我!如果连你也这样,那我真的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直接泣不成声。
以往这样,黎昭宁可能还会觉得心疼,现在看了,却只觉得聒噪。
她沉默着抽回了手。
“你累了,好好休息。”
说完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出门,她就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让人去调查程叙白,越仔细越好。”
15
黎昭宁离开之后,程叙白疯了似的摔了所有东西。
他双眼通红,眼中全是疯狂的嫉恨。
他本以为没有了陆延北,他跟黎昭宁之间会水到渠成,可事情的发展却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又不解又愤恨,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疯了!
明明黎昭宁当初那么喜欢他,那现在又是为什么不肯接受他呢?
难道,她喜欢上了别人?
不可能!
陆延北只是他的身!
黎昭宁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替身呢?
绝对不可能!
程叙白此时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可屋漏偏逢连阴雨。
第二天一早,有人鬼鬼祟祟找上了他。
“不好了,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听说黎家在调查你!上次海上宴会你让我们去暗杀陆延北的事恐怕瞒不住了!”
程叙白闻言,顾不上身上的伤,目眦欲裂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那个人脸上。
“你说什么!我他妈不是再三说让你们做好善后吗?!你拿了老子那么多钱,事没办好就算了,现在难不成还想让老子收拾烂摊子吧!”
上次海上聚会,他故意让黎昭宁把陆延北叫了过来,可不是单纯的想羞辱他,而是想趁机解决了他。
因为他知道自己装病那件事满不了多久了,只要陆延北死了,就没有人能挡他的路了。
于是他花钱找了这些人在宴会上行刺,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以自己为饵,让黎昭宁乃至在场所有人以为他们的目标是自己,然后再让陆延北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谁知陆延北命大,还是让他逃过了一劫。
男人挨了一巴掌,无奈又气恼:“黎家既然已经出手了,那迟早会查到这件事,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早做准备!昨天晚上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有一个失踪了,我猜想,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程叙白这次是真的慌了神。
他狼狈的从床上摔了下来,冷汗直流。
与此同时。
管家把查到的东西尽数放在了黎昭宁面前。
“小姐,查到了,当年程叙白离开之后,想方设法的入了东南亚一位富家千金的眼,两人结婚后,也算得上是恩爱,可是就在半年之前,他嫖娼时被老婆当场捉奸,对方将他打了个半死之后就扫地出门了。”
黎昭宁闻言,眼神不喜不怒,淡淡道:“原来,他果然是在骗我。”
管家些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查到他有几笔大额转账,收款方是徐家那边的人,我们的人昨天晚上抓到了一个,吓唬了一下,他就什么都招了,他说之前小姐举办的那场海上宴会,程叙白让他们去杀一个人。”
“是陆先生。”
听到这里,黎昭宁双手不自觉的一抖。
她周身气压低的可怕。
“还有吗?”
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硬着头皮道:“还有之前,小姐你被困火场那件事,也不是意外。”
“是……是程叙白自导自演的,他可能想借此机会得到小姐的青睐,然后……”
“啪”的一声,黎昭宁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玻璃杯。
她似笑非笑的开口,语气说不上来的危险。
“真是……好手段。”
另一边,程叙白的眼皮越跳越快,就在他就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几个人推门而入,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程叙白压根没有说不的机会,半个小时后,他被人带到了海边。
海边寂静又空旷,冷冷的海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黎昭宁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神色平静,嘴角甚至带着笑。
可程叙白忽然就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宁宁,你让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黎昭宁缓缓走进,蹲在他面前,右手抚上了他的脸。
“当然是,算账。”
程叙白闻言,直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看黎昭宁此时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所有事,他挣扎着想跟她解释,可黎昭宁这一次却没再给他机会。
他被人摁着脑袋,按进了海水中。
周而复始。
每当他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那些人偏偏就要给他一次喘息的机会。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程叙白已经从痛苦求饶转变成了一心求死。
可黎昭宁却只是悠闲地欣赏着他欲死不死的惨状,语气平静:“不要停,继续。”
看着程叙白痛哭流涕的模样,黎昭宁心里想的却是陆延北。
他不会游泳,当初他跳海之后,应该也是这么难受吧。
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里的。
而那一切,都是她带给他的。
想到这里,黎昭宁愧疚的恨不得去死。
一夜的酷刑结束,程叙白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黎昭宁抬起他的脸,微笑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你既然敢愚弄我,那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别急,这才哪到哪儿啊?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程叙白惊恐的看着她,终于绝望。
一切被清算。
黎昭宁缺并不觉得痛快。
她看着眼前这一片汪洋大海,眼神坚定又惆怅。
陆延北。
他休想从她身边逃开。
无论天涯海角,她都一定要找到他。
这一次,她要奉上她全部的真心。
16
几天下来,陆延北已经逐渐适应了国内的生活。
早上,苏青怜打来了电话,说墓地选好了。
陆延北很满意苏青怜选的地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母亲应该会喜欢。
八年前,他毅然决然选择出国追随黎昭宁,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支持着他所有的决定。
他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以至于她的大半生都处于风雨飘零中。
本以为等自己有了能力之后就能让母亲的生活好起来,却没想到出国后的八年,他竟让她步入了另外一个深渊。
黎昭宁的父亲不待见他,连带着也不待见他的母亲,就连黎夜沉的那些下属,也从没给过她丝毫好脸色。
可他的母亲却却依旧选择默默忍耐,为了自己,她选择一个人独自吞下所有的痛苦。
直到最后,连命也丢了。
可尽管这样,她去世之前唯一放不下的人还是他。
陆延北心痛难捱,前所未有的悔恨几乎吞噬了他。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手抚上了他的肩膀,把他从自责中拉了出来。
“别难过。”
那人轻声说,“延北哥,伯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平安喜乐,你这个样子,她在天上看到了会担心的。”
陆延北抬眼,撞进了一双满含心疼的眼眸。
苏青怜毫不掩饰眼中的情绪,又说了一句。
“我也会担心的。”
良久之后,陆延北终于点了点头。
“嗯。”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个月。
陆延北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中,他重操旧业,逐渐找了他人生的价值。
在这期间,苏青怜只是默默的陪在他身边。
她从不掩饰眼中的深情,却也没有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周六的时候,陆延北去机场接人。
徐兴达带着几个人处理好了境外事宜,终于来找他会合了。
“延哥,黎昭宁要跟人订婚了!”
他见到陆延北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陆延北怔了一下,随即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那黎昭宁的的事就再跟他没关系了。
她和谁订婚也好,结婚也罢,他不都在乎。
从回国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把他彻底从心里剔除。
连带着八年的感情,全部摒弃。
可老天有时间就是偏爱捉弄人。
徐兴达回国的第三天,陆延北晚上下班时在公司楼下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三个月不见的黎昭宁。
她一身黑衣,倚靠在一辆迈巴赫上车身上,身体与黑色的车上几乎融为一体,左手燃起一根香烟,星星点点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给她原本清冷眉目徒增了一丝柔和,美的惊心动魄。
但是细细看来,她却微微低着头,眼神挣扎,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的谜题,整个人身上都透着若有若无的焦躁。
抬眸的一瞬间,两人视线相撞。
狂喜,错愕,震惊,愧疚,悔恨……
所有的情绪一同涌了上来,黎昭宁被刺激的双眼发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冲了过去。
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连日来的思念然让她忍不住哽咽,想说的话又有千千万万句,却只剩下了一句。
“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像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争先恐后掉落。
“阿延,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17
这些日子以来,她四处打探陆延北的消息,可却始终打听不到有关他的任何下落。
她觉得她快疯了。
思念和愧疚险些要把她折磨疯了。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陆延北离开时最后望向她的那一眼。
绝望又空洞,似乎还透着释然。
她忽然感到害怕,这么多年来,她很少有这种类似于害怕的情绪,她怕她再也找不到陆延北了,她怕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事情的转机是徐兴达。
她得知了徐兴达要回国的消息,之后就留了个心眼,他曾经是陆延北的心腹,说不定可以通过他打探到对方的消息。
果不其然,真被她猜中了。
她终于通过徐兴达找打了她心中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可是她却产生了退却,她不敢去见他,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在他公司楼下从天亮站到天黑,可始终没有勇气上去找他。
“找到了,所以呢?要给你的心上人报仇吗?”
黎昭宁愣了三秒才发应过来他再说什么。
“不、不是的,我没想……”
她话还没说话,就见一个女人走来自然而然的牵住了陆延北的手,然后当着她的面,吻上了陆延北的唇。
“亲爱的,不是让你去开车吗?怎么站在这里?”
苏青怜说完,像是终于注意到了现场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她略显惊讶的看了黎昭宁一眼,疑惑道:“怎么还有外人在?”
黎昭宁此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的呆在了原地,她感觉像是被人当场扇了一个耳光。
她看到了什么?
这个女人亲了陆延北。
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的亲了他。
黎昭宁脾气向来不好,滔天的怒火瞬间涌了上来,她面色阴沉,语气阴沉沉的,山雨欲来。
“当着我的面亲我的男人,这位小姐,你是活腻了吗?”
她当惯了上位者,眼下被人挑衅,自然不甘示弱。
可苏青怜却没有被她吓到,她闻言居然轻笑了一声。
“怎么?我亲我男朋友也犯法了?黎小姐,你管的可真宽。”
“男朋友”这三个字又一次刺激到了黎昭宁,以至于她都没意识到苏青怜居然认识她。
黎昭宁面色铁青,将视线转向了一直沉默的陆延北,冷哼道:“阿延,你不想对我解释些什么吗?”
陆延本倒像是被她这一句话逗笑了,她看着黎昭宁,眼神嘲讽。
“解释什么?黎小姐,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
自从跟陆延北认识以来,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黎昭宁心里一痛,哑声道:“我没同意离婚。”
“你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呢?别忘了,在法律层面,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黎昭宁眼神偏执,她看了看陆延北,再看了看苏青怜,忽然笑了。
“阿延,别闹脾气,你以为你随便找一个人过来装成你的女朋友我就是相信吗?我知道我以前做的那些事让你伤心了,但是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不会再向以前那样对你了。”
“宝贝,这些日子以来我每天都在找你,甚至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我可以不计较你收拾了程叙白,也不计较你跟我爸一起做局假死骗我,听话,别跟我赌气了,好吗?”
事到如今,她居然以为自己在跟她赌气,陆延北不知道是该说对方过于自信,还是该笑自己以前没出息,以至于让她有了这份自信。
他懒得跟她纠缠,正想说话时,苏青怜却嗤笑着开了口。
“黎昭宁,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脸皮还是这么厚,你难道听不懂眼延北哥的话吗?他说他不想再看到你。”
到了这个时候,黎昭宁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面前这个是谁。
黎昭宁愣住了。
是苏青怜!
她跟陆延北之间最大的阻碍。
18
怎么会是她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
当年她第一次见到陆延北的时候,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刚准备出手的时候,就听说他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小青梅。
两人极其亲密,加上各方面都很都很登对,周围的人都是他们是一对儿。
黎昭宁不信邪,她偏要靠近陆延北。
她跟陆延北告白,可对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明里暗里示意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黎昭宁没气馁,前前后后表白了八次,可他始终不肯接受自己。
最后更是明着跟他说,喜欢苏青怜。
黎昭宁又是挫败又是不甘,后来就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虽然如愿得到了陆延北,但是每每想到苏青怜,她都如鲠在喉。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居然还会在想见到苏青怜。
如果说当年的她尚且各方面都能压对方一头,那现在她却连这个优势都没有了。
过去的挫败感再次在心里浮现,黎昭宁烦躁的皱着眉头,语气称得上是咬牙切齿。
“陆延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果然还是放不下她。”
陆延北这次直接懒得搭理她了,他理所当然的拉起苏青怜的手,转身就走。
走出去了很远,他依旧能感觉到黎昭宁的视线死死的黏着他。
可这一次,他不会再回头了。
直到一起上了车,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正牵着苏青怜的手。
“对不起。”
他说。
正想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苏青怜却反握住了他。
“延北哥,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眼下这样的局面,那我就趁现在把话说开好了。”
她看着陆延北,眼神温柔又郑重。
“陆延北,我喜欢你。”
“从小就喜欢,喜欢了很多年,从前因为我自己的怯懦,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这一次,我不想再放手。”
“我知道你以前受了很多苦,可能暂时不想开启一段全新的感情,但是没关系,我愿意等你,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陆延北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湿润。
苏青怜继续道:“在上一段感情中,一直付出的人是你,那这一次,延北哥,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让我来爱你。”
“我已经喜欢了你二十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一百岁,但我可以跟你发誓,我往后余生都会一直爱你,直到我死去,所以延北哥,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情真意切,任谁听了这一番话都会感动,陆延北也不例外。
但他却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于是只能说道:“可是阿怜,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
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他真的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办法再去喜欢上一个人。
可苏青怜却道:“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她不求陆延北能回应她的感情,她只想一直陪在他身边,仅此而已。
陆延北定定的注视着她,心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
最后再勇敢一次吧。
陆延北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终于说了一个字。
“好。”
如果漫漫余生,注定要找一个人携手度过的话,那他愿意和苏青怜一起。
订婚仪式选在一个月之后。
婚宴当天,黎昭宁还是出现了。
交换戒指的过程中,礼堂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黎昭宁一步一步走上前,视线死死的停留在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
她面色阴沉,声音听不出喜怒。
“阿延,不要跟她订婚。”
19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黎昭宁。
陆延北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阴魂不散。
这一个月以来,她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他身边,他每一次都选择无视,本以为以黎昭宁的性格,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就会恼怒放弃。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坚持这么久。
陆延北把苏青怜护在身后,冷漠的看着她。
“黎小姐,请你出去,你已经毁了一次我的人生,难道还想毁第二次吗?”
黎昭宁却固执道:“阿延,我说了,我不允许你跟她订婚。”
“跟我回去吧,算我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从前是我错把鱼目当珍珠,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让你伤心了,可现在我真的后悔了。”
“你真的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从前是我错看了程叙白,我知道因为他给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替你出气了,他现在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不信你看……”
黎昭宁上前一步,把手机上的视频拿到陆延北面前。
视频中,程叙白像一只死狗一样浑身湿漉漉的趴在地上,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半死不活,已经没了人样。
“阿延,我们之间从今往后再不会有第三者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全心全意的爱你,好不好?”
黎昭宁向来高傲,以前从来不会用这么卑微的语气跟人说话,可是此刻眼神中却全是乞求,好不可怜。
可陆延北看了,只觉得嘲讽。
从前他死心塌地喜欢着她的时候,她不屑一顾,现在他不要她了,她却卑微求和。
真是讽刺。
陆延北抬手,打落了她的手机,声音冷的像病。
“是吗?可我不稀罕了。”
他再也不喜欢她的爱了。
“黎小姐,我再说一遍,请你离开。”
黎昭宁没动,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他的冷漠,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黎小姐,你没有听到我未婚夫的话吗?”
“请你离开。”
谁知黎昭宁闻言,居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陆延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黎昭宁已经掏出枪抵在了苏青怜的头上。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尖叫。
可黎昭宁却置若罔闻,她的眼神执拗又疯狂。
“阿延,我说我要是现在一枪打爆她的脑袋,你是不是就不能跟她订婚了?”
陆延北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疯成这样,居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掏枪,更何况,这里还是国内。
他又急又气,眉头紧缩,双手死死的握成了拳,沉声警告道:“黎昭宁,把枪放下,不许伤害她。”
黎昭宁却像是被他的反应刺激到了。
“阿延,我也不想把事情闹成这样的,谁让你不听话呢?”
“我记得我早就警告过这个女人了,可她居然敢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明知你是我的人还刻意接近,既然她活腻了,那我只能亲手送她去见阎王了。”
她说完,缓缓凑到苏青怜耳边,低声道:“苏小姐,死在我的枪下,你不冤。”
说着,手指直接扣动了扳机。
“不要!”
陆延北惊呼出声。
20
“砰”的一声巨响,枪声响起。
但却没有打在苏青怜的身上,而是打在了礼堂的天花板,巨大的水晶灯砸在地上,又是一声闷响。
就在刚才,在黎昭宁开枪的那一瞬间,苏青怜眼疾手快的一个肘击,打落了她的枪。
以此同时,陆延北顺势上前,一把将苏青怜揽进了怀里。
在这个过程中,黎昭宁直接被他推倒在地。
陆延北紧紧的把苏青怜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确认她的安全,见她没事,从终于松了口气。
他从来想刚才那样害怕过,他怕苏青怜真的就这么离开了,他怕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感激再也说不出口。
直到差点失去她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其实很在意她。
至于黎昭宁,他从刚才起就没给过她一个眼神。
黎昭宁摔倒的时候,手臂重重的砸在尖锐的桌角上,鲜血淋漓。
可她却像是没感觉到痛一样,眼睛怔怔的注视着面前拥抱着的两个人。
心如刀割。
原来当初陆延北看着自己跟程叙白在一起的时候,是这种感觉。
真痛啊。
她挣扎着想上前把他们分开,可是刚一动,眼前忽然一黑。
人群中忽然冲出来几个人把她打晕了。
再次睁眼时,黎夜沉满脸怒容的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黎昭宁脑子懵懵的,她失魂落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喃喃道:“我要去找阿延……我要去找他……”
黎夜沉恨铁不成钢,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混账!你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亮枪,要不是老子的人去的及时,你他妈早就警察带走枪毙了!”
“大闹和贺家的订婚宴就不说了,你居然还敢让人打断了贺家小公子的腿!你知不知道老子花费多大的力气给你擦屁股!我真想一枪崩了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算了!”
黎昭宁刚爬起来,就又被打的摔在了地上。
她像是没有听到父亲的话,脑子里只剩下了陆延北和苏青怜抱在一起的场景。
“你说话啊!哑巴了!”
黎夜沉揪住她的衣领,怒吼道。
黎昭宁握住了父亲的手,忽然泣不成声。
“爸……我喜欢他,我喜欢陆延北……可是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他喜欢上了别人……他再也不喜欢我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他才能原谅我呢?爸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黎昭宁好面子,从不肯轻易展现自己的脆弱,从母亲其实之后,她就很少在人面前掉过眼泪了。
可此刻却无助的像个孩子。
黎夜沉压根没有想到她会为了一个男人哭成这个德行,他皱着眉,点了一根烟,神情复杂的吸完。
最后终于认命的叹了口气。
“把眼泪擦干!真没出息!”
晚上的时候,陆延北被带到了他面前。
黎夜沉的手段一向强硬,他也不管人愿不愿意,直接一声令下让人把正在楼下散步的陆延北绑了过来。
“给你个机会,回到我女儿身边。”
21
“不可能。”
陆延北闻言,斩钉截铁道。
他不是黎昭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他也是人,也有尊严,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尊严再一次被人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黎夜沉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脸色说不上好看。
“为什么,你不是爱宁宁爱的要死要活吗?现在又为什么不肯再回到她身边?难道?真如她所说,你喜欢上了别人?”
陆延北只说了两个字。
“不是。”
气氛凝固。
黎夜沉面色微僵,似乎想发火,毕竟这么多年了,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但是想起女儿泪流满面的样子,他还是选择了忍耐。
“难道说,你在怪我?怪我以前那样对你?”
“如果是这样原因的话,那我可以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你难堪,回到宁宁身边吧,以后在黎家,没有人再敢说你的不是。”
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妥协了,可陆延北却还是不买账,他还是那句话。
“不行。”
黎夜沉闻言,直接打翻了手中的杯子,语气低沉又危险。
“陆延北,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你信不信我他妈的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陆延北终于抬眼看向了他,他冷笑一声,眼神嘲讽。
“就算你一枪崩了我,我也绝不会再跟你女儿在一起,我们之间,早结束了。”
见他软硬不吃,黎夜沉周身气压低到吓人,他死死的瞪着陆延北,眼神像是想将他凌迟。
两人沉默着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终还是黎夜沉这个黑道大佬开口打破了僵局。
人人都有软肋,而他的软肋是黎昭宁。
为了他的宝贝女儿,他只能再一次妥协。
“小子,你赢了,我黎夜沉叱咤风云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向谁服过软,没想到今天却在你身上破了戒。”
他叹了口气,眼神看起来竟然有些沧桑。
黎夜沉生平第一次拉下老脸给人道歉,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小辈。
“以前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但是现在我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恳求你,再给我女儿一个机会吧,她真的很喜欢你。”
他说完,又加上了一个砝码。
“等再过几年,我现在的位置就给你坐,这是我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请你认真的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陆延北待在黎昭宁身边八年,对她父亲的为人自认还算了解。
黎夜沉这个人向来高高在上,除了黎昭宁,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废物,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从前对他处处为难,连正眼都不肯给。
但是没想到,为了女儿,他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黎夜沉却不了解他。
他这个人,一向固执,一旦下定决心做某件事,那就绝不可能再回头。
于是,陆延北说道:“黎先生想,谢谢你的好意,只是很可惜,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你说的没错,我不否认以前喜欢过你的女儿,可是毕竟是以前了,现在我真的喜欢她了。”
“你也许还不知道吧,我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可是她一次又一次为了别的男人把我的真心踩在脚下践踏,允许别人肆无忌惮侮辱,用我母亲的性命一遍遍的威胁我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再也没可能了。”
听到这里,黎夜沉终于知道,就算他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了。
就在这时,黎昭宁忽然推开门冲了进来。
她又哭了。
“我不信!阿延,我不信我你真的能放下我!”
22
曾几何时,黎昭宁只要皱一皱眉,他都会心疼的睡不着觉。
可是现在,他已经能做到无视她的眼泪了。
陆延北说:“我可以,就算现在我做不到,以后也一定能做到,黎昭宁,我会放下你的。”
“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说完,转身离开。
黎昭宁下意识的就要追出去,却被黎夜沉死死拉住。
“别追了,他不会再回头了。”
可黎昭宁哪里听得进去,她沉浸在自己世界,痛不欲生。
“不……不可能,阿延不会离开我的,我不信!我不相信!是苏青怜,是她插足了我们的感情,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毕竟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宝贝,见她这样,黎夜沉心里也不好受。
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了不让黎昭宁钻牛角尖,他只能逼迫自己狠下心,揭开那层血淋淋的真相。
“宁宁!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跟那小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关任何人的事,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是你一步步把他逼离了你身边!是你自己一次次寒了他的心!你和他这辈子,真的没可能了!”
听到这里,黎昭宁终于崩溃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黎夜沉说的,就是事实。
可那又怎么样?
她偏不放手。
想到这里,黎昭宁的眼神中的疯狂急速蔓延。
……
一连两个月,黎昭宁都没再出现在陆延北的生活中。
他以为那天的话起了作用,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婚期将至,苏青怜这些天一直再筹备婚礼事宜。
光是一个婚宴请帖,她就设计了几十个版本。
这两个月来,他发现跟苏青怜相处起来其实很舒服。
她明媚又热情,像一个灿烂的小太阳。
他不用忍受对方阴晴不定的性格,不用时刻小心翼翼看对方脸色,更不用担心忽如其来的冷暴力。
每一天都过的平淡又温馨。
这样的生活,也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
“延北哥,你看这张怎么样?”
苏青怜把设计好的请帖拿给他看,对方眼中的雀跃怎么也藏不住。
曾经他也像她这样满怀希望,一遍又一遍的修改设计图稿。
而那个被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钻戒,现在却别丢在冷冰冰的湖底。
他输的一塌糊涂,可他绝不让苏青怜输。
陆延北怔怔的想。
他接过请帖,温柔的笑了。
“很好看。”
苏青怜果然开心了,她注视着面前的人,眼眸中似乎闪烁着星光。
“那你喜欢吗?”
指的是这封请帖,还有……她自己。
“嗯,我喜欢。”
他说。
于是苏青怜就满意的笑了。
一转眼到了婚礼当天。
陆延北穿戴整齐,上了去往婚礼现场的车。
车子稳步行驶着,也不知是不是陆延北的错觉,他觉得路好像越走越窄了。
可司机接下来的举动却直接印证了他的猜想,因为对方忽然捂住了口鼻,陆延北立即伸手,想举止他接下来的举动。
可来不及了。
一股刺鼻的气味袭来,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了四肢,动弹不了分毫。
而黎昭宁,此时正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陆延北发现他还在车上,车辆正急速行驶着。
“醒了。”
黎昭宁眼神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疯狂。
陆延北强迫自己冷静。
“你要带我去哪儿?”
黎昭宁如实回答:“当然是回我们的家。”
她说:“等回到了家,我就把你锁起来,每天除了我什么人也见不到,管她是苏青怜还是王青怜,都休想再觊觎你,从今往后,你只能看到我一个人,那样的话,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23
陆延北属实被惊到了。
“你想囚禁我?黎昭宁,你真是个疯子!”
黎昭宁坦然接受了这个评价,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是疯了啊!从你不要我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
她走到陆延北面前,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
“阿延,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说着,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上衣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件。
陆延北一惊。
这居然是那个被自己亲手丢进湖里的钻戒。
黎昭宁献宝似的把东西拿到他面前。
“阿延你看,我在湖里游了整整两天两夜,终于把戒指从捞出来了,你看,我把它修好了,跟从前没有两样!”
陆延北别过头,懒得看她。
“你别闹了黎昭宁,你真的以为还能修好吗?修不好了!就算这枚戒指跟以前再像,它都已经有了裂痕,你究竟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黎昭宁闻言,瞬间僵在原地。
她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到最后,直接一把抱住陆延北,把他狠狠箍在怀里,又哭又笑。
“阿延……别对我这么残忍!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我道歉了,也知错了……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呢?”
“你还想让我怎么做……你告诉我啊……求你告诉我!”
陆延北开口,终于打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除非你能让我母亲活过来。”
“除非你能让我那个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活过来!”
黎昭宁怔怔看着他,心中只剩一片死寂。
完了。
她想。
陆延北不会再喜欢她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再也不会了喜欢她了。
但是真正击垮她的,还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
“黎昭宁,我最后再说一次,放了我,不然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
恨她一辈子?
黎昭宁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
不!
她不要陆延北恨她!
她不许!
以此同时,警车发出尖锐的鸣笛声,打破了寂静。
一瞬间,车里的所有人都慌了神。
除了黎昭宁。
她沉默的像是一块雕塑,脑海中与八年来一陆延北相处的点滴一幕幕闪过。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接受了这个让她痛彻心扉的事实。
结束了。
她和陆延北之间,彻底结束了。
降低车速推他下车的那一刻,黎昭宁终于说出了藏在她心里的两句话。
“对不起。”
“我爱你。”
直到车辆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陆延北终于如梦初醒。
他的八年,翻篇了。
婚礼照常举行。
陆延北牵住了苏青怜的手。
许下了共度一生的诺言。
一年后某一个平常的日子,他的孩子顺利降生。
是个女儿。
产房门外,陆延北喜极而泣。
他内心终于释然,第一次觉得前路可期。
可就在这时,徐兴达急匆匆跑来。
“不好了延哥,听说国内警察已经掌握了境外一个涉黑团伙的犯罪证据,很快就要实施抓捕了,是……黎家!”
“延哥,我们该怎么办?”
陆延北闻言,沉默着没出声。
他想,顺其自然好了。
可当天晚上,他却收到一则来自境外的陌生短信。
内容只有简单一行字。
“最后一次,就让我为你再做点什么吧。”
陆延北怔然,他知道短信是谁发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国内新闻实时同步了警方的抓捕行动。
涉黑团伙一共八百九十七人,尽数落网。
为首的正是黎夜沉和黎昭宁。
后来,听说黎昭宁在狱中揽下了全部罪责。
有关陆延北的一切,只字未提。
时间一晃又是半年,这天凌晨,陆延北忽然从梦中惊醒。
天空有似乎有流星陨落。
徐兴达的电话打了过来。
“延哥,黎昭宁在狱中自杀了。”
陆延北握着手机,眼神飘的很远。
良久之后,他才说了一个字。
“嗯。”
一双手从背后环上了他的腰。
“宝贝,孩子醒了,哭闹着要喝奶,你要不要去帮她冲一杯奶粉呀?”
陆延北转过来,把她揽进怀里。
“好。”
过往随星落,从此,他要向光而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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