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叔叔。”

贺开阳立马变了脸色，松开了手。

贺开阳不是很怕贺叔叔，但对这个小叔，是从心里敬畏又惧怕的。

贺景修只比贺开阳大了三岁，从上学开始贺景修就是他的噩梦。

虽然贺开阳成绩已经很拔尖了，但是贺景修一直是他的天花板，从未被触摸过。

贺景修不仅成绩好，还自身带着长辈的威压，有时候一个眼神儿，就能让贺景修骄傲的尾巴垮下来。

“嗯。”贺景修朝贺开阳点了个头，再次开口。

“阿颜，过来。”

我不知道贺小叔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清楚，跟着他走是最好的选择。

我跟着贺景修快步走向电梯，身后传来贺开阳有些愤怒的声音。

“盛颜，你先别搬走，在家等我。”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坐到贺小叔的迈巴赫里，我才想起来问他。

“小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你要搬出去住？”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开口问我。

在我的记忆里，从没有看到过贺开阳的爷爷，贺景修算是被贺叔叔带大的。

后来我也搬进了贺家别墅，那时候贺景修已经出国上了大学。

常春藤名校毕业后，没有选择回到家族企业里，而是自主创业，我在网上查过，贺小叔的公司做得很厉害。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开始了全球旅行。

虽然贺小叔完全有能力买一座新的别墅，但他并没有，一直住在家里。

即使这样我依然很少见他。

加之他给贺开阳的威压，我也跟着从心底里对他又崇拜又惧怕。

“是啊，贺开阳说他要娶冯小姐，我再住到家里就不合适了。”

他沉默了半晌，我回头看他，昏暗的灯光下俊逸的侧脸，线条深邃深刻，鼻翼高耸，薄唇紧抿，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美丽。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我愣了一下，说实话我还没来得及想。

若是五年前问我，我会说考个好大学，然后去贺开阳的公司帮他。

后来他谈了个女朋友，又与她订了婚，我要避嫌。

若是两年前问我，我会说，拿到毕业证去找一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在贺开阳看不见的地方当牛马。

后来贺开阳腿断了，我没有等到毕业，离开学校全心全意照顾他。

现在呢，我高中的文凭，何谈未来。

见我不说话，贺景修又开口了。

“去完成你的学业吧。”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离校时，连假都没来得及请，学校的大门怎么进得去。

“我帮你办理了休学，如果你再不去，学籍就真保不住了。”

6

我从没有想过，还能再次进入校园，虽然年纪大了一点，身边都是年轻稚嫩的面庞，但我不嫉妒，只感觉这个机会无比珍贵。

大四上半期，课并不多，我没有住校，住在了小公寓里。

放学时校门口停了一辆显眼的大g，我跑过去，拉开了车门。

“小叔叔，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

我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从贺家搬出来的时候并不顺利，贺开阳对我发了大脾气。

他拉着我的箱子，面目狰狞。

“盛颜，我说了我只是报复她，我玩够了她就和你在一起，你到底在闹什么？”

或许我没有那么爱他，他说过爱一个人，可以无条件地支持他所有的决定。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但是错了，我做不到。

这么想来，我是么那么爱他的。

“我没有闹，我只是不爱你了，不想离你这么近而已。”

贺开阳阴鸷地盯着我。

“你再说一遍。”

“十遍也是一样，我不爱你了，要离你远一点。”

那天的贺开阳发了疯一样地夺下我的行李箱。

“你凭什么说走就走？你住在我家这么多年，你答应用余生报答我的，你哪里都不许去。”

拉扯间，行李箱裂开，我的衣服散了一地。

“盛颜，你身上一针一线都是我家给你的，你凭什么走。”

我无法反驳，也无法挣脱他要拥抱我的胳膊。

就在这时，贺景修回到了别墅。

“贺开阳，盛颜就算欠贺家的，也不欠你的，她有离开的权利。”

贺开阳想反驳，贺景修身上的气压，让他开不了口。

“盛颜，你治好贺开阳的腿，你不欠贺家的，反而是我们欠了你的。”

说着拿出一张卡。

“这是一千万，追求你自己的生活去。”

贺开阳似乎知道这张卡我接住，往后余生就和他再无关系。

“我不同意，你凭什么做这个主？”

他双眼血红，第一次站在自己小叔叔面前发狠。

贺景修没有回答他，反而是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贺开阳，别再丢人现眼。”

从南山别墅门口麻烦贺景修开始，好像打开了某个魔咒，我虽然不想，但却是在不断地给贺景修添麻烦。

到学校办理入学手续，我毫无头绪，是贺景修带着我找到了院长。

我之前租的公寓，离学校要一个半小时的地铁，是贺景修给我找了新的公寓。

公寓里的电器出问题，学校的学业跟不上，一次又一次，贺景修没有嫌我烦。

这一次，是我麻烦他给我一个实习的机会。

“小叔叔，我好歹是国内顶尖院校毕业的，免费给你打工，也不至于添太大的麻烦吧。”

和贺景修接触得多了，发现他是外冷内热的性子，慢慢也就没那么怕他了。

“你在和我秀你的成绩吗？”

我忽然想到眼前这位大神的傲人成绩，慌忙摆手认怂。

他开车的手，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他很愉悦。

虽然吃瘪，但我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先带你去吃个饭，再去公司。”

“我听同学说新开的一家俄餐，味道还不错。”

如果我知道在那个餐馆会遇到贺开阳和冯芸芸，我怎么也不会馋那一口舒芙蕾。

7

我坐在餐厅看菜单等贺景修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盛颜？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转头看见冯芸芸，她一脸吃惊。

“你是不是想回来勾引贺开阳的，我告诉你，我马上要和贺开阳结婚了，你这个时候回来也没有用。”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我没明白。

自从出了贺家别墅的门，我就再没有见过贺开阳他们。

我曾经也担心他们的纠缠，贺景修说一切交给他。

我真没想到，我的一次贪嘴，坏了他为我的安排。

“阿颜，你回来了？”

贺开阳也从她的身后出现。

“你是不是放不下我，所以回来找我的。”

贺开阳的眼睛里冒着星光，真是我以前迷恋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了，只要我出现，他就觉得是为了他而来。

“不是，我是和，和朋友一起来的。”

贺开阳眉头瞬间皱到了一起。

“朋友，什么朋友，你能有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他的话不仅让我觉得难受，就连冯芸芸也受不了了。

“开阳，你管盛颜跟谁吃饭。”

冯芸芸眼神恶毒地看着我。

“出了贺家的门，她没了靠山，能接触到的不过是一些社会下层人，能和她吃饭的会是什么好货色。”

冯芸芸的话，让我听了浑身难受。

“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上层下层人的，封建王朝早灭亡了，再说了你就算生活在清朝，也是个下九流的商户，你在傲什么。”

冯芸芸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来，想上来与我动手，被贺开阳拦住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回国，你乖乖回贺家，我很快会让你如愿的。”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愿？我有什么愿望。

难道是嫁给他，应该是了，他还坐着轮椅的时候，我们在南城，我过生日，他问我许了什么愿望。

那时，他还十分低迷，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完了，为了让他有动力好好生活。

“我的愿望，就是嫁给贺开阳，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和他相守一辈子。”

那时候他眼里有震惊，有感动，也有丝丝缕缕的深情。

“好，等到我的腿好了，我要站着娶我的新娘。”

他的腿好了，我们也离开了南城，他回到了他的名利场，也忘了我的愿望和他的一次次的许诺。

“你别多想，我，我回来是为了见朋友的，吃个饭就走，不过现在见到你们倒胃口，吃不下了。”

说着我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就想走。

“装什么装，见什么朋友，就你穿着一身杂牌子，拿着一个破布包，能和你一起吃饭的朋友，肯定也是没出息的穷鬼。”

我不想和他们纠缠，更不想给贺景修添不必要的麻烦，想着尽快离开。

“这么着急逃走，难道不是见朋友，是相亲的？”

冯芸芸快步过来，拉住了我的包。

贺开阳的面色黑沉，见我不回话，只顾撕扯自己的包，冷声开口。

“你真的在相亲，你就这么恨嫁吗？真想看看什么样的男人能看上你。”

7

“盛颜这样的女孩，什么样的男人都会喜欢。”

我心中只觉得完了，贺景修给我换了电话号码，伪造了我出国的消息，全被我毁了。

“小叔叔。”

贺开阳还没说话，冯芸芸就叫了出来。

“不敢当，我可不是冯小姐的小叔叔。”

贺景修淡淡扫了一眼冯芸芸，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小叔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贺开阳没有管冯芸芸脸上的尴尬。

“开阳，你一向学习成绩就不怎么行，看人的眼光呢，就更差了，听不懂我的话，也算正常。”

贺开阳的脸一寸寸地煞白。

贺景修抬手拿过我的帆布包，要带我走。

“小叔叔，你别忘了，你可是她的长辈，你想……”

“开阳，我不是你未婚妻的小叔叔，自然也不是盛颜的小叔叔，我只比她大四岁，你说她叫我什么更合适？”

贺开阳身形晃了晃。

见我们即将走出餐厅，贺开阳再也忍不住了。

“小叔叔，你是要追求盛颜吗？你不觉得这样很可耻吗？你是再抢自己亲侄子的女朋友。”

我脑袋已经混乱了，他们在说什么，怎么一来二去说得如此扯了。

“你的女朋友不是在你身边吗？”

贺景修停下步子，转身正对着我。

“阿颜，你有男朋友吗？”

我不明所以，摇摇头。

贺景修扫了一眼贺开阳。

“很好。”

我还云里雾里，就被贺景修拉着手，出了餐厅。

直到坐在贺景修的办公室，我好像才捋明白他们最后话里的意思。

我低着头，不敢看贺景修。

“小叔叔。”

坐在老板椅上的贺景修，身上充满凌厉的霸气。

“我从来不是你的小叔叔。”

他的话堵得我嗓子疼。

“那我，叫你什么？贺总吗？”

我声音艰涩，脸上发烫。

“你是怎么向你的同学介绍我的？”

他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的脸更烫了。

贺景修经常开着豪车出现在我学校门口，是那群同学嘴里的人间理想，单手开大g，有钱还有颜。

虽然我不太说话，那群女生也和我不太熟，但还是忍不住向我打听和贺景修的关系。

我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随口敷衍她们。

“我老公啊，前两年休学，刚给他生了个儿子。”

我只是单纯地想一劳永逸地帮他解决麻烦的，看样子是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现在的小姑娘难道连这样的墙脚都要翘吗？太可怕了。

我脑子还在胡思乱想，贺景修已经走到我身边了。

“说啊，阿颜，在你同学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他的目光危险极了，我咽了咽口水。

“小叔叔，还是老公，还是你儿子的爹？”

他站着，我坐着，这压迫感，让我连呼吸都忘了。

我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回答，最终说出来三个字。

“我错了。”

9

坐在教室上课，我脑子乱糟糟的。

我莫名其妙答应了贺景修，做他女朋友。

想起贺景修温柔地威逼利诱我的情景，我的脸就又一次忍不住地发烫。

“阿颜，我成绩好，长得好，能力好，怎么看比贺开阳都强吧。”

“你不是想实习吗？答应我，你想去什么公司就去什么公司，就是总裁的岗位也可以给你。”

“最重要的是，你要答应我，就再不用担心贺开阳和冯芸芸的纠缠，你摇身一变就成了他们的婶婶。”

他眼神闪着狡黠的光。

“就算他们结婚，还要恭敬地给你敬茶，想想，爽不爽？”

当时随着贺景修的话，我脑海里立马有了画面，说实话确实爽。

然后我迷迷糊糊就点了头，迷迷糊糊就被贺景修亲了。

“盛颜同学，你是不是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红。”

“啊，我，我可能有点发烧。”

老师批假让我看病，我哪儿来的什么病，下了教学楼，就看见贺景修站在树下。

正有女生在他面前拿出来手机。

我猜测应该是问他要联系方式。

忽然他指了指我，那女生回头看了我一眼，鞠了躬就跑了。

他朝我走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让我心漏掉了一拍。

确实比贺开阳帅多了，我以前一定瞎了。

“女朋友，你再不下课，我就要被别人挖走了。”

曾经无数次幻想和贺开阳手牵手走在校园里，没想到和贺景修实现了愿望。

顺利拿到毕业证后，贺景修希望给我举办毕业庆祝典礼。

我觉得他小题大做时，他说既然觉得铺张不如改成订婚宴。

贺家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腹黑。

我打不过选择加入。

贺开阳是最后一个知道我要和贺景修订婚的人。

在这之前，听贺景修说他和冯芸芸在闹分手。

我天天在内心祈求上天保佑他们感情顺利，不是我人善，而是我真的很想喝冯芸芸的长辈茶。

订婚宴彩排的时候，贺开阳闯进了宴会厅。

只不过半年多没有见他，他的腿竟然再次瘸了。

他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双眼放光。

“阿颜，我和冯芸芸分手了，你回到我身边吧。”

他声音颤抖。

见我盯着他的腿看。

“我知道错了，你离开我后，我的腿，我的腿一天比一天疼，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

他面容带着懊恼。

“我知道，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曾说过，如果伤害你，就让我再也站不起来。”

他想上到舞台上，但是舞台台阶太高，他没上来。

什么上天的惩罚，应该是我离开后没有人再看着他吃中药了。

南城的老先生曾经交代过的，他的腿针灸以后，需要喝一年的中药巩固，还需要用中药渣泡脚。

我还在贺家时，每天抽好几个小时给他熬药，只是恢复了行走能力的他，忙着和曾经的那群人一起聚会，一起玩耍。

我每天都在找他，哄他喝药。

就连冯芸芸拿到皇后牌的那一天，也是我去找他回家喝药，被冯芸芸强制留下玩游戏。

看着他一次次试图爬上舞台，我心中升起一股酸涩。

“开阳，你去找找南城的老先生，看他能不能再医治你的腿。”

他忽然停下了脚下的动作。

“阿颜，你还关心我，你和小叔叔是不是合伙演戏骗我？”

他的眼睛里浮现一种难言的神采。

“腿坏了，脑子也不灵光了吗？”

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从后台走过来的贺景修，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阿颜关心你，那是关心自己的侄儿，有时间在这里耗着，不如尽快去治腿。”

贺开阳看着贺景修搂着我，眼神神采瞬间涣散。

“小叔叔说得是真的吗，你要嫁给他？”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踮起脚朝贺景修的唇角吻了吻。

我和贺景修的订婚宴和结婚宴，贺开阳都没有参加。

新婚夜的晚上贺景修将我折腾了浑身酸软，枕着他的胳膊，我迷迷糊糊地开口问他。

“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对我起了心思？”

“嗯，在你第一天住到贺家的时候，你眨着明亮亮的大眼睛，脸上带着些许惊恐，像一只受惊的猫咪，当时我就想把你抱在怀里撸一撸，安抚你。”

那时候我的爸爸刚去世，我从大小姐变成孤女，眼睛里只有惊恐，很正常。

原来他那么早，就喜欢我了，我亲了亲他的唇，又问。

“对了，贺开阳呢？他怎么没参加我们的婚礼？”

贺景修睁开眼翻身压着我。

“还有精力想他，看我的小猫是不够累。”

我所有的精力被他榨干后，他在我的耳边说。

“老先生去世了，开阳没脸来找你要针灸的方法，自己出国治疗了。”

“能治好吗？”

我迷迷糊糊地问。

“应该，治不好了。”

“真是可惜啊，明明已经站起来了。”

话音刚落，我就没了什么意识，窝在贺景修的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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