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尽相思苦最新章节列表_桃花落尽相思苦全文免费阅读(萧琛苏瑶沈婉儿)
1
"五万两银子,三日内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出现在王爷面前。"
沈夫人坐在我对面,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若是换作从前,我苏瑶一定会红着眼眶反驳:"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银子。"
可现在,我只是平静地点头:"好。"
沈夫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还算有自知之明。"
她把"自知之明"四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强调我和萧琛之间云泥之别的身份差距。
我垂眸不语,拿了那张银票,便转身离开。
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这里很小,小到我常常觉得憋闷。唯一温暖的,只有桌上那盏常明灯,还有灯下那幅画像。
画中,萧琛穿着粗布衣衫,笑得温和,眼神温柔得能化开三九天的冰雪。
我轻轻抚过画像,忽然想起一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年,我在城外采药时捡到萧琛,他浑身是血,眼神涣散。
"你是谁?"我问他。
"我……不记得了。"他茫然地摇头,雨水混着血水从发梢滴落。
就这样,我把这个失忆的男人带回了家。
三间破瓦房,挤着我们两个人。墙皮剥落,屋顶漏雨,冬天要烧炭才能取暖。
可就是在这个最贫穷的地方,却滋生出了最纯粹的爱。
他会在我出诊时默默等在门外,只为送我回家;会在我月事疼得直冒冷汗时,整夜不睡地给我煎药;会瞒着我一天打几份零工,就为给我买一支我看了很久都没舍得买的簪子。
最让我心动的,是他在我的手腕上系了红绳。
"瑶儿,这是定情信物。"他轻吻我的手腕,"此生此世,我只认你一人。"
那段时间,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他恢复了记忆。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流落街头的穷书生,而是当朝六王爷萧琛,手握兵权的王侯,当年,只不过是被政敌算计,才受伤失忆,流落民间。
恢复身份后,萧琛带着我住进了王府,光是一个偏院,就比我原来的家大了十倍。
可他,自此也像变了一个人。
他穿着华贵的王袍,戴着价值连城的玉冠,谈着朝堂大事,整日整夜都不回院子。
我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他只是太忙。
直到那天,街坊邻居都在议论他和相府千金沈婉儿的婚事。
"听说是指腹为婚,两家早就定下的。"
"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那一刻,我独自坐在院中看了一夜的月亮,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那个会冒着风雪来接我回家的萧琛,会打工给我买簪子的萧琛,会给我系红绳的萧琛,早就死在了恢复记忆的那天。
现在的六王爷,和我之间隔着的何止云泥之别。
他站在云端,我陷在泥里。
就像月亮永远够不着尘埃,他那样的人,注定要配同样尊贵的人。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不如放手。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2
这一夜,偏院依旧空荡荡的,萧琛还是没回。
我没有像以往等他到深夜,而是早早地上床睡觉。天一亮,便去了镖局。
我要离开京城,去江南。
那里有我师父留下的医馆,我可以重新开始。
走出镖局时已是正午,我随便找了家茶楼用饭。
推门进去的瞬间,我的脚步微微顿住。
靠窗的位置,萧琛正用手帕轻轻为沈婉儿拭去嘴角的茶渍。
那个眼神温柔得能化开三九天的冰,和从前在破屋里笑着和我说话时一模一样。
我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转身想走,却不小心碰倒了门边的花瓶。
萧琛听到响声抬眸,看见我,眼底的温度骤然褪尽。
他缓步朝我走来,薄唇轻启,嗓音低沉冷冽:"你跟踪本王?"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再次道:"网上那些关于本王大婚的传言,本王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只是在商议细节,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
沈夫人昨日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琛王和婉儿的婚事是两家早就定下的,他自己也很中意婉儿……"
商议,是商议婚期的意思吗?
"王爷,别这么凶嘛。"沈婉儿也跟着走过来,笑着打圆场,"遇到就是缘分,一起坐吧。"
没等我拒绝,沈婉儿直接把我拉到他们那桌。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按在椅子上,正对着萧琛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苏姑娘想吃什么?"沈婉儿把菜单推到我面前,"这家的点心很好吃。"
我盯着菜单上那些我完全吃不起的昂贵点心,难堪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我不饿。"我把菜单推回去。
"那喝口茶吧。"沈婉儿倒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很香的。"
我盯着茶杯,胃部一阵绞痛。这是上好的龙井,够我买一年的粗茶。
刚要婉拒,萧琛的手下进来禀报军务。
他起身去说话,背影挺拔如松。
那身王袍我在布庄见过,够买我们整条巷子。
"快尝尝呀。"沈婉儿突然压低声音,"毕竟以你的身份,平日里可喝不到这么昂贵的茶。"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含着笑的眼睛。
"你不会真以为,跟王爷有过一段,就能嫁入王府吧?"她指尖轻轻敲着杯沿,"要不是他失忆,你这种贱民女子,连给他端茶都不配。"
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我是贫穷,可也由不得人如此践踏自己的尊严。
"沈小姐,你我素不相识,你……"
"哎呀!"话才说到一半,沈婉儿便突然惊叫一声,抬手打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泼在她手背上,也溅了我满手。
萧琛闻声折返,修长的手指立即握住沈婉儿的手:"怎么了?"
"没事……"沈婉儿眼眶通红,"都怪我,茶杯太烫,苏姑娘看见了想要抢过去,我没拿稳……"
萧琛立刻看向我,眉宇间凝着寒霜:"苏瑶,本王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说完,萧琛便抱着沈婉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婉儿趴在他肩上,缓缓回头,朝着我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我站在原地,颤抖地伸出被烫得通红的手。
水泡已经鼓起来了,疼得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可萧琛的眼里只有沈婉儿那一小块微红的皮肤。
他走得那么急,那么决绝,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
可分明我的萧琛,最是心疼我啊。
以前我做饭烫伤时,他急得眼眶都红了,连夜去药铺买药,回来一边给我涂药一边说:"瑶儿,疼不疼?"
那时候他的眼里全是我。
可现在的萧琛,再也看不见我了。
3
我是一个人回的院子。
回去后,我便翻出药箱,自己给自己清洗、上药、包扎。
伤口泛起细密的刺痛,像无数蚂蚁在啃噬。
转身要收拾东西时,我无意瞥见屋角那张古琴。
那是萧琛恢复记忆后买的,说是要教我弹琴。
可这么久过去,琴弦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
就像我们的感情,早就蒙了尘。
我红了眼眶,开始默默收拾行李。
衣服、银钱、药材……我一样样整理,动作很慢,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
萧琛站在门口,王袍外罩搭在手臂上,腰带松散。
他看到我摊开的包袱,眉头一皱:"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我平静回答,动作不停地低头叠着衣服。
萧琛皱眉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是沈婉儿今天用的那款。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疼得皱眉。
"就因为本王今天和婉儿用茶,你就要闹着离开?你烫了人,婉儿都没跟你计较,你倒先耍起脾气了?"
我抬头看他,男人眼底的烦躁清晰可见。
"本王和婉儿家是世交,她刚回京,她父母要本王多照顾她。你就不能懂事点?"
懂事?
这个词像刀子一样扎进心脏,我攥紧手中的衣服,布料在我掌心皱成一团。
我都已经懂事地准备退出,还要怎么懂事?
"说话!"萧琛突然拔高音量。
我沉默地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我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萧琛。
"行,看你能闹多久。"说完,他摔门而去,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我心口发颤。
第二天一早,我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沈婉儿坐在院中石桌旁,正笑着和萧琛说话。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罗裙,妆容精致,看起来端庄又雅致。
看见我下来,她立刻站起身,笑得甜美无害:"苏姑娘,你醒啦?我爹娘非要王爷带我去今天的诗会,你可别多想啊。"
我看了眼萧琛,男人正低头整理腰带上的玉佩,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我没多想。"我声音很轻,"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萧琛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皱得更紧。
他刚要开口,沈婉儿就抢先道:"要不苏姑娘也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不等我拒绝,沈婉儿已经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
我就这样直接被拉上了马车。
4
诗会现场丝竹悠扬,名门云集。
萧琛坐在前排,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举着酒杯,一首又一首的诗词被他点评,然后随口夸赞身旁的沈婉儿。
沈婉儿笑得温婉,时不时凑近他耳边低语,姿态亲昵得刺眼。
"王爷,要不要给苏姑娘也点一首?"她故作体贴地提议。
萧琛语气淡淡:"不用,她不懂这些东西。"
沈婉儿闻言,唇角微扬,在萧琛看不到的角度,朝我投来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我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帕子,心里一片冰凉。
是不懂,还是不配?
在他眼里,我大概永远都是那个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村姑,哪怕如今站在他身边,骨子里也配不上这些雅致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反正……再过不久,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我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萧琛为沈婉儿一掷千金,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被呈上来——一只白玉手镯。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那是师父的遗物!
一年前萧琛为了给我买生辰礼物,跑去工地搬砖,最后从脚手架坠落,差点丢了半条命。
为了凑他的药费,我不得已卖掉了师父唯一留给我的手镯。
后来,等我攒够银子想去赎回时,手镯早已被人买走。
我找遍全城的当铺,却再也没见过它。
而现在,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心头一喜,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五十两。"
沈婉儿惊讶地回头看我,随即轻笑一声,也举牌:"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
两人一来二去的多番竞价后,萧琛皱了皱眉,目光在我和沈婉儿之间扫过。
最终,他微微抬手,出了全场最高价。
拍卖师一锤定音:"恭喜王爷!"
全场哗然中,他转头看向沈婉儿:"既然你喜欢,那便送你。"
我手里的牌子"啪"地掉在地上。
5
我怔怔地看着伙计将手镯恭敬地递到沈婉儿面前,而她眉眼含笑,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盒子边缘,忽然"哎呀"一声——
"啪!"
白玉手镯从盒中滑落,重重砸在青石地面上,碎成两截。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几乎停滞,耳边只剩下尖锐的碎裂声。
我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一把推开沈婉儿,颤抖着去捡地上的碎片。
萧琛脸色骤冷,一把扶住踉跄的沈婉儿,再次看向我时,声音低沉冷厉:"苏瑶,你干什么?"
我红着眼抬头,声音发抖:"我干什么?这是我师父的遗物!你当初不是说过,以后要是看到它,一定会把它买回来的吗?"
"可如今你连记都不记得了,对吗?"
萧琛愣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很快,他的眼神又冷了下来。
"这么久的事情,本王怎么会还记得?"他语气冷淡,还带着几分怒意,"再说,婉儿也不是故意的,你怎能随手推人!"
沈婉儿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地拽着他的袖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萧琛眉头微蹙,抬手替她拭去眼泪,声音低缓:"跟你没关系。"
说完,他冷冷扫了我一眼,语气不容置疑:"这个镯子本王会找人去修,你也不要再闹。"
话落,他便揽着沈婉儿的肩,带着那两截断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疼得几乎窒息。
诗会散场时,外头已经下起了雨。
我站在会场门口,看着萧琛那辆华贵马车载着沈婉儿扬长而去。
会场较偏,我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等到顺路的车,只能冒着雨走回去。
到家的时候,我的脚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
脱下绣鞋时,血泡破了,黏在袜子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瘫在床上,看着房顶发呆。
突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雨夜,萧琛背着我走了三里路去找大夫。
那时候他穷得连马车都雇不起,却固执地不肯让我下来走一步。
"瑶儿,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
他的后背那么暖,雨水打在我身上,我也觉得是甜的。
现在呢?他有了华贵的马车,却连等我一刻钟都不愿意。
我上了药,便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倒头进入了梦乡。
我不敢去想最近的事,只要一想,心中酸涩的委屈和痛苦便铺天盖地而来。
没人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京城六王爷萧琛,我只想要那个和我挤在小破屋,会轻笑着叫我瑶儿的萧琛。
可是,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闭上眼,任由眼泪肆横。
第二天中午,我被开门声惊醒。
萧琛站在床边,王袍笔挺。
"晚上有个宫宴,你跟本王一起去。"
6
不想在离开前让他察觉出异常,再发生什么变故,我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撑着疼痛的脚踝,起身去衣柜前挑衣服。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目的地。
王府灯火通明,我跟在萧琛身后进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座的沈婉儿。
她穿着华贵的锦衣,正亲昵地和王妃聊天,王爷在一旁笑着点头,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琛儿来了!"王妃热情地迎上来,却完全无视了我,直接拉住儿子的手臂,"婉儿等你好久了。"
萧琛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以为会看到我委屈的眼神,或者至少是强忍难过的表情,可我只是平静地站在一旁,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苏姑娘也来了?"沈婉儿故作惊讶,随即温柔地笑道,"快坐吧,别拘束。"
王妃这才瞥了我一眼,语气冷淡:"既然来了,就安分点,别给我们家丢脸。"
我沉默不语。
席间,王妃和沈婉儿聊着闺阁趣事,王爷和萧琛讨论朝堂政务,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
我像个透明人,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耳边全是王妃意有所指的嘲讽——
"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
"有些女子啊,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婉儿和琛儿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多般配。"
这些话我听了太多次。
最开始,萧琛还会冷着脸打断,后来就只是皱眉说一句"母妃,少说两句",而现在——他连皱眉都省了。
我低头喝汤,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凉的心。
饭后,萧琛驾车送我们回去。
沈婉儿自然地坐进马车,我独自走在后面。
车里传来沈婉儿银铃般的笑声,她和萧琛讨论刚才的宴席。
我望着窗外模糊的月色,突然想起那年冬天,萧琛推着独轮车载我回家,我偎着他的背,把冻僵的手塞进他怀里。
"瑶儿,等我有银子了,一定买辆好马车,再也不让你挨冻。"
现在他确实有银子了,可马车里坐的却不是我。
刺眼的火把突然照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伙蒙面强盗朝我们冲来——
"砰!"
巨大的撞击声中,我看到萧琛毫不犹豫地扑向马车内,用身体护住了沈婉儿。
而我,被惯性狠狠甩向路边,额头撞上路石,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我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原来,就连生死关头,现在的他,选择也不再是我。
7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额头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手腕的旧伤又添新伤,疼得我动弹不得。
刚强撑着腰起来,房门被推开,王妃踩着绣花鞋走了进来。
"苏瑶,我不是让你离开吗?"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轻蔑,"还不走,怎么,还痴心妄想着嫁进王府?"
我平静地看向她:"不是,是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您放心,等安排好,我立刻就走。"
我顿了顿,"走得远远的,他永远都找不到。"
王妃冷笑:"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推开。
萧琛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走?谁要走?"
我垂下眼睫,撒着谎:"王妃过来看望我,我说我身体没有大碍,让她先走。"
王妃见状,连忙假意关心了几句,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之前……"萧琛走到床边,声音有些僵硬,"强盗来得太突然,本王没反应过来。"
我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没关系。"
萧琛愣了一下:"你不生气?"
"不生气。"
萧琛盯着我的眼睛,试图找出一点委屈或愤怒的痕迹,可我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忽然有些烦躁,伸手想摸我的脸:"别闹脾气,本王……"
"我真的没生气。"我偏头躲开他的触碰,语气轻而坚定,"我想休息,沈小姐也受伤了,你去陪她吧。"
说完,我闭上眼,转过身去。
我感觉到萧琛似乎在床边看了我许久,最后,才关门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萧琛每天都会来。
他坐在床边处理公务,偶尔问我一句"疼不疼",我总是摇头。
可每当我睡着又醒来,床边总是空无一人,只有丫鬟小声议论着——
"隔壁厢房的沈小姐男朋友真好,整夜陪着。"
"听说还是六王爷呢,长得俊又专一。"
我闭上眼,假装没听见。
出府那天,萧琛亲自来接我。
我拖着还没完全好的脚踝,慢慢走到马车前,却在拉开车帘时僵住了。
沈婉儿坐在车内,冲我温柔一笑:"苏姑娘不介意我顺路搭车吧,我有点晕车,只能坐在中间。"
萧琛皱了皱眉,似乎想解释什么,我却已经先开口:"没关系。"
我平静地上了车,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
萧琛透过车窗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马车停在一座华丽府邸前,我这才知道,萧琛没带我回院子,反而带我来参加了城中一位德高望重长辈的寿宴。
"这不是六王爷吗?怎么带着两个女伴?"
"那个穿素衣的就是苏瑶吧?听说是从乡下来的,出身低微得很。"
"还是沈小姐和王爷般配,门当户对。"
宾客们的议论声毫不掩饰,我却像没听见一样,安静地站在角落。
萧琛全程陪着沈婉儿,替她拿酒杯,为她披外衣,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8
"苏姑娘,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吧。"沈婉儿突然走过来,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拉到了一群贵女面前。
"这位是苏瑶,王爷的……朋友。"沈婉儿笑着介绍,随即突然切换成流利的胡语,和几位贵女交谈起来。
几个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用胡语聊天,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我站在原地,像一座孤岛,被隔绝在语言的高墙之外。
"苏姑娘?"沈婉儿突然用中文问我,"你觉得呢?"
"什么?"
"啊,抱歉,忘记你不会胡语了。"沈婉儿露出歉意的表情,转头对其他人解释,"苏姑娘没学过胡语,大家别介意。"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像细小的银针,一根根扎进我的皮肤。
"没关系,慢慢学就好了。"沈婉儿拍拍我的手,语气温柔得像在安慰一个孩童。
我垂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众人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中,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示众的小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把碎玻璃。
就在这时,宴会主人宣布了一个小游戏。
情侣上台合奏琴瑟,最佳表演者将获得一套珍贵首饰作为彩头。
"那套首饰好漂亮!"沈婉儿眼睛一亮,拉着萧琛的袖子撒娇,"王爷,过几日就是我生辰了,你和苏姑娘能不能帮我赢回来?"
周围的贵女们顿时笑起来:"婉儿,你这不是为难人吗?苏姑娘连胡语都不会,怎么会弹琴这种雅事?"
"不如你和王爷一起表演吧。"有人提议。
沈婉儿看向萧琛:"可以吗?"
萧琛淡淡点头:"可以。"
沈婉儿得意地瞥了我一眼:"那我就暂时借用一下王爷啦。"
两人走上台,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全场安静下来。
沈婉儿的指尖在琴弦上飞舞,萧琛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他们才是默契十足的情侣。
宾客们赞叹不已,台下的我也被沈婉儿的朋友们团团围住——
"苏瑶,看到没,这才是金童玉女,你一个胡语都不会说,琴也不会弹的村姑,怎么配得上王爷,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自己滚。"
"听说你之前住在城外破村,那种破地方,居然也能住人?难怪一身土气。"
"一个村姑,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别自取其辱了。"
刺耳的笑声像玻璃渣子般扎进耳膜。
我攥紧裙摆转身要走,却被人故意伸脚绊倒。
我重重摔在地上,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还没等我缓过劲来,一只绣花鞋就踩上了我的手腕。
"哎呀,不好意思。"踩着我的贵女故作惊讶,鞋跟在我手指上恶意地来回碾压,"没看见你呢。"
"咔"的一声脆响。
我疼得眼前发白,本能地抬头看向台上的萧琛。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用眼神求救。
萧琛果真往这边看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
然后,他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淡漠地收回了视线,继续专注地为沈婉儿翻乐谱。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想起一年前,我在药铺打工时不小心划破手指,萧琛急得直接丢下活计冲过来,硬是拉着我去大夫那包扎。
大夫都说"小伤口不用处理",他却固执地守了我一整夜,生怕我发烧感染。
而现在,我被人生生踩断手骨,他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萧琛和沈婉儿相视一笑,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呃啊——!"尖锐的鞋跟再次碾下,我清晰地听见自己腕骨碎裂的脆响。
剧痛如潮水般漫过每一寸神经,视线开始扭曲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听见琴曲终,掌声雷动。
9
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弥漫着药味。
大夫正在和萧琛交代病情:"王爷,苏姑娘的腕骨呈粉碎性骨折,即便痊愈也会留下永久性损伤,再也提不起重物,十指连心,接下来一个月她都会疼得夜不能寐,一定要派人好好看护。"
我脸色骤然惨白。
我下意识抬起手腕,想伸手去拿床头的茶杯,可手腕传来的剧痛却让我将其失手打翻。
"啪——"瓷器碎裂的声音让大夫和萧琛同时回头。
大夫叹了口气离开后,萧琛连忙走到床边,给我重新倒了一杯茶。
递给我后,他眉头微蹙,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开口:"抱歉,本王当时在弹琴,没看到你摔倒。还疼吗?"
我看着他的脸,第一幕便是想起他在台上温柔凝视沈婉儿的模样。
他是没看到,还是根本不在意。
我缓缓闭上眼,竭力压住心头传来的那抹痛意,一字一句道:"我要报官。"
萧琛愣了一下:"什么?"
"你刚才没听见大夫说的话吗?"我抬起打着夹板的手,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落下,"我的手废了,难道不该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萧琛的表情变得复杂:"只是不能提重物而已,现在不是以前,有本王在,你已经不需要再做那些粗活。"
他顿了顿,"她们都是婉儿的朋友,你要追究,婉儿会很难堪。一定要把事情闹这么僵吗?"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所以,就为了不让沈婉儿难堪,我就要生生吞下这些苦楚吗?
"我一定要报官。"
萧琛沉默片刻,突然掏出银票:"既然你一定要追究,那本王替她们赔偿。"
笔尖划过银票的沙沙声在屋子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在凌迟我的心。
他写下第一个数字时,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他见我不接,以为我嫌少,又撕了那张,重新写下一个数字。
一次,两次,三次……
银票的金额在不断攀升,当那张写着五万两的银票递到我面前时,我突然想起一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候我们住在三间破瓦房里,他加班到三更才回来,浑身湿透却还笑着把我搂进怀里:"瑶儿,我一定会赚够五万两银子,让你再也不用受苦。"
誓言实现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随手就能写下五万两,却是为了让我放过那些把我踩在脚下的人。
"五万两,够了吗?"他再次递过银票。
我颤抖着接过那张轻飘飘的银票,突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银票上晕开了墨迹。
"够了。"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萧琛,你当年的承诺,终于兑现了。"
他愣了一下,眉头微蹙,似乎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他怎么会明白呢?那个会在破屋里紧紧抱着我,说要赚五万两银子让我过上好日子的萧琛,早就死在了过去。
死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10
那天过后,萧琛再也没来过。
但每天上午十点,他的侍从都会准时推门而入,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补品盒子。
今天是一盒燕窝,昨天是冬虫夏草,前天是进口的人参。
"王爷让小的转告姑娘,他最近朝务太忙。"侍从站在床边,语气恭敬又疏离,"让姑娘好好养伤。"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堆没拆封的补品上。
包装上的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萧琛现在的生活一样耀眼夺目。
侍从离开后,我打开窗子,发现沈婉儿更新了朋友圈。
不,古代没有朋友圈,是她让丫鬟传的话。
说是王爷百忙之中抽空陪她去了城外踏青。
她靠在萧琛肩头,背景是城外的桃花林。
我盯着那些传言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原来他说的"太忙",是忙着陪沈婉儿去踏青。
正要关上窗子,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过来:"姑娘,您的行李准备好了吗?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我反复确认了一遍,突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不用再数着更漏等他回家,不用再在深夜独自咽下已经凉透的晚餐,不用再忍受王妃轻蔑的打量。
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放过那个守着回忆一边抽离,一边痛苦的自己。
第二天中午,我办了出府手续,又马不停蹄地去镖局订了去江南的行程。
回到院子时,我看见萧琛和沈婉儿站在屋中聊天,侍卫正朝厢房搬着行李。
见我回来,两人齐齐朝我看来。
萧琛敛了敛眸,开口解释:"婉儿父母去外地了,她一个人在家害怕,就来王府住一段时间,沈家和萧家是世交,两家又有合作,本王理应多照顾。"
其实他不用和我解释。
因为从今天起,他们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点点头,转身上楼。
"对了,"沈婉儿突然叫住我,"等会有场音乐会,我和王爷打算一起去看,苏姑娘要一起吗?"
我还没开口,萧琛便替我回答:"她手上还有伤,在家休息吧。再说,她也看不懂这些。"
我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是啊,我看不懂。"
他们离开后不久,我的行李也收拾完了。
我站在屋子中央,环顾这个曾经承载过我无数期待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
桌上还放着那张画像,画中的萧琛眼神温柔,仿佛全世界只看得见我一人。
我轻轻抚过画卷,然后把它卷起收好。
我走到门口,将钥匙留在门槛上,而后轻轻关上门。
一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我在城外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像捡到一颗坠落的星星。
一年后的今天,我拖着行李安静地离开,身后王府的灯光渐暗,仿佛那颗星星,从未在我的生命里亮起过。
11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台上,音乐和歌舞相得益彰,萧琛心中却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莫名的慌张让他有些心神不宁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脱离出他的掌控。
一场音乐会结束,他看得没滋没味,甚至连演了什么都不知道,脑海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催促着他赶紧回去。
萧琛几乎是下意识地,结束后便直接站起了身,突兀的动作让一旁的沈婉儿愣了愣,见他起身就往外走,也连忙追了上去。
"王爷,王爷!发生什么事了,是不喜欢看这个吗?"
听到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琛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本王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待会让人送你回去。"
说完,他再不理会沈婉儿的呼喊,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沈婉儿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他的不快,才让他突然离开,想起他刚刚的话,又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
就算真生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联姻的事情早就已经定下,有合作在,也出不了什么别的岔子。
萧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直到重新在王府门口站定时,他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王府的大门被推开,他走进去,下意识叫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瑶儿。"
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他这才想起来,苏瑶已经许久没有再回应过他的呼喊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从那天她拿着他与沈婉儿一起踏青的传言满眼是泪,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他不耐地将传言斥为子虚乌有,满不在乎地敷衍她说:"都说了是在谈公务,无中生有的事情有什么好一直拿出来说的?"
萧琛忘了那时的苏瑶是什么反应,只记得从那之后,她便越来越沉默,与他越来越疏离。
这段时间她也的确受了不少委屈。
不过没关系,他会好好补偿她的。
这样想着,萧琛便径直走了进去,但只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少了些东西。
他皱皱眉,又环视了周围一圈,在这一片异常的寂静中,瞳孔忽然便震颤起来。
萧琛满眼都写着不可置信,呼吸都重了几分。
所有的东西一一被翻找了出来,又一一清点过后,他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苏瑶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她走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们在一起一年,相依为命了一年,他们之间的感情那样深厚,她怎么会突然一声不吭地就独自离开了?
萧琛不相信。
手下的脚步声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心乱如麻的萧琛此刻满脑子都是苏瑶,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只任由它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直到不知过去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萧琛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般去开了门,王妃见他好好站着也不由皱起了眉,不悦地开口:"怎么不应声?"
但还不等萧琛回答,王妃就又注意到了厅堂的杂乱,有些没好气地念叨起来:"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弄得这么乱?而且你今天陪着婉儿一起出去,怎么能丢下婉儿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
12
王妃的声音不断传来,萧琛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般,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琛儿,我跟你说话呢,你在听吗?"
看出了儿子的神游,王妃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却仍旧一无所觉,只不断喃喃着一个名字:"瑶儿,瑶儿……"
瑶儿这两个字落入王妃的耳中,她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眼底也不免染上了几分不屑。
一个没家世的贫苦女子,因着萧琛失忆才攀上了王府这颗大树,才得以进入了上流圈层,可身上的小家子气不是穿上一件好衣服就能掩盖的。
她和萧琛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好在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没有一直缠着萧琛不放。
想到这里,王妃看了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厅堂,又算了算时间,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挑了挑眉,看向萧琛时,眼中多了几分满意。
"她走了?她倒还算识趣,走了正好,等回头我就跟沈家商量婚期。"
但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萧琛的神经,他的脸色骤然一变:"不,不可能!她怎么会离开我!她明明……"
她明明那么爱他。
王妃见他如此笃定,不由冷嗤了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初她可是毫不犹豫就收下了那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银子。
萧琛敏锐地抓住了这几个字,他猛地抬头看向王妃,声音里都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什么五万两?!"
王妃的声音忽然一滞,眼中闪过几分懊恼,但很快就又恢复了自然。
之前瞒着萧琛是担心他知道后不会心甘情愿和苏瑶分开,可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就算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还会因此认清她的真面目。
终究不过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罢了。
等他知道苏瑶那个女人留下来是为了银子,也就不会再对她有什么留念了。
这样想着,王妃也就毫无负担地将不久前的事情全盘托出。
"三日前我见过她一面,给了她五万两银子,让她离开你,本以为她还会与我争辩两番,不管是觉得银子少亦或是想从你身上得到更多,倒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干脆地直接接下银票,答应三日内离开。如今算算时间,也的确差不多了。"
萧琛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眼眶渐渐泛起热意,酸涩感让他不停地眨着眼,胸口处传来令人窒息的痛感,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萧琛咬着牙不愿相信王妃的话,双目赤红地看向王妃,向她做着最后的求证。
"是你逼她离开的,她不是自愿的对不对?"
可他注定要失望,王妃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不在意:"我骗你做什么,她的确是自己拿了银子要走的。"
"不过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再过不久你就要和婉儿那孩子成亲了,还是应该把重心多放在婉儿身上。"
他想要打听她的去处,却发现连一个知情人都没有。
萧琛绝望地坐在厅堂里,直直盯着门口的方向,恍惚间,他好像真的看到大门被推开,苏瑶像从前一样从门外走了进来,口中还不断说着今日遇到的事情:"王爷,你不知道我今天去药铺,那个客人真是太奇怪了……"
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拉她,手却抓了个空。
眼前的画面渐渐消散,声音却仿佛还在耳畔。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切都是假象。
13
五年后。
马车划过长街,带着满身冷峻的萧琛在前面疾步如飞,侍从牵着马匹,在他身后跟得勉强,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跟得勉强的人也不是只有他一个。
"王爷,你等等我!"女人焦急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上,前面的人步伐却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走得更快了些。
沈婉儿不是没看出萧琛的疏离,却怎么都不甘心放下这块原本就快到嘴的肉。
五年前明明只差一点,他们就要举办婚礼,她就会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了。
可直到如今,她也仍旧只能占着未婚妻的身份,可怜兮兮地跟在他的身后,等着他什么时候才能愿意停下脚步等等自己。
但更多的时候,总是她追在他的身后。
这些年来萧家在京城的话语权越来越大,沈家却渐渐式微。
沈萧两家的婚约或许就是沈家翻身的最后一道底牌,只要萧家愿意帮上一把,沈家便能重振雄风。
这也是这么多年过去,哪怕萧琛再没有对沈家有过一个好脸色,沈家人也从没有想过要退婚的原因。
街道里的人来来往往,沈婉儿的声音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但那声音却没有任何阻碍地落入了另一边刚刚下马车的女人耳中。
她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除了一个被遮挡大半的背影之外,她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人便是苏瑶。
苏瑶扶着马车,透过车窗看着这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天空,一时竟还有些恍惚。
时隔五年,她也早就从当初一贫如洗的村女摇身一变,变得优秀而又自信。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萧家和萧琛的慷慨。
若没有他们给的那五万两银子,她孤身一人去了江南会遇到些什么还真说不准。
但因为那笔银子,她不仅完成了自己当初因为没钱不得不放弃的学医梦想,还开了一家颇有名气的医馆。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刚刚听到的那个名字,不由沉默了片刻。
当年离开后苏瑶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再次回到这里,后来下定决心要回来的时候,她也想过会不会遇到曾经认识的那些人。
这五年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她总会梦到同一个场景。
梦见她刚捡到萧琛的时候。
那时已是深夜,她才刚刚结束一天的采药,回家的路上却看到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那一瞬间,苏瑶脑子里闪过的全是自己为了缓解压力偷偷看的话本子情节。
她差点就以为自己误入了仇杀现场。
不想惹麻烦的想法占据了她的大脑,她下意识就要直接离开,他却在这时候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裙摆,拼尽全力对她说了一句话——
救我,我会报答……
但话还没说完,他就又晕了过去。
那时候还需要为生计发愁的苏瑶并不知道,萧琛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王爷。
后来苏瑶也曾想过,如果那时候她多了解一些京城的权贵,或许就能早些知道真相,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纠葛。
只是很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还是看在他穿着看起来还不错的份上,想着他的报答,便还是将他送去了医馆,替他垫付了医药费。
甚至怕他醒来直接跑路,还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守着他。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苦苦守了一天,等来的却是他失忆了的消息。
14
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他说过的报答。
苏瑶心疼自己垫付的医药费和请假的误工费,干脆便将他留了下来,让他和自己一起做些杂活赚钱,也好将他说好的报答补上。
这一留,便是一年。
他们相依为命,相互取暖,在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里,渐渐生出了情谊。
他说他爱她,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子娶她。
他甚至还趁着她不注意,悄悄在手腕上系了红绳。
她看见时,红绳还是新的,她一碰,他就紧张得要命,却还强撑着在她看过去时咧开嘴傻傻地笑。
那段时间,是自从师父离世后,苏瑶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苏瑶曾天真地以为,他们会一辈子这样幸福下去,可她忘了,爱她入骨的萧琛,是被她捡回家的萧琛,但他从来都不只是被她捡回家,和她一样贫苦的萧琛。
再后来,他恢复了记忆,带着她一起回到了王府,住进了大院子,可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爱她的萧琛了。
突兀响起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苏瑶低头看向马车外,看到车夫恭敬的神色时,又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那些事情早就成为了过去,还好,她早就有了全新的,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苏大夫,您到了。"车夫恭敬地开口。
苏瑶下意识点了点头,走下马车。
这是她师父曾经行医的地方。
师父说过,这里有最好的医学典籍,有最高明的大夫,也有最需要救治的病人。
她回来,就是要在这里重新开始,用自己的医术救死扶伤。
苏瑶拖着行李,朝前方走去。
她没有再回头,也没有注意到,街道的另一边,有一个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的方向。
那人正是萧琛。
下一秒,他转身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却刚好与身后紧追而来的沈婉儿撞在了一起。
"啊!"
"王爷!"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萧琛也被撞得一个踉跄,再抬头时,前方哪里还能看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
懊恼与痛恨瞬间充斥着他的大脑,身体先于大脑有了动作,抬手便给了眼前之人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周遭都寂静了一瞬,无数道或探究,或嘲讽,或看好戏的目光都朝着这边投了过来,仿若一道道利剑扎进了沈婉儿的脊骨,让她顿觉难堪。
鲜红的掌印印在脸上,像是要将她牢牢钉在耻辱柱上,她红着眼睛,满腹委屈溢于言表:"萧琛,你怎么能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她不过就是喜欢他而已,他凭什么仗着她的喜欢,就这样对她,羞辱她?
这幅委屈隐忍的模样也让一些旁观之人心中不免升起了些许的恻隐之心,但那些人里,绝不包括萧琛。
他仍旧冷眼看着她的委屈,良久,嗤笑了一声。
"你也可以不跟着本王。"
一句话,就将沈婉儿所有的怨言堵了回去。
是啊,是她自己非要跟着萧琛,是她自己撞了南墙还不回头,这一切说到底都不过是她自己自讨苦吃。
15
"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绝情?"沈婉儿眼含热泪,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当初你也同意了的,你同意要娶我了的。"
明明是他先给了她希望,告诉她,他愿意娶她的。
五年前她满怀着欣喜穿上嫁衣,挽着父亲的手走向他,沈婉儿以为,那会是她此生最幸福,最难忘的一刻。
但他一个轻飘飘的举动,却将所有都毁得彻彻底底。
他悔婚了。
当着在场所有宾客的面,在主婚人满脸带笑问他愿不愿意娶她为妻的时候。
萧琛沉默了许久,沈婉儿再三催促,他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眼中满是决绝。
再然后,他说出了那句震惊四座的话。
"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娶沈婉儿。"
他丢掉了手中紧握的戒指,随后又取下了胸前的新郎胸花,转身走得毫不犹豫。
萧家成了城内所有人的笑柄,笑萧家算计筹谋良多,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当然也不愿意就此咽下这口气,可后来萧沈两家处处针锋相对,败下阵来的都是沈家。
眼看着沈家已经快被打压到被一流圈层除名,才不得不松了口,重新提起了当初定好的婚约一事。
美其名曰,知道当时只是萧琛还没有做好成亲的打算,是他们考虑得不够周到。
婚约继续保留,所有的主动权便都落在了萧琛的手上。
他像从前冷落苏瑶那样冷落沈婉儿,像从前任由他们欺辱苏瑶那样任由旁人欺辱沈婉儿。
他要让沈婉儿也尝尝当初苏瑶的痛苦。
为了喜欢,为了沈家,沈婉儿将这一切全都咽了下去。
但即便是这样,这么多年来萧琛也从没有主动过手,这还是第一次。
他打了她,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沈婉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在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转身跑了出去。
主人公已经离开,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的人也都纷纷开始散开,唯有侍从胆战心惊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进还是该退。
就在这时候,萧琛终于动了。
他抬头看向僵在原地的侍从,却只说了一句话:"今天的行程取消。"
说罢,还不等侍从反应,他的身影就已经走出了很远。
等侍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但没过多久,王妃就给萧琛传了话,说要他立刻回府。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你取消了今天跟金大人的商谈?"
"我……"萧琛下意识就要将自己今天看到的人说出来,但才刚开口,就忽然想了起来,当年逼苏瑶离开他的人里,就有王妃。
话才刚到喉咙处,就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没什么。"
王妃自然听出了他的隐瞒,想追问,但也知道如今萧琛成了王府的话事人,他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没办法逼他开口,只能将这个问题又压了回去。
反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来都不只有询问萧琛这一条道路。
顿了顿,她才又问起了另一件事:"听说你今天当众打了婉儿?"
这件事萧琛倒是没有隐瞒她,又或者说,是他根本不在意,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答,王妃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到底怎么想的?若是真的不喜欢婉儿,就干脆些将她赶走,不要留给她丝毫期望,而不是一边给她希望,一边又对她如此冷淡。"
萧琛没有解释自己的用意,声音仍旧带着疏离与冷淡:"我自有打算。"
他当然不会让沈婉儿就这样轻松地离开。
至少在苏瑶回到他的身边之前,他都不会让她离开。
不管多久,他都等得起。
但好在,她没有让他等太久。
16
再次见到萧琛,是在苏瑶回到京城的一周后。
她刚刚在医馆安顿好,准备去药铺采购药材,上级就将一个病人的资料交到了她的手里:"对方指定要你去诊治,瑶儿,这可是个大病人,只要能治好,我们这个医馆就算彻底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你可一定要治好他!"
苏瑶有些愕然地看着被塞到自己怀里的方案,眉宇间多了几分迟疑:"指定我去诊治?"
她眉头紧紧蹙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虽然本来就是京城的人,但从前也不过是一个底层摸爬滚打,还要为生计发愁的普通人,后来虽然因为萧琛和萧家有了联系,但也没几个人会真的将她放在眼里。
再往后,她去了江南,花了两年的时间专研医术,又花了三年的时间一步一步从医馆学徒走到了大夫的位置,虽然也算小有名气,但绝对还没有到有人指名道姓说要她去诊治的地步。
更何况,如今她才刚刚回到京城,在本地她也不过是一个毫无名气的医馆新人而已,怎么会有人指定要她?
想到这里,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医馆掌柜。
"既然要我去诊治,那我总要先了解一下对方的信息吧?"
见掌柜没有说话,她就接着问了下去:"不知道对方是?"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十分自豪地吐出了几个字:"六王爷府。"
空气霎时陷入沉默,这个答案也算在意料之中,但苏瑶拿着药方还是沉默了下来,久久没有回应。
掌柜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一样,喝了口茶便又开始给她画起了大饼:"瑶儿,你要是早说你连王府这样的大户人家都有人脉,我这个掌柜位置都可以腾出来给你做!何必委屈自己做一个大夫?"
苏瑶却摇了摇头,脸上丝毫没有喜色,垂眸沉默了许久,才道:"没有认识的人脉,就算有,我也想以自己的实力坐上掌柜的位置。"
掌柜愣了愣,没想到她的回答会是这样的。
她凝眸看了苏瑶几眼,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好了,不管有没有认识的,你怎么说也是跟着我一起回来的,你的能力我也放心,至于你想靠自己坐上掌柜位置的话,那你且先慢慢等着吧。"
说到这里,她又戏谑一笑:"毕竟我还年轻,医馆暂时也还没有提拔两个掌柜相互制衡的意思。"
闻言,苏瑶也笑了笑:"那我就再努努力,早日超越您。"
苏瑶最后还是接下了这次诊治的任务。
毕竟医馆才刚刚回到京城,正缺一个打开名气的机会,而与王府合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送上门的机会,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可即便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次见到萧琛的时候,苏瑶也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时隔五年,他变了很多。
身上属于上位者的气息浓郁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都要更加稳重沉冷,也几乎是走进厢房的第一时间,萧琛的视线就直接锁定了站在最前方的苏瑶。
他没有说话,眼中的感情却浓郁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藏着爱意与痛苦。
苏瑶不知道这爱与痛究竟是从何而来,也不在意他究竟是怎样想的,见人都到齐了,便开始诊治。
其实没什么大病,只是些风寒,很快就能治愈。
诊治结束后,原本准备好的话术此刻再也说不出来,萧琛眼中闪过一抹恍惚。
她真的变了很多,也进步了很多。
一直停留在原地的,似乎只有他自己。
"王爷,您看?"几个下属商议完,看着坐在最中间的萧琛,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因着这一句话,苏瑶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就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视线交汇又一触即离,她垂下眼,只将他当成是一个陌生人,沉默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没舍得在这上面动手脚让她难过。
直到亲眼看到萧琛在药方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和掌柜一同将人送出了医馆,她正要转身回去,忽的一道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带着几分缱绻与爱意。
"瑶儿,等等!"
苏瑶脚步一顿,身旁其他人便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味一般,纷纷打了招呼转身进了医馆,没多久人就已经走得差不多,偌大的门口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过了许久,他才哑着声音开了口:"瑶儿,这些年你怎么样?"
简单的一句问话却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踟蹰着站在原地,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就像他不敢问出那句"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的话一样。
苏瑶过得很好。
得益于萧家的大方,她的银子足够她在江南求学以及过上不错的生活。
甚至于那笔存款,直到现在都还有一笔不菲的结余。
但她并没有与萧琛分享的打算。
她转身看向他,声音很淡:"王爷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王爷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重锤狠狠锤在了他的心上,萧琛只觉得心中一痛,他张了张口,眼尾骤然泛起红意。
"瑶儿,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苏瑶就忽然出声打断,抬眸看向他时,眼中看不见丝毫他们曾经的情意。
"王爷,没有我们。"
淡淡的一句话将他们之间的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她仍旧是那副带着笑的表情,却让他莫名发冷。
冷到他浑身颤抖。
"王爷,早在五年前,就没有我们,只有你和我了。"她说。
17
萧琛无法接受自己期盼了这么久的重逢是这样的结局,他赤红着眼,浑身颤抖着一步步靠近她,抬手想要将她揽进怀里:"不是的,瑶儿,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伸出的手落了空,他便从善如流地收了回来,颤抖的手解开衣襟的扣子,他用力一拉,便将胸前的痕迹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
在看到那青黑色的两个字时,苏瑶还是不免有些怔愣。
记忆像是瞬间被拉回到了许久之前,萧琛也是这样站在她的面前,衣襟被强行拉开,露出了胸前的两个字。
瑶儿。
当年的苏瑶伸手抚摸着那道痕迹,眼中满是心疼,小声问他:"疼吗?"
他摇摇头,眼中是青涩却又炙热的爱意。
"不疼。"
可是怎么会不疼呢?她明明都已经看见了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而现在,如此相似的一幕再次出现在眼前,那两个熟悉的字甚至连位置都与之前一模一样,就像是从来都不曾消失过一样。
可她记得清清楚楚。
在她第一次看到萧沈两家联姻的消息时,他随意露出的胸前,那几个象征着他曾经对她真挚而浓烈爱意的纹身,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同着他对她的爱一起。
"瑶儿,纹身真的很疼。"他声音里带着卑微,再加上此刻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泛红的眼尾,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格外惹人怜惜。
"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我知道你怪我,怪我后来没有护着你,怪我选择时不够坚定,你看,后来我又把这个纹身纹了回来。"
只是他的示弱没能等到苏瑶的心软。
"很疼吗?"她的视线落在纹身上,略带着关心意味的话让他的心里刚刚升起一丝希望,但下一句话就又让他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萧琛,不是我让你去纹身的,我也不需要你来向我证明你这虚伪的爱意。"
她眼中的淡漠像是一柄利刃,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那一瞬间,萧琛像是看到一条宛如天堑的鸿沟,横亘在了他们之中。
他下意识一步步逼近,想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回到从前,但偏偏有人不想他如愿。
"这位先生,请自重。"男人清冽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意,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握住他伸出想要去拉苏瑶的手,萧琛愕然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心中陡然升起些许危机感。
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衫,只是站在那里,就像是春日温暖的阳光,慵懒而淡漠,又仿佛秋夜里淡淡的星光,疏离而遥远。
容貌近乎完美,却从那双望一眼仿佛就要结冰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冷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那只被握住的手传入他的骨髓。
"顾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与萧琛的诧异不同,苏瑶看到眼前的男人,声音都不由得上扬了几分,带着几分惊喜的意味。
"刚刚回来,想先来见见你,就直接过来了。"听到她的声音,顾言这才松了手,转身时浑身的冷意瞬间消融,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但也没有忘记旁边的萧琛,又拉着她后退了几步,离萧琛远了些:"他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萧琛满眼惊愕,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心中逐渐被怒火与嫉妒占据,他死死看着苏瑶,像是不愿相信,又像是在质问她:"他是谁?"
但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苏瑶和顾言甚至谁都没有看他一眼,便相携着朝医馆的方向走去。
"瑶儿,等等!"见他们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萧琛慌了,他快步上前直接拉住了苏瑶,声音里也带了些许颤抖:"他只是你特意找来气我的对不对?从前的事情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可是你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感受到手腕处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她的步伐一顿,垂眸看向自己手腕的位置,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烦躁,她用力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又后退了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说话时的语气终于再难保持平静。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有什么必要跟你开玩笑?萧琛,别把所有人都看得和你一样,把感情当做儿戏。"
苏瑶眼中明显的排斥与敌意让萧琛心中像是被扎了一根刺般,带着细密的痛感,让他有些无法呼吸。
可比起这些,他最无法接受的,还是她的离开。
他一步步靠近,眼中满是哀求的意味:"瑶儿,你明明是爱我的,你……你怎么能……"
"爱?"听到这话,苏瑶却只觉得可笑,她眼中带着嘲讽,却莫名让他感觉有几分寒意,他愣了愣,就听到她又接着开了口:"萧琛,这里最没有资格说爱的人,就是你。"
萧琛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这样的苏瑶。
不同于最初相识时的外向阳光,也不同于后来去到王府时沉默寡言,此刻的她看着自己,他能看见的,只有愤怒。
萧琛不懂,他讷讷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沉默没能等来苏瑶的心软,等来的只有一声冷嗤。
"你做出这幅模样是想说些什么?你该不会要说当初是我太绝情才离开你的吧?"
闻言,他慌忙摇头:"没有,不是的,瑶儿,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失望离开,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们当初那么相爱,你怎么能,怎么能说走就走,连挽回的机会都不愿意留给我?"
顾言站在一边听着这段话,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让萧琛下意识看了过去,刚刚他与苏瑶的亲昵举动忽地便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咬着牙,强忍着才没有一拳揍上那张在他看来无比欠揍的脸,视线径直略过了他,看向没有说话的苏瑶,眼中满是哀求的意味。
"瑶儿……"
只是他才刚开口,就被她无情打断。
"如果王爷将我拦下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那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她又垂下了眸子,不再看他,情绪又重新归于平静,就仿佛刚刚突然的爆发只是萧琛的错觉。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停留,就直接转身离开。
顾言跟着她走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宛如遭受了什么打击一样的萧琛,轻嗤了一声:"五年前你纵容旁人将她伤成那样,如今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抹掉过去所有的伤害,王爷可真是好大一张脸。"
他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后就转身离开,像是嘲讽,又像是在告诉他什么。
萧琛瞳孔微微颤动,良久,他忽然抬头,眼中满是希冀。
对,他说的没错。道歉怎么能这样浮于表面?
他总要拿出些诚意来,要让苏瑶看见,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而这最重要的一步,当然是替她拿回当初没能得到的公正。
18
沈婉儿没想到萧琛还会主动来找自己。
听到下人说王爷过来说要见她时,惊喜已经彻底淹没了她的理智,激动的情绪让她甚至忘了思考,明明前不久他才在街上当众打了她一巴掌,为什么现在又会突然来找她。
她对着梳妆镜仔细看过了自己的妆发,匆匆跑到楼梯口时,又忽然顿住脚步,抬起下巴看向跟在身后的婢女:"我这样穿着好看吗?"
婢女忙不迭点头,笑着附和起来:"好看的,小姐这样穿着肯定能俘获王爷的心!"
闻言,沈婉儿顿时高兴了,她提着裙摆踩着小碎步奔向萧琛,看到坐在厅堂的那个身影,满心的娇羞让她生生止住了脚步。
"王爷,你是来找我的吗?"
萧琛回头看向她,看见她身上穿着的嫩绿长裙时竟莫名有些恍了神。
那天,苏瑶穿的也是一件嫩绿的裙子。
他微微蹙起了眉,很快就收回视线,又恢复了一贯在沈婉儿面前时的冷淡,一系列的反应让沈婉儿的心不由高高悬起,心中忐忑起来。
难道他不喜欢自己这身打扮?可她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也问过了婢女,而且刚刚他不是还看出了神吗?
怎么又突然皱起眉了……
还不等她想明白,萧琛就先开了口:"去换件衣服,陪本王去个地方。"
沈婉儿自然无有不从。
她迅速换好了衣服,生怕自己慢了一点他就自己先走了,想着这五年来她单方面的,从没有得到过回应的纠缠,她又有些忍不住心中的喜意。
时隔这么多年,萧琛终于再次主动对自己发出邀约,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是不是再过不久,他就会真正接受自己了?
沈婉儿本以为经过那天的事情之后,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萧琛了。
但时间仅仅过去了两天,她就在家门口的不远处看见了他。
强行压下心中的不耐,她低头发了条消息,才朝着他的方向走近了几步,却仍旧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问道:"你来干什么?"
他像是看不见她的不耐一样,神色卑微,像是爱而不得的求爱者,急于向心上人证明自己的真心。
"瑶儿……"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眼中的红血丝更是多得骇人,疲惫之色尽显,眼中却看不见丝毫倦怠,只有邀功的喜悦,但可惜的是,她并不愿意领情。
"王爷还是称呼我苏大夫比较好,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叫小名的程度。"
她冷着脸,说出的话也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在了他的头上。
萧琛张了张口,心口处积压着沉闷与难过,半晌,却还是强行撑起了一个笑容:"瑶儿,就算你不承认,你也没办法磨灭掉我们之间的过往,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我会向你证明,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当初欺负你的人,我会让他们全都付出应有的代价,至于沈婉儿,你想要她得到什么样的下场,就让她怎么样,如何?"
他急切地想要靠近,却又被她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我没有心情玩你们那些幼稚的游戏,若你真的想要为从前的事情道歉,那就……"
苏瑶原本想说离她远一些,离开她的生活,萧琛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连忙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放弃的!瑶儿,我爱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当初他们怎么对你,我就帮你怎么报复回去好不好?"
"你再等等我,等等我,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像是怕她在说出什么不想听的话,甚至没有给她回应的机会,就直接匆匆转身离开。
苏瑶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心中忽然也升起了几丝期待。
一个都不放过吗?
她也很想看看,萧琛到底会怎么做。
"瑶儿!"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还带着几分焦急,人刚走到她的面前,就扶着她的肩将她从上到下全都仔细看了一遍,直到确定了她没有受伤,顾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走了?"
这个他说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苏瑶点了点头,开了门又回头看向他:"进来喝杯茶?"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茶壶咕嘟咕嘟烧着热水,顾言熟稔地换了鞋跟着她进了屋子,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客厅,映照在两人的身上,屋子并不算大,但很温馨。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视线最后落在了她身上。
"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苏瑶点了点头,对他扬起了一个笑:"我很喜欢这里,谢谢你。"
顾言没有回答,只是视线从未曾她身上撤离,良久,她听见他说:"我很高兴,在这种时候你最先想到的人是我。"
比起前面略带着客气意味的问答,这句话,明显要暧昧得多。
她明白顾言的心意,只是如今她的确没办法给予他回应,至少在这个当下,她对他更多的还是感激。
19
苏瑶和顾言相识于五年前。
彼时,她刚去到江南。
虽然不至于寸步难行,但人生地不熟,加上孤身一人远离故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顾言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国人。
后来两人慢慢走近后,他也曾吐槽过她,说他在江南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没有计划,甚至连基础的人际交往都无法做到的人,呆了整整两个月,却连基本的买菜都做不到的人。
但她运气很好,遇到了最落魄时候的顾言。
后来他们做了一个交易,她用一笔不菲的薪资,聘用他成为了她的向导,教她适应江南的生活,教她在江南需要用到的一切。
见她漫无目的,又带她挖掘自己的天赋与梦想。
她右手受了伤没办法继续做以前的活计,他就陪她锻炼左手,从最初连写字都歪歪扭扭,到后来逐渐熟练,再到最后,可以用左手熟练地替人诊治。
可以说,苏瑶能够成为如今的苏瑶,离不开顾言最初的陪伴。
但她没想过,顾言会喜欢上自己。
第一次被告白的时候,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从那天起,苏瑶开始疏远顾言。
他察觉到了她的疏远,却没有因此退缩,反而更加努力,甚至攻势更加猛烈。
直到后来她将自己和萧琛的事情告诉了他,也告诉了他,或许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不会有恋爱的打算,顾言这才换了一种方式。
他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步步紧逼,却也没有打算放弃。
"没关系,瑶儿,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放下心结敞开心扉,到那时,是接受还是拒绝,我都接受。"
苏瑶终于没有了拒绝的借口,只能放任他留在身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到如今,她已经下意识地会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找他,已经完完全全习惯了自己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他的存在。
随着茶水沸腾的声音响起,热水烧好,苏瑶拿过茶壶,茶叶在沸水中沉沉浮浮,随着茶水颜色的变化,茶香渐渐散开。
顾言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跟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看着她将泡好的茶推到自己的面前,看着她的耳畔渐渐升起浅浅的红色,一时没忍住,就轻笑出了声。
"喝茶吧你。"她恼羞成怒地将茶杯推过去,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
华灯初上,王府里,萧琛坐在厅堂上,头顶的烛火撒下光线,在他眼睑下落下一小片阴影,而在他的面前,是当年王府还能与萧家平起平坐时,与沈婉儿以朋友相称,但后来随着沈家被打压退出一流圈层也全都弃她而去,甚至恨不得踩上她几脚的人。
沈婉儿至今都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们跟在另一个富家千金身后,对她冷嘲热讽的模样。
而现在,他们匍匐在她的身前,右手被砸得血肉模糊,痛苦哀嚎中夹杂着求饶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让她心中无比快慰。
可面上她却故意装出一副心软犹豫的模样,拉了拉身旁男人的手:"王爷,这样对他们会不会太残忍了?"
她没有看见,在被她碰到时,萧琛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残忍?他们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只是让他们废了一只手,已经便宜他们了。"他冷声道。
听到这话,沈婉儿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她就知道,萧琛还是爱她的,否则又怎么会因为他们对自己冷嘲热讽了几句,就将他们全都抓了起来狠狠折磨?
20
张李陈王四家的小辈同时被人以十分残忍的手段断了右手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也就在同一天,苏瑶照常准备去医馆的时候,才刚上马车,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处处都透露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是五年前萧琛带着她回到王府时那段时间住的房间。
如此一来,将她迷晕带过来的人是谁也就显而易见了。
她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拉门的时候就发现门已经被从外面锁住,根本无法拉开。
"苏大夫,您醒了?还请您等一下,我们这就去叫王爷。"还不等苏瑶回应,门外很快就响起了匆匆跑远的脚步声。
环顾了一圈四周,在确定所有可以离开的路都被堵死了之后,苏瑶干脆逆来顺受,直接躺平了。
她倒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苏瑶并没有等很久,只坐了一小会儿,房门就被推开,一身王袍的萧琛就走了进来,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他不自觉勾了勾唇角,溢出了几分笑意。
熟悉的人和熟悉的房间,若不是早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再次见到这一幕,他还会愣在当场。
"瑶儿……"他下意识叫出了声,面前的人回头,眼中不带丝毫的感情。
萧琛却像是看不见一般,只笑着将自己做的事情都一一摊开来告诉她。
"瑶儿,后来我把这个房间又重新复原了,你看,是不是和我们从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的确一模一样。
甚至连那时候他们因为争吵而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角的花瓶也都弄得一模一样,摆在了当初的原位,想也知道,这些年他究竟有多用心。
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便后来弥补再多,他们之间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你把我弄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她抿了抿唇,皱眉看向他。
沉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转,萧琛垂眸苦笑,声音中也不免带上了些许苦涩:"瑶儿,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剑拔弩张吗?"
苏瑶没有回答,答案却已经显而易见。
良久,他叹了口气:"我已经在努力证明了,瑶儿,当初那几个踩碎了你手骨的人,我将他们全都抓了起来,废掉了他们的手。"
"下一个,就是沈婉儿。"
他上前一步,不顾苏瑶的反抗直接拉过了她的手,将她带去了地下室。
与她醒来时的房间不同,地下室里阴暗潮湿,因为许久未曾打理,甚至还带着些许发霉的味道,难闻至极。
而在地下室的最中间,是被锁链锁住了手脚的沈婉儿。
她蓬头垢面,听到开门声就下意识抬头,妄图能等到萧琛来看她,等到他来将她放出去。
萧琛真的来了,却不是为了放她离开。
随着他们的进入,一同被丢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一个刚刚出狱没多久,就被五花大绑丢进地下室的男人。
"瑶儿,你想怎么惩罚他们?我都随你,也不必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萧琛说得很深情,不加掩饰的声音传入地下室几人的耳中,最先承受不住的,就是后来被丢进来的男人。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由分说抱住了萧琛的大腿,为自己求着饶:"这位王爷,我什么都没做啊,求你放过我……"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琛满脸嫌恶地一脚踹开。
苏瑶认出了那个人,过往那些不好的记忆陡然浮上心头,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脸色也变得苍白,脊背处也瞬间升起了几分凉意。
下一秒,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手腕处传开,顺着握住自己的手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萧琛那张带着几分懊恼与担心的脸。
"瑶儿,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考虑到,我带你出去好不好,这里就交给他们,你放心,我会让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21
苏瑶被侍女搀扶着送了出去,瞬间,整个地下室里就只剩下了萧琛、沈婉儿以及刚刚那个男人三个人。
沈婉儿满眼惊恐,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萧琛,你疯了?!你就是个疯子!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的嗓子沙哑,听着像是已经许久没有喝过水了,声音也透着些虚弱。
闻言,萧琛看了她一眼,随即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眼里的惊恐忽地笑出了声:"报应?我有什么好害怕的,你们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都没想过会有报应,现在怎么好意思说我呢?"
听到他的话,沈婉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那些事情?什么事情?
意识到或许是误会,沈婉儿像是抓到了一线生机般,拼命挤出了几滴泪,扮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王爷,你是不是弄错了?谁做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声音里还带着颤抖,却强行鼓起了勇气,可下一秒,她就被他用力推开,随后拿过手帕擦了擦手,仿佛刚刚碰过了脏东西一般。
羞辱与愤怒涌上心头,可如今她的处境实在太过糟糕,让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沈婉儿想过萧琛的许多种反应,唯独没有想过,他会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突然暴怒。
他眼里的厌恶与恨意宛若一把钝刀割在她身上,将她凌迟了一遍。
但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萧琛接下来的话。
"五年前你能自导自演害得瑶儿差点被强奸,如今我把你用过的手段还给你,你可一定要撑下去,否则,这个游戏可就不好玩了。"
沈婉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刚刚离开的苏瑶,不久前被断了手的那几个人,被关进地下室的自己,还有这个一旁这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男人。
所有的线索在她脑海中交织成网,最后拼凑成了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答案。
"所以,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苏瑶?"
萧琛不置可否,他站起身,肯定了她的猜测:"只要你们都得到了报应,瑶儿一定会原谅我。"
说完,他又看向极力想要减弱自己存在感的男人,随后丢下了一句话:"她就赏给你了,记住,她越惨,你就越有离开这里的希望。"
听到这句话,男人猛地抬头,脸上的笑意堆叠,目送着萧琛离开地下室,还不忘向他保证:"王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眼看着男人越来越近,她下意识想要逃,却又因为铁链的束缚无处可逃。
余光瞥见萧琛越来越远的背影,沈婉儿终于崩溃大哭。
"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
22
苏瑶站在王府的院子里,听着地下室传来的惨叫声,脸色越来越苍白。
她想离开,却发现所有的门都被锁住了。
萧琛走出地下室,看到她还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瑶儿,你在等我?"
"放我出去。"苏瑶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瑶儿,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替你报仇。你看,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都没有放过。"萧琛试图靠近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
苏瑶退后一步,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萧琛,你疯了。"
"我没疯!"萧琛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我只是在证明我有多爱你!瑶儿,你不明白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变成魔鬼!"
地下室的惨叫声还在继续,苏瑶感觉胃部一阵翻滚。
她想起了五年前那个温柔的萧琛,想起他会在雨夜背着她走三里路的萧琛。
现在的这个人,她不认识。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我宁可没有。"苏瑶推开他,声音颤抖,"萧琛,你让我恶心。"
萧琛如遭雷击,手臂无力地垂下。
恶心。
她说他让她恶心。
23
王府外,顾言已经等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找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才确定苏瑶被带进了王府。
"王爷不让任何人进去。"守门的侍卫恭敬地说道。
顾言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正在这时,王府的大门突然打开,萧琛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身上的王袍凌乱不堪,眼中满是血丝。
"她在哪里?"顾言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萧琛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疯狂而绝望:"她说我让她恶心。"
"萧琛!"顾言用力摇晃着他,"苏瑶在哪里?"
"她不要我了。"萧琛像个失了魂的人,"她真的不要我了。"
顾言一拳打在他脸上,直接冲进了王府。
他循着声音找到了地下室,看到的却是沈婉儿的尸体。
而苏瑶就跪坐在不远处,双眼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
"瑶儿!"顾言冲过去抱住她,"你没事吧?"
苏瑶缓缓转头看他,眼中没有焦距:"她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顾言紧紧抱着她,"我们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24
三个月后,江南。
苏瑶站在医馆里,机械地为病人诊治。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笑,不再哭,每天只是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顾言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一切。
"瑶儿,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苏瑶摇摇头,继续低头配药。
顾言叹了口气。
这三个月来,他试过各种方法,想要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可她就像被抽走了灵魂,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傍晚时分,医馆来了一个病人。
是萧琛。
他消瘦了很多,眼窝深陷,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瑶儿。"他虚弱地叫着她的名字。
苏瑶抬头看他,眼中依然没有波澜:"你有什么病?"
萧琛看着她陌生的眼神,心如刀绞:"瑶儿,我病了,心病。"
"心病难医。"苏瑶平静地说道,"换个大夫吧。"
萧琛跪了下来:"瑶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用那种方式报复,我不该让你看到那些。"
"你原谅我好吗?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苏瑶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琛,心中毫无波澜。
曾经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曾经那个会为她纹身的男人,早就死了。
死在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萧琛,你走吧。"苏瑶转身准备离开,"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25
一年后。
苏瑶站在师父的墓前,手里拿着一束白菊花。
"师父,我想明白了。"她轻声说道,"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纠缠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身后传来脚步声,顾言走到她身边。
"想好了?"他问。
苏瑶点点头:"我们成亲吧。"
顾言怔住了,他等了这句话太久太久。
"瑶儿,你确定吗?我不想你是因为逃避才做这个决定。"
苏瑶转身看他,眼中第一次有了光芒:"我确定。顾言,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顾言笑了,笑得眼眶发红:"瑶儿,我爱你。"
苏瑶也笑了,这是她这一年来第一次真正的笑容:"我知道。"
26
苏瑶和顾言的婚礼很简单,只邀请了几个好友。
婚礼当天,萧琛出现在了医馆门口。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六王爷了,因为沈婉儿的死,因为几个世家子弟的残废,他被剥夺了王爵,贬为庶民。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为了爱情失去一切的普通人。
"瑶儿要成亲了。"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痛苦。
他想进去,想阻止这场婚礼,想告诉所有人苏瑶是他的。
可他没有资格了。
他亲手毁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透过窗子,他看到苏瑶穿着红色的嫁衣,虽然脸上没有幸福的笑容,但也没有痛苦。
她平静得像一潭湖水,再也不会因为他而起波澜。
萧琛转身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中。
27
五年后。
苏瑶和顾言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这天,苏瑶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儿子在一旁玩耍。
"娘亲,有个叔叔在门口站了很久了。"儿子指着门外说道。
苏瑶抬头看去,看到了萧琛。
五年过去,他又苍老了许多,头发斑白,背影佝偻。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远远地看着。
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的幸福。
苏瑶走到门边,和他隔着一道门对视。
"你还好吗?"她问。
萧琛点点头,声音沙哑:"我很好。看到你幸福,我就很好。"
他顿了顿,"瑶儿,对不起。"
苏瑶沉默了许久,最后说道:"萧琛,放下吧。"
萧琛苦笑:"我已经放下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确定你真的幸福。"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来:"瑶儿,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那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爱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苏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爱过,恨过,痛过。
最终,一切都归于平静。
尾声
又过了十年。
苏瑶已经是江南有名的大夫,顾言在朝中也有了一官半职,儿子聪明伶俐,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天,有人来报,说城外的破庙里死了一个乞丐。
苏瑶赶去验尸,看到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时,心中五味杂陈。
萧琛死了,死在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破庙里。
在他怀里,苏瑶找到了一幅画像。
画中,她穿着粗布衣衫,笑得明媚,那是他们刚认识时她的模样。
画像背后,写着一句话:
"此生有幸遇见你,纵然悲伤也是情。"
苏瑶握着画像,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青春,为了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顾言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瑶儿,一切都过去了。"
苏瑶点点头,将画像收起:"嗯,都过去了。"
她抬头看向远方,那里阳光正好,春风和煦。
生活还要继续,幸福还在前方等着她。
而那些过往的爱恨情仇,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
【全文完】
说不爱我的大佬却夜夜哄我沉沦小说全文阅读隐藏剧情逐渐揭晓司徒酆苏酥的情感纠葛与命运抉择!美人谋绯色权杖小说全文(美人谋:绯色权杖)催更,令人期待卢伟康白心颖李泽的结局成为全书最大亮点!江真真阮妩庄宴的情感波折在新章节中展现庄宴阮妩江真真小说(旧事归于尽)新篇章发布,意外重重!青云之下暗潮汹涌卢伟康白心颖李泽小说在线阅读(青云之下,暗潮汹涌)(卢伟康白心颖李泽)整本畅享阅读纯净阅读完结篇